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小人可以作证提督大人大公无私,真要彻查此事,张德成学长也该列入嫌疑才对!”
“血口喷人,哪个抱怨过先生了?”张德成恶狠狠的瞪着陈增,面目扭曲,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陈增却不为所动,慢吞吞说道:“学长生气,莫非恼羞成怒不成?做人要坦荡,你敢拍着良心对天发誓你没抱怨过先生?”
“这”古人重诺信鬼神,即使大奸大恶之徒,轻易也不愿违心发誓,被陈增一逼,张德成顿时哑口无言,怔了一下才道:“先生确实对咱每严厉了些,有时受罚,咱确实有过抱怨,不过咱知道先生也是为咱每好,是以也不过就是抱怨抱怨,心中可从未对先生起过恨意”
“够了,你也跪下!”张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张德成一眼,转而望向自始至终站在台阶上不发一言的沈鲤:“沈大人,本来这事儿简单,现在劣子居然也被卷了进来,咱家倒有些难为了。你是他每的先生,你说这事该当如何才好?”
大家全部将视线落到了沈鲤身上,张鲸声音一落,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目睽睽,单等沈鲤开口。
。。。
第二十七章 人间地狱()
沈鲤面无表情的将视线从陈默的脸上挪到张德成的脸上,然后再从张德成的脸上挪到陈矩的脸上,最后再从陈矩的脸上挪到张鲸的脸上。通过四人表情当中的微妙区别,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良久,他终于冷冰冰的开了口:“张公公谦虚,你是内书堂提督,总理内书堂上下,这样的事情,正是你管辖范围,本官不便置喙,恐有越僭越之嫌公公看着办吧!”说罢转身,甩给张鲸一个后背,居然堂而皇之的进了值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鲸弄了个灰头土脸,偏沈鲤名气太大,对其毫无办法,只能将气出在陈默他们头上,咬牙叫自己的侍卫:“来人,将他俩带回内东厂查问,还有他,一并带走!”
最后一个“他”指的是陈增,他既然敢于出头作证,自然早有心理准备,冲陈默递去一个“你放心,咱家绝不半途翻供”的眼神,对于过来揪他的番子,并不反抗。
看到陈增的表现,再看陈矩,退在一旁,并无表示,陈默的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不过,即使再恨陈矩自私无情,父子的名分在那儿,他仍旧推开过来的番子,起身走到陈矩的面前跪倒:“孩儿不孝,又给义父添麻烦了,不过天网恢恢,神目如电,孩儿问心无愧,定不让义父脸上蒙羞。”
说完起身,昂然向大门方向走去。经过李天佑时,发现那小子低着脑袋,目光躲闪,心中不由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
“散了散了,都回去上课!”张鲸丢下一句,匆匆离去。
至此,涉事之人都已离开,陈矩神色复杂,挥了挥手:“是非自有公断,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依言,纷纷转身,只有琪儿,原地站着没动,片刻之后,忽然冲上沈鲤值房门口的台阶,用力敲起了门。
“回来!”陈矩本已走出很远,听到声音才发现琪儿的异动,连忙驻足叫道。其他人也发现了情况,停住步子,诧异的望着琪儿,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琪儿不为所动,继续敲门,直到屋内沈鲤问道:“何人敲门?”这才住手,提高声音回道:“奴婢是慈庆宫的王琪儿,有事劳烦先生,还请先生开门。”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有事,但问无妨,开门之事,恕在下不能从命!”沈鲤的声音冰冷依旧,言语间却很客气。这不是因为他惧怕琪儿的身份,而是慈庆宫李太后乃九莲菩萨转世(皇家秘闻,后文会有提及),贤良仁孝,泽被苍生,深得天下人敬重,他也并不例外。
“敢问先生,适才提督大人所带走二人,皆是您的学生,对其品行自然了然,依先生看,钉子之事,当是何人所为?”
琪儿问罢,屋里一片安静,良久,才传来沈鲤的声音:“陈默行事跳脱,不拘常理,惯好表现自己,对事却认真负责,忍辱负重,毫无怨言,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本官看不透他。张德成嘛,外表柔顺,心机多窍,行事谨慎,易经水火未济中的卦辞可为此人注解。”
“什么卦辞?”莲儿不解,追问道。
沈鲤再不做声,静悄悄的,仿佛屋内根本就没有人。
琪儿有些失望,却知道沈鲤能够说这些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不再纠缠,蹲身行礼,缓缓下了台阶。
陈矩他们站的远,并未听到琪儿与沈鲤之间的谈话,见琪儿过来,陈矩问道:“沈大人说什么?”
琪儿摇了摇头:“没什么!”态度十分冰冷。
陈矩愕然,皱了皱眉,摆摆手:“回去吧!”
内东厂其实离着高府不远,出门向南,与冯府只隔着一条街道两道墙,乃是万历初年,冯保掌权之后所建,古槐森郁,廨(古代衙门的通称)宇肃然,凡各处办事下属机构所奏,皆到此处,先见厂公心腹内官查阅,再转司房删除润色,上奏皇帝御览。
冯保提督东厂,再掌印司礼监,经历毕竟有限,此刻东厂大半事务都由张鲸负责,起码顶的上多半个“厂公”。这是万历的命令,冯保即使不乐意,也没有任何办法。
内东厂没有监狱,却也有关押犯人的地方,俗称“点心房”(这点没查到太确实的资料,有知道的读者可以在书评区留言,不胜感激),就在衙署的最后边地下,宫内宦官犯事,一般都会关押到这里,审问过后,若证实罪行,基本上就地处决,很少再转送锦衣卫诏狱或刑部大牢。草菅人命,由此可见一斑。
顺着长有青苔的光滑石阶往下,湿腐之气夹杂着血腥味儿扑面而来,阴森森的通道,火把上跳动的火光,以及内里不时传来的一声声**,铁链碰撞声,皮鞭抽打人体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来到了人间地狱。
陈默与陈增同时变色,就连张德成,脸上也好像瞬间被抽去了血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可怕。
陈默心中打鼓,一步步的往下走,隐约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来的路上,他想明白了李天佑异常表现的原因,已然可以肯定陷害自己的人绝对就是张德成,只是他还想不明白此举究竟是出于张德成自己的意思,还是张鲸的授意。
张鲸指示的可能性居多,李天佑必定知情,若无张鲸指示,他绝对不会那般怕自己,他的表现,只能表示他心存愧疚。
可自己只是一个小火者,与张鲸并无利益冲突,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陷害自己呢?而那沈鲤明明已经相信了自己的话,为何又不出手相助呢?
陈默的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好多事情无法解释。不过有一点他明白,假如没有人尽快出手搭救的话,自己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幽深恐怖的“点心房”了——钉钉子报复老师自然算不得杀头的大罪,不过,自己这裤裆内藏着的可是一颗足以要命的定时炸弹。
他打定了主意,等会儿张鲸问到自己时,问什么承认什么,绝对不能给对方用刑的机会——万一碰到裤裆,小命休矣——同时暗暗祈祷,希望陈矩良心发现,赶紧想办法过来救自己。
胡思乱想的当口,三人已经来到了一间摆满各种刑具的地下室。带着血沫子的皮鞭,可以将人摆成大字型的木架,寒光闪闪的小匕首,以及热气扑面的火盆中插着的烙铁一切的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陈默再也没有想到,以前只能在电视中看到的场景,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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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各家反应()
“看到了么?还敢嘴硬,咱家让你们将这里的刑具尝个遍!”张鲸阴测测的说道,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旁边的木桌子上拿起一根暗红色的竹签,放在鼻子旁边轻嗅,眯着眼睛,十分陶醉的样子。
此举给陈默和陈增带来极大的震慑,二人对望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抹恐惧。
“说吧,钉子到底是你们俩谁钉的?”张鲸将竹签一扔,恰好落在了陈默的脚下。离的近了,陈默发现那竹签上边的暗红色原来是血迹干枯后多留下来的,想象着手指被这样的竹签钉进去时的疼痛,双腿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提督大人,小”
陈默正要按照预定的方案承认,门外突然闯进来一名番子,凑到张鲸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便见张鲸面色大变,吩咐手下:“咱家有事要办,先将他们带入牢房,记住,单独关押,省得串供!”说罢匆匆离去,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陈增长吁了一口气,陈默也暗呼侥幸,盼着张鲸多耽搁些工夫,多给那些可能会来救自己的人一些时间。
陈默其实把陈矩想的过于自私懦弱了,其实陈矩也很生气,只是他行事谨慎,身为下属,不愿意公开质疑张鲸的决定。这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搞不清楚张鲸为什么要针对陈默小题大做——就算真的确定钉钉子的事情是陈默所做,多不过逐出内书堂也就是了,何必一定要关入东厂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天,直到放学,也没能理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求助高忠:“这事儿怪的很,张鲸此举很明显是在针对陈默,可这二人身份天差地别,若真是因为陈默表现出色而嫉妒的话,当前最好的策略应该是拉拢才对嘛,这些日子李天佑跟张德成一直跟陈默走的挺近,不就是为了这么,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一手?”
高忠听陈矩将事情讲了一遍,再听陈矩说出疑惑,并未马上开口,而是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这才问道:“你是陈默的义父,依你的了解,这事是他做的么?”
“不像!”陈矩摇了摇头:“这孩子是孩儿看着长大的,虽然自从得了那场病后胆子好像大了许多,不过,他目光独到,见识深远,说他有野心孩儿信,要说他用如此小儿科的手段报复沈鲤,孩儿还真不敢信。”
要真是他做的,岂不是说明咱眼光不行么?
这句话陈矩没说,却是这么想的。
“既然如此,便是那张德成做的了?”
“嗯!”陈矩点了点头:“依陈增说的,他嫌疑最大。”
“会不会是张德成嫉妒陈默呢?”高忠问道,他也不相信张鲸会为了陈默这样一个小火者如此大费周章。
陈矩摇了摇头:“张德成虽然心机颇重,不过对张鲸忠心耿耿,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给张鲸出难题。”
高忠已经与张鲸达成协议,支持张鲸倒冯。陈默是陈矩的义子,便是高忠的义孙,万一因为此事高忠倒向了冯保一方,张鲸非得扒了他的皮。
“张鲸不可能指示张德成冒着得罪咱家的风险对付陈默,张德成也不可能冒着张鲸重罚的风险嫁祸陈默,偏偏他的嫌疑又最大”高忠喃喃自语,昏黄的老眼突然一亮:“咱每光考虑张德成与陈默了,那个出来作证的陈增呢?他莫非就没有嫌疑么?”
“对啊!”陈矩猛击了一下双掌,噌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满面泛光:“孩儿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怎么就没怀疑到陈增头上呢?他是田义的义子,恐怕巴不得咱每高府跟张鲸打个不可开交才妙”说着沉默片刻,双目猛泛杀机,冷冷道:“真要如此,这个陈增倒是个人物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一点,面露不解:“孩儿仍旧想不明白,张鲸为什么要将这三人同时带回东厂呢?莫非,他也发现了端倪?”
“张鲸眼光毒辣,行事果决,这种处理方式符合他的风格,”高忠缓缓说道,接着又道:“反正陈默也没有性命之忧,等等吧,咱家猜着张鲸晚间会过府跟咱家通个气年轻人多吃点苦是好事。”
“义父说的是,劳义父费心了!”陈矩点头附和。
张鲸被万历急匆匆的叫进了宫,本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到了才知道是为了外廷弹劾张四维与申时行的折子,朱翊钧心里烦闷,要他陪着出去走走,好笑的同时,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不过当朱翊钧出了养心殿一路向东,过慈庆宫而不入,反而直奔东华门的时候,他的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陈默被关在内东厂呢,朱翊钧自然没有见到他,禁不住有些失望,沿着护城河走了会子,意兴索然,干脆去了慈庆宫。到了那里,也就用不着张鲸相陪了,张鲸告退,径直去了内东厂。
只是一进厂门,他反倒迟疑了,有些后悔刚才万历面露失望时没将陈默的下落告诉他。
“想不到这陈默倒成了香饽饽,现在怎么办?”他站在门口出神,愣了好久,突然一咬牙一跺脚:“就这么办!”
他没进地牢,而是先去了自己的值房,将心腹于鹏飞叫到跟前吩咐:“德成那儿不说了,那两个人先别动刑,等会儿将他俩关到一个牢房里,看万岁爷找不找陈默,假如今晚不找的话,咱家不希望他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懂咱家的意思么?”
杀人无形,祸水东引呗,于鹏飞冷笑点头,退了下去。张鲸目送他走远,不禁开始想象陈默死后朱翊钧的反应,忽惊忽喜,神色变幻不定,仿佛已经忘记了时间。
在张鲸发呆的时候,万历也已经辞出了慈庆宫。琪儿将他送出门,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朱翊钧远去,到底也没将陈默被抓的事情告诉他。
望着朱翊钧的背影出神,良久,琪儿忽然一笑,自语道:“谁让你打本姑娘主意,这次偏要让你吃点苦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嘴!”
“姐姐要让谁吃点苦头啊?”春桃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冒出,吓她一个激灵,回身板脸:“死蹄子,吓死咱了!”
“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理人家,准是又想那个谁谁谁了吧?”春桃丝毫不惧,拽住琪儿的衣袖打趣,不妨琪儿猛伸手到她腋下,痒的她咯咯娇笑,连忙闪到远处。
“死蹄子莫跑,看咱不撕烂你的臭嘴巴!”
“姐姐才舍不得呢,看来姐姐真是思春了”
“你还说!”
两个丽人追逐着远去,慈庆宫外顿时静了下来,夕阳西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