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也莫长他人的威风,孩儿这就派人去搅了他每”
“糊涂!”张宏骂道,昏黄的老眼精光一闪而逝,像极一只狡猾的狐狸:“怎么搅?派你底下的番子去?那些都是什么人?随便拉出一个,跺跺脚京城都要颤上几颤,你底下那些人吓唬吓唬平常官员还行,真要过去捣乱,只会加速让人家倒向陈默,无异于为他人做嫁衣。何况,人家也不傻,打着去听月仙楼歌仙李九妹唱曲儿的名头,文人便爱附庸风雅,道义上也无可指责。”
“那可如何是好?”张鲸知道自己一时急切有些昏头,急忙收摄心神,老老实实向张宏请教。
张诚也道:“老祖宗既然全都看透了,必有良方,就别难为孩儿每了。”
张宏冷冷一笑,说道:“这就急了,亏你每还一个个位居高位呢!算了,都是咱家的孩子,你每没好,便是咱家没好,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放心吧,咱家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他陈默顺利接掌张冯集团权柄的。”
赵记老店掌柜的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最近老母庆生,早就听说京城月仙楼的歌仙李九妹曲儿唱的好,一直想听,可惜上了年岁,不良于行,赵掌柜的便趁着她过生日,斥重金将其请了过来,听说花了足足五千两白银,另不少人咋舌。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事情,后晌时,更加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李九妹到达赵记老店之后,人群还未散尽,有眼尖的便见大路上陆续过来许多乘轿子,虽然都不是官轿,不过瞧那一水儿四人抬乘,另有上百全副武装锦衣卫护送的架势,显然全都是大人物。
众人目瞪口呆,眼瞅着轿子每停在了赵记老店之前,一个个官势十足的人物纷纷下轿,鱼贯进入老店,纷纷感慨李九妹的魅力。
很快,锦衣卫便将赵记老店团团围了起来,手按绣春刀,一个个挺胸凸肚,将看热闹的人群远远的隔了开去。
“赵掌柜的五千两银子花的不怨,不但请来了歌仙,连带着还招来了这么多京城里的老爷,真值!”
“可说是呢,万一哄的这帮大老爷每哪个高了兴,挥个毫题个字儿的,估计非但不赔,还赚了呢!”
“难怪从前天起店里就不接待客人了,原来憋着这心思呢,不怨人家有钱,瞧瞧人家这脑子!”
“有人认识那些大人物都是谁么?那个长胡子的老夫子咱认识,乃是当朝次辅申阁老,咱给他老人家送过木炭。”
“那个穿飞鱼服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的骆思恭老爷。”
人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远远围着,并不因众多锦衣卫警戒便散去。大家都巴望着,就算不能一睹李九妹真容,远远的,能听听传说中歌仙的嗓子。
可直等到日落西山,里边也没动静。众人不耐起来,纷纷猜测,有人突然冒出一句:“该不会是等什么人吧?”人群顿时一静。
是啊,瞧这样子,还真像是等什么人一样。可是,究竟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让里头那些人等待呢?(。。)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魁首交接(2)(二更)()
天色擦黑的时候,大街北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人群纷纷引颈张望,但见暮色之中,一名英俊的年轻人端坐骏马当先而行,身后一辆青布遮蔽的马车,只有一骑牵引,朴实无华,瞧着毫不起眼。
“咦?那不是县太爷么?他怎么也来了?”
有人认出了马车右边马背上的男子,瞧阎满目不斜视的样子,人群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通路。
马车在赵记老店门口停住,一直没有动静的赵记老店突然门扉大开,先前进店的大人物们鱼贯迎了出来。阎满更是早已下马,与为首那名英俊年轻人一道,走到马车前,恭恭敬敬将一位衣着十分朴素的老者请了下来。
“这老头是谁?怎么堂堂次辅还给他行礼呢?”那个自称认识申时行的人还没走,眼见申时行上前给冯保行礼,眼珠子险些掉下来。
然后不等他定住神,又见店门口白影一闪,头戴面纱,一身白衣胜雪的李九妹在一名俏丫鬟的搀扶下款款出现在店门。
连歌仙都亲自迎出来了?
人群出现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愈加猜不透老者的身份。
今日注定是一个必定要让所有目击者终身难忘的日子,在所有人都以为李九妹是来迎接那不知身份的老者时,她却领着那俏丫鬟走到了那名英俊的年轻人面前——跪倒在地!
人们拼命揉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传言歌仙虽出身青楼,但不染红尘。便是见到公侯都是不跪的。
那年轻人又是谁?
年轻人自然就是陈默,他并不关注人群。事实上,突然面对这么多朝廷大员让他有些紧张。幸好李九妹出现,让他有机会调整心态。
“都是老朋友了,九姑娘无需多礼。”陈默探手抓住李九妹的胳膊将其搀扶了起来,又望向妙目连闪的杏儿,微笑问道:“小丫头越长越漂亮了,有日子没见,想咱家了么?”
杏儿不妨陈默突然如此直白,俏脸飞红,低头蹲身一福。手捏裙裾,不知如何应对。
申时行与潘季驯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其余人都知陈默是太监,不已为异,只有工部尚书曾省吾冷冷哼了一声。
“晚辈见过各位大人!”陈默听到了曾省吾的冷哼,心知对方定是个老古董,是以对其躬身时,腰弯的比别人更深一些,却也并未太将其放在心上。
他谦恭的态度让众位大员比较满意。人群最后的沈鲤更是暗暗点头,颇为得意的望了一眼旁边的王世贞。恰王世贞也望过来,二人视线撞个正着,不禁相对一笑。
“冯公舟车劳顿。咱每还是进去说话罢!”在场众人除了冯保,申时行地位最高,自然由他出面招呼众人进门。
赵记老店大堂内已经清空。只在角落摆了两张圆桌,各围着一圈椅子。上边皆设坐垫,桌上茶香氤氲。果蔬飘香。
众人请冯保坐了正东,左手陈默,右手申时行,其余按照身份地位依次落座。阎满跟霍东地位最低,另外一张桌子上敬陪末席。
“诸位,自太岳公故去,咱每可是有日子没有如今日般聚会啦!”待众人依次坐定,李九妹素手抚琴,浅吟低唱之时,冯保微微一笑说道,同时举其面前茶杯:“咱家以茶代酒,先敬诸位先干为敬!”
摸到茶杯时他便已然试出了水温,话罢一饮而尽。众人学他的样,纷纷举杯仰脖,让远远躲在柜台后边的赵掌柜看的直肉疼,心说,可惜了上好的大红袍了,真是牛嚼牡丹。打着主意,等陈默走的时候,一定再讨上一些。
“陈默陈少言,想来不用咱家给诸位介绍了吧?”放下茶杯,冯保一指旁边陈默,先将席上众人一一介绍,这才一笑说道:“大家别看他一表人才,其实这是个愣头青,从去冬开始,没少闯祸,幸好老天庇佑,不然怕是活不到今天。”
众人听出了冯保明贬实褒的意思,纷纷微笑,同时回忆这段时间陈默的作为,还真如冯保所说,愣头青一般,做下了不少大事。尤其揭发孙秀之事以及最近夜闯张鲸外宅,都是知情者,其中凶险都清楚,更是连连点头。
申时行说道:“冯公太客气了,小陈公公如今可是咱每大明的名人,嫉恶如仇,古道热肠,难得大义凛然,提起来,谁不竖一竖大拇指?”
另外桌上王世贞也笑道:“是啊冯公,咱不请自来,可完全是冲着小陈公公的面子哪!”说着话,他旁边的骆思恭也微笑起来。
沈鲤出现陈默并不惊讶,不过,适才乍见王世贞和骆思恭时,陈默倒是着实吃了一惊,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方才知道,原来他俩果真不是张冯集团的人,此来竟然是冲着自己的面子,忍不住有些担心冯保动怒,不禁向其望了一眼。
与陈默的“名人”评价不同,王世贞的名头才是货真价实的,当初为救杨继盛时便敢得罪首辅严嵩,虽然后来因为其父,曾经跪求过严世藩,直名毕竟天下皆知,所以他说的话虽不中听,冯保却并无不悦之意,微微一笑,说道:“咱家还奇怪什么风把咱每文坛大盟主给吹来了,却原来是冲着劣孙的面子,还有骆大人,怕也是冲劣孙的面子吧?咱这当爷爷的,真是与有荣焉啊忘记给大家说了,就在不久前,少言已经认咱家为义祖”
“恭喜冯公得此佳孙!”
“恭喜冯公!”
众人打断冯保,纷纷恭贺,态度十分殷切。
“瞧大伙儿这态度,看来收服他们也不像冯保说的那么难嘛!”陈默有种错觉,暗暗寻思:“是老子高看了他每?还是小看了冯保呢?”
冯保冲众人抱拳以谢,待众人平静下来,并不避讳王世贞跟骆思恭,叹口气说道:“悔不该不听诸君当日之劝啊。可苍天可鉴,咱家当日所做所为,皆为太岳,实在是怕太岳一生心血,付诸东流啊!”
说着再叹,继续道:“可惜咱家能力不足,太岳故去不足一年,底下已经人心思动,先有梁梦龙着门生弹劾王国光,以谋吏部尚书之位,后有杨四知上疏弹劾太岳,昔日风光无两的集团,如今可算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啦。”
“是啊!”申时行知道戏骨已到,附和一句,说道:“所以更需冯公重整旗鼓,振臂一挥,将大家重新凝聚起来啊!”
“咱家老咯,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如今更是见恶于今上”冯保幽幽说道,突然站起身来,同时拉起陈默,说道:“实不瞒诸位,今日咱家请大家来,就是为了宣布一件事情:咱家决定引退,所留位置,由陈默接任,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魁首交接(3)(首更)()
其实对于今日会议的议题,众人早有猜测,不过,现在听冯保亲口说出来,仍旧吃惊不小,纷纷变色。
申时行干笑一声,瞥一眼陈默,说道:“冯公说笑了,小陈公公确实人中瑜亮,不可多得,可他岁数还是太过年轻了些吧?”
“是啊是啊!”有人带头,众人纷纷附和。
开玩笑,让你当魁首不过就是念在你是集团元老而已,不想干就不干,你倒好,竟然还要将魁首位置交给另外一个宦官,真以为咱每外廷没人了么?
这是众人的心声,包括沈鲤在内,都觉得冯保这个提议太过荒谬了一些,不过碍于陈默老师身份,不好多说罢了。
骆思恭嘴角噙笑,旁若无人的端茶轻啜。王世贞低头望着面前一只苹果,好像上边长了花儿似的。
这里没有阎满跟霍东插话的份,二人对视一眼,担忧的望向陈默。杏儿虽听不到这边声音,不过一直关注这边,见这边众大人神情不对,眼神中也不禁浮现一抹忧虑。只有李九妹,抚琴低唱,沉醉其中,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诸位言辞过左了啊,”冯保早就料到如今场面,面不改色,微微笑道:“君不闻甘罗九岁拜相,曹冲六岁称象么?就算这些都是野史杂闻,那霍去病十九岁官拜骠骑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总不是假的吧?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言百岁(注),少言虽然年不及弱冠。不过,人聪明。识大体,有慈悲心。难得今上赏识,两宫信重,再有咱每这些人耳提面命,未始便做不好这魁首!”
“冯公这话有理,”一直没说话的潘季驯先附和一句,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就怕底下人不服啊!”
“先别说底下人,本官先就不服!”潘季驯话刚落地,吏部侍郎许国就黑着脸硬邦邦的冒了一句。
众人纷纷望向他。他却犹未所觉,一指陈默,继续对冯保说道:“冯公风骨,下官一直敬佩,你当魁首,下官服气。不过若是冯公执意要让此子接任,下官唯有退出集团而已!”
“维桢(许国表字),哪有这么跟冯公说话的?”眼见冯保变色,申时行急忙打圆场。
许国却并不领情。视线灼灼,仍旧紧紧盯着冯保不放。
穿越以来,陈默还是头一次领教文人风骨,既为许国的胆量暗竖拇指。同时暗嘲:“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你小子不会是这些日子太顺利,得意忘形了吧?”
一番自我批评不过在瞬间完成。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深呼吸一口气。挪开椅子,缓缓走到许国旁边。冲发怔的许国抱拳躬身,微笑说道:“许大人请了,晚辈能问一句,大人为何如此瞧不上咱家么?”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冯保微笑不语,众人望着陈默,各有所思。
许国冷笑一声,讥讽说道:“小公公问咱家,咱家倒也想问问小公公,可有什么事让咱家佩服么?”
“这?”陈默暗骂一句老狐狸,心说这不是逼着老子自卖自夸么?真要随了他的意,岂不让那些人看轻?一时间竟然有些语结。
不过,他也仅仅是怔了一下而已,脑子飞快转动,很快就想好了措辞:“看来若要继任魁首,倒要先得让许国大人佩服才行了。”说着词锋转厉,不客气说道:“不过同样,大人所作所为,也未必就能让所有人信服吧?远的不说,杨四知弹劾太岳公,大家都清楚背后是谁的指示,对方气势汹汹,必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许大人又为之做了些什么?”
这番话说罢,众人皆现沉思之色,许国也面红耳赤,被说的哑口无言。
可陈默仍旧不罢休,继续说道:“方才祖父也说了,如今集团内忧外患,正该抛除成见,众志成城,许大人说那番话,居心何在?”
“什么居心?”许国气鼓鼓反驳,说道:“本官不过担忧集团前程,信不及你罢了,少在那里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说着一顿,问道:“适才你问本官为太岳公做了些什么?正如你说的,太岳树敌太多,如今集团风雨飘摇,敌人摸准了陛下心思,蠢蠢欲动,已是危机关头,小陈公公大言不惭,不知又能为之做些什么?”
陈默仰天一笑,哈哈两声,眯眼望向许国,说道:“许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