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折煞不折煞。公公身为我张冯集团魁首,你若是受不得,这天下间受得的人可就真的不多了。”申时行不想跟陈默绕弯子,索性直切主题。
其实昨天一下值他就找过陈默。不过当时陈默尚在大运河上,让他扑了个空而已。自从昨日早间陈默提前透露给他张四维要宣布其父死讯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要帮助陈默当上魁首。
这选择显而易见,并不难理解。毕竟他在内廷最大的靠山不是张鲸。而是张宏。而张宏上了岁数,能活多久还是未知数。若真的想再重新找一个同盟。年轻聪明的陈默显然比张鲸要占优势。
当然,身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是不可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如今他虽无首辅之名,但代掌首辅之职,已经拥有了跟任何人交易的本钱。只需小心周全,他相信,可以利用陈默和张鲸之间的矛盾,取得最大的利益。
不过,要想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得先让陈默放下心来。而承认陈默魁首的地位,便是他首先要做的第一步。
申时行的反应虽然略显突兀,不过本就在陈默意料之中,是以他并不感到多么惊讶,迅速将手里那块酥饼吞进肚子,抹抹嘴说道:“阁老的意思,是承认晚辈接替祖父,成为魁首这件事儿了?”
“没错,当初清河店咱每击掌盟誓,只要两个月内公公让张四维退出朝堂,便同意公公接任魁首。此话言犹在耳,本官不曾一日或忘。如今公公践约,咱每自然不能不履行承诺!”
陈默根本就不相信申时行如此好相与,心中暗道:“怕是没这么简单!”说道:“如此说来,阁老是赞同晚辈接任魁首了?”
“当然赞同,公公虽然年少,不过运筹帷幄,有神鬼莫测之能,如今集团风雨飘摇,分崩离析,只有交到公公手里,才能挽狂澜于既倒,重塑辉煌,再攀高峰。日后下官必当尽力配合公公,鞍前马后,尽供驱策,绝不敢有一字怨言!”
说话间,申时行已经改了自称,借以表达他对陈默的拥护,心里却不免忆起昨夜张鲸找他时说的那些话,暗暗冷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说服了张四维,不过,若是流言四起,将张允龄的死跟你扯上关系,怕也够你小子喝一壶的。
“阁老客气了,您是帝师,国之柱石,走过的桥比晚辈走过的路都多,日后晚辈有什么不懂的,还得您多提携才是。”陈默客气道,并没有因为申时行改变了自称便也改变自称。
说到这里一顿,掀开窗帘向外看了一眼,午后的暖阳柔柔的照了进来,斜斜的落在他的胸口,让他的脸陷入一片黑暗。
“说句实话,太岳公与咱祖父的时代毕竟已经过去了,晚辈希望,日后的集团能够被大家主动的换上一个名字——‘申陈集团’,你我联手,让我大明蒸蒸日上,万邦来朝,重塑昔日之荣光!”
光暗对比,申时行一时间看不清陈默的表情。不过,从陈默这虽然低沉,却铿锵有力的语气中,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自信心,便是接替张四维代掌首辅之时都未曾波动的心怀,竟然隐隐有沸腾的趋势,忍不住在心底里问了一句:“真的能做到么?当今天子雄心壮志,跟此子倒是相合,若老夫尽心辅佐,也许真有那一天吧?”
“可是,那又跟老夫有什么想干了?他一个宦官,现在瞧着倒是不错,日后谁敢保证他不步冯保的后尘?将朝廷未来寄托在一个宦官身上,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申时行啊申时行,好不容易将冯保弄走,那些内廷柄国的日子,难道你还没过够?当初你立下的那将朝廷权利,收归内阁的誓言,莫非已经忘了吗?”(。。)
。。。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平事()
想到此处,申时行悚然而惊,暗道一声此子厉害,竟然短短数语便可鼓动的老夫差点改变了初衷,日后相处,倒要好生防备于他才是。
他冷静了下来,附和着陈默点点头:“陈公公有此雄心壮志,果然不愧是冯公看中的人物,下官定当用心辅佐就是,日后丹书史册,定有公公浓重的一笔。”
无论二人虚情,还是假意,一路畅谈未来,追忆过往,气氛反正是十分融洽。
不知不觉已到了申府大门,申时行邀请陈默入内坐坐,想起还有正事要办,他便婉言拒绝,说好由申时行出面召集集团故旧,择日清河店再聚之后,他便下了轿子,上马而去。
这一番耽搁,到达月仙楼的时候,已近申时,若是冬天,太阳都快下山了。
陈默本来想直接去自己买的那个宅子寻李九妹和杏儿,经过月仙楼角门儿时,却见角门洞开,里边吵吵嚷嚷的挺热闹,隐隐有女子哭泣之声,虽不似李九妹和杏儿其中之一,却十分耳熟,不禁驻马,侧耳仔细分辨,恍然明白过来:这不是紫烟的声音么?她是月仙楼的**儿,到底是谁如此大胆,将她惹的哭哭啼啼呢?
好奇心顿起,陈默不由下马,牵马进了角门儿,分辨一下,哭声是由主楼二楼紫烟的房间内传出,向过望去,只见楼下聚集了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由于尚不到上客人的时间,大多是楼里的姑娘龟公下人们。夹杂着一些住店的客人,零零总总。不下数十人。
众人拥簇在楼梯旁边,指指点点。引颈向上观望,见陈默到来,由于他是常客,大多识得他的相貌,纷纷退避,让开了一条通路,更有一名身穿紫衣的姑娘上前说道:“老爷来的正好,掌柜的不知为何发了火,正跟妈妈吵闹呢。妈妈被气的大哭,可惜咱每都不敢上去相劝,掌柜的怕老爷,求老爷行行好,上去劝劝吧!”
紫烟出身花柳,最能体会做**的不容易,平日里对楼里的姑娘们甚好,今日见她受欺负,姑娘们个个暗自愤愤。见到陈默,便如救命稻草一般。
紫衣姑娘话音未落,便听一片莺莺燕燕,残次不齐的说道:“求老爷行行好。上楼去劝劝吧!”说着话,姑娘们稀里哗啦跪倒一片,瞧的旁边客人纷纷咋舌。没见过陈默的更是纷纷小声打听,猜不透来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竟让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姑娘们集体下跪,艳羡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当听到知情者悄声告知陈默身份时,这些人面上的表情又起变化,羡慕换成了惋惜,更有甚者,暗暗解气,倒也不需一一细表。
陈默早就已经习惯成为视线的焦点,根本就不理会旁人的目光,一边将那紫衣姑娘拽起来,一边对一众姑娘说道:“大家这是干什么?都起来吧,紫烟是咱家的朋友,便你每不求咱家,咱家也是要去看看的都起来,都起来!”
他说着话拾步上阶,从“樱花丛”中穿过,缓缓向二楼走去。
紫烟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东侧,陈默这还是第一次来,上到二楼走廊才发现,前边尚有一个走廊直通楼下,从那里可以直接进入一楼大厅。而楼梯口西侧,是一条相当于东侧五六倍长度的廊子,与一道道门户相通,想来便是姑娘们接待平常客人的地方。此刻各门或洞开或虚掩,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应该是众女听到这边吵了起来,出来看,被暴怒中的应久珍轰到了楼下才对。
应久珍确实是暴怒了,虽然紫烟的门子关的紧紧的,不过由于距离近了,陈默仍旧可以听的十分清楚,当先便听到应久珍一阵十分羞辱的谩骂:“臭**,你他娘的还有脸哭?操)你娘的,不就是让你陪个男人睡觉么?又不是没让人睡过,奶奶的,老子日的时候都快被人日烂了,还他娘的装紧?”
“奴家已经从良了,你不是说要一辈子待奴家好么?”紫烟抽抽噎噎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显然十分惧怕应久珍。
“少他娘的废话,你到底陪不陪程三少?你要不陪,咱每都得死老子临死前也拉你当垫背!”应久珍怒道。
“程三少”三字入耳,陈默身子一震:“应该是程家的人吧?他娘的,来的好快,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只是怎么又跟紫烟扯上关系了?”
这念头尚未消散,应久珍缓和下来的话便打消了他的疑虑:“紫烟,你就听咱一句,让那程家三少爷睡一次吧。难得他就稀罕你这样的熟0妇谁让咱每倒霉,碰到了陈默那个王八蛋呢,他抢走了九妹,咱每交不出人,若再不能让那程公子满意,回头在程八爷面前说些咱每月仙楼的坏话,到时候,咱俩上吊都找不到歪脖树啊!”
“那你也不能让奴家”
紫烟怯怯喏喏的一句话怕是再次点燃了应久珍的怒火,陈默便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应久珍的声音重新拔高了起来:“臭**,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赶紧把你那眼泪给老子擦干净喽,老子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反正等吃了晚饭,那程公子就会再过来,到时候,你若是还是这副鬼样子,别怪老子翻脸无情,辣手摧花!”
声音落地,便听门子打开,咣的撞在墙上,应久珍脸色铁青着从屋内冒了出来。
“应掌柜好大的威风啊?”陈默笑吟吟的说道。
乍见陈默,应久珍脸上好像一下子被人抽干了血,惊的苍白如纸,结结巴巴问道:“陈,陈,陈老,老,老,老爷,您,您怎么来,来,来”
“老子不来,怎么知道咱家在您应掌柜的心里,竟然是王八蛋呢?”陈默本就讨厌这应久珍,昨天在画舫上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听他逼自己的女人接客不算,还在背后骂自己,更是火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不留客气,说罢一个箭步上前,甩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应久珍踉跄着撞在栏杆上,还不作罢,抬腿揣在他屁股上,将其踢出老远,这才恨恨说道:
“回去告诉那姓程的,想睡紫烟的话,有胆子他就来,老子若不将他打成猪头,老子就不姓‘陈’!”(。。)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卖身契到手()
你这管的也太宽了吧?老子的女人,想让她跟谁睡就跟谁睡,你管的着么?
这话在应久珍的脑子里盘旋,几次想要冲口而出,都被他强压了下来。没办法,对于他这种吃软怕硬的人来说,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让他跟陈默针尖对麦芒的干,他还真的不敢。更何况他背地里骂人还被陈默听了个真切,这让他更加心虚,只能在心里骂了紫烟无数遍臭**,从廊子内爬起来,跪倒在地,努力扯出笑脸: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小人才是王八蛋,猪狗不如,茅厕坑里的臭大粪老爷大人大量,放小人这一遭吧!”
一边说,一边用力扇自己嘴巴,噼里啪啦,直扇了十多巴掌,本来就肿胀的脸颊变的愈发肿的吓人,配上那一脸强扯出来的笑容,倒真有股子可怜兮兮的劲儿。
“老爷,他毕竟是奴家的男人,方才也是无心之语,求老爷看在奴家的面子上,再饶他一回罢!”紫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眼见昔日也算英俊潇洒的应久珍变成这副可怜的模样,不禁心软,跪倒在陈默脚边求情。
“臭**,要不是你,老子能受这份辱吗?他娘的你等着,陈默他护的了你一时护不得你一世,等他离了京城咱每再算账。”
应久珍暗地里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紫烟的头上,手却停了下来,嘴里道:“是啊老爷,小人千般不是万般不是。不过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紫烟待九姑娘毕竟不错。求您看在九姑娘的面子上,饶了小人罢大不了小人将九姑娘跟杏儿的卖身契无偿的给老爷。这总成了吧?”
这年头宦官得宠,如陈默这般的太监,只要真的想,可谓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杀个应久珍这样的,还真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而且宦官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的,绝大多数睚眦必报,心眼儿小的跟针尖儿一般仿佛。适才应久珍背后骂了陈默,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为了保命,他也是豁出去了。
陈默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别看他如今已经是炙手可热的大太监了,不过受红色教育影响太深,骨子里可没有一点儿身位顶级大太监应该有的觉悟,有理可循的情况下,强取豪夺的事情他还真的想都没有想过。
“是啊老爷,奴家听他说了,您看上咱每九姑娘了,这本就是咱每九姑娘的福气。咱每正商量着要要将九姑娘和杏儿的卖身契双手奉上呢,您就来了,奴家这就给您去取。”
紫烟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毫不犹豫的起身进屋去取李九妹跟杏儿的卖身契。
陈默没有阻拦。静静的等待。
时间不大,紫烟就捧着个小巧的红木盒子快步走了出来,重新跪倒在地。打开盒子,从里头厚厚的一叠卖身契当中找到了李九妹和杏儿的。抽出来双手捧着递过了头顶:“老爷,您请过目!”
陈默接到手里扫了两眼。但见上边那张略显泛黄的纸上竖着写道:
“保证书:具保证人xx兹保得**李九妹愿在月仙楼从业,卖艺不卖身,除非其自愿,月仙楼不得逼迫其卖身,合约五年为期,合约期满,除非受保人自愿留下,月仙楼不得阻拦受保人自由。于此同时,受保人承诺,听从月仙楼除卖身外其它命令以及遵守行规,如有违反,具保者甘愿共同受处。”
后边有具保证人,月仙楼,以及李九妹的签字画押,时间是四年前的仲夏。
杏儿的卖身契内容大致相似,想来二女入行之前是经过慎重的考虑的,乃是自愿,而非有人强迫。
“是啊,杏儿不是说了么,离家的时候,她母亲王翠翘给她和九妹带上了不少银票珠宝之类,两人并不缺钱,进入这个行当,只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结交达官富贾,以便有机会报仇而已。那些卖身的**,卖身契内容想来应该与此不同。也难怪这两人如此轻易就将卖身契奉上了,原来合约快到期了,合约期到了,根本就用不着赎身,九妹跟杏儿就能重获自由,现在却拿来送人情了。”
陈默暗自思量着,忽的想起冯保的教训,却也不愿意将来落下个强取豪夺的坏名头,一边将二女的卖身契揣入怀中,一边问紫烟:“若是按照正常的赎身,这还剩一年多的合约,应该给你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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