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愣了愣,道:“王爷和夫人吵架了么?不知是哪一位夫人?”
南宫玉道:“她叫朱心琪。”小九做了个恍然的表情,道:“原来就是那位‘赛貂蝉’,哦哦,小人失言,王爷勿怪。”
南宫玉道:“她现在已离家而去,你要找到她,暗中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小九道:“小事一桩,可一直监视的话需要人手,我要调几个人过来帮忙。”南宫玉道:“不能用你们锦衣卫的人,你可以用一些不相关的人,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说,这是我的私事,仅许你一个人知道。”
小九点头道:“明白了,王爷放心,这种事我办多了,保管办的漂漂亮亮。”南宫玉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小九来到应天王府,单独见到南宫玉,道:“朱夫人在北大街租下了一间房子,住进后就没有出来,小人已安排了三拨人手不间歇的盯梢,小人只向交待了他们任务,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南宫玉满意点头,心想北大街是距玄武门最近的一条街。玄武门是宫女太监出入最频繁的宫门,难不成她想混进紫禁城?
就这样过了三天,小九每天都来向南宫玉禀告,朱心琪除了吃饭外,几乎在房中足不出户。这一日天寒地冻,忽降大雪,再过两天就是大年三十,二十年不上朝的朱厚熜破例通知百官上朝议事。
天还未亮时,南宫玉已穿戴整齐,来到府门前坐轿。南宫玉不惧寒冷,但已有下人提前准备了两个暖炉在轿子里,一进去就十分暖和。
轿子在午门前停住,文武百官都在东侧门排队进城,只有身为宗室的他可以走西侧门。百官见都遥相向他施礼道:“见过王爷。”南宫玉在西门前还礼后,进了午门。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三)()
他一路走到太和门,见太和门前有一群官员站在冰天雪地里,有的人冷的只缩脖子。朱厚熜准备好之前,他们只能等在这里,无论多久都要等下去。
这时一名小太监跑上来向南宫玉请安道:“王爷,这天儿太冷了,请到屋里吃盏热茶吧。”南宫玉跟着他来到太和门的偏房,室内不大,温暖如春,几张椅子上都坐着有人,全都是内阁的一品大员,为首的严嵩无精打采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抱着一个暖炉,旁边是儿子严世藩。另一边坐着徐阶,高拱,张居正,还有两位不认识的内阁成员。
他们见到南宫玉全都起身施礼道:“王爷。”南宫玉道:“诸位免礼,不用起身。”严嵩睁开惺忪的睡眼,道:“老臣年迈,难以施礼,还望王爷赎罪。”南宫玉心想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严嵩这个老奸臣竟能活到八十多岁,当下点头道:“无妨。”无论严嵩年轻时再怎么坏,现在他已有半只脚踏入了棺材,南宫玉也不想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为敌。
张居正道:“新年新气象,皇上开朝议事,此乃天下百姓之福。”严嵩不冷不热道:“皇上不上朝,天下百姓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么?”他们二人在朝堂上互为政敌,有时为了一件事争的互不相让,没想到还没开始议事,就已经针尖对上了麦芒。
张居正淡笑道:“在下没有这个意思,看来东楼兄还是喜欢在细枝末节上做文章,真是失敬。”严世藩冷笑道:“别以为我爹老了,你说话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就算我爹不做首辅了,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你!”张居正大笑道:“在下才疏学浅,本就难为首辅大任,除了东楼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这个位置。”严世藩知他在讽刺自己,变色道:“你。。。”
这时徐阶道:“议事议事,皇上都不在这里,你们议给谁听?有什么话见了皇上再说吧。”张居正恭敬道:“是,老师。”严世藩讥笑一声,还要说话,严世藩眯着眼睛道:“东楼,你也少说两句。”他们说话时,南宫玉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吃茶,心中暗自好笑。这间东暖阁虽只是暂时休息的地方,但重要性仅次于朝堂,可以说算是内阁的小会议室。许多不同的政见可以在这里交流心得,如果能达成共识的话,在朝堂上就不用议那么久。可两边的“带头人”严嵩和徐阶都没有和解之意,看来等会儿朝堂上会有一番激烈的争辩,他们手里肯定都握有一堆东西来打击对方,是以谁都不愿先露底牌。
这时一身官戴的刘瑾撩开棉帘走了进来,道:“几位大人久等了,皇上已准备好了,请各位大人排队觐见。
随后百官在太和门前列队,南宫玉虽身为王爷,但他没有职务,被排在内阁以下,百官之上的位置,仅次于严世藩。
随着一声“百官觐见”,队列缓缓进门。走过广大的太和广场,登上了两侧的台阶,进入了太和殿,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金銮宝殿”
太和殿里富丽堂皇,高高在上的金色龙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贵客必后至”,朱厚熜当然还没有来。
文武百官在大殿里列队站成了三排,一刻钟过后,一名太监高声吆喝道:“皇上驾到!”朱厚熜带着刘瑾和四位宫女从一侧缓步走来。
百官跪满一地,待朱厚熜登上台阶,坐上龙椅后,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厚熜顿了一顿,道:“爱卿平身。”百官这才躬身站起。
站在左首第一位的严嵩岁数太大了,晃悠了几下没站起来。朱厚熜道:“一群没眼力价的奴才,不知道给首辅搬个墩子么?”
几名小太监赶忙跑过去搀扶起了严嵩,让他坐在了圆墩上。严嵩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谢皇上赐坐。”
现在的朱厚熜红光满面,精神饱满,笑道:“严阁老辅佐过三位皇帝,风雨三十年功于社稷,不容易啊。”严嵩再次拜谢。高拱和张居正对视了一眼,不知皇上这么说的意思,徐阶则面无表情。
朱厚熜又转向右首第一人的徐阶,道:“首辅抱恙,次辅劳累,徐阁老最近辛苦了。”徐阶道:“为圣上分忧乃臣子分内之事,不辛苦。”朱厚熜道:“朕记得不错的话,徐阁老也七十有二了吧?”徐阶道:“是,难得皇上还记得臣的年齿。”朱厚熜道:“也是老臣了,不是首辅却干着首辅的活儿。来人,也给徐阁老搬一个墩子。”徐阶谢坐。
朱厚熜面向群臣道:“这些年朕没怎么见过你们,好在有两位阁老为朕分忧,天下才能太平。马上就要大年三十了,合家团聚,咱们君臣也该团聚团聚了。在京五品以上官员,赐年夜饭,三品以上的,在三十那天晚上,带着家眷来‘保和殿’赴宴,与朕一起过年。”
百官山呼道:“皇上圣明。”朱厚熜淡笑道:“有人说朕不体恤百官,不体恤百姓,朕就要让这些人看看,朕如何不体恤自己的子民了?嗯?”他说最后一声时已带着不满之意。
百官互相看了看,都揣摩不出圣上的意思。严世藩道:“不知何人敢污蔑皇上,还请皇上告知。”朱厚熜拿起一本奏折,道:“这是朕前天晚上看到的,内阁成员和王爷传阅一下,看看这个人说的在不在理,
刘瑾接过奏折,先让严嵩和徐阶看罢,二人都不动声色。直到严世藩看完,他大怒道:“又是这个海瑞,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他到底想干什么!”严嵩道:“王爷还没看呢,你先不要说话。”严世藩“哼”了一声,憋气不言。
南宫玉暗吃一惊,拿过奏折一看,果然是海瑞的奏疏。上面写道今年国库空虚,京官的俸禄已拖欠半年,过年才发了半个月的俸禄,和五斗米,两斤猪肉,这个年都很难过。还说户部的账目上明明有足够的银子,却不给官员发放,望皇上体察基层官员云云。
奏折虽写的婉转,却暗含了对皇上的不满,难怪朱厚熜会生气。严世藩问南宫玉道:“王爷看完了么?”南宫玉点了点头。严世藩道:“那我们就说说这个海瑞,他自从到了我们户部就没闲着,整天挑刺,一会儿说这笔账不对,一会儿又说这笔钱和预算不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是官再大一点,户部还不被他闹翻天了。”
朱厚熜道:“他一个小小的主事,怎么个闹法?”严世藩道:“主事本就是个虚职,就算他待在家里也无妨。可他倒好,比谁来的都早,比谁走的都晚,每天都要查账,又不能不让他看,他看也就算了,还一笔笔的重新算过,还把他认为不符之处拿给你看,巡官还是他小舅子,对他解释说银子临时调去了别的部门,他就问为什么不按照预算执行,又问为什么调了那么多笔,还问调走后为什么没有记录在案,每当和他争辩两句,他就把大明律抬出来压你。总之等等等,站着说话不腰疼,户部被他一个人搅得坐卧不宁,谁见他都烦,就连他小舅子也不搭理他。”
第三十三章 京城官海 武圣东来(四)()
朱厚熜失笑道:“你兼着户部和工部的尚书,手底下出来这么一个人,你就管不住他?”严世藩道:”海瑞做的事都是他的职能范围之内,并没有做错什么,臣如果挑他的毛病,只怕会被他背后的人诟病。”
朱厚熜道:“什么背后,什么诟病?”严世藩盯着张居正和高拱,冷笑道:“这就要请教张,高两位大人了。”高拱道:“严世藩,不要无中生有,你们户部发生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他的声音洪亮,极具威严。
严世藩道:“请问海瑞出任淳安知县前,是谁举荐的他?”张居正道:“是我。”严世藩道:“调到户部当主事,又是谁举荐的他?”高拱道:“是我。”严世藩道:“那就有意思了,你们举荐的人不放到你们吏部,礼部,兵部,偏偏放到我们户部,不就是想在我们户部插一根刺,让我们不痛快么?”
高拱哈哈大笑道:“小阁老的意思是不是说以后吏部都不用往户部举荐人了?”严世藩笑道:“只要你们吏部不要户部的银子,我无所谓。”高拱沉声道:“你这是威胁。”严世藩也盯着他道:“是你先威胁的。”
朱厚熜道:“你们两个内阁议员,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斗嘴,这里是朝堂,有事说事。”
二人领命后,严世蕃道:“人是你们吏部送出来的,只要你们把他调走,我们相安无事。”高拱道:“如果只因为他查了几本账本,过问了一些事情,就把人调走,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六部想调谁就调谁,我这个吏部堂官的家还怎么当?话说回来,海瑞既然说国库里有钱,那为何不给京官们发放俸禄?那些钱是干什么用的?”
严世藩冷笑道:”好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那钱是干什么的,海瑞不知道,你们能不知道么?你们现在到底是在质问谁,是我,还是皇上?”
高拱变色道:“我怎么敢质问皇上,当然是问你。”严世藩道:“那好,我就解释一遍给你听,皇上的万寿宫,仁寿宫马上就要竣工,里面空空如也,宫殿里面的装潢要不要钱?花园的景观要不要钱?新增的太监宫女要不要钱?还要多留一下以备不时之需,这就是那笔钱的用处。”
高拱道:“这些都没错,但布置两座宫殿需要一百万两这么多么?”严世藩好笑道:“高大人对户部的账目很熟悉嘛,不如你来当这个家,看看到底多不多?”高拱道:“现在寒冬腊月,工匠和采购都要到开春才能进行,京官的俸禄只有十三万两而已,能不能先抽出来一部分,把他们的亏空补齐?让他们把年给过了?”
严世藩大声道:“那是皇上的钱!谁都不能动!”南宫玉发现他说这句话时,朱厚熜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严世藩就正在扮演替皇上挨骂的角色。高拱嘴动了动,见徐阶冲他使了眼色,就没有说下去。
严世藩得意笑道:“怎么了,哑巴了么?六品以下的京官起码还能领到一半的俸禄,六品以上的官员连一半都没有,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是怎么过年的?”
“呸!”高拱再也压不住火,大声道:“我不问别人,我就问你。小阁老,贵府过年指望着那点俸禄么?贵府家大业大,随便变卖一点,就够那些京官吃一百年了吧!”严世藩怒道:“高肃卿!你血口喷人,我要告你污蔑!”高拱“嘿嘿”冷笑,并不言语。
这时朱厚熜清咳了一声,道:“都吵完了么?朕来说两句。”指着高拱道:“高拱,那海瑞是个愣头青,你把他送到户部去,那他能安生的了么?因为一个人而耽误了公事,那也是浪费国帑,明白么。”高拱忙躬身道:“下官明白了,皇上圣明。”
朱厚熜又指着严世藩道:“还有你,办法是想出来的。修宫殿的钱虽不能动,但你不会从别的地方筹钱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严世藩恍然大悟道:“臣愚钝,皇上圣明。”朱厚熜道:“京官的俸禄不能再拖了,再拖京城就没官了,清明前必须补齐,你来想办法。”
严世藩应了一声,想了想道:“江南今年桑蚕丰收,和西洋诸国做成了好几笔大买卖,不如派人南下寻盐,适当增加一些盐税,钱也就出来了。”朱厚熜一拍手道:“这不就是办法么?吵来吵去有用么?这件事交给你去办,一定要办好。”严世藩道:“是!臣一定安排妥当。”
朱厚熜道:“嗯,安排好后就把你的户部尚书让出来吧,专心干你的工部。”严世藩愣了愣道:“这。。。是,臣遵旨。”朱厚熜又对高拱道:“你也是,专心做你的吏部,把你的兵部让出来,现在抗倭才是大事,朕要找一个新人入阁,全心全意为朕抗倭。”说完看向南宫玉道:“应天王文武双全,又有对付倭寇的经验,就由你来为朕分忧吧。”
南宫玉犹豫了一下,却见对面的张居正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出列跪下道:“多谢陛下,臣弟一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臣弟兼任兵部尚可,户部嘛,臣弟只怕应付不来。”朱厚熜说笑道:“难道你也怕那个海瑞?”南宫玉道:“这倒不是,臣弟怕的是精力有限,辜负皇上信任。”朱厚熜道:“最近倭寇扰边严重,抗倭才是头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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