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民国- 第45部分

　　　　司马识焉微微皱眉，瞳孔紧收，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去，“我上大学时曾读过不少书籍，是关于名人的成功之路，我记得……”

　　　　“得啦！要是看个成功书籍就能成功，大家都成功去了。”苏幕遮摆了摆手，想也未想便打断了他，“任何东西都是不可复制的，连两片树叶都不相同，更何况是人呢？”

　　　　他愣了愣，随即一笑，“话粗理不粗。”

　　　　“你现在是不是有了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她自夸起来也是毫不吝啬和脸红。

　　　　他摇了摇高脚杯，递到她的手里，缓缓起身，“这种感觉倒还没有，不过为了表示谢意，这杯红酒就赠与你了。”

　　　　她瞧着他缓缓走远，看了看高脚杯，扬声道：“你拿个自己喝过的送给我，真抠门……”

　　　　屋外夜露凝重，屋内光影交叠。觥筹交错间，无数剧目上演。她倚靠窗边，独自享受着难得的安静，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缓缓飘向了远方，远离了这纷乱的愁绪。

　　　　思绪被扩音器传出的声音所打断。

　　　　她往前挪了几步，见司马余站在高处，手握了一张稿纸。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平常最讨厌听的就是这些高谈阔论，所以便逆着人群，出了门，这才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不远处暗黄的灯光下，倚靠着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

　　　　慕止然扬着修长的手指，指间是一根雪茄，他的眼神被光晕浸染得清冷又凉薄。他轻吐烟圈，一幅怡然又惬意的模样，又微微抬起下颌，星光洒在他如玉的面孔上，将他与人间轻轻隔离，飘渺如同无物。

　　　　她抿了抿唇，他似乎也看见了她，淡淡地扬了扬唇角。

　　　　“你怎么跑出来了？别告诉你只是出来抽根烟。”苏幕遮随意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

　　　　他掐灭烟头，轻扬眉目，“你猜对了，我就是出来抽烟而已。”

　　　　“才不是呢！我看你和我一样，不喜欢待在这种地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吧？”

　　　　他微微皱眉，“还没到时间，酩彦要再过一阵子才能开车来接。”

　　　　“不用他开车来接。”苏幕遮嘻嘻笑着，璀璨的星光汇聚在她的眸中，灿烂又美好。

　　　　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那辆单车，笑道：“那辆单车没有上锁，我们去骑着玩玩，怎么样？”

第六十八章　单车（）　
“骑单车？我不会，你会吗？”慕止然瞧了她一眼，道。

　　　　苏幕遮愣了愣，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慕止然疑惑地看着她，听她道：“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嘛！”

　　　　慕止然扬了扬唇角，“那是当然，我不会的东西有很多。”

　　　　“嗯。”苏幕遮拍了拍他的肩膀，“骑单车我可是会的，孔夫子曾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你要虚心向我学习。”

　　　　她边说边去搬那辆单车，无奈礼服太重，她无法跨上去。

　　　　慕止然淡淡一笑，苏幕遮面上一红，如桃蕊般娇艳，“慕同学，你不可以嘲笑老师，快来帮老师把车扶好。”

　　　　慕止然的笑意愈发明显，轻轻地帮她扶住单车，她跳了两下，这才勉强坐了上去。

　　　　“好啦！慕同学，你先看老师示范一遍。骑单车没什么要领，就是要掌握平衡。”她踩下踏板，歪歪斜斜地骑了出去，差点撞到对面的树上。

　　　　她慌忙刹车，回头瞧着慕止然，慕止然垂了眸子，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她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刚才发生的是意外，我好久没骑了，一下子没掌握好，再给你做一次示范，你要认真看。”

　　　　慕止然轻轻扬了眉目，缓缓踱到她的身边，从她手里接过车子，淡淡道：“让我试试。”

　　　　“哦，小心摔跤。”苏幕遮把单车递到了他的手里去。

　　　　他淡淡一笑，握住车把，轻踩踏板，动作若行云流水。

　　　　“连骑个车子都这么好看，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苏幕遮暗暗嘟囔着，却又见他已经掌握好了窍门，骑得格外平稳。

　　　　她只能长叹一声，上天不公平得有些过分了。

　　　　“上车。”他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我带你。”

　　　　她兴奋地拍了拍手，在后座坐好，他轻巧一蹬，车便奔了出去。

　　　　“去哪里？”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来，混合着舒适的夜风，沁人心脾。

　　　　“去……江边！”她想了想，扬了声音，笑道。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

　　　　晚风轻拂，夏花璀璨。悠扬的乐曲声音与他们越来越远，星空与他们遥遥相望。她踢踏着玉足，银质小皮鞋散发着一圈圈的光泽，反射着月光的淡薄。

　　　　夏日的江边仍是有着星点的凉意，他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瞧着涤荡起的江水，伴随着温柔的月亮。

　　　　两人靠着栏杆，并不说话，言语寄寓给了眼光。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道：“明天就是约定交还萧天晴的日子了。”

　　　　她怔了怔，默了默，道：“交还完了，我就可以回家，蓝小姐也可以回慕公馆了，是吗？”

　　　　他抬头望着璀璨的星空，轻吐了一个字，“对。”

　　　　她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今后两个人能这样单独相见的机会肯定会少上许多，这样的时刻，说一些道别的话似乎才应景。

　　　　“突然让我回家，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舍。”

　　　　“那是高兴多，还是不舍多。”他轻声发问，却似有沉重的东西敲击了她的心房。

　　　　她想了想，如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回家以后，就可以见到爸爸，姨娘，还有静岚。不回去，就可以见到琳琪，还有……你。”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脸也不自觉得红了起来。

　　　　他轻轻一笑，静静地凝视着她。晚风缱绻了她的发丝，悄然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寂静的空气，盛放了千言万语，恒久地吐露着心绪。

　　　　他微启薄唇，正欲开口，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六爷，苏三小姐，在江边的是你们吗？”

　　　　“是酩彦。”苏幕遮调转目光，见到黑色奥斯汀的灯光闪烁不停。

　　　　她笑了笑，道：“酩彦应该是来接我们的，走吧。”

　　　　“好。”他点了点头，走到了她的前面去。她瞧着他清瘦的背影，只觉得他承担了太多的东西。

　　　　慕止然瞧了酩彦两眼，目光并无深意，可跟在慕止然身边多年的酩彦还是反应过来，此时气氛有些不对劲，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啊……

　　　　慕止然挥了挥手，拉开车门，坐到了主驾驶的位置上。

　　　　酩彦顿时傻了眼，不解道：“六爷这是要亲自开车？”

　　　　“我与苏三小姐出来骑了一辆单车，总是需要人送回去的，酩彦，你就把车骑回去吧。”他淡淡地转身，苏幕遮拉开车门，坐到了他的旁边。

　　　　“六爷，我……”酩彦欲哭无泪，只道了句，“是。”

　　　　黑色奥斯汀缓缓驶入慕公馆，通明的灯火在她的眼里烙下痕迹。

　　　　琳琪给她准备了宵夜，见两人一回来，便命厨房送上了一碗酒酿圆子。

　　　　她一个人坐在饭厅，慕止然明日一早还要送萧天晴回去，便早早去睡了。

　　　　她百无聊赖，边搅合着圆子，边和琳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明天你们家的蓝小姐就回来啦，我也该走了。”

　　　　“可不是吗。”琳琪微微红了眼眶，离别的情绪呼之欲出。

　　　　苏幕遮叹了口气，打趣道：“你也终于可以逃出我的魔爪喽。”

　　　　琳琪噗嗤一笑，道：“苏三小姐对我们都是真心相待，你要离开我难过都要难过死了，你还在说什么魔爪，我可从没把你当魔鬼。而且蓝小姐她……”

　　　　苏幕遮无意道：“她怎么啦？”

　　　　“她虽然对我们也不错，但是比起苏三小姐你，还是差了一截子。只要我们一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她的贴身丫头便会教训我们，然后她再来唱白脸，帮我们解围。”

　　　　这蓝铃月也真够累的。苏幕遮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也不再说话，埋头猛吃着。

　　　　琳琪见她没了话，便起了身，帮她去整理行李，边整理边道：“我此前听闻过六少爷对苏三小姐不同，又听坊间传言苏三小姐乖张任性，也就对苏三小姐没什么好印象。可是见了苏三小姐后，觉得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外面的传言都不靠谱。”

　　　　“外面的传言我都习惯了，说来说去无非就那么点事。”苏幕遮满不在意道。

　　　　“其实我觉得苏三小姐你和我们六少爷真的挺般配的。”琳琪嘟囔道，“要是你们有一天能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苏幕遮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们六少爷可是什么都没有表示过，再说了他不是还有未婚妻嘛！”

　　　　“蓝小姐与他并未正式订有婚约，而且六少爷这次帮助司马先生，也是为了以此为条件，帮小姐你解除婚约。”

　　　　她怔了怔，微微蹙眉，“我以前问过他，他说那是因为我和司马识焉都是他的朋友，他……”

　　　　“我觉得那只是六少爷在找借口而已。”琳琪笃定地道。

　　　　“哎呀，好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猜来猜去，头都要猜疼了！”苏幕遮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回了房间，一头闷在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先不管六少爷怎么想的，苏三小姐，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嘛！”琳琪伸手去推她，可是她却岿然不动，呼吸逐渐变深，倒是真的睡着了。

　　　　琳琪叹了一口气，轻轻阖上了房门。

　　　　清晨意味着一天的开始，也意味着一天的结束。日光划破寂寥，将天空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鸟啼声如等待的乐章，吞吐着奇怪的旋律，掠过了火焰般的骄阳。

　　　　黑色奥斯汀缓慢地行驶在主干道上，萧天晴的双手被箍得极紧，太阳穴被慕止然的枪口冰冷地抵触着。

　　　　“慕止然，你可别耍什么花样，我爸爸可是萧震林，他背后还有了不起的人物在！”萧天晴得意道。

　　　　慕止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是令他不爽的嘲讽，他狠狠道：“你敢这样看我！等我一出去，第一个就收拾的是你们慕家！”

　　　　慕止然扬了扬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下一毫米来，萧天晴愣了愣，立马闭了嘴，万一惹恼了慕止然，说不定他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酩彦瞧了瞧后视镜，嘴角上挑，心想这个萧天晴真是孬得不能再孬了，也不知道萧震林怎么会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出来。

　　　　前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酩彦踩了刹车，转头道：“六爷，是萧震林的车。”

　　　　“下车。”慕止然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意思。萧天晴努了努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心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便移了下去。

　　　　他的太阳穴依旧被慕止然的枪口抵触着，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父亲，面上这才露出笑容，却见父亲神色严峻，不由又瘪了瘪嘴，黯淡下了目光。

　　　　“萧先生，令郎已经带来，我的义务已经完成了，今后我们两家互不相欠，互不相犯。”　慕止然额角微凉，淡淡道。

　　　　“自然。互不相欠，互不相犯。”萧震林重复了一遍。

　　　　慕止然收了枪，转身而去，却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站定脚步，微微蹙眉，灵念一闪，忙道：“萧少爷，小心。”

　　　　然而他出口还是慢了半拍，冰冷的子弹没有偏差地刺穿了萧天晴的头颅，一片血泊之中，众人惊讶之下，萧天晴失去了知觉与生命，沉沉地栽到了地上。

第六十九章　回家（）　
“天晴！”萧震林赶忙去查看地上痉挛的萧天晴，萧天晴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的光线愈来愈散，直至消失。

　　　　慕止然微微闭眸，蹙了眉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味，凝重了时光，宛转了心伤。萧震林慢慢地起身，日光虽然浓烈，却仍透不过他的表情，他沉下声音，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们几个，把少爷抬去殡仪馆。”

　　　　“是。”几个马仔大气也不敢喘，手中的动作却是麻利的。

　　　　“慕六少爷，在你看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抬起眸子，目光中的森冷与阴狠被恰到好处地遮掩，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唇角，泄露了他的心绪。

　　　　慕止然的目光有如一泓清泉，平静无波，清澈见底。他缓缓移动眸光，望向远方，半晌，方才道：“萧先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是吗？”

　　　　萧震林阴恻一笑，“在我看来，你与苏南城都有嫌疑。你放弃与我的对抗，是迫不得已，你内心并不想这么做，用此作为导火线，再度挑起矛盾，也是有可能的。”

　　　　慕止然轻扬眉目，等待下文。

　　　　“但你为人还算不错，不像苏南城狡诈多变，我更怀疑是他派人做的，目的是挑起你我矛盾，让我们继续针锋相对，他好浑水摸鱼。”

　　　　慕止然半阖了眼帘，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可萧震林能不被悲伤和仇恨蒙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出两种可能，也的确不枉费萧震林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

　　　　“得了，慕六少爷，我儿的葬礼还望你能来参加，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你请回吧。”

　　　　慕止然轻淡一笑，转身而去，酩彦为他拉开车门，他静静地坐着，目光掠向空处。

　　　　“六爷，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枪都上了镗，就差冲下去和萧震林那帮子人血拼了！”　酩彦舒了一口气，顿了顿，又道，“不过由此看来六爷您的品性还是得了所有人的认可，这么大的嫌疑下，萧震林都选择相信了您。”

　　　　他话音刚落，便听慕止然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他不解地看着后视镜中慕止然清俊的面孔，道：“六爷，怎么了？”

　　　　慕止然顿了顿，声音轻而浅，“你以为他真的相信我吗？他只是不想让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解灰飞烟灭。”

　　　　酩彦如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六爷您的意思是，萧震林这时不与您计较，只是因为不想再与慕家起什么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