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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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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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座下马匹的速度也逐渐放慢了下来。

    这正是昨日落水的那条河。

    息衎下了马,然后将曦和半抱着下来。马匹在河边悠闲地踱步。

    夜空倒映着河流,滢滢地闪烁。

    她望着在黑夜中无边的天际与草原,心中陡生荒凉之感,有那么一瞬间,草原全部变成了荒地,远处稀疏的树木变成了飘忽不定的魂灵,她自己仿佛置身于异境之中,有将要溺死的窒息感。

    她皱起眉头,几乎就要抓住那片景象,可来自身边的语声打破了这个境界。

    “我说过要给你惊喜的,可不能食言。”息衎背对着她,走向河边。

    她的目光仍旧飘忽了一会儿,回过神:“什么?”

    息衎没有回答她,而是蹲在草地里摆弄着什么。

    曦和揉了揉太阳穴,当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踩了踩脚下的草地,道:“你方才那样吓唬人家孩子做什么?”

    她不提还好,一提息衎又忍不住黑了脸,回过头来:“师尊,你知道那花环是什么意思么?”

    曦和摇头。她只顾着看歌舞去了,根本没在意那个花环的事情。

    息衎的脸更黑了:“不知道还敢乱接,当心人家把你留下来当媳妇。”说罢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曦和愣了一下,顿时啼笑皆非:“小孩子玩闹,难道接了那东西便非得与他成亲不成?你这也当真。”

    息衎凉凉地哼了一声。

    曦和走过去两步,眉头一挑:“唔,你莫不是吃醋了?”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这种玩笑还是不能开的。

    谁知息衎幽幽地回过头来,望着她道:“我就是吃醋了。”

    曦和哑口无言。

    他从袖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在草地里敲了敲,然后她隐约看见有个火星子开始在草地里横向地飞快地移动,还未开口问那是何物,息衎便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揽住她的肩膀:“喏,说好给你惊喜的。”

    他的话音落下,便听得一声巨响,明亮的火团忽然迸射上天,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出一朵巨大明亮的烟花。

    她只来得及睁大眼,伴随着淡淡的硝烟味和一声声连续的炮响,远处的烟花便接二连三地迸发绽放了出来。

第155章 银河隔岸() 
绚烂的焰火惊动了整个草原。

    天空中勾勒出两个字——“師尊”,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一串几乎不间断的炮响,有数发齐放,焰火如一支泼天大的毛笔,在空中写出一笔一划——

    “我。”

    “心。”

    “悦。”

    “妳。”

    焰火将星辰灼烧殆尽,夜空被打火石擦亮如白昼,远远地绵延到视线尽头。

    曦和抬头睁大眼,因惊讶而轻轻捂着嘴,目光凝在那天幕上久久无法挪开。

    她的眼中倒映着无穷绽放的焰火,息衎的眼中却只倒影着一个她。

    最后一个字绽放时,第一个字已经消失得只剩下弥散的硝烟。烟花绽放的粉末从天空中见不到的地方落下来,落在脸上微痒。明明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却在看不见的地方留下了抹不去的刻痕。

    深青色的硝烟弥散直至远处,仍依稀能看见文字的轮廓。

    曦和的目光久久凝在天幕上,双眸微微颤动,亮得犹如将那无穷的焰火收入眼底。

    “师尊,我心悦你。”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耳际响起,比起烟花绽放的巨响几乎不值一提,却极具穿透力,字字敲打在心尖上。

    曦和微微转首,望向正望着自己的息衎。

    他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得甚至看不见一点笑意。

    “我知道师尊不喜欢我说这样的话,若是师尊觉得这话扰了兴致,便不要记得它,那些字也不要记得,只当看过一场焰火罢了。”他的声线条理分明,在盛大的演出后显得格外清晰而冷静,“师尊喜欢看美景,我便送你这一场美景。这是给师尊的惊喜,不是我的。——你已是我一生的美景。”

    她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唇。

    息衎不再说话。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逐渐浇灭盛宴后的兴奋与躁动。

    直到他的眼神彻底冷静下来,即将要放弃的时候,曦和终于开口——

    “不,不是这样的。”她放下手,随之眉眼亦垂下,这令息衎无法辨认她的表情,就在他收紧了拳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息衎的表情微微错愕,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师……尊?”

    “其实我很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倘若你以后不说了,我恐怕会觉得寂寞。”曦和微微仰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我看过的美景已经很多,但只有你能给我惊喜。”

    察觉她话中所含之意,息衎的眼神一寸寸亮起来:“师尊,你……”

    “你不是想要与为师在一起么?为师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抓紧了。”她看见他身后有虚影缓缓地膨胀起来,只是一味不动声色地微笑,眼中隐隐有泪光,漾开了眸中倒映着的他的影子,“我可没有很多耐心。”

    息衎注视着她,眼中渐渐升起难以遏制的喜意,竟纵声大笑,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收拢手臂,下颌贴在她的鬓边,语气带着三分笑意三分自信,却分外郑重:“在那之前,你一定已经爱上我并无法自拔了。我会对你好的。至死不变。”

    他松开她,二人对视了片刻,曦和弯了唇角一笑,轻轻地踮起脚,闭着眼睛,触碰到他的双唇。

    息衎停滞了一会儿,然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占据主动深深地吻下去。

    彼此之前都没有任何经验,只是生涩地相触,交缠,这种感受很奇妙,很陌生,却饱含十万分的深情,会令人上瘾。

    曦和踮着脚,微微睁开了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他轻闭的眉眼,环在他身后的手缓慢地形成手印,有温柔的深白色光点如星辰般聚集,随着环抱的动作,从后颈处摁入了他的体内。息衎却似是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般,只是一味深情地吻着她。

    眼角有晶莹的水雾聚集,却终究没让它落下来。

    她重新闭上眼,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紧了些,回应他。他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息衎终究不是阎烬。他用尽一切办法对她好,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伤害她,怎么能被她看作是敌人。至少现在不会。她不能让他平白无故地承担她对阎烬的感情,这太可耻了。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过去的一切都不应该阻碍她的脚步。

    吴江曾说,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控制也最难长久的感情,两情相悦只能带来短暂的幸福,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磨难,就像烟花一样,辉煌的一阵过去了,只留下迷蒙晦暗乌烟瘴气的天空。但她乐于尝试。在失去了父神母神与阎烬之后,她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束缚自己的情感,变得高高在上让人不敢接近。但即便是这样的她也明白焰火的美,风云变幻,没有任何美景能够长存,唯一发现并拥有它们的办法,只有守住看透这一切的眼睛。

    “师尊其实很胆小。”

    二人坐在草地上,天空的乌云被驱散,天河迤逦着延伸向远方。息衎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望着寂静却璀璨的夜空与草原。他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很温暖,听起来像是努力了很久终于达成目标后松了一口气:“不过,幸好你还是答应我了。”

    曦和不说话,只静静地靠着他,手里揉着长长的青草。

    人生最难的,是面对自己。

    她自认不是个墨守成规的神仙,她对所有人所有事都很包容,也乐于接受新的东西。但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缺陷,有的人不够开明,有的人天性冷漠,有的人不喜欢承担责任,有的人自我意识很强却不够坦率,对自己,对他人。她属于最后一种。

    息衎很了解她。

    他一定早已察觉了自己对他的分外不同,做好了全面的可能性估算,才有勇气对她剖白心意。而在那个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对息衎很是不同,却并不晓得这份不同究竟意味着什么,最终会通向何处。

    在真正开始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情后,震惊过后带来的是因不敢面对自己而产生的懦弱与逃避,就像软体动物需要寻找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一样,她对待息衎时变得冷硬理智且拒人千里不可捉摸。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认为那才是一位师尊对待自己徒弟时的样子。然而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虽然在进行着推开他的行为,但实际上她并不希望他放弃。她的动心,比自己的预期要早很多。

    淡淡的青烟笼罩着夜幕下的草原,移动的星辰勾勒出夜空的轨迹,如同广袤的悬挂在天上的河流。

    在极为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她的目光胶着在闪烁的天幕上,前方的河流仿佛就从耳际淌过,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窒息感中喧嚣,如同将要溺毙的人。整片夜空似要朝她挤压过来。

    她下意识地抓紧息衎的袖子,可窒息感在她产生动作的那一刻消失,正如夜空对她的吸引力消褪一样。她怔怔地坐在那儿,直到息衎问她“怎么了”。她站起身,四下环顾,最终目光迷茫地落在跨过河流的远方,感受到息衎从身后将自己抱住,她道:“我好像在做梦。”

    “怎么会在做梦。”这一刻息衎明显无法与她感同身受,笑了一下,“就算是梦,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好梦罢。”

    ……确实如此。

    来自身后的体温逐渐驱散莫名的不安。她握住息衎的手,这种触感如此真实,皮肤的纹理一点点可以摸得清楚,如何会是梦。

    而即便是,也是安稳的宁静的没有威胁的梦。有人惧怕梦境,但这样的一个梦,也是令人心甘情愿陷落在其中的。

    ……

    …………

    “砰。”

    在挡下第一拳后,迎面而来的第二拳狠狠地击在脸上,广胤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没有还手。

    垂丝海棠受到了惊动,几片花瓣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嫣红的落在泥土里,很快蒙上了一层灰。

    远远地不曾退下的宫人见到这一幕立即面带愤慨地欲上前来,却被广胤喝退。花园里再无一个下人。

    他站稳,揩了把嘴边的血迹,看向对面紫眸银发的魔尊。

    魔尊素来冷静自持,然是人都知道,只要其情绪发生变化,他眉心那一朵火焰印记便会由紫色变为紫红色、银红色、酡红色、大红色,最终会变成什么样无人见过,但估计是绝丽张狂的石榴红。

    此时,那印记已经到达了酡红的地步,广胤的眸子里因映着他那张脸也显出一点红色,但仔细看才知道,他双眸皆已变成极为深沉的暗红。

    像包藏着两颗凝固干涸的血珠。

第156章 因何反目() 
长渊虽然仅见过他几次,但也不是没有察觉到此刻这位天族太子身上明显的变化,只是此时火焚五内,恨不得将此人剥皮抽筋扔进炼妖壶化为脓水。在踏入广晨宫之前,他恰巧遇见手底下管着天界婚媒簿子的南斗星君匆匆离去,他见那小老头面不改色甚至算得上是满面春风地离去,胸中已然烧起一团熊熊烈火,但碍于身在天宫不好随意出手宰人,否则那南斗星君此时已经去阎王那儿报到了,因此这憋了又憋的火气,便在看见广胤的那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负她,魔界从此与天界势不两立。”

    若是此时弈樵在此,必然会惊叹于一直爱惜风度的长渊竟然亲自出手打人,而且是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若是广澜,必会先惊愕于自家大哥竟然老老实实被人打了还不还手,然后感慨于魔尊竟以两界关系为要挟逼广胤就范,与尊神委实情比金坚,唔,友情的情。

    广胤眼中倒映着长渊冷峻的面容,嘲讽一笑:“魔尊这是在为曦和打抱不平?”

    长渊一贯不喜欢别人对自己露出这等神情,实际上六界之中敢于对他露出这等神情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因此心情愈发不悦:“她真心爱你,不论如何,这亲事等她回来才能定。”

    “早晚都是一样的结果,你既然为她好,何必等她回来亲眼见证这一切?”广胤面不改色,眼神漠然,见长渊动了动嘴唇,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我配不上她,不错,我确实配不上她,所以我另择良配,便不玷污你心中的尊神了。”

    长渊觉得广胤的每句话都在挑战他的极限,怒极反笑:“这就是你对成亲的定义?你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即便你不爱她,师徒之谊却是明明白白摆在那的,你就是如此报答她的?”他原本想说曦和如今去了枉死城生死未卜,但念及曦和临行前特地交代他绝对不能向广胤透露她的行踪,因此即便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能违背约定。然而广胤的下一句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想说她去了枉死城?”广胤看着他惊讶的表情,冷笑,“你以为我真的待在天宫两耳不闻窗外事?我还知道曲镜也跟着她去了,否则也不会趁这个时候对流琴提亲。”

    曲镜其人虽不择手段却重情重义,绝不可能坐视他趁曦和不在与别人成亲,即便那人是他的亲妹妹也不行。倘若他在六界之内,听到他要娶流琴的消息必然第一时间赶回来阻止,可他如今杳无音讯,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必然是跟随曦和去了枉死城。

    长渊看着广胤,只觉得此人眸色变了之后,不论做出什么样的神色都格外地令人讨厌,可听得他此言,却隐约察觉到似乎有些东西是他所不了解的,怒意渐渐压下去,眉心的印记颜色稍稍变浅。他沉声问道:“你可是在计划什么?”

    广胤本以为他听了这话会愈发怒不可遏,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架的准备,却未料到长渊竟然如此敏锐,轻易找到了破绽。他眼眸微眯,瞬息间心中已有算计,神色放缓,一摆手:“请坐。”

    长渊盯了他片刻,撩起衣袍在石凳上坐下。

    垂丝海棠探至湖面,湖中锦鲤在花下阴影中翻了个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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