她的身姿本就轻盈,演练起这套以春雨为基的剑法更是得天独厚,但见她身若柳绵、柔若无骨,手中的“无晖”更是被她舞得剑光连绵不绝,水泼不进,宛如春雨一夜绵绵不尽、生生不息,却又暗含春雨的缠绵温柔,无形中形成一个温情的大网,令人不知不觉就**蚀骨,惜败于舞剑者手下。这套剑法,无论是以常人或是修武者甚至是修道者的眼光来看,都是一套出色的剑法,但其中有一点缺憾在世人看来却是它最大的败笔。
谢清华刚把春雨剑法演练完一次,身后的竹林里就传来了“啪啪啪”的鼓掌声。
“来者就是客,为何不现身,莫不是见不得人?”谢清华把“无晖”入鞘,淡定问道。
“你这女娃儿好生牙尖嘴利,”竹林里忽然转出了一个陌生的老头儿,负手一副高人相道:“小老儿我本是看你门前的阵法还有些意思,没想到走出阵法竟然还能看到一套令人缺憾无比的剑法。”
玄天界的阵法早已失传,所以谢清华才只布下了简单的五行阵和迷踪阵,没想到此界竟然还有人了解阵法,并能走出她布下的阵法,虽然只是最基础简单的阵法,但这老头儿也着实不简单。
谢清华定眼去看那老头儿,他周身并没有灵气浮动,显然不是修道者。但行动时身手敏捷,武气内蕴,应该是个修武者,可他不动时看上去却又只是一个普通老头儿,没有丝毫特别之处,以谢清华的眼力,自是可以看出此人的武者境界许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大宗师之境。
“为何大宗师觉得我这套剑法令人缺憾无比呢?”谢清华轻抚剑鞘,面上含着浅浅笑意询问这老头儿。
“你这小丫头不用和我打什么机锋,”老头儿一甩袖,老气横秋的说道:“这套剑法还只是个雏形,又适宜女子使用,想必你就是创这套剑法的人,你还会不清楚它的缺憾之处吗?”
“我从不觉得这套剑法有缺憾,它本应如此。”谢清华眸光清湛,珍爱的凝视这长伴她十二年的无晖剑。
“什么本应如此,”老头儿上窜下跳,情绪激动,“都是屁话,剑乃凶器,诞生就是为了饮血,剑有灵性,有的剑只需痛饮敌人之血,有的剑煞气冲天,更需满饮主人之血。比如你手上这把剑,属性阴寒无比,本应是把凶剑,定会噬主,但又不知被你用什么办法磨铸蕴养,去了它的噬主之性,成了你手上最乖巧的小猫。”
“但无论凶剑还是瑞剑,都应具有杀性,所配套的剑法自应以杀为主,你刚刚所舞的剑法精妙无比,令人拍案叫绝,可最大的缺憾之处就在于毫无杀意,甚至特地留下了一线生机,难道果然是妇人之仁吗?尚未经过世事洗礼的小女孩儿,就是心慈手软。”
“啪啪啪”谢清华轻轻鼓掌,微笑道:“不愧是大宗师,眼力见识皆不凡。但你错了,我从不觉得这套剑法有缺憾。”
“我错了,”老头儿失笑,自从他成为大宗师后,已经无人敢对他讲这样的话了,心里不觉有趣,笑道:“那小丫头你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圣贤有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创这套剑法,只为防人护身,不为害人杀人,又何须杀意,况且,这套剑法脱胎于春雨,所谓‘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春雨本就蕴含着无限生机,这是天道至理,怎么能说是我妇人之仁,强加上去的呢?更何况,这套剑法我主要取春雨‘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的特性,便已经足以制人了。又何必把杀气强行赋予呢?”谢清华侃侃而谈,秋水眸里满是自信的辉光。
老头儿深深叹息一声道:“小丫头就是嫩得很,天下之人多种多样。你不害人,人要害你;你不杀人,人要杀你。那又该如何是好”
“老头儿就是多思多虑,”谢清华神色清浅,微带笑意却语气坚定的道:“我只知道,败于我手下之人,再来千百次,依旧会败于我手下。第一次杀不了我,给他再多次机会也是枉然。斩草除根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的自我安慰,人生于世,人情往来就犹如枝枝蔓蔓把人缠绕网结,想要真正斩草除根,所造的杀孽何其大也,又是何必?”话语中的铿锵信心令人为之一憾,纵使不赞同,也不能否认这话的正确性。
老头儿同样为之一愣,不再用看待晚辈的眼光评价眼前天资纵横的绝色少女,而是用看同辈的态度。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头儿捋捋他雪白的胡须,笑着感叹道:“古人云,‘杀一人者为罪,杀万人者为雄,杀万万人者为雄中雄’,自古英雄也把它当做立身之道,却不知道,不杀一人却可令万民拜服者,方可为圣。小丫头,你恐怕是以修武为辅,修道为主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万物众生,于我无有不同’,你的想法里,充满了道家的痕迹。”
“天地如熔炉,芸芸众生,谁不是在修自己的人生道?”谢清华眼波流转,狡黠一笑,巧妙的转移话题。
“小丫头还和我打马虎眼,”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睛:“我只问你,修道,你可找到了你的道?”
“求道,何其难也,”谢清华微笑着叹息:“我的本心只告诉我,我不应杀人,因为,踏着他人的尸骨走上巅峰,这不是我该走的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老头儿神色黯淡的道:“现在的人只知清谈玄学,道经翻了千百遍,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注上释义,却还不如你一个小丫头,真正理解了经书中的真意。”
谢清华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般动人,却并不答话。
“不过小丫头,”老头儿又捋了捋胡须,神情严肃的道:“你修道修得不错,但修武却空有一身天分,没有充分利用,要不要老头儿我教你一两手呢?”
谢清华哭笑不得,这武气,本就是她闲来无事玩玩,怎么会充分利用呢?可又实在不好拒绝老人家一片心意。但她转念一想,如今她的一身修为被师尊下了十年封印,要赢得赌约,她不可能永远留在灵山不问世事,定要出山搅动这天下风云,把武功修精深点,将来遇见大宗师不强行动用修道者手段便也有了自保之力,何乐而不为呢?
她眼眸清湛,微微后退,正对着老头儿,轻轻施了一个半师礼,唇边微带着笑意道:“那就有劳大宗师了。”音声清冷,余韵悠悠。
清风拂竹林,灵山修道岁月长。
第14章 明泽情史〔补完〕()
是夜,夜凉如水。
灵山山脚下的小阁楼沉浸在如水般的薄薄青雾中,竹林里、草丛里时不时响起不知名虫儿的争鸣声,为这清修处平添了几分鲜活喧闹。
黑夜深沉,天上云遮皎月,繁多的星子而愈发显得耀眼,仿佛伸手可咋摘。小阁楼里灯火明亮,隐约还有一阵阵食物的鲜香传来,勾起人心中的馋意。
“一个人单单喝酒有什么意思,”谢清华运用缥缈步,端着一碟炸小酥鱼,飞身上屋顶,微笑着对今天遇到的老头儿道:“那,可别说我不会招待客人,新鲜酥脆,热腾腾刚出锅的小酥鱼,我让碧水先给你装了一碟,试试吧,这东西配酒刚刚好。”
老头儿提起酒缸灌了一大口酒,也不故作扭捏的推辞,抓起一把谢清华放在屋瓦上的碟子里的小酥鱼就往嘴里塞,吃完砸巴砸巴嘴,说道:“你家这小丫鬟的手艺真不错,这小酥鱼又酥又脆,还保留着鱼的鲜香,真是一道下酒的好菜。”
“小丫头,老头儿活到这个年纪,走过的桥比你经过的路还多,你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看在这些小酥鱼的份上,我一定实话实说。”
谢清华浅浅一笑,眸光清浅,丝毫没有被人揭破意图的窘迫感,但也没有顺着老头儿的话提出问题,只是道:“见面到现在,大宗师还答应指教清华一段时间的武功,可清华还不知道大宗师名姓呢?”
老头儿又灌下一大口酒,叼着一条小酥鱼道:“世事沧桑,岁月无情,我太老了,老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忘记了,不过有人曾经给我取了个名字,就叫‘明泽’,我成为大宗师后,明泽就成了我众所周知的代号,他们都称我为‘明泽大宗师’。”
“‘明泽大宗师’,”谢清华素来清冷平静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讶异,还有几分兴趣,“大宗师您和我大晋开国皇后恐怕有旧吧。”
老头儿的一口酒喷了出来,愤愤不平的道:“那都是多少年的情史了,小丫头你从那个犄角旮旯里知道的。”
谢清华眼波流转,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从犄角旮旯里能知道的,你难道不知道开国皇后和我谢家有旧吗?当初她忽然出现在这世间,便是我谢家祖上为她提供了栖身之地。她出嫁时,更是我谢家做了她的娘家人。而她的一些遗物甚至手记,至今仍保存在我谢家。”
“唉——”老头儿,不,明泽大宗师长叹一声道:“倘若早知道你是谢家人,我那里敢凑过来混吃混喝啊。”
“你这老头儿,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不敢见我们这些和开国皇后关系密切的谢家人。”谢清华微笑道。
“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的确不敢。”明泽大宗师放下酒缸,喃喃道。
明泽大宗师和大晋开国皇后之间的爱情其实有些俗套。
明泽大宗师的师父是一位隐士高人,但不同于明泽在武功上的卓绝天分,明泽的师父反而最擅长的就是观星,在开国皇后出现在这世间的前一日夜晚,他就观星做出了“异星降世”的预言。
那时的明泽还不是这个历经世事洗礼的大宗师,而只是个正当年少,空有一腔热血的少年,得知师父的异星预言后,他凭着一身孤勇跑下了山,想要见识见识这个所谓“异星”,谁知道江湖经验不总,非但没有见到异星,还被师父旧年结下的老仇家发现了身份,一路追杀。
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奄奄一息,濒临身亡的当口,他却被一位出游的世族闺秀救了。当然,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他下山想见识的异星,这也是他一生情劫的开端。
在往后的无数次午夜梦回里,他有时恨不得自己就死在那次追杀中,有时又想感激上天,让他有幸遇到她,即使到最后,她注定成为别人的妻。
明泽在被人救下后,为了隐瞒身份,躲避追杀,就谎称自己失忆了,却被救下他的人的丫鬟调侃道:“我家娘子失忆,真有意思,连救下的人也失忆。娘子说天涯难逢失忆人,和她也是有缘分,就给你起了个名字,你今天起就叫‘明泽’啦。”
他这才知道救他的人就是谢家养女。这谢家养女是被谢家夫人在冰天雪地里捡到的,醒来就说是失忆了,颜色正好的豆蔻少女,却是一应常识皆无。谢家夫人怜惜她小小年纪,受此大苦,却仍不怨天尤人,十分豁达开朗,也为了弥补自己曾经失去过一个女儿的伤痛,就把她收作养女。
这谢家养女救人却不图报答,只为明泽提供药材和衣食,从未说过要明泽感恩之类的话。明泽起了性子,本身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于是为了报答谢家养女的救命之恩,伤好之后,就留在了谢家,做了个护卫,以便保护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一护,就是三年,谢家养女貌美如花,聪慧不凡,且又怜贫惜弱,更兼眼光长远,与世不同。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明泽那里抵挡得住,三年朝夕相对,早就情愫暗生而不自知。而那谢家养女,见惯了心机深沉的人,反而对如明泽这般心性纯真的少年充满了好感,心里也是极为欢喜他。
郎有情,妾有意,这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可因为两个人都把这份情看得极重,虽然隐隐有觉,却又不敢去向对方求证,生怕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于是拖过来拖过去,拖到萧家有人来求娶,谢家已经应允婚事的当口,两人才互明心迹,但此时已经晚了。
事实上,那谢家养女本就非是此世之人,来自文明相当于玄天小世界再发展几千年后的另一个附属小世界。或许是因为肉身穿过时空漩涡的影响,她本来已有二十几岁,到了玄天界,却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她自小就受到“自由恋爱,一生一世一双人”思想的熏陶,从不在乎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心性也极为果决。于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她一咬牙,为了不连累收留自己的谢家,也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决定在大婚前夕假死脱身,和明泽私奔。
明泽得知佳人的计划后,心中的惊讶惊喜自是不用说,本以为无望的恋情再度峰回路转,纵使只以为自己是个赳赳武夫,更有出色俊美的世族萧家子作对比,但佳人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仍未改,愿意放弃一切和自己在一起,甚至是私奔。他心中的爱恋感动满溢而出,当下,就答应了佳人。
谢家养女心思缜密,制定的假死计划也是天衣无缝,明泽所要做的,只是在大婚前夕将她从闺房里带离就够了。但百密也有一疏,她计划好了一切,可却没想到,从日出等到日暮,她心心念的情郎,根本没出现!
此后,她大病一场,谢萧两家也为此推迟了婚事,病好之后,她心如死灰的嫁给了萧家子,成为了世人眼中的贤内助,在这乱世中辅佐丈夫打下一片天,最终登上了大晋的开国皇后之位。而当初那个纯真热情,容易脸红的少年,和那个愿意为爱私奔的勇敢少女,却被她埋葬在了岁月的尘土里,一生一世不曾再提起。
或许一切都要怪世事弄人,她以为明泽是因为后悔或是懦弱失的约,却不知道她在病中生死不知的时候,明泽同样跪在雪峰顶上忍受刺骨的寒风。
原来就在明泽要赴约带她离开时,明泽那因为徒弟长久不归而担心的师父,终于下山找到了他。师徒重逢,本就是喜出望外,明泽更是想把自己的心上人介绍给师父,希望师父为两人主婚。但差错就出在这里,明泽的师父可不是明泽那半吊子,极为精通观星之术,他暗中一见这谢家养女,就发现她,就是预言中的那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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