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见众人笑的暧昧,不禁脸上发烫,告一声罪,匆匆出门去寻春桃。
今年春来的早,春暖花开。杨柳吐新,春桃身穿一身粉红色的袄裙靠在护城河旁边的栏杆上发呆,远远望去,便如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一般。
陈默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后,见其没有动静,回望左右无人,童心忽起,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粗着嗓子说道:“小妹妹。猜猜咱是谁?”
春桃其实早就听到了陈默的动静,冷不防被其伸手盖住眼睛,先惊后喜,芳心突突直跳。感觉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脖子上,颤粟之余,一阵酥麻。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装神弄鬼,化成灰奴家也认的出你!”
“不许咋呼。说出咱的名字才作数!”陈默继续逗弄。
“陈默陈少言,这下行了吧?”春桃俏声说道。边说边快速伸手搬开陈默暖暖的大手,转身望去,见陈默翘着嘴角瞧着自己,炙热的气息直扑而来,顿觉脸颊火烫,倏地退后一步,板脸说道:“不许瞎闹,说正经事儿”
说着从栏杆上解下一个蓝布皮儿包袱递给陈默:“这是这两天琪儿姐姐赶着给你做的夹袍,天气暖和了,该换春装了。姐姐逼着奴家不许告诉你实情,要奴家说是自己做给你的,奴家可不能居功,必须得给你说清楚”
“咱就知道琪儿心里还是有咱的”陈默喜滋滋接过包袱,春桃面色不禁一暗,自怨自艾一番,想起素日思琪对她的好,很快又释然,俏然说道:“那是自然,你走那些日子,姐姐总念叨你呢”
“那她为啥老不见咱?考验这么久,也应该够了吧?”
“奴家也不清楚!”春桃摇了摇螓首,说道:“总之你别灰心就是天下没不散的宴席,时间不早了,奴家该回去了,印公路上走慢点。”
望着春桃敛身蹲福后转身离开,陈默忽然发觉她比初见时成熟了不少。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令他心中怪怪的,忍不住提高声音说道:“清明节万岁爷去天寿山谒陵,你可一定要来啊!”
便见已经走出一截儿的春桃身子一僵,隐隐像是哼了一声,可惜暖风吹拂,陈默根本就不敢肯定。
这次回昭陵不比上次,前有锦衣卫开路,后有马队随行,陈默独坐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威风赫赫,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出北安门时马车停了下来,陈默从沉思中被惊醒,尚未来的及开口探问,便听外边有个女人粗着嗓子问道:“车里那位老爷,小人欲往天寿山方向,路途遥远,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搭小人一程?”不禁又惊又喜,噌的起身掀开帘子:“彩玉,怎么是你?”
“怎么?不欢迎么?”彩玉一袭月白长袍,头戴四方平定巾,笑吟吟站在马车旁边,微风掀起她的袍子下摆,飘飘然,绰约如仙子一般。
负责驾车的霍东笑的有些暧昧,陈默狠狠瞪他一眼,忙吐舌头别过脑袋。
“上来吧!”陈默这才伸手将彩玉拽上马车,坐下一把抱到怀里,板脸问道:“不是两宫太后把你禁足了么?你咋又偷跑出来了?”
“你猜?”彩玉抿嘴儿微笑,脱去以前冷淡的外衣,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陈默懒得猜,脸色再板:“不猜,赶紧说,不说打屁股!”说着手便不老实起来,很快就搞的双方浑身发热,喘息不已,若非顾忌外边的霍东以及众锦衣卫,当真就要来场野0战了。
“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事儿!”
“嗯?”陈默没抬头,含糊不清的问道。
“别闹,”彩玉一声轻哼,俏脸布满红云,用力推开陈默嗔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人家可是听说了,今天外廷闹的更凶,吵着要杀你‘肃清宫闱’呢,还要去逼内阁表态”
“内阁已经联名上奏万岁爷了!”陈默也收摄心思,坐正身子,眯眼冷笑:“放心吧,现在那些外廷闹的人不过都是张四维和张鲸他每所指示,不足为虑,奈何不了咱的,咱只担心两件事”
“哪两件?”彩玉打断陈默问道,同时,十分奇怪陈默为何一副瞧不起张四维的样子。张鲸罢了,反正冲突不是一次两次了,张四维不同,他不知道那是内阁首辅么?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昭陵掌印,便是自己这堂堂公主见了,也得恭恭敬敬行个礼,他那信心究竟来自何处?
“第一,”陈默伸出一跟手指:“咱每杀了花氏,韩荣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人瞧着面善,应该十分难对付,不知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这次外廷闹的那么凶,难保他就没有浑水摸鱼。第二嘛”他突然沉默下来,面上掠过一屡深深的忧虑。(。。)
ps:注:明朝千户百户等职务分试领与实授,实授者世袭。
。。。
第一百零六章 该发生的无法阻挡(首更)()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这一日,祾恩殿东配殿的窗户前,陈默跟冯保并排坐在躺椅上品茗闲话,旁边李天佑坐在一个杌子上不时插科打诨,笑语不断,十分惬意。
“品茗观雨,印公好雅兴!”阎满身披蓑衣在王海的引领下进殿,人未到,声先至。
冯保没动地方,陈默起身相迎,一边吩咐王海搬椅子,一边笑道:“阎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又有什么案子索然难解啊?”
他回来有二十多天了,阎满起码来了四五次,除了头一次是出于礼节性的拜访以外,剩下的几次,每次最少带来一件命案。没办法,谁让陈默后世看过福尔摩斯全集以及六百多集柯南呢,第一次就在阎满无意间提起一件命案时指点了两句,阎满回去照方抓药,果然抓到了真凶,一时间惊为天人。
阎满先恭恭敬敬的给冯保行了礼,这才笑着坐下说道:“看来下官给印公留下的印象不怎么样啊,没事儿就不能看看您每来么?”陈默从不拿架子,接触长了之后,他说话便也放松了下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过来:“听说前两日印公这是上好的棒疮药,下官本该早就过来探望,不过最近两天县里出了几件案子”
朱翊钧到底还是招架不住文官们整日闹腾,下旨:“陈默蛊惑圣聪,罪在不赦,念其有微功于社稷,略施小惩,着廷杖二十,以儆效尤。”派赵振宇领着几名锦衣卫过来执行廷杖。其实不过做个样子,根本就没真打,皮都没破。
文官们虽然不满意,不过,此举起码表示朱翊钧认了错,意义非凡。闹腾了二十多天之后,首次消停了下来。
陈默刻意拉拢阎满,今日过来探望,乃是题中应有之义,不足为奇。
“你看咱家像挨过打的么?”陈默笑问,说着还挪了挪屁股。
李天佑从阎满手里接过纸包,微微一笑,说道:“阎大人毕竟一片好心其实抛开身份不提,皇爷也是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印公不过领着出去开开眼,外廷那帮子人每便小题大做,他每巴不得皇爷整天足不出城才好。皇爷不定怎么恨他每呢,怎么可能真的严惩印公?”
李天佑的话让自幼深受孔孟教诲的阎满有些不以为然,如此议论九五之尊更是让他有点惶恐。只是他好不容易靠上了陈默,不愿意反驳罢了。是以只微笑点头,并不说话。
“昨夜没睡好。咱家有些倦了,你每聊吧。咱家去睡会儿!”冯保打了个哈欠起身,陈默跟阎满连忙起身恭送,直到目送其出了配殿,这才重新落座。
阎满聪明尽自聪明,却不可避免的有些迂腐,陈默深知冯保不太瞧的上阎满。却不能点破,说道:“冯公公毕竟上了年岁,加上年前的打击,精力愈发不济了不说这些,阎大人此来。恐怕不仅仅只为给咱家送药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印公,”阎满竖了竖大拇指。他虽不怎么瞧的上宦官,不过对于陈默,却是由衷的佩服。知道李天佑是陈默亲信,是以并不避讳,继续说道:“昨天朝廷出大事儿了,陕西道御史杨四知上奏疏弹劾故太师张居正十四大罪,陛下览疏震怒,下旨批示:‘居正朕虚心委任,宠待甚隆,不思尽忠报国,顾乃怙宠行私,殊负恩眷,念系皇考托付,待朕冲龄,有十年辅佐之功,今以殁,故贷不究,以全始终。却下令锦衣卫将其亲信庞清,冯昕,游七等人拿送南镇抚司严刑审讯。”
他不愧两榜进士出身,将朱翊钧旨意原话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说到最后,面上已满是忧虑之色,探寻的望着陈默,问道:“印公,此事您怎么看?”虽然已经下定决心投靠陈默,他还是忍不住要试探一下陈默关于时政之上的眼光。
阎满的话让李天佑花容失色,陈默脸上却无变化,仍旧挂着淡淡笑容,说道:“阎大人好像还忘了旨意里最后那句:‘仍谕大小臣工,其奉公守法,各修职业,以图自效,不必追言往事’吧?”
说罢见阎满神情一震,并不等他回答,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悠然一叹:“虽然推迟了一个多月,该发生的到底还是要发生啊!”
“什么?”阎满李天佑同时问道,心中寻思:听你这意思,早就预料到了?不可能吧?
“这事应该早在冯公公被贬为奉御之后就该发生的,你每不知道万岁爷的心思,别看旨意上说‘不必追言往事’,其实杨四知那道奏疏正和他的心思太岳公完了,没人能够阻拦。”
“不会吧?”阎满不可置信的望着陈默,有些看不透他此刻面上那抹笑容背后所隐藏的含义。
“一定会,不信你等着,很快参劾太岳公的折子就会像雪片一般飞往内宫了。”陈默幽幽说道,走到窗口停住,望着窗外淫雨霏霏,心中波涛汹涌。
其实这件事情昨日午时他便知道了。有感于消息传递不通畅的痛苦,这次一回昭陵他便密令霍东寻找会训信鸽的高手,谁知霍东竟然本来就认识一位,无异于瞌睡遇到了枕头,忙令霍东高薪聘请,帮着建立京城到昭陵的通信空中通道。
一来有重金打造,二来那位席晓磊确实本领高强,经过十多天的紧张忙碌,昭陵到京城月仙楼的信鸽通道已然试飞成功,运行至今,竟然一次岔子都没出过。
有了这条秘密通道,加上霍东以往的人脉,以及月仙楼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京城发生的大事小情,只要他想知道,没有一件能够瞒的过他。
这件事情既出乎他的预料,又在他意料之中。
当初回京路上,他对彩玉所说的那两件所担心的事情,这件事便是其中之一。
冯保的命运被改变,让他一直提着的心有所松懈,以为蝴蝶效应的影响之下,或许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的命运会得到改变。
可他还是小看了朱翊钧的野心,只拿下冯保还不够,这不,刚过了年一个多月,便将清算张居正的事情提上了议程。
杨四知和李值等人都是张四维的门生,现在他最拿不准的事情,就是杨四知的这道折子究竟是张四维察言观色猜测帝心之后的主意,还是根本就是朱翊钧自己授意下来的意思。如果是前者,还有挽回的可能。假如是后者,那他可真就挠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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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归附(二更)()
其实,陈默并不担心张居正被清算,他虽然仰慕其人,不过,也仅仅是仰慕而已,就算张居正被清算,他顶多也就同情惋惜一下,还犯不着昨夜为那道折子彻夜不眠。
他实在是害怕朱翊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放任科道言官穷追不舍,到最后,对事情的发展失去控制,重蹈历史覆辙——他一直以为大明之所以走向衰落,万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其重点便是全盘否定了张居正的功绩,使得人亡政息,让本来很有成效的改革半途而废。更间接的助涨了文官集团当中那些政治投机者的气焰,使得谏言成风,不弹劾些重要人物,不骂骂皇帝,好像就不是好官一般。
假如张居正再多活十年,不,哪怕五年,历史绝对会被改写。
可惜,陈默穿越来时稍微晚了点,也可惜陈默不懂医术,便穿越的早些,也无法留住张居正的性命。
陈默半天不说话,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变的十分压抑。
望着陈默虽略嫌瘦弱,却十分挺拔的背影,阎满鼓了半天勇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岳公这才殁了不到一年吧?当年他在世时,可是陛下称‘元辅’而不名的人物啊,印公这么说,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危言耸听?”陈默转身冷笑一声说道:“刚才咱家就说了,你每不知道今上的心思,今上是立志要中兴大明,开创一番伟大事业的君主。而要想做到这一切,无上的权威是必须的。咱家承认太岳公于社稷有大功。可他在世时,世人皆知张太岳。可有人知道当今陛下么?他曾说过:‘吾非相,摄也!’。这是一个臣子应该说的话?这样的话咱家都能知道,陛下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阎满满脸震惊,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听印公如此说,太岳公果然完了。可惜他那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了”说着忽然起身跪倒在陈默面前,肃然说道:“下官知道印公对今上有很大的影响力,能不能想个法子如今我大明表面看繁花似锦,其实骨子里已经**霉烂到了极点,官员贪污推诿成风。尸位素餐者不知凡几,有考成法约束着还差些,若是”他说不下去了,忧心忡忡,伏地叩头,再不起身。
考成法主要针对吏治。其实,明代早期便有对官吏政绩进行考核的制度。依据明制,京官每六年“京察”一次,地方官每三年一次“大计”。但明代中后期吏治**。法令不行,这些制度或者流于形势化,或成为官员争取权利的手段。
张居正家境贫寒,嘉靖二十九年更是曾经借口养病请假。归乡三年,期间周游各地,眼见了各地官场的丑剧以及制度的变质。深切认识到不仅要对各级官吏进行定期考察,还要对各级办事机构所办之事规定期限办妥。所谓“立限考事,以事责人”。便是考成法的由来。
这样的制度得民心,却不得官意。官员们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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