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回了病房中去。慕止然缓缓起了身。这监护室密不透风。只能在开门关门见吸上一口新鲜空气。的确令人难受。不过也是因为如此。那如竹林般的气息便将这屋子紧紧环绕。他面上的笑容如正好的清风。缓缓弥散。
“明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她坐在他身边。低声喃喃。他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抚过她青丝间那粉色的丝绸带子。她的眉心噙着几度愁容。却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
“幕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流苏耳坠一晃一晃的。她微微低垂着眸子。往日里轻盈悦耳的声音带着几丝沉痛与担忧。
“我怕回了上海。依旧免不了这些烦人的事情。止然。我总觉得有人要害你……”
慕止然怔了怔。不由扬了扬唇角。那抹笑容愈发温润。就好像初升的太阳。不浓不烈。却又格外有温度。
“要害我的人的确很多。但是我不是完好地在你面前吗。不会有人成功的。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改变。”
苏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点了点头。只要他这样说。她就会无比得安心。
他瞧着她又绽放了笑颜。不由也跟着扬了唇角。伸手将她揽到了怀里。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第两百一十八章 重回中心()
慕止然失去意识。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早已成了上海滩一个轰动的大新闻。
苏幕遮从火车上下來。酩彦早已赶了过來。如今相见。已是泪流满面。记者在车站外围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看客们伸长了脖子。看着苏幕遮的表情。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不免为她可惜。
慕止然躺在病床上。宛若一个沉睡了一般。清冷的面上已无任何表情动作。
病床被推进了酩彦特意弄來的大车上。一行人朝花州处的慕公馆驶了过去。上海的冬天去的倒是也快。北方仍是飘着大雪。这里便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
琳琪和静岚候在家门口。她们从报纸上得知了近日发生的事情。早已哭成了泪人。如今见苏幕遮归來。更是难抑心头的痛苦。差点便放声大哭。直到苏幕遮瞪了一眼。她们才止住了哭腔。忙帮着将病床进了屋子里。
“怎么会这样……”
琳琪抹了一把眼泪。脑海里划过慕止然清淡的笑容。她自小与慕止然一起长大。见过许多穷凶极恶的局面他都应付过來了。怎么如今……
大门被狠狠地关了上來。酩彦缓缓站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苏幕遮朝门外瞟了几眼。随行的韩胜又拉上了窗帘。再三确定。这才看向了病床中躺着的那个人。
慕止然缓缓睁开眸子。倒是把静岚和琳琪吓了一跳。
“姑爷。”
“六少爷。”
“嘘。”
苏幕遮忙明示让她们噤声。她们赶忙闭上了嘴。互相看了一眼。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喜悦。
酩彦忙将慕止然扶了起來。慕止然道了一句谢。唇角依旧噙着那抹浅淡又清冷的笑容。酩彦这才舒了一口气。确定计划的确是成功了的。
然而慕止然根本不给他喘气的机会。理了理领子。便道:“最近上海发生什么事洠в小!
的确是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了的。
酩彦点了点头。慕止然明白他想要详说。便先扬了扬手。正了身子。温润的声音缓缓从他口中溢了出來。
“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洠в斜匾髂忝恰5俏蚁M忝悄馨镂衣髯⊥饷娴娜恕!
静岚和琳琪都相当聪明。一听这话。忙点了头。但酩彦仍是有点不放心。插嘴问了她们。
“如果外面的人问起來。你们怎么说。”
“我们就说六少爷一直洠选!
“对。一直洠选!薄【册耙仓馗戳艘槐椤
酩彦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慕止然去。慕止然缓缓坐下。瞧着茶几上放着上次忘记带走的烟盒。便从中取了一支雪茄來。静静地点燃。
火苗蹿升。烟雾缭绕。可他眸中清亮的光却透过这层层阻碍。穿透了出來。
“以后这段日子。外面主事就需要靠酩彦了。”
“但凭六爷吩咐。”
慕止然点了点头。又起了身。走到了韩胜身边。韩胜冲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中透着赏识的意味。
“小然。你如今如此出色了。如果令尊令堂……”
他的眸光瞬间黯淡了下去。慕止然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韩大哥什么时候也学会唉声叹气了。我们的计划成功了。该高兴才是。”
“我是高兴。只是……”
只是前方的道路依旧凶险。可是他却不能帮着慕止然一起走了。他韩家和纳兰家是世交。当年纳兰家被灭门。他与父亲恨不得杀了幕后元凶魏东仁。只是魏东仁联合了各方势力。他们韩家也一时难以自保。出国避难。这才免遭了毒手。
学成后。他无时不惦记着西容与西然。再度回国。已物是人非。西然不知去向。而西容已变成了江家的少爷。
如今相见。却又要别离。不过好在他以后可以借着治病的缘由。经常來慕公馆拜访。只是西然。已然回不去当时的姓名。也回不去当年的轨迹。
好在。西然并不孤单。他有一个知他。懂他。敬他。爱他的女子相陪。他看得出來。这是西然在孤寂的生活中。唯一的甜蜜。唯一不愿放下的牵绊。
“今晚就留下來。好好吃吃喝喝。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面对。”
慕止然扬了扬唇角。韩胜也跟着略略一笑。
慕止然今日倒是兴致大发。要亲自下厨。韩胜也觉得有意思。就和他一起进了厨房。反倒是苏幕遮、静岚、琳琪、酩彦入了座。有一下洠б幌碌亓淖拧
她偷偷朝厨房看了两眼。只能透过玻璃窗看见他隐隐的轮廓。
慕止然右手握刀。左手恰好叠放在马铃薯上。他手上的动作飞快。马铃薯在刀刃下迅速变成了片。又由片迅速变成了丝。由于害怕外界的窥视。慕公馆的窗帘早已拉了起來。室外的月光无法透入分毫。
韩胜看着他清俊的侧颜。心头恍然一酸。想到他恐怕要在黑暗中度过余生。便浑然不是滋味。竟一个不注意。切到了手。
他微微抬眸。朝韩胜看了过去。“韩大哥。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眸子有着难掩的清亮光芒。清澈的瞳孔连接了心房。若不是内心坦白与空档。任谁都不会拥有这样的纯粹。
只是说好听一些是纯粹。说难听一点。却是虚无。
韩胜忙摆了摆手。“洠в泄叵怠P∩恕F饺绽锬檬质醯丁>8钭抛约骸!
慕止然听了他这话。不由扬了唇角。“韩大哥说笑了。如果你做手术连自己都能切着。怎么还会有病人指明要找你。”
韩胜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话本來就不多。就算要说。也是谈论正是。何况他与慕止然本來就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一时间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可以说的话。
两个人默默地切着菜。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來。慕止然几乎瞬间就回了眸。唇角噙着一丝温润的笑意。
“饿了。”
“也还好。就是进來看看你们在忙活什么。静岚、琳琪还有酩彦开始赌牌了。我最近手气不好。可不想加入他们。”
慕止然笑了笑。声音愈发柔和。“想玩就去玩。洠形摇!
苏幕遮吐了吐舌头。“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去玩了。”
她的身影一蹦一跳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缓缓移回了目光。神情如拢了一层淡然的月色般。朦胧又清冷。
他不是洠в谢孟牍庋纳睢G捉娜俗谕徽抛雷由稀L判τ铩W嘧呕陡琛G谱疟诼幕鹧嫜境鲆皇业娜榷取G谱帕骼说男侨荷烈挪煌墓庠蟆>破愦肌G宀璧弧N骞馐8鞑幌嗤H词茄袒鹑思洹
这一觉。他难得睡得踏实。梦里那片无边的黑暗与梦魇。终于离他远去。
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起得比苏幕遮要晚。
韩胜是今早的火车。怕打扰了他的休息。所以先行离去了。苏幕遮送他到了门口。又吃了一顿早餐。才见着慕止然下楼來。
“早上好。”
“早上好。”苏幕遮嘟了嘟甜橙色的小嘴。“今早许多打电话來问候你病情的人。还有很多要來探望的。我都拒绝掉了。”
慕止然现在对外形象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他既然昏迷。日本人肯定不会把视线关注在他的身上。他的敌对方也会松懈一口气。他只需要在背后操作就可以了。
“如果有欧阳先生要來拜访。记得请他过來。”
他话音刚落。便见酩彦神色匆匆地走了过來。说來也奇怪。酩彦早已是不避讳她了的。可是今日面色间却有闪烁。好像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两人进了书房去。书房的采光曾经是最好的。可是如今也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只能按下电灯开光。光线才能映在他的容颜上。
一旁摆放的文王鼎散发出陈旧却厚重的光泽。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上去。只听酩彦压低了声音。
“六爷。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那个苏莱归在捣鬼。”
慕止然心里显然一片了然。眉宇间依旧温润。并无半分波澜。他微微低眸。让人窥不出他的喜怒。
酩彦上前了一步。“六爷。苏莱归自从得知了您的身世。将此事无意间透露给了蓝小姐和二少爷。他只要活着。就是对你不利。我想要是我们必须要对苏莱归动手了。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做出多少事情來。相信少夫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也会理解我们的。”
慕止然淡淡一笑。无意般扬了唇角。眼光缓缓地落到了酩彦的身上去。那抹淡然却不失威力的光线。让酩彦不觉往后退了几步。
“若你真的以为她会理解。刚才为什么要避开她。”
“我……”
酩彦磕磕巴巴。一时答不上任何话來。
慕止然转眼看着窗帘上纹绣的风信子。眸光也是浅浅淡淡的。书房里混合着檀香芸香这两种气味。交叉在一起。摇曳与回味着思绪。
“那我们该如何对付苏莱归。要不我们借别人的手要他的命。他是个军人。战死沙场什么的。太容易了。”
慕止然扬了扬唇角。清亮的眼神却透着复杂的光线。
第两百一十九章 替罪羊()
黑色轿车悠悠开进位于花州的慕公馆内。一群记者围了上去。争先恐后地要了解慕公馆内的情况。苏幕遮纤细的食指轻轻拉开一个细小的缝隙。蹙了蹙眉头。又把窗帘拉上了。
“慕六少爷。你的名声也太响亮了。我们家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慕止然正在翻阅今早的报纸。旁边放着一杯苦咖啡。他倒也不急着喝。咖啡的热气缓缓升腾起來。给空气添了一丝暖意。
“六少爷。欧阳先生來了。”
琳琪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屋外的那些记者长了顺风耳。欧阳华摘下帽子。如他活到了这样的年龄。本不该激动的。可此刻双臂竟也颤抖了起來。接过了慕止然递來的手。狠狠握住。
“慕六少爷。此去凶险。你能挺过來。实在是……”
欧阳华这才发现。言语到了激动之处。果然是洠в辛舜视锟梢员泶锏摹
琳琪给两人上了一杯红茶。如今气温已经渐渐回暖。但她还是觉得喝红茶比较好一些。骨瓷杯上刻印着星云。摇曳出一片孤寂。
“从今以后。我只能在屋子里待着。若是有什么消息需要传达。由幕遮负责就好了。”
欧阳华看了苏幕遮一眼。点了点头。“也好。幕儿和我女儿是朋友。两人來往也说得过去。虽然这次北上太过凶险。但不论怎么说。终究是挺了过來啊。你如今装作昏迷不醒。也的确是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慕止然点了点头。欧阳华心中仍有疑虑。不禁问道:“可是这日本人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之前你我谈论时。都觉得是令兄透露的。可令兄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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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但慕止峰知道了。连蓝铃月也是知道的。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什么。
是谁这么想置慕止然于死地。又是谁可以这么确定慕止然就是纳兰家的后人。
“幕遮。想什么呢。茶都快凉了。怎么不喝。”
她总觉得自己还差一步就能想明白了。可是却突然被慕止然给打断了开來。无奈之下。只得睨了他一眼。伸手拿起茶杯轻轻抿着。
慕止然垂了垂眸子。酩彦在他身后站着。以这么多年跟随慕止然的经验來推断。刚才慕止然出声绝对是故意的。
“欧阳先生。这些都无关紧要。曾经敌在暗。我在明。如今我也身处暗处。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办法來对付我。现在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扳倒魏东仁。”
欧阳华点了点头。“你说得洠Т怼U庹笞游憾室彩チ送饨徊康闹С帧T谝恍┦挛裆献苁窃谂霰凇!
慕止然扬了扬唇角。“张琳以为是魏东仁主谋。害了萧少爷。所以自然不会给魏东仁什么好脸色看。”
欧阳华笑了笑。打量起眼前这个少年來。他的眼角眉梢淡然得了无痕迹。心里想必也洠в腥魏味鳌K暝碌某恋怼I畹牧骼搿C说牡怪谩K坪鯖'有给他蒙上任何灰尘。他就这样淡定自若地生活着。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谈笑着。让人羡慕。更让人佩服。
想想自己。是什么时候才达到这种境界的呢。又或者是。自己现在还洠в写锏秸庵志辰纭
他默了默。开口问道:“恕我说句睿饣啊D搅僖N乙恢本醯靡阅愕男愿瘛2惶袷腔岣闯鸬娜恕!
慕止然握着茶水杯的修长手指微微一紧。他轻轻抬了眸。客厅的水晶宫灯洒落的光芒被他的目光缓缓吞噬。与他眸底的清澈融为了一体。
“我本來洠в写蛩阏饷醋觥N憾拭鹞衣拧N矣资钡娜窙'有能力和他对抗。如果不是他來找事的话。我也不会要他的命。复仇不是洠牍V皇且咽裁炊技窃谛睦铩L哿恕!
欧阳华点了点头。他一直知道慕止然的心很大。但却不知道大到了什么程度。如今看來。纳兰夫人教育得真的很好。慕止然最终很有可能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地。
“酩彦。你把昨天兄弟们截获的情况说一说。”
“是。”酩彦上前一步。朗声道。“昨夜我们在东码头的眼线发现了一批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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