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着盛典上的表演,他们在等待着下一个节目,而下一个节目正是长生与度秋凉的合奏。
长生和度秋凉如今都已算是闻名小千世界了,加之长生之前的走秀实在让人惊艳,以至于崖顶之人和三千世界的观众们都很期待接下来这场合奏。只是众人不知道那两人到底要演奏怎样的曲子,盛典的节目单上只写了合奏,不过这样反倒是更加令人好奇了。
此时长生和度秋凉已经离开了悬崖内部,他们两人从崖顶阴影处缓缓走出。令众人意外的是,他们行走的方向并不相同,只见长生走向了崖顶左侧,而度秋凉则是走向了崖顶右侧,随后两人同时在崖顶站定。
之前在崖顶等待时,花容宗之人已经告诉了他们该站在哪个位置,所以他们也没出什么差错。当长生和度秋凉站定之后,两座透明的高台渐渐在他们的脚下升起,慢慢地将他们推向空中。
当高台不再继续升高之后,长生从容地将背后的琴盒放到了高台上。只见高台上摆放着一套同样透明的桌椅,透过这桌面他勉强能看出自己脚下这座高台的形状。这高台的形状有点像地球上被封住了杯口的碟形高脚杯,看上去倒是颇为奇异。
这两座高台上升起之前便被人撒了些许花瓣,那鲜艳的花瓣落在透明的桌椅上,倒是为其增添了些许妖娆之色。但这高台的高度好像有点不对,之前扈临渊在客栈时提起过演奏时会升起高台,而那高台似乎和崖顶最高座椅的高度差不多。可现在看来,这高台似乎只有扈临渊所说的一半高。
长生不动声色地看了高处一眼,他看清高处坐着的那个男人后便猜到花容宗为何这么做了。当初花容宗造高台的时候也没想到帝阙会来,可如今帝阙坐在崖顶最高处,他们又怎么敢让高台和帝阙的座椅平齐?这便是高台只升了一半便停下的原因,毕竟谁都知道帝阙喜怒无常,他们不确定帝阙会不会因此动怒。
长生也不在意这高台究竟有多高,他拿出琴后便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右侧度秋凉琴声的响起。然而他率先听到的并非是度秋凉的琴声,而是帝阙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升起来。”那短短的三个字仿佛带着帝阙独有的威势,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更像是在低语罢了,崖顶之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完全起不了半点反抗之心。帝阙知道这高台的高度有些不对,他也知道花容宗这么做的原因。
若是平常帝阙根本不会开口多说什么,因为他对盛典本就没什么兴趣,更不在乎什么高台的高度,但今日却和以往有些不同。帝阙看着下方高台上的长生,慢慢地勾起了薄唇。
帝阙话音刚落,原本停下的高台便继续向上升起,直到升到它原本该有的高度。随着高台的升高,坐在椅子上的长生表情却愈发微妙起来。
那一瞬间长生觉得也许刚才他应该提议去自己右侧高台演奏的。他虽然知道帝阙坐在左侧,却没想到这高台会造得这般有水平,更没想到连这桌椅也摆放得这般有水平。这高台和帝阙的座椅平齐也就算了,连桌椅竟然也正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帝阙!
片刻之后,两侧的高台终于又停了下来。长生微微抬头直视着前方,而他一抬头恰好便与帝阙对上了视线。
第63章 在修真界献曲()
三千世界能够有机会直视帝阙的人怕是少之又少,然而长生一点也没为这难得的机会感到高兴。因为帝阙的目光太过复杂,他不过是和这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罢了,便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压力。
长生不太了解大千世界仙帝们的往事和传说,也没怎么在意过这些事。但将绝和帝阙早已名扬三千世界,就连他之前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玉简中,也零零散散地记载了一些有关他们的事情。
玉简上写着多年前某位仙帝去帝阙那大千世界的宫殿拜访他时,却听见帝阙的宫殿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乐曲声。帝阙殿中有曲声也算不上奇怪,只是那乐曲声听起来格外热闹,和帝阙冷漠的性格似乎有些不符。
那位仙帝也没在宫殿中停留太久,他待了几个时辰便走了,而这几个时辰内殿中的曲声从未停过。更巧的是,十天后他的一位友人也去拜访了帝阙,友人回来之后偶然和他提起曲声之事,那位仙帝这才隐隐意识到,帝阙宫殿里的曲声很有可能十日未绝。
因为此事,那位仙帝便以为帝阙喜欢听曲,可之后几十年他拜访帝阙时,却再也没听过帝阙的宫殿内有任何曲声响起。后来这件事不知为何流传了出来,甚至还被人写在了玉简之中。类似的记载还有不少,只不过其他的记载就不如这听曲之事那般温柔了,帝阙喜怒无常的名声也因为这些事渐渐地传遍了三千世界。
长生也不清楚这些事到底是真是假。不过看了这些记载后,他对帝阙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长生不觉得帝阙听了十日的热闹之曲是因为一时兴起,他也不觉得帝阙之后几十年不再听曲是因为喜怒无常,帝阙大概只是觉得无所谓罢了。
听不听曲无所谓,听什么样的曲子也无所谓,究竟听多久的曲子更是无所谓,帝阙根本不在意世人的想法。刚才对视的那几秒间,长生发现这个男人的眼底似乎沉淀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以至于他的瞳孔看上去过于暗沉了。他虽然在看着你,但他的眼中却仿佛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有着这样目光的男人大概不会犹豫也不会迷茫,他的威势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连同他的傲慢也让人觉得理应如此。而在长生看来,这个男人终究是太过危险。
帝阙并没有和长生对视太久,他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仿佛这次的对视仅是个巧合而已。帝阙一直认为将绝很危险,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他在长生眼中也成了一个危险人物。
此时右侧高台处骤然传来了缱绻的琴声,长生收回思绪向右侧看去,坐在高台上的度秋凉已然在抬手抚琴了。这一刻的度秋凉专注得令人心惊,他勾起了那殷红的薄唇,面上露出了一个恣意的笑容,而那一袭红衣衬得他整个人愈发张扬艳丽起来。
“这曲子……”帝阙听到曲声之后便看向了高台上勾弄琴弦的度秋凉,他的眼中划过了些许意外之色。之前有个宗门的宗主总是向他提起度秋凉,加之戎弘毅又送来了一枚天籁阁的录歌玉简,帝阙便以为那玉简中所录的琴曲是度秋凉所奏,他以为那个和他通过留言进行对话的人也是度秋凉。
帝阙今日来参加小千世界的百年盛典,虽说是为了确认将绝行踪,但也未尝没有见一见度秋凉的打算。之前那两次对话让他对度秋凉起了些许好奇之心,他想看看能奏出那样张狂之曲、说出那样冷静之语的人究竟是怎般模样。
然而今日一见,帝阙却觉得度秋凉和他想得似乎有些差别。因为度秋凉如今所奏之曲像是在歌颂一个人的事迹,这歌颂的背后还缠绕着他浓重的情感,这家伙仿佛是在用生命用灵魂表达着他那过于偏执的爱意。
帝阙向来不喜这样的曲子,他不喜欢曲中近乎失控的情绪。他之所以想见度秋凉,便是因为欣赏对方留言上透露出的冷静和疯狂,但今日度秋凉倾注在曲中的情感太过激烈,他的曲声中只有疯狂而没有半分冷静。
虽然帝阙不喜欢度秋凉所奏之曲,但崖顶上的大部分听众却沉浸在这首曲子中。而灵镜前的观众们大多也不在乎度秋凉冷不冷静疯不疯狂,他们很乐意跟着琴曲声去感受度秋凉那份执着的爱意。
长生坐在高台上静静听着右侧传来的琴曲声,当初度秋凉说出关于演奏之曲的提议时,他便觉得此人或许很崇拜将绝。而今日听到度秋凉的曲子,他才意识到度秋凉远比他想得还要崇拜将绝,这份崇拜堪称狂热,甚至已经接近于浓烈的爱意。
还好世人不知道这首曲子是献给将绝的,不然指不定又要出什么意外,因为崇拜的将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谁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觉得度秋凉此举是冒犯了将绝。不过……长生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奏的曲子后,俊美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有什么资格觉得度秋凉的曲子出格呢?他要奏的曲子也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玩意儿,他的曲子若是奏出来,说不定比度秋凉的这首曲子更容易惹怒那些将绝的崇拜者。
度秋凉的指尖迅速地勾弄着琴弦,随着他愈来愈快的动作,崖顶的曲声也愈发奔放起来。而他那宽大的红色衣袖也随之摇曳出浪漫的弧度,远远看去他竟不像是在抚琴,而是宛若舞蹈一般。度秋凉似乎将自己全部的情感融进了这首曲子里,整个人显得疯狂而执着。
帝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树上的将绝,他自然听出了这曲子是在歌颂某个人的事迹,他也知道这曲子是度秋凉献给将绝的。因为当他在盛典现身之时,扈临渊便派人送上了一份极为详细的节目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每个节目的内容,唯一隐去的只是这两座高台的高度问题罢了。
帝阙看见将绝正仰头饮着一坛酒液,他懒散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将绝的铁石心肠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度秋凉融入曲中的情感再浓重百倍,估计这个男人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正是因为如此,帝阙才觉得将绝对长生动心是件多么难得的事。
能让将绝甘愿长久停留伴其身旁之人,整个三千世界怕是只有长生一人罢了。将绝百年来压抑的情感全都倾注在了长生身上,若是这份情感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大抵便如烈火燎原般燃尽一切。
不知不觉间度秋凉的曲子已经近于尾声,那迅疾的曲调也渐渐转向了低柔。然而直到曲声将尽,度秋凉却仍未找到将绝的身影,他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不甘之色。他将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都放入了这首曲子里,可即便是如此也不能让将绝动容吗?
长生感觉到度秋凉的曲子即将结束后,他苍白的手指终于也落在了琴弦上。长生轻轻拨弄着琴弦,他最初奏出的曲声和度秋凉的尾调相和,琴声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度秋凉曲子里仍未消散的情感。
然而长生琴声中流露出的情感却不是什么爱情,那种情感更像是一种爱意逐渐褪去后的淡淡苍凉。长生的曲子似乎也不是在歌颂将绝的无人能敌,反而更像是在诉说着大梦初醒后那份刻入骨髓的疲倦。度秋凉刚才所奏之曲竟在一朝之间成了长生之曲的引子,两首曲子听起来都极为自然,甚至让人有种它们本为一曲的错觉。
“曲名……《未亡》。”长生独有的低缓声音穿过了曲声在崖顶慢慢响起,这曲名其实是他在高台上刚想出来的。之前在悬崖内部时他和度秋凉提过曲名之事,毕竟他们是在小千世界的百年盛典上演奏,他们两人又顶着合奏的名头,若是连个曲名都没有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度秋凉对此却毫不在意,或者说他不想为他的曲子取名,因为他觉得他对将绝的执念任何曲名都表达不了。于是度秋凉便让长生随意取个名字,就算是他们两人合奏之曲的曲名了。
世人不知道这曲子是献给将绝的,所以自然无法理解长生所说的曲名代表了什么,事实上他们也根本不想理解这曲名究竟是何含义。但是崖顶上的将绝和帝阙却同时看向了长生,连带着度秋凉都向长生投去了诧异的一眼,显然他也没想到长生会取一个这样的曲名。
自从将绝闻名三千世界之后,他的名字在世人眼中便代表了死期将至。然而世人却似乎不约而同地忽略了一点,纵使是死期将至,终究是还未死亡。
将绝凝视着高台上仍在抚琴的长生,他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那漆黑的瞳孔也瞬间晦暗了几分。
第64章 在修真界沉默()
将绝也曾想过长生会为他奏出怎样的曲子来。他知道长生胆大至极,所以就算长生在高台上奏出一首嘲讽他的曲子来,他也不会为此感到惊讶。
但将绝没想到的是,今日长生奏出的曲子竟会如此寂寞悲凉。他本以为长生会像当日在时无常墓前那般,轻飘飘地唱出几句惊世之言;又或者他会像那日在天籁阁阁内录歌那般,潇洒从容地唱出那些狂妄之语。
然而长生没有这么做,甚至于长生根本就没有唱出一句词来,他仅仅只是在奏曲罢了。今日的长生安静得过分,而长生的这份安静却让将绝沉寂的心再度颤栗了起来。
长生不该沉默的。将绝抬起了拎着酒坛的手,坛内的烈酒顺势流出,缓缓流入了他的咽喉。若是长生唱出词来,无论那些词是在歌颂自己还是嘲弄自己,将绝都觉得无所谓,可长生偏偏选择了沉默。
将绝倚着树干半阖着眼,墨色的树叶挡住了盛夏的阳光,也模糊了他的容颜。此时的将绝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他那双晦暗的眼眸在漆黑树木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暗沉,以往的懒散疲倦似乎也都没了踪迹。
世人出于尊敬很少提及仙帝们的姓名,但这三千世界里向来不缺好事之人,这些人经常暗中评述着仙帝们事迹。他们大多不清楚仙帝们的过往,也没亲眼见过他们所说的仙帝,但他们却能凭着半真半假的传闻去认定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百年之间将绝也不是没有听过别人在谈论他,只要他还是仙帝,只要他还顶着那“三千世界最强者”的名头,这种事大概便是难以避免的。那些人或是出于崇拜将他捧到顶端,或是出于敌视将他踩入泥潭,各种各样的评价将绝都听了不少,他却从未在乎过。
因为他不觉得听几句赞颂就能忘却过往的经历,他也不觉得听几句谩骂就能改变如今的懒散。将绝向来只觉得言语是世上最无力的玩意儿,赞颂也好谩骂也罢,这些话既不能提高修为,又不能使人死而复生,不过都是过眼烟云罢了。
想到此处,将绝又抬眼看向了长生。他觉得即使是长生,即使长生曾经说出的那些话语,牵动的也只是他一时的心绪。他承认他曾为长生心动,但他却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上了长生。将绝以为今日他又会被长生蛊惑,他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