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入大宗师境界素来攸关生死,自古以来,已不知有多少宗师死在这一关,即使能侥幸不死,绝大多数也是走火入魔,不是疯疯癫癫,便是功力全失,是修武者的鬼门关,一步登天走上巅峰,一步落地粉身碎骨。
而经过无数宗师修武者前仆后继的试炼,最终弄明白,破入大宗师境界最重要的要求就是心无杂念,求得一时的空明之境,如此方能破入大宗师境界。
这样一来,商容与放下宗师的颜面,亲身上阵主持美人会,也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毕竟为了解开心结,破入大宗师境界,修武者有什么事不敢做呢?
“在此之前,容与唯一的宿愿就是想与武陵公子斗乐一场,一了心中之结。”
商容与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况且倘若谢清珺答应此事,相当于变相得到了一个未来大宗师的人情,没有人认为他会拒绝,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合乎众人想象。
“容与先生既有约,清珺岂敢不应。”说着,谢清珺轻衣缓带,悠悠从自家画舫的船舱里走出来,停留在画舫的甲板上,他的面容俊美风流,本就是一等一的美男子,此刻长身玉立,桃花眼里笑意纷飞,夜色中,美得就像一副名家风景画。
谢清珺一开口,众人朝着他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今夜未在楼船上出现的大晋世族,几乎都汇聚在那个方向,以印刻着明玉兰家徽的谢家画舫和黑白围棋标志的顾家画舫为中心,层层铺开,众人看着那里,仿佛就像在看着盘踞在大晋朝堂的两大政治集团。
不等商容与的反应,谢清珺又笑道:“可当此美人之会,正是赏花赏景赏美人的好时候,我们二人何必做此煞风景之人,让美人久等,容与先生不如下来与清珺同饮一杯,待赏过美人之后,再斗乐也不迟,不是吗?”
他的话音落下,甲板上已经被神出鬼没的暗卫们迅速铺设好了饮酒的地方,舒适风雅,极和人意。
谢清珺提起玉壶倒满一杯酒,微笑着举杯相邀,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瞥过来,姿态风流倜傥,当真是风流纨绔,让旁观这场对话的女郎们的心跳都不由得停了一拍。
谢清珺既然应战,推迟一会又算得上什么大事呢?何况今日主持的义务他已经尽到了,接下来是美人们的时间,若不是为了解开心结,他商容与堂堂男儿,也不愿与这些女郎们抢风头,还不如应下谢清珺的话,下去与他同饮一杯。
想到这里,商容与一笑,俊美绝伦的容颜潇洒飞扬,他洒脱的答道,“如此甚好。”
之后他也不寻找自己乘来的那叶扁舟,直接踏水飘萍,用轻功飞到谢家画舫的甲板上,与谢清珺相对而坐,还真是放下主持的事务,与谢清珺饮起酒来。
此时众人特别是女郎们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商容与和谢清珺这两位身上,百晓温家的人见此,不禁苦笑,不过幸好他们早有预料,准备好了备用方案。
“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出现,又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高台方向,商容与和谢清珺在美人会结束前,今夜总会在画舫上,有的是机会看,但参加“弄巧”的美人们却说不定只在一瞬间出场。
………………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金风玉露,又指秋风白露,天下美人会极尽风雅之能事,从处处微小的细节中便可一见。
为了迎和金风玉露这七夕时景,在“纤云弄巧”中,宾客们用来评判花主之称的物件,就是百晓温家特意请织娘专门为这次盛会织造的金风纱扎成的绢花。
金风纱华美高贵,薄若无物,扎成的绢花明媚怒放,鲜妍多姿,放在紫檀木小桌上,紫檀木幽暗内敛的色泽,更衬得一朵朵金风纱绢花,皆是光华灼灼,耀眼夺目。
百晓温家真是费尽了心思,光这一朵绢花,怕是就不下十金,不是寻常江湖世家能够担负得起的,看来这么些年,谢家在强大,百晓温家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在前几年换了一个家主之后,独自坐在船窗前的谢清华眸光潋滟似水,这样想着。
随后她微微一笑,宛如暖滑白玉的纤手拈起一朵金风纱绢花,不知道今夜的盛会,能不能遇到才艺打动自己,能让自己愿意送出这朵华美绢花的美人儿?
第58章()
“咔嚓咔嚓”轮轴转动的声音从高台方向传来,这声音又将众人的视线重新吸引到高台方向。
众人看过去,即使是见多识广如谢清珺和商容与,也不由得惊叹墨家天工机关遁甲之术的奇异,当真是巧夺天工,人间难觅。
原来这高台不仅是一个浑然一体、可变形的巨大机关,墨家天工在这高台下的最大力气,就是将它弄成一个真正可拆卸可分离的精细机关。
数不清的小舟从高台的底部分离出来,浩浩荡荡向高台周围散去,舟上无人划桨,小舟却好像有人暗中操控一般,向着灯火通明的巨大楼船和各家画舫行去。
随之相伴而出的还有无数光芒璨璨的河灯,精致有趣的外形,耀眼夺目的光辉,这些河灯宛如一颗颗闪闪烁烁的璀璨星子,在渡梦河粼粼的波光中沉沉浮浮,映照的以高台为中心的水域明亮耀眼至极,灿灿其华,俨然一片瑰丽华美的地上星海。
这时候,参与“纤云弄巧”,以争夺花主之称的美人们一个个离开原先观赏表演的位置,上到小舟之上,撑桨而行,向表演平台的方向驶去,她们划舟的背影窈窕而曼妙,在夜色的勾勒下,别有一番神秘的美态。
风清月朗,泛舟星海,当真是香风旖旎,美人如织,嫣然巧笑,在桨声灯影中,汇聚成一河的锦绣繁华。
高台在全部的小舟都飘离之后,又有白雾冉冉升起,朦胧的白雾遮掩住高台的情形,难以窥见,而那向四周飘散而去的白雾,衬得整个中心水域烟笼雾罩,为原先旖旎繁华的场景点缀了几分仙气。
待到白雾散尽之后,原本的高台已经不复方才的简单模样,玉石铺地,鲜花作饰,半圆形的穹顶之上,垂挂着无数精巧可爱的日光石灯笼串成的长链,这一串串精致美丽的晶莹长链,正宛如美人手腕上的宝石珠串,闪耀着华美的辉光,自穹顶之上一串串垂落下来,一眼望去,又犹如美人香闺里层层叠叠的珠帘,风动帘开,照得玉石地板愈发显得光亮可鉴,纤毫毕现。
………………
商容与举杯向谢清珺示意,仰头潇洒的将酒一饮而尽,他的姿态从容而洒脱,大气中带着江湖中人方才会有的豪爽,让人不禁一时忽略了他俊美绝伦的容颜,只觉得大气潇洒,男儿气概十足。
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之后,见百晓温家将一切都准备好了,高台也铺设完毕,商容与这才放下酒杯,依据着自己从百晓温家那儿得知的美人名单,注入内力不紧不慢的喊出第一位登场美人的名字,“纤云弄巧,第一位美人,文素绣。”
文素绣,对于在座的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极为熟悉的名字,天下美人会三年一届,每届都将会有三位美人获得花主之称,在上一届北周大都举办的盛会上,获得花主之称的三位美人,其中之一,便是这文素绣,而她的花主称号,正是孤芳花主。
几回山脚又江头,绕着孤芳看不休。孤芳,又是梅花的别称,孤芳之名,不仅仅意在赞美她的容貌宛如梅花一般清雅绝伦、艳而不妖、暗中自有清香浮动,更意在称赞她的风姿,恰恰犹如傲雪寒梅一般,凌寒独开,孤芳自赏。
文素绣出身大晋的书香世家,文家的家势虽然不及谢、顾、陆、王这样的顶级世族煊赫,却也是世代书香、清流支柱,文素绣身为文家嫡女,自也是万千宠爱、精心教养,琴棋书画不在话下,信手拈来。
不过在这几道之中,她尤其擅书,写得一笔好字,于书法这一道上,她师从陆徽的夫人——一代才女秋夫人,可谓是名师出高徒,只是秋夫人的书法开阔舒朗,笔走龙蛇之间,是不输男儿的大气壮美,文素绣却不然。
所谓字如其人,文素绣不似她的师父,有男儿般开阔的胸襟,写不出那样豪迈的书法,她是真正正统的大晋淑媛风范,堪称是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典范,写得最出色的字体正是最适合女子的簪花小楷,高逸清婉,流畅瘦洁,于书之一道上,也算是自成一家体统。
在上一届的美人会上,文素绣正是凭借这一手娴雅婉丽的簪花小楷,赢得场上将近三分之一的金风纱绢花,成功夺得孤芳花主的头衔。
事实上,簪花小楷清婉高逸的特点与梅花何其相似,百晓温家为文素绣定下孤芳花主的称号,还真是无比的贴切合适,没有辱没她那一笔好字。
但按照常理而言,既然文素绣已经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花主之称,就不大可能再参加“纤云弄巧”,因为她从“纤云弄巧”中,不会再得到新的花主称号,如此,参加也没有什么意趣。
除非,今夜她不是冲着“纤云弄巧”而来,而是为了得到“纤云弄巧”的胜者名额,以参加“飞星传恨”,否则,她又何必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是为自己平添无数仇恨值吗?
听得商容与念出“文素绣”这三个熟悉的字,有的嫉恨她又准备参加“纤云弄巧”的女郎们就不由得面色一变,显然很是忌惮文素绣这个对手,倒是大部分的郎君们,皆是一脸期待之色,看来对文素绣的出现很是欢喜。
不论古今,文素绣这样的才女加美女,总是极为容易引起男人们好感的,何况文素绣还有一个好家世,为她加了不少的分,这些郎君们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说起有关文素绣的来历和事迹,又狠狠的为文素绣拉了不少的好感度和仇恨值。
………………
当然,无论是旁人的嫉恨还是期待,都传入不了心无旁骛的文素绣耳朵里,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仅仅余下一个信念——今夜,“纤云弄巧”的胜者名额,她文素绣势在必得。
她乘着自己的那一叶小舟,穿过瑰丽无比的地上星海,停泊在华美高台的边侧,从她停留的地方,裂开一道长长的台阶,踏着台阶,她拾级而上,玉颜清冷,风姿绰约,长年累月跟随在自己的师父秋夫人身边,鹿鸣书院里浸染的书香之气,让她的姿容更显清丽雅致,不与人同。
目下无尘、清高自许,果然不愧负孤芳花主之称。
踏上玉石地板,来到高台之上,一串串宛如宝石珠串般华美闪耀的日光石长链自半圆形的穹顶垂落,在夜风中摇曳闪烁,衬得文素绣清雅绝伦的容颜愈发显得无暇雅致。
进到高台中央,正对着巨大楼船上的众人,她毫无赘言,冷冷淡淡的启唇,道了一句,“文家素绣,师从秋夫人,擅书法,愿以此道,与诸位美人一较高下。”
她好像完成任务一样将自己的来历目的介绍完后,便闭口不言,只冷漠的等待着百晓温家把文房四宝送上来。
隐藏在暗处操控这座高台机关的温家人按动印刻着“书”字的按钮,很快,在文素绣的面前,便升起一张玉石书桌,书桌的材质与玉石铺就的地板相同,放置在华美的高台上,浑然一体。
墨汁已经被人磨好,一支毛笔斜斜搁置在色泽暗沉的砚台之上,玉石书桌上铺着的,正是文素绣惯用的烟雪纸,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文素绣挽袖提笔,将她今夜参与“纤云弄巧”的作品款款书来。
文素绣也不怯场,在万众瞩目之下,她一手挽袖,一手提笔蘸墨,脊背挺直,轻轻低头,神态专注,樱唇微微抿起,清雅绝伦的容颜上满是沉着冷静的意态,更添几分动人风姿。
书写之时,整个人正宛如一枝清美寒梅,风中独秀。
她写字的姿态极尽优美与娴雅,纤指压笔,手腕运转,或抖或错,兼用臂力,圆融如意,当真是再潇洒飘逸不过,和着她清美婉约的姿容,即使众人现下还不知道她的字究竟写得如何,便已经为其美而赞叹不已。
………………
顾家精致的画舫里,顾长平收回看向高台的视线,坏笑着撞了撞顾长安的肩,俊秀的娃娃脸显得格外的可爱,“阿兄,你看见那文家小娘子,难道不觉得特别眼熟吗?”
“说起来,鹿鸣书院,阿兄你不是游历的时候到过,还在那儿学了一段时间吗?而这文家小娘子的师父秋夫人,正是鹿鸣书院山长陆徽的夫人,怎么样,你在那里见过文家小娘子吧!”
顾长安手里把玩着一朵华美的金风纱绢花,轻声反问道,“那又如何?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鬼才相信你的一面之缘,”顾长平嗤之以鼻,不屑一顾道,“倘若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你离开鹿鸣书院时,那文家小娘子要特意送你一个香囊,我再无知,也清楚女郎赠予香囊给郎君究竟是什么意思!阿兄你可别忽悠我,我都听顾济益说了。”
顾济益是顾长安的贴身小厮,打小就伺候顾长安,就连顾长安十六岁后的游历也跟着。
顾长安俊美无暇的容颜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的眉目精致如画,眸光忧郁,宛如不见阳光的深海,可惜,郎君美如画,却毫无暧昧的情意在画里流转。
他瞥了顾长平一眼,好气又好笑,道,“那济益有没有告诉你,我最后还是没收那香囊。”
说完,他又略带着些许责怪说道,“这么大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听风就是雨?”
明明是责怪人的话,顾长安的语气却没有多大的怒气起伏,音声清悦,宛如流水潺潺,可其中蕴含的威慑力,却不下于那些大声的呵斥。
顾长平向来最听自家阿兄的话,方才又是他故意挑的事,闻言讪笑了一声,带着些心虚讨好的道,“阿兄,我错了,但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你急什么?”顾长安疑惑的问道,俊美如画的眉宇间含着难得一见的茫然之意。
顾长平抬头瞥了顾长安一眼,娃娃脸上满是与之不和的担忧之意,随后又低头不敢看顾长安,鼓足勇气大声喊道,“急什么?当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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