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拍开酒坛封泥,往自己大碗里满了一杯,一口干下,擦了擦嘴角,红光满面道:“痛快多了,两天没吃酒,肚里酒虫闹得慌。”瑶光子干笑了两声,将头转到一边,眼神中略有闪躲之意。周子通果然接着道:“这陈年杜康的滋味虽不差,但比道兄的‘玉笛青梅酒’可差远了,不知可有存余?”瑶光子干笑道:“十年前不是都被你吃光了么。”周子通笑道:“这不是又过了十年么,想必那青梅酒也该放陈了吧。”瑶光子一拍桌子道:“好啊,你这牛鼻子,你是算好那酒放了十年才来的吧。”周子通打了个哈哈,笑道:“酒就是让人吃的,道兄的爱好只是酿酒,不是吃酒。小弟被称为‘酒中道人’,吃酒的行家,最能品出你酒中乾坤。给别人吃是暴殄天物,给小弟吃是物有所值,一滴都不会浪费。道兄以为然否?”瑶光子嘿嘿笑道:“十年不见,你倒是学会巧舌如簧了。”周子通赔笑道:“道兄别怕,小弟这次来最多吃你五坛青梅酒。”瑶光子没好气道:“一坛!”周子通道:“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可不止一坛酒,至少要四坛。”瑶光子道:“交情一般般,两坛。”周子通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坛,不管交情怎样都要三坛,不然我就去你的酒窖里偷的吃,那就不知要多少坛了。”瑶光子摇头苦笑道:“行行行,真拿你没办法。玉儿,先去取一坛来。”
南宫玉抱着酒回来后,周子通迫不及待的拍开封泥,在坛口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好像骨头都酥了般的“啊”了一声,道:“十年一滴琼浆液,死了也做醉神仙。”说着倒了一大碗,缓缓吃下,一滴也没有流出,赞喝道:“痛快!真是好滋味!”说着又满了一碗。瑶光子淡淡道:“悠着点吃,别忘了你只有三坛的量。”周子通笑道:“知道知道。”说着一碗下肚,这才坐下道:“其实除了吃酒外,小弟还要向道兄讨教一事。”瑶光子道:“什么事?”周子通神秘笑道:“下棋。”
瑶光子笑了,抚须看着他道:“你自称品酒第一,棋艺第二,剑法第三。十年前与我对弈一月,从未赢过一盘,这次又来自取其辱么?”周子通哈哈笑道:“不是小弟夸口,这次保准你一盘也嬴不了了。”瑶光子不屑笑道:“难不成你学了什么新本事么?”周子通得意道:“当然,小弟现为秦羽大家座下的首席弟子,已在京城学棋一年,不然且敢来挑战道兄。”瑶光子笑道:“果然有备而来,你说的那秦羽是谁?”周子通道:“道兄足不出谷,不知棋林大事,秦羽大家便是当今棋圣。”瑶光子奇道:“棋圣不是黄龙士么?”周子通道:“那是老黄历了,去年秦羽大家在严府三局两胜战胜了黄龙士,事后黄龙士也曾挑战过一次,都已败北告终。棋圣之位也就拱手让人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五)()
瑶光子叹息道:“年轻时我和黄龙士有过数面之交,他是位棋林长者,棋力登峰造极,难以想象竟有人能战胜他。那秦羽年岁几许?”周子通道:“二十岁出头吧。”瑶光子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咋舌道:“还是个娃娃?”周子通笑道:“不但是个娃娃,还是个黄毛丫头哩。哎呀,呸呸呸,那是我师傅,失敬失敬。”瑶光子呆然半晌,摇头苦笑道:“不服老不行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厉害。”南宫玉听到故人消息也觉欢喜,问道:“秦羽大家近来可好么?”周子通道:“你也知道秦羽大家?”南宫玉道:“是,在京城见过几次。”周子通道:“秦羽大家的棋力是没的说,只是从不聊天谈心,给人清清冷冷的感觉。上个月正式出家修道,断绝了红尘。”南宫玉吃惊道:“秦羽出家了?”周子通点头道:“是啊,那是正式出家,酒肉不能沾,更不能婚配。道号‘怀玉’,自称‘唯一居士’哎,看得出她满怀心事,不知何故。”
南宫玉僵在当场,‘怀玉’之意自不必说。‘唯一’是要做自己唯一的红颜知己,这是离开京城前自己说的话,也只有他明白其中之意,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身为朋友,南宫玉一心希望秦羽能够幸福,她还年轻,花一般的少女,如今为了自己看破红尘,余生相伴昏灯古卷,心中于心何忍,暗感内疚和压力。
周子通笑道:“道兄,我们打个赌如何?”瑶光子道:“赌什么?”周子通道:“你每输给我一局,就赔我一坛青梅酒,我要输了就还你一坛。”瑶光子笑道:“我有十二坛,而你只剩下两坛,你输得起么?”周子通眼睛放光道:“原来道兄还有十二坛。”瑶光子心知说漏了嘴,咬了咬嘴唇,不再理他。周子通道:“我要是输光两坛,立马卷包走人,再不敢打道兄酒的主意,不知道兄敢不敢赌。”瑶光子明知是激将法,还是呵呵笑道:“卷包走人倒不必,贫道也想见识一下你偷学的本领。”周子通道:“不如我们这就去你清修的木屋外面,吃酒弈棋?”瑶光子道:“走就走,待我回屋拿上棋盘。”
二人走后,南宫玉他们收拾完后,各自回屋休息。南宫玉在房中练功打坐了两个时辰。此时他已突破了“弹”字诀的瓶颈,正在深度修炼。之所以进度如此之快是因为他首先有很好的武功底子,其次他的手指和七巧灵指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练功事半功倍,还有他的悟性也是高人一筹,这才在短短几个月间练成了前四诀,而内力的进度也和指法一样快,但往后的“夹,削,气”三诀才是他的真正挑战。
次日轮到南宫玉打杂,他现在干活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好多倍,仅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干完了一天的活儿。做完早饭后,庞明阳和沈俊帮他端上了桌,周子通拎着他的酒葫芦走了过来,道:“师侄们早。”三人请他先坐。周子通坐下后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道:“昨天那坛酒吃完了,去再抱一坛来。”沈俊笑道:“师叔你一共就有三坛,可别吃太快了。”周子通大笑道:“你师傅已经输给了我五坛,倔强的还要再赌下去,我看没几日他所有的窖藏就都是我的了。”庞明阳道:“师傅现在何处?怎地没有吃饭?”周子通笑道:“想了一夜的棋,估计这会儿刚睡下吧。”南宫玉道:“我去把饭给师傅送去。”说着盛了一部分饭菜,端着前往后山的木屋。
到了木屋外,他轻叩房门,道:“师傅,弟子给你送饭来了。”瑶光子就算再困再累,有人到了他的门外也能生出感应,道:“进来吧。”南宫玉应了声“是”,推门进屋。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间木屋,屋里的空间全被四张拼在一起的长桌所占据。桌上摆满了各种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让人应接不暇,许多都是第一次得见,不知做的什么。角落里放着锤子,锯子,刨子,刻刀,砂纸,尺子等工具,还堆放着一堆裁好的木料,俨然就是个小作坊。
瑶光子背对着他躺在床上,道:“为师再睡一会儿,把饭菜放下就回去吧。”南宫玉应了一声,把饭菜放到桌上,见床前的椅子上摆着张棋盘,上面是副残局。南宫玉稍加端详便看出黑子再下三粒就将拥有大优之势。白子虽有几种应变之法,但无论哪一种都难逃大劣之势。南宫玉暗自摇头,心知白棋已回天无数,但观棋者不语,师傅仍未认输,他也不便说话,轻声的退了出去。
一连三天瑶光子都没有上桌吃饭,全是南宫玉送饭过去,见他不是在对棋皱眉凝思,就是卧床不起。十五坛酒不但全输了出去,还欠了周子通十坛,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这天午饭时周子通也没出现,南宫玉只好又去给他们送饭。
到了后山见二人正坐在林中的石桌前对弈,瑶光子一脸严肃,眉头紧锁,瞬也不瞬的盯着棋盘。周子通悠哉的拿着酒葫芦吃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脚下已摆着五个空酒坛。见到南宫玉端来饭菜,大笑道:“贤侄来的正好,贫道正好饿了。”说着端过饭菜来自顾吃喝。瑶光子置若罔闻,全身心的都在棋局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南宫玉默默的来到瑶光子身后,见这是一盘新局,李子通八成是学了秦羽的妖星定式,所以才能在开局上压着瑶光子。二人棋力相当,开局大优无异于整盘的胜利。瑶光子虽处劣势,但仍存有获胜的希望。李子通的妖星定式才学不久,还难以做到鬼斧神工,不留痕迹,仍需要用做“劫”来完成,而瑶光子吃亏多次,一心只想着如何“打劫”,如此就被李子通牵着鼻子走。南宫玉洞悉了全局,已然心中有数,见师傅憔悴为难的样子,心生不忍,弯腰低声道:“不打劫,先劫杀如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酒中道人 花田醉月(六)()
正在吃的津津有味的李子通停下筷子,愕然向他望去。瑶光子正在聚精会神的思考,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支吾道:“你。。。你说什么?”南宫玉又低声说了一遍道:“不打劫,先劫杀如何。”瑶光子浑身一震,重新审视棋盘,发现右上角果然可做劫杀,仔细算了半天,眉头顿时舒展,落下一字。周子通嘴里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缓缓放下饭碗,夹起黑子举棋不定。南宫玉微微一笑,向二人施了一礼,便离去了。
南宫玉来到西坡树林练功。对着树干接连用出“抓,勾,点,弹”,不一会儿一棵树干便被打的体无完肤,到处是抓痕和洞眼。他又换了一棵树接着练,突然猛踹一脚树干,树叶纷纷落下。他看准了几片树叶后,飞身跃起两丈,接连将目标树叶打碎,一指贯穿了最后一片树叶,飘然落下。他甚感满意,将手指上的树叶甩起,用出“弹”字诀,那树叶直飘飘的飞出五丈才落下。他已能娴熟的运用真气,不然树叶早被弹了个粉碎。
他又练了一阵,忽见瑶光子快步走来,招手道:“玉儿,你跟我来。”南宫玉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身后,回到了后山。周子通笑道:“搬救兵去了?刚才贤侄侥幸支了一招,哪能次次救你?”瑶光子带南宫玉到了棋盘前,道:“你看看还有机会盘活么?”南宫玉看了半响道:“上面那一片是救不活了,只有孤注一掷的强攻下路才有希望,顺利的话仍有胜算。”瑶光子看了看道:“为师怎么看不出下路还有突破的可能?”南宫玉道:“要二十一手后才能看出来。”瑶光子和周子通愕然变色,周子通难以相信道:“你这一会儿的工夫竟能看到二十一手之后?”南宫玉道:“大致不错,弟子也不一定看得全对。”瑶光子重新归位后,道:“这样吧,你说我下,看看二十一手后会怎么样。”
南宫玉只好领命,盘膝坐在他身旁,说一步瑶光子落一子。周子通开始应对自如,但思考的功夫越来越长,到最后忍不住瑶光子的催促,被迫落子。结果二十一手后黑子被杀得落花流水,白子取得了优势。瑶光子眉开眼笑道:“你那招不灵吧。”周子通不服气道:“还没下完呢,得意太早了。”瑶光子笑道:“那就下完,让你无话可说。”南宫玉道:“没事的话,弟子先告辞了。”瑶光子:“你先别走,帮为师看看棋。”南宫玉道:“弟子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瑶光子道:“少练一天无妨,帮为师赢了这牛鼻子才重要。”南宫玉苦笑一声,只好应是。
瑶光子的棋力本就稍高于周子通,如今破了他的开局,又在优势的情况下,无惊无险的胜了此局。他大笑道:“看来子通要输回来一坛酒了。”周子通不满道:“这局不算,下棋还带着军师,像什么话。”瑶光子大笑道:“玉儿是我徒弟,徒弟帮师傅有何不可,你也可以叫你武当三千弟子来当军师嘛。”周子通直摇头道:“我只和一个人下,你们两个人对我,不公平。”瑶光子想了一下,扭头对南宫玉道:“怎么样,你来和他试试?”南宫玉为难道:“可弟子的功课真的还没做完呢。”瑶光子道:“练功不急一时,为师就问你,想不想和这牛鼻子下一局?”南宫玉道:“我怕万一输了,师傅又要赔酒了。”周子通笑道:“你师傅已经输了十几坛了,不差再输几坛。”
南宫玉也有一年没有下棋,也觉技痒,道:“那弟子就献丑了。”当下执白子,开始对弈。周子通的开局果然师承秦羽的妖星定式,只是不够圆润无暇,轻松被破。而南宫玉一年没有下棋,首盘棋感一般,最后只赢了四子。瑶光子乐得手舞足蹈。周子通不服再下,这盘南宫玉找回状态,将中盘和官子的优势全面发挥,周子通被迫在中盘就出现了‘俗手’和‘庸形’,最后输了十八子。瑶光子大笑道:“玉儿,把牛鼻子赢得酒都给为师赢回来。”南宫玉苦笑一声,道:“弟子该去准备晚饭了。”凝眉不展,面如土色的周子通道:“你别去,贫道不饿,我们再来过。”南宫玉没办法,只好陪他又下一局,到中盘时南宫玉做了个“生死劫”,周子通可以选择“打劫”来拼一拼,也可以选择“劫消”来冲另一边,两者各有利弊,都有风险。南宫玉知他要考虑很久,便道:“师叔慢慢想,小侄先去做饭。”说完起身离去。
晚饭摆上桌后,瑶光子神采奕奕的出席,反是周子通没来。庞明阳问道:“周师伯呢?”瑶光子笑道:“牛鼻子在想棋呢,也该他犯犯愁了。”南宫玉道:“我去给周师叔送饭吧?”瑶光子道:“你吃完再去,不然去了就回不来了,也不用给他送饭,他吃不下的。”这时众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闪到近前,周子通拉着南宫玉的手道:“走走走,我想好了。”不由分说的拉着就走。南宫玉手里还拿着筷子,叫道:“师叔慢点,我跟不上你了。”周子通也不说话,将他拉到后山棋盘前,道:“该你下了。”
南宫玉放下筷子,定睛观看棋局,见周子通选择了“打劫”。暗叹了口气,“打劫”这步看似会有出路,其实却是设的假象,有意迷惑对手。周子通选择了这步棋就等于输了。南宫玉又和他走了几十手,周子通终于走进了死胡同。他怅然若失,皱眉喃喃道:“这明明能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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