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民国- 第53部分

　　　　荣浩天眉头又紧锁了几分，“那人是谁？”

　　　　慕止然扬了扬眉目，并不说话。可荣浩天却突然如电击了一般，毛孔骤然扩大，瞳孔紧缩，“是……他？！”

　　　　“正是。”慕止然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荣浩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狠意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定然是要出手了的！”

　　　　苏幕遮莫名其妙地听着这几个人对话，虽然搞不清楚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看情况，荣浩天是会帮助她的了。

　　　　她看着慕止然，慕止然朝她淡淡一笑。

第八十章　真相（）　
“喂，请问是哪位？”舟姨娘接起电话，轻声道，静岚在一旁站着，察觉到她的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是幕儿吗？”

　　　　静岚面上一喜，赶忙凑近，却仍是听不到电话那头苏幕遮的声音，只听舟姨娘又道：“真的如此？荣先生真的答应帮我们？”

　　　　静岚咬了咬唇，期待地瞧着。舟姨娘也掩不住丹唇的上扬，笑声成了串好的珠帘，“太好了！嗯，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好，有慕六少爷照顾你，我就不知道有多放心了，那就等过完这一阵子你再回来。”　舟姨娘点了点头，“你自己可是要小心的，没事就打电话回来，对了，莱归他昨天还在问你的事情，晚上他回来我叫他给你打电话。”

　　　　“嗯，再见。”舟姨娘轻轻扣下听筒来，静岚赶忙迎了过去，急切道：“小姐她怎么样了呢？”

　　　　舟姨娘丹唇上扬，青葱玉指轻轻按在下巴的轮廓上，轻轻笑道：“幕儿说荣先生已经答应帮我们了，近日起就会制造混乱去攻击华帮，到时华帮在上海滩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乖乖打道回府喽。”

　　　　静岚舒了一口气，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苏幕遮放下电话，注视着风的方向，长长的羽睫给眼眶晕上了一团阴影。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窗台边游走，屋外有些暗的光线将房间染成灰色的空间，她蹙了蹙秀眉，低头看手。

　　　　白嫩的手指被仙人掌的刺划破，流下了一滴鲜红的血来。

　　　　“苏小姐，你在做什么？要不要出去放风筝？”荣弦薇突然道。

　　　　苏幕遮转头看她，她今日传了一身骑马装，长靴配长裤，俏丽的短发加上明艳的笑容，别有一番青春气息。

　　　　苏幕遮摇了摇头，“我困得很，你自己去吧。”

　　　　“那我就找慕先生一起去了？”荣弦薇故意试探她，道。

　　　　苏幕遮则是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你要找他就去找他，和我说什么。”

　　　　“奇怪了……”荣弦薇不解地看着她，第一次遇到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又说不上。说是情侣，两人没有过分的亲密，说是朋友，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她埋头想了想，便得出了答案来。这两个人的相处太过自然，似浑然天成了那般，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

　　　　她耸了耸肩，“好吧，那我就找他陪我去了。”

　　　　她转了身，却像想到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苏幕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只听她道：“其实我在上海逗留了不少日子，中间也听闻过许多事情，有一些我就不是很明白。”

　　　　“什么啊？”苏幕遮抬眸问道。

　　　　“这第一嘛，自然就是听说了苏小姐你逃婚的事情，传得整个上海滩都是。我曾在报上见过司马先生的照片，怎么看都是一表人才，你为什么会选择逃婚呢？”

　　　　苏幕遮笑了笑，“那你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呢？”

　　　　“我离家出走是因为和父亲赌气嘛！但我只敢在小事上这样，要真碰上结婚这种事情，我可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的。”荣弦薇找了一处坐下来，也不想着放风筝的事情了。

　　　　“要和一个你没有见过的人一起过今后的几十年，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些呢。”苏幕遮嘟了嘟嘴，看似任性。

　　　　荣弦薇偏了偏头，仍然不解，“可你们结婚之后就能认识，就能相处。你这么一逃，有没有想过就再也没人敢娶你了？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是有存在与运行的规则的，你打破规则，对自己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没人娶我，那就自己过呗。”苏幕遮倒是无所谓的模样，“你说的那些规则我都懂，也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我要接受，我想过成什么样子，只有我自己说得才算数。”

　　　　荣弦薇点了点头，似懂非懂，“还有一件事，就是在慕家交还萧天晴当天，发生了狙击手的事情，大家基本上都怀疑是你父亲做的，因为这样可以激化萧、慕之间的矛盾，从而让你们苏家得利。”

　　　　苏幕遮噗嗤一笑，眼光滢亮，耳朵上细小的桃花耳钉散发出一阵璀璨的华芒来，“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就绝不会是我爸爸做的，我爸爸又不傻，而且你们怎么就没人怀疑，这其实是萧天骐做的呢？”

　　　　“他们不是亲兄弟吗……”荣弦薇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苏幕遮撇了她一眼，道：“在权力面前可不分什么亲不亲的，而且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没有证据指向萧天骐。”

　　　　“好吧，第三件事，你不会对慕先生的身份与身世有任何怀疑和好奇吗？”

　　　　苏幕遮怔了怔，要说没有那是假的，但也就是想想就过了，让她深究她还真没那个耐心。

　　　　她正要答话，忽而听到一阵轻而浅的敲门声音。

　　　　不薄不淡的晨光下，慕止然一身白色衬衫，好似与灰暗的世间隔了一段虚无的距离。他扬了扬唇角，嘴角的幅度不深不浅，却抑制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如一缕清风般，豁然了她的眼睛。

　　　　荣弦薇笑跳着跑了过去，“刚才还说要去放风筝呢，苏小姐不想去，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我也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慕止然倒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轻轻一笑，便将目光转到了苏幕遮的身上，“现在可否有空？”

　　　　苏幕遮还没回答，荣弦薇便锲而不舍，道：“要不我们三个一起去中林广场吧？”

　　　　“那是什么地方？”苏幕遮瞬间来了兴趣。

　　　　“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像遗世独立一样，大家有时候会下棋，有时候会聊天，如果幸运的话还能碰见切磋武艺的呢！”荣弦薇声情并茂地演示着，苏幕遮不由点了点头，眸光滢亮，看向慕止然去，“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慕止然轻扬唇角，点了点头。

　　　　已至夏末，空气中跳动着舒适的沁凉，微风拂过，不镇定的树叶开始飞落，似轻柔诉说的梦境般，点在她的肩头。

　　　　她笑靥如花，步履轻盈，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与醒目，她的身后是一道清澈又平静的眸光，悠然而自在。

　　　　“果然是和世外桃源一样呢！”她也不顾荣弦薇与慕止然还在身后，直直冲进了中林广场，慕止然无奈一笑，跟上苏幕遮的步子。

　　　　微风缱绻起她散落的发丝，她仰头看天空，那片清澈纯净的蓝色一览无遗，她挑了一处随意坐下，心情也好了不少。慕止然便坐在她的旁边，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淡漠，“刚才你家里又打电话来了。”

　　　　她怔了怔，转头看他，他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她不禁无语道：“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现在才说。”

　　　　“我是要说的，问了你一句是否有空，你没回答我，直接拉我来了这里，我没有说话的机会。”他扬了扬唇角，笑容淡无痕迹。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苏幕遮无奈地看着他，哼了一声，“谁打来的电话，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接？”

　　　　慕止然半阖眼睑，面色清淡，似变成了透明一般，“没谁，是你哥哥打来的。”

　　　　苏幕遮怔了怔，身体瞬时僵直了起来，“他……说什么了？”

　　　　“说让你给他回电话过去。”慕止然拿出一张纸条，递到她的手心里，那墨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消散，顺着空气闯入了她的呼吸中去。

　　　　她愣愣地看着，却听他温和的声音道：“对面有打电话的地方，你可以去打。”

　　　　她点了点头，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转头问他，“你到底是希望我打回去，还是不希望？”

　　　　慕止然轻轻一笑，“刚才不希望，现在希望了。”

　　　　奇怪的人。

　　　　她心里暗说了一句，便拿着电话号码去了。

　　　　她穿过淡薄的阳光，走过悠闲的人群，头顶偶尔飞过两只低唱的小鸟，远处偶尔传来手风琴的声音。生活悄悄转变着，往她不知道的轨迹里偏移。

　　　　她拿起话筒，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

　　　　“喂。”苏莱归的声音依旧冰冷，尤其是在电话里面，听起来没有一点儿的温度。

　　　　她顿了顿，才道：“是我。”

　　　　“幕妹妹？”他的声音瞬时有了细小的热度。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却又听到挂断的声音，她继续拨过去，也没有人再应答了。

　　　　苏莱归皱了皱眉头，瞧着那扣在电话上嫣红的指尖，不由冷冷道：“四姨，你这是做什么？“

　　　　舟姨娘丹唇轻扬，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听筒，声音婉转，“我还想问你做些什么。”

　　　　“四姨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的眉头越锁越紧。

　　　　“是吗？”舟姨娘的笑容愈发妩媚与迷人，眸子散出一抹精光来，“你不要装傻了，萧天晴遇害的前一天你去了哪里？”

　　　　苏莱归默了声，不再说话。

　　　　舟姨娘冷哼一声，“我可是派人查过了，你联系了狙击手，那个杀害萧天晴的人，就是你派去的！”

第八十一章　吻（）　
空气冷漠地流转着，屋外的云层变化了方向，隐去了某层深冷的目光。没有小鸟啼唱，没有百花怒放，冷冷的空气存于脚下，如残破的梦境。

　　　　苏莱归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四姨怕是误会了。”

　　　　“我怎么会误会呢。”舟姨娘微微扬起下巴，弧线美好，眼神明亮。

　　　　“我在的确是联系过一个狙击手，可却是为了别的事情。”他顿了顿，道。

　　　　舟姨娘丹唇轻挑，“莱归，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这都已经第二次了。上次你瞒着你父亲往北方运输药材，已经惹了他不高兴。”

　　　　苏莱归微微锁眉，静静地看着她。

　　　　她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管是运输药材还是找狙击手，都是为了在你父亲面前好好表现，好让他把幕儿嫁给你，是也不是？”

　　　　苏莱归默了默，仍是点了头。

　　　　舟姨娘叹了口气，又道：“你这孩子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你去找狙击手前怎么也不想想清楚。萧老头老奸巨猾，不可能把慕止然怎么样的，因为他根本不能再去加剧慕、萧两家的矛盾嘛。”

　　　　苏莱归张了张嘴，是要否认，可舟姨娘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又继续道：“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希望能让慕止然继续与我们联合，可是这结果却是惹得萧老头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到了你父亲身上，你呀你……”

　　　　“四姨，你误会了……”

　　　　“得，我知道你要面子，打死都是不肯承认的，不认就算了吧。”舟姨娘拍了拍他的肩膀，“莱归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以后这苏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知道你喜欢幕儿很久了，我肯定是能帮则帮，一定会在老爷面前说你好话的。”

　　　　“谢谢四姨。”

　　　　舟姨娘摇了摇头，两个手臂环抱在一起，淡淡道：“你以后也别弄这些东西了，你没看你父亲都怀疑到你头上来了，我一介妇人都看明白的事情他也早就看穿了，你呀，就好好跟在你父亲身边，剩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苏莱归漆黑的眸中掠过一丝亮色的光线来，“四姨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没孩子，一直都把你和幕儿当做亲生的，你们幸福，我就开心。”　舟姨娘的眸子平静且优雅，看不出情绪的真假，“我知道你做事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你要小心弄巧成拙，万一最后伤着了老爷，你觉得幕儿她会好受吗？”

　　　　苏莱归怔了怔，如梦初醒般，瞳孔紧紧收缩。

　　　　舟姨娘丹唇轻扬，笑道：“得了，我就说这么多，你赶紧忙去吧。”

　　　　“好。”苏莱归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了。

　　　　舟姨娘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弧线愈发上扬，竟露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来。

　　　　日光偏移了方向，时间似液体般流动着，街上人群喧闹，天空掠过飞鸟，站台上涌动着人潮。这里与上海租界何其不同，又何其相似。

　　　　荣弦薇早就耐不住累，回去歇息了，只剩苏幕遮还拉着慕止然，兴致勃勃地逛达着。

　　　　太阳快要落尽，两人并肩走着，好像走路是件不厌其烦的事情。偶尔累了，就找上一处席地而坐地歇息，微风拂过，一片宁静，轻柔地抚摸着她白皙的面容。

　　　　“这里真是挺好的，不过住久了也会无聊的吧。”她目光滢亮，看向远方。

　　　　慕止然淡淡一笑，“你才住了两天，就觉得无聊了？”

　　　　她嘟了嘟嘴，也不讲话，“很奇怪的心情，想走想留的，很矛盾。”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既想不疯魔不成活，又想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总在渴望，又总在失望。总在接受，又总在拒绝。”　慕止然的目光极为清静与悠远，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瞳孔，掩住了心绪。

　　　　苏幕遮笑了笑，道：“每次和你说什么，你就能把我说的话上升一个高度，有意思。”

　　　　“也只有你会觉得有意思。”他淡淡地接上了一句话来。

　　　　苏幕遮抿了抿唇，偏头道：“司马识焉不是将你视为知己嘛，你说这些他不爱听吗？”

　　　　“司马兄台只是欣赏我在诗文上的一些见解罢了。”

　　　　“就是他只听他爱听的，他把你当知己，你却不把他当知己。”　苏幕遮轻轻晃动着身体，似有节奏感一般。

　　　　慕止然抬头看着，云层似乎愈发厚重，但他仍能透过那层艳红，看见背后不明亮的光。

　　　　“休息好了，走吧。”苏幕遮站起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