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制度得民心,却不得官意。官员们自由懒散惯了,对此法深恶痛绝,连带着便也恨上了提出此法的张居正。不过因为张居正在世时太过强势,无人敢撄其锋锐罢了。
陈默倒是头一遭听官员说“考成法”好的,见阎满诚恳跪在脚下,不似做戏,不禁有些感动,弯腰亲手将其搀扶起来:“阎大人勿需如此,太岳公是冯公公的知己,也是咱家素来钦慕的人物。考成法,一条鞭法于社稷有利,便你不求咱家,咱家也是要想办法的。”
“印公高义,下官敬服,愿追随翼尾,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阎满慨然说道,再次跪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这次陈默却没拦他,待其直起身,含笑将其搀扶起来,一边将其按坐在椅子上,一边叫着他的表字说道:“谦益,坐下说话。”自己却不就坐,亲手为阎满掀开茶盏上的盖子递给他:“喝茶,以后咱每之间不讲什么‘端茶送客’的规矩,茶嘛,就是用来喝的,只做样子多浪费,是吧?”
阎满先怔后笑,知道陈默已经真正接受了自己,心中感慨万千,忙就唇轻啜一口掩饰。
其实陈默心里也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别看阎满级别低,起码也是文官当中守牧一方的父母,是文官集团当中,真正意义上他的第一个核心班底,更是他主动招募的第一位知识分子,说一点都不激动太不现实。
李天佑一直旁观,心中更是感慨万千:“陈默啊陈默,你成长的速度太快了,以前只觉得你聪明,有担当,政治手段却未见得多么高明。现在倒好,这才多少天,就让一方父母倾心归附,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他日的成就,怕是连冯公公都能超过吧?咱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患得患失间,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张居正的事情急不得,今上久蓄的情绪要有一个发泄的过程,所以,现在咱每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冷眼旁观,静待时机。”陈默已经恢复了过来,站在阎满与李天佑面前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像去了势的宦官,倒像纵横朝堂,老谋深算的阁臣。
阎满跟李天佑微微点头,显然十分赞同陈默的分析。
“这也是昨夜咱家跟冯公公商量好的对策,这样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藉此去伪存真,剔除那些胸怀异心的政治投机者,发现更多谦益你这般真正为国为民的良臣你俩不是外人,实不相瞒,张冯集团的大权冯公公已然交到了咱家手里,三日后,内部重要人物将会在清河镇赵记老店举行一次会议,到时候,你俩跟着咱家一道去。”
所谓张冯集团,不过是这十多年来张居正与冯保提拔起来的人组成的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由于当年二人锋芒太盛,凡投奔者来者不拒,导致其内部良莠不齐,真正能够保证忠诚的人没有几个。
现在张居正去世,冯保倒台,集团内部分裂愈发严重,极需一位可挑大梁的人物主持大局。
三日后的会议是冯保对陈默最后一次的考验,能不能镇住那些人,全凭本事,来不的半点侥幸。成了,他就此一跃而成为可以左右朝堂内外的一党“魁首”,真正站上最高的政治舞台,随心所欲施展抱负。
至于败了(。。)
。。。
第一百零八章 看似无关紧要的失踪案(首更)()
至于万一不成,他还真想过,多不过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回来安心当昭陵掌印,再多等上几年罢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张冯集团大名鼎鼎,鼎盛时期,是内廷外廷无数官员打破头希望挤进去的圈子,如今虽然势败,阎满得知可以亲身参与高层会议之后,仍旧心跳加速,结结巴巴问道:“印公说,说,下,下官”
“嗯!”陈默重重的点点头,再次肯定。
“印公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阎满终于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做梦,不禁大喜过望,噌的起身:“还有三天,下官不多待了,这就回去准备一下”
“阎大人着什么急啊,昌平离这儿又不远,这都快晌午了,用过饭再回去也不迟嘛!”看阎满有些失态,李天佑失笑说道。
阎满这才醒神,尴尬一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不过县里还真有点事儿,今日过来,本来就想顺便向印公讨教的,差点忘了。”
“怎么,不会又出命案了吧?”陈默微笑问道。
阎满正色点点头:“又让印公猜着了,不过,其实也算不上命案,因为还没见到尸体”
“失踪?”陈默打断阎满问道。
阎满点头说道:“昨日坐堂,有黄花镇钱氏击鼓,状告同镇刘姓光棍儿掳走了她的女儿,可是本县下官仔细询问那光棍儿之后,却发现此案有颇多可疑之处。首先,那光棍儿谈吐不俗。眸光颇正,不像可以办出掳人女儿事情的人。其次。他与钱氏邻里而居,平日对钱氏之女十分友好。却从未踏入过钱氏家一步哦,对了,忘记说了,那钱氏是个寡妇。此言也得到她的确认。那钱氏略有姿色,试问印公,若那刘姓光棍真有歹心,又怎能这么多年一直恪守本分,从不越雷池半步呢?另外,钱氏丢失的女儿年仅八岁。就算刘姓光棍儿想也该寻钱氏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吧?”
陈默听明白了阎满未竟的语意,点点头,说道:“是挺奇怪。那钱氏凭什么说她的女儿是被那姓刘的掳走的?”
“事发前,她的女儿说要去找隔壁刘姓光棍玩耍,然后,直到晚饭时间也不见回转。她便找上门去,却不见女儿的踪影,顿时慌神,连忙叫齐乡里一同寻找。遍寻不获之后,便怀疑到了刘姓光棍儿的头上。”
“这么说,那刘姓光棍也承认钱氏的女儿确实去过他家喽?”陈默问道,见阎满点头。皱眉说道:“这就怪了,八岁的小女孩儿,按说应该懂事了。怎么会凭空失踪呢?派人去过黄花镇了么?周遭邻里就没人发现什么异常么?”
“回印公,黄花镇靠近延庆卫。多有茶马皮货客商经过,十分繁华。那钱氏所居之所靠近中街,行人不绝,每日里不知要过几十上百外地人这也是本案最大的难处所在了。”
“原来如此!”陈默微微额首,又问道:“那刘姓光棍可有什么古怪之处么?比如什么特殊的癖好,或者奇特的长相之类?”
阎满大奇,惊讶问道:“印公怎么知道的?下官没记得说过啊?”
李天佑也道:“瞧阎大人的样子,让你猜对了,适才阎大人说的话咱也一字没拉,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陈默得意一笑,摆手说道:“先别问咱家怎么猜出来的,谦益,你说说,那刘姓光棍儿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
“听钱氏说,那刘姓光棍儿本也是官宦子弟,后来家道中落,七年前才从京城搬到黄花镇,继承了他鳏夫叔父的家产,与其比邻而居。此人深居简出,平日里很少出门,总是在家里摆弄一些坛坛罐罐儿,经常发出十分刺鼻奇怪的气味,邻里都说他脑子不正常。下官听着,倒有点像那些崇道炼丹的方士,不过问他本人,他却不承认”
不会是一个热爱科学的化学家吧?
陈默心中一动,暗暗留上了神。
“这事与此案关系不大,你不用在这事儿上费心思了。”陈默说道,想了想又道:“咱家觉得你的判断不错,刘姓光棍儿作案的动机不存在,重心还是应该放在那些来往的客商头上,还好时间过的不久,最好能够一一找到那些人,分头查问。”
“是!”阎满点头称是,又面露苦色:“不过,这样做人力太过耗费,县里人手不足”
“人命关天,这样,咱家从护陵卫士中抽调五十人过去帮你,马上出发!”陈默说道,说着已经起身,吩咐李天佑:“天佑,你去找魏朝,让他带队。”
陈默雷厉风行,李天佑受其感染,答应着匆匆出殿去寻魏朝。陈默也往殿外走,阎满紧随其后,堪堪出了大殿走下台阶,魏朝跟在李天佑后边快步从祾恩殿方向走过来,一见二人,同时加快了速度。
“魏朝,天佑都跟你说清楚了吧?你去陵监点五十人,跟着阎大人跑一趟黄花镇,霍东要挡,就让他来找咱家。记住,人命关天,用点心,办的好有赏,办砸了,小心你的屁股。”
“是!”魏朝笑嘻嘻的伏下身子一躬,与阎满一道顺角门径往陵监而去。
待他们走远,陈默转身要回房时,李天佑拽住了他:“先别走,赶紧说说,适才你怎么猜出那个刘姓光棍儿有古怪的?”
陈默一笑,边往回走边道:“这还不简单,阎满说那人谈吐不俗,眸光颇正,然后那钱氏丢了女儿却把他告到了大堂别忘了,他每可是多年的邻居,换成你是钱氏,你会这么做么?既然这么做了,那不是他有古怪,就是钱氏有毛病。”
“是啊,”李天佑恍然大悟,“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嫣然一笑:“还是你聪明!”眼神中满是敬佩之色。
黄花镇离着昭陵比昌平离着昭陵远出足足五十里开外,魏朝第二天晌午才回来,直接便来找陈默回禀,瞧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连口气都没顾得上喘。
“累坏了吧?赶紧坐下歇歇,王海,愣着干啥,赶紧倒茶啊!”
魏朝咕咚咚将王海递过来的茶灌了进去,擦了擦嘴,一边示意王海再来一杯一边说道:“您猜怎么着印公,能找到的全都查了一遍,折腾了整整一宿,仍旧还是没头绪啊!”
“过往行人那么多,一定还有没查到的吧?”陈默沉声问道。
魏朝点点头:“有,有两伙儿贩茶的去了关外,阎大人已经派了几个捕快去追,不过估计应该没什么结果,另外还有一队,不过,不可能是他每做的。”
“什么人?”陈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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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陈友带来的消息(二更)()
“东厂的番子!”魏朝说道,接着一笑,又道:“别看他每嚣张跋扈,不过,掳小孩儿这样的事情,应该还是做不出来的”
“那可未必!”声音由门口传来,陈默抬眼望去,不禁大喜:“陈友,你怎么来了?”起身快步迎了过去。
“孩儿参见六爷!”王海也忙着跪地叩头。陈友是陈矩后来收的义子,岁数虽然比陈默大,名次却要靠后一位,行六。
“魏朝,这是咱家的义弟陈友,如今是万岁爷的贴身宦官。”陈默给魏朝引见,恰李天佑端着一碗药汤进来,不禁皱了皱眉:“赵先生不是说这药每隔一天喝一副么?又到日子了?”
“可不到日子了么陈公公,您怎么来了?”李天佑认识陈友,知道他的身份,忙着要放下药碗行礼,却被陈友拦住。
端过碗来闻了闻,望向陈默:“怎么了少言,身子不舒服么?”
陈默心一紧,知道陈友懂医术,怕他闻出里边的药材,不敢胡说,摇头笑道:“没什么,身子虚,补补!”
陈友皱了皱眉,说道:“谁开的方子?可是适才你说的那个劳什子‘赵先生’?靠谱么?咱怎么闻到了葛根的味道?”说着闭目,回忆说道:“葛根大寒,其性凉,易于动呕,胃寒者当慎用”
“行了,知道你懂,别掉书袋了,那赵先生可是远近的名医,再说,咱喝了这么多天了。感觉还挺管用的。”
“那就好!”陈友点点头,说道:“没事就好。咱这不也是担心你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刚才你进门时说什么来着?”陈默可不想老在药方上纠缠。岔开了话题。
“刚才?刚才咱说什么来着?”陈友略怔一下,拍脑袋一笑:“瞧咱这脑子,适才咱进门,不是听他说番子干不出掳人小孩儿的事情么,顺口一说罢了。”
说到这里一顿:“怎么,你每这儿也丢小孩儿了?”见陈默点头,“算上这个,这可是咱听到的第十五个了”
“哦?”陈默眼眉一挑:“这么多,怎么回事?”
陈友说道:“你忘记那天你跟永宁公主殿下入宫见驾咱跟你说的么?宛平治下难民聚集区丢了七个孩子。这些天听人说,顺天府境内其它地方也有丢孩子的事情发生,陆陆续续算下来,咱所听说的,正好十五个。”
听到这里,大家的脸上全都变了颜色,李天佑花容含忧,细声说道:“听陈公公这话,倒像有组织似的。那钱氏所丢孩子怕也不是偶发事件他每掳这么多孩子做什么呢?当年世宗爷崇道,倒是听说过用童男童女炼丹的传闻,不过却也没闹的这么沸沸扬扬过。”
陈默面沉似水,起身快步向门口走去。陈友连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他娘的,一着急,差点把你忘了。还没问你来干什么呢,这样吧。跟咱一道去办事,咱每边走边说”
“药!”眼见二人就要出门。李天佑忙端着药追了上去。
陈默咕咚咚一口干了,将药碗递给王海,说道:“天佑,你跟着咱每,其余人该干啥干啥,哦,对了,王海,你去陵监告诉霍千户,让他去红门村找咱家。”
路上陈默已经了解到了陈友此来昭陵的目的,主要原因有两点,第一,眼看还差一个多月就要清明,朱翊钧并两宫太后要来天寿山谒陵,让他来打前站。昭陵只是他此行第一站,后边各陵并天寿山守备太监那里都是要走上一遭的。
第二,纯粹就是朱翊钧的私心了——一件崭新的绯红蟒袍以及一条玉带,虽然没让陈友带什么话,不过,也足以让陈默理解他的用心了。
“皇爷待你可真是让人眼红啊!”说完此行的目的,陈友艳羡着叹息说道。
“这有什么眼红的,万岁爷这是心中有愧。”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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