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的天赋。怎么?你不会怪我没让她早点下来陪你吧?”
“啧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儿?简直矫情得牙酸。”
将绝不欲偷听别人的悼亡之语,他准备下去和长生见上一面就直接离去,这样也算是了结了对方那句“我想要你”的狂言。然而就在他想要从黑龙背上起身时,长生却突然提到了他。
只听长生对着墓碑说道:“其实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死。想到最后发现或许是你名字取得不好。”
“时无常,世事无常,这不是和你崇拜的那将绝一样,听上去就是早亡的命吗?你若是如我一般唤作长生,说不定便长命百岁了。”
这一听便是玩笑之语,可那嘲弄中偏偏暗含痛意。就是那一丝只能将一切归结于命运的痛意,让将绝打消了即刻现身的念头。
罢了,先不打扰这小子的悼亡了。他并不缺时间,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再现身也不迟。
“时无常,你不是胆小吗?我若是在你坟前把当日那首曲子唱完,你是否会被吓得活了过来?”
“时无常,你不是好奇吗?我若是在你坟前将这副面具摘下,你是否会被惊得活了过来?”
“时无常,你不是要花吗?我若是在你坟前送上漫天花雨,你又是否会被乐得活了过来?”
这一句句的反问摆明了是自欺欺人,将绝却难得没有露出厌烦的表情,因为他自己也曾做过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即使他已是仙帝,面对死亡时,终归也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将绝若有所思地看着长生,他突然对长生有了点兴趣。他没想到当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他甚至有些好奇了,他好奇的是长生那面具之下,究竟是何模样?
“还记得我欠你的那些灵币吗?我用它们买了这一小坛酒。可惜今日这酒你喝不了,我只好将它化作曲子送予你。”
长生瞥了一眼满是白雪的地面,闭了闭眼后便将盒中之琴置于膝间,随后他右手用力猛地将酒坛倒转,那奔腾的酒液竟悉数流淌在了琴弦之上!
就在这时,长生脸上的面具应声而落,他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将绝眼中,惹得男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时无常,我再说一遍,此曲名长生。”我多么希望我唱完后,你便能长生不死。
悠悠远远的琴声顿时徘徊在雪山之巅,这次的琴声比之昨日仿佛多了几分更沉重的东西。随着繁音诀的运转,低沉柔和的箫声也缓缓渗入曲中,那流动的酒水顺着琴弦的拨动慢慢浸透到时无常的墓碑之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绵延的酒香。
将绝的心思早已不在曲子上了,他沉默地盯着长生的面容,突然想起了这小子当初说自己太丑的话语。如果这算是丑,三千世界还剩下几个好看的?
将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长生那张脸,一时间眉头皱得更紧了。长生那冰冷的容颜似乎缠绕着雪山山顶所有的苍白脆弱,以至于连他都起了将其揽入怀中的冲动。
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偏偏他面色冷淡不见半分柔和,抬手抚琴之时气度万分从容。这小子明明还没开始唱,竟给人一种天地之间无人能比他唱得更好的错觉。
将绝发现自己之前似乎看走了眼。
远处飘起的白雪模糊了将绝过于凌厉的眉眼,也模糊了他此刻略显危险的表情。男人看了半响后便移开了视线,他身躯后仰,就这么顺势躺倒在龙背上,同时还闭上了那迫人的眼。美人他见多了,长生倒也不至于让他一见钟情。
“白日飞雪,听琴瑟呜咽”
“念长生天阶,孰人能越”
将绝本已做好了静心听曲的打算,然而刚闭上眼就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细细嗅去后还有暗香缭绕。他不禁睁开了眼,而映入眼中的景象却猛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你能想象单薄的冬日突然下起了漫天花雨的情景吗?那纯白的荼蘼混着火红的玫瑰花瓣,世间的艳丽似乎一朝汇聚于此,靡丽悲情到令人心惊。
将绝不受控制地瞥向了抚琴而唱的长生,恰好一片玫瑰花瓣轻轻划过了那人的薄唇,飘转之间竟透着几丝蛊惑人心的美感。
原来长生之前那句“在你坟前送上漫天花雨”并非是玩笑。将绝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了一坛酒,仰头便灌了几口。此人此景足以惊世,可惜这里只有他这么一个不解风情之人。
“黑夜染血,觉冬风凛冽”
“登九宵帝阙,我命将绝”
长生唱到这里后眉目渐渐舒展了开来,这随性而作的曲子渐渐被他唱出了一种独特的韵味。只见他垂眸撩拨着琴弦,似乎仍在思量酝酿着什么。
“想那红颜妖冶,百年后转身忘却。”
“想那仙人渡劫,千年后归于何穴?”
将绝闻此歌声又仰头灌了口酒,漆黑的眼底不禁浮现出几分嘲弄之色。就如此子歌中所言,修真一修便是千百年,修到最后谁还知道自己是为何修炼?说到底红颜易老、仙路难行,能想明白这一点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不归之途。
世间谁人例外?谁人又肯例外?纵使是他自己曾经不也追求着无上的力量吗?如今此子究竟想借着这歌表达什么?
“莫若归野,执盏戏明月!”
仿佛在回应他的疑惑一般,长生此句一唱出,还在走神的将绝瞳孔骤然紧缩,甚至连心脏都反射性地抽动了一下。
“执盏戏明月”?这倒有点有意思了。
将绝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别人都是对酒当歌,亦或是以酒邀月,这小子却要举着一杯清茶去戏弄头顶的明月?他明明才刚刚踏上修真路,脑子里却只想着“归野”二字,世间竟真有这样毫无执念之人。
将绝注视着长生俊美的面容,竟不自觉地想象起对方归隐后执盏戏明月的潇洒恣仪。他突然觉得昔日的自己有些可笑,活了这么久竟还不如一个筑基境的小子看得开。
长生之前的那些做派也并不是出于大胆,也不是出于狂妄,他或许只是无欲无求罢了。
因为他无欲无求,所以他不在乎将绝帝阙是何许人也;因为他无欲无求,所以他更不在乎女子的谩骂怨恨。长生根本不愿意在修真一道上追名逐利,即使他有着俊美无双的面容,即使他有着这样摄人心魄的天赋。
将绝想到此处,一时间竟有些意兴阑珊,然而就在这时长生瞬间敛去了所有笑容,原本悠闲舒缓的曲调也骤然变得郁气缭绕。
“白日飞雪,听琴瑟呜咽”
“念长生天阶,孰人能越”
“黑夜染血,觉冬风凛冽”
“登九宵帝阙,我命将绝”
还是一模一样的词,但这次词中却仿佛被人揉进了无尽悲怆,像是在借此昭示着隐藏在修真背后的残忍与无奈。而那零零落落的箫声终于盖过了琴声,战场上的绵延号角声也在长生抬眼之时缓缓溢出。
“想那繁花未谢,抬首间火光烈烈。”
“想那知己长歇,又能凭谁诉离别?”
“奏遍曲乐,唯此恨难灭!”
“嘣——”长生唱完此句后,七根琴弦竟应声而断,流淌在琴弦上的酒液顿时飞溅而出,悉数落在了时无常的墓前。然而琴弦虽已断,曲声犹未消。长生还在运转着灵力,天地间唯独剩下那几近呜咽的曲调。
“待到来年”
此刻长生低下头掩去了面上所有的表情,将绝只能瞥见对方慢慢上挑的薄唇。而下一秒长生轻轻地唱出了最后一句词,这一句宛若惊雷乍响,使得将绝都失手捏碎了酒坛。
只听长生唱道:“待到来年,我必踏遍三千界”
“闹一个天、崩、地、裂!”
“想要长生不老与天同寿吗?想要睥睨天下走上修真界巅峰吗?那还在等什么?机缘就在你眼前!”
“三千世界最强力功法只要九九八!九九八灵币,无上功法抱回家”
长生侧坐在杂货铺门口听着店主的吆喝声,实在忍不住闭上了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地方,这里压根就不是什么修真界,而是现代的百货商场吧?
“这位兄台,相逢便是有缘。我观你面相不凡,将来定有一番大造化,不修这无上功法简直愧对你自己啊!要不要买一本?就一本!我可以算你便宜些,只要这个数”店主伸出五根手指挡在一位路人身前,他滔滔不绝地竭力推荐着,略显凶狠的面容上却满是真诚的笑容。
“走开走开,大冷天的别碍着我的道!这年头竟还有人在卖功法,真是想灵币想疯了。”路人显然不领情,完全把店主当成了疯子。
“我可是这个位面的原住民,你那些鬼话还是忽悠下级位面的那些爱做白日梦的傻子吧。”
下级位面做白日梦傻子长生手中正握着那本刚才被店主鼓吹得要死的无上功法,突然觉得自己的膝盖狠狠中了三箭,这路人说的话简直句句戳他痛点。
“唉现在的人啊,就是眼界太窄。他们怎么都没点野心呢?”店主闻言撇撇嘴让开了道路,他还一脸遗憾地看向身侧的长生。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傻,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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