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奚神秘一笑。唇角边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你大可以自己去说的。如今我哥哥他们转移到了汀州。”
苏幕遮愣了愣。瞳孔瞬间放大开來。滢亮的眸子透着一丝惊异。
“汀州离上海只有一小时的车程。如此看來我可以自己去了。”
高奚点了点头。挽住她的胳膊。娇俏一笑。“可不是嘛。來找你就是想让你与我一起去的。”
她点了点头。羽睫慢慢垂落下去。心里思索着该如何与父亲说起这件事。父亲与舟氏是定然不会让她跑到汀州去的。高奚见她似在苦想什么。不由好奇。正欲发问。却突然见她抬起了眸子來。
“我先回家一趟子。”
高奚舒了口气。“原來你是在想这个。这是自然的。我们今晚再出发。若是令尊想要一起去的话。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再托人买票。”
她抿了抿唇。低了眸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高奚显然不知道苏莱归与父亲的关系已经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她若向父亲提起。父亲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别了高奚。她便回了家去。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偷偷离开几天。
璀璨的繁星点染着无限的思绪。照亮了斑驳的一隅。她抱着腿。坐在客厅里。仍是决定对父亲实话实说。夜晚静谧。万物平静地睡去。又平静地苏醒。生活固有的轨迹一一温习。缓慢运行。
“幕儿。你在做什么呢。可是有什么心事。”舟氏正巧下來散步。瞧她呆呆地坐着。便问道。
苏幕遮看了看怀表。距离与高奚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心下也就愈发急了。
“爸爸什么时候回來。”
舟氏看了看客厅正中央的座钟。凤眼流光微转。抿唇细细想了一会子。这才道：“我记得今日老爷参加总领事的派对去了。应该很晚才会回來。怎么了。”
苏幕遮点了点头。准备差几个小厮去告知父亲一声。正准备起身。就听舟氏的声音幽幽传了过來。
“幕儿。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代为转告的。”
她蹙了蹙眉。这舟氏的观察能力到底是不错的。听了她一句问话就清楚了她一定有事情。
“幕儿。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做了许多让你失望的事情。我也想尽力弥补。如果你能信我这一次的话。我绝对会做得很好的。”
苏幕遮滢亮的目光落在了她精致的容颜上。她的丹唇轻轻上扬。那抹笑容让苏幕遮恍惚以为回到了两人初见的时间。星光在她白皙的面上飞舞。飘逸着闪烁的色彩。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告诉爸爸。我……”苏幕遮顿了顿。面对舟氏。她不能百分百信任。便改了口。“我有朋友过生日。我需要去汀州几天。”
舟氏怔了怔。心头却是一喜。算起來这几日她就要生产了。本还在苦思着如何把苏幕遮支出去。洠氲嚼贤分２挥盟胧裁凑惺Ｕ馑漳徽诒阋约撼鋈チ恕�
尽管如此。她表面仍是装出了一副担忧的模样。“你去汀州做什么呢。虽然那里离上海很近。可是如今局势太乱了。租界外天天都在打仗。一不留神就……”
她叹了口气。又道：“罢了。你若想去。也就去吧。需要小厮跟着吗。”
苏幕遮忙摇了头。她便又笑道：“你爸爸那里你放心。我会转告了的。”
蓦地。她又补上了一句。“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写张纸条。交给静岚。老爷回來了。由静岚亲手交过去。”
苏幕遮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月光投影下了一片皎洁。火车站的热闹掩饰不住内心的虚无。互相别离的人群。面上挂着残留的泪水。心沉痛在无底的谷崖里。挤出的笑脸如无声的泣诉。如无言的苦楚。
另一边。则是相聚的人群。互相拥抱着。寒暄着。微笑盖过了满脸的疲惫。欢乐超越了心中的痛苦。
她在人群之中等待着。面上洠в腥魏伪砬椤Ｓ肽娜喝硕几窀癫蝗搿�
“抱歉。我來晚了。”
高奚似乎是跑着过來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洠У人省１闾咿捎值溃骸拔野致璨蝗梦胰ァＮ彝盗锍鰜淼摹Ｋ撬低≈菹衷谔乇鹇摇２还也恍拧７凑乙礁绺纭！�
她点了点头。心中与高奚的想法是一致的。两人相视一笑。上了火车去。
火车慢慢启动。蒸汽隆隆地冒着。窗外的人群离她们愈來愈远。他们的喜悲离她们也越來越远。远到不曾体会。便就遗忘了。
苏幕遮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窗外。心里只暗暗祈祷这次能够顺利。别出什么大意外才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紧张（）
她瞧着一片漆黑的窗外。顿时也有了些困意。
高奚仍在手舞足蹈地讲着些什么。“到了以后我哥哥的副官会來接我们的。到时候……咦。苏三小姐你睡着了吗。这可只有一小时的车程。小心过会儿起不來。”
苏幕遮睡眼朦朦。听了她的话也当做听不见了。随意转了个身。又继续睡着。
“哎。真拿你洠О旆ā！�
高奚摇了摇头。从手袋中拿了一本书出來。点了小方桌上的煤油灯。随意翻看着。打发时间。
时间过得倒也还算快。苏幕遮心里又一直装了事。也洠г趺此臁？斓酵≈菡颈阈蚜藖怼８咿扇滩蛔〈蛉に潜ㄕ驹薄Ａ饺诵δ至艘换岫＞椭匦抡砹艘伦庞敕⑹健Ｏ铝嘶鸪等ァ�
一股暖风扑面而來。苏幕遮猛然一醒。抬头望去。
这里的星空蒙着一层灰尘。洠в心敲磋病６媲懊嘌拥某隹凇Ｐ藿ǖ靡膊簧鹾阑硗腥硕济嫒缢阑摇Ｋ榔脸痢＇有半点活力。
高奚显然洠萍庑Ｖ还俗捧诮趴纯茨莵斫铀母惫俚搅藳＇有。
“高小姐。”
声音是从身后传了來。两人皆是一怔。朝身后望了去。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的少年挺直而立。笑容极为规正阳光。一口牙齿雪白透亮。黑眸炯炯有神。
高奚面上一红。慌忙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哥哥的副官。叫明鼎宇。这位是苏三小姐。苏副团长的妹妹。”
明鼎宇的目光这才慢慢地移到了苏幕遮的身上來。苏幕遮第一次见到行军打仗之人。自然是觉得他眉宇间噙着一抹不凡的英气。便生了几分好感。与他笑打了招呼。
“原來这位就是苏副团长的妹妹。我经常听副团长提起您。而且也经常见他给您写信。总是写了一封又一封。然后觉得不好。又重新写过。说起來他每次要写上个七八遍。才能给您寄出去呢。”
苏幕遮愣了愣。显然洠氲剿绽彻槎源葱耪饧履苋绱巳险妗Ｔ傧氲剿绽彻樗嬉饣氐男拧２挥擅嫔弦缓臁５土隧印�
半晌。她方才道：“明副官。不知道我哥哥的伤现在如何。”
她一提起这话。明鼎宇本來明亮的眸光便黯下了一分來。如此看來。他不用回答。她便也明了了大半。只叹了口气。心提得愈发高了。
“苏三小姐。你也不要过于担心。我们随军的医生都很有经验的。而且现在部队已经驻扎下來了。免了长途跋涉之苦。再加上苏三小姐您來了。我想副团长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苏幕遮偏头看他。倒觉得他说话比她文绉绉得多了。据她所知。军队里的副官大都是行伍出身。洠в卸凉裁词椤６馕幻鞫τ睢Ｏ匀徊皇钦庋�
高奚自然是瞧出了她的疑惑。便笑道：“明家在上海也是有名的家族之一。明副官是明家的幼子。苏三小姐有听说过吗。”
苏幕遮蹙了蹙眉头。她向來不喜欢打听这些。自然是洠в刑倒摹５绱丝磥怼Ｉ虾Ｌ哺骷夜右膊蝗蔷颇曳勾Ｈ杂邢衩鞫τ畎愠錾恕Ｋ用恋乜戳烁咿梢谎邸Ｌ鸪壬拇浇茄锪搜铩�
高奚自然是了解她这眼神的含义。面上不觉更红了。只赶忙低了眸子。
明鼎宇对女孩子间的小眼神也不了解。只随意一笑。道：“两位请这边來吧。”
苏幕遮点了头。与高奚挽着手一同去了。上了军车。
夜色愈发凝重了。街上的房屋七零八落。实在破烂。曾经的小桥流水已经干枯。野草丛生。枝叶已有多时无人修剪。乱糟糟的样子如诉不尽悲苦。
时光如流沙。她恍惚间想起小时候來时。这里还是乌衣云巷。柔美水乡的模样。而如今却被蔓延的战火摧残成这般空白与虚乏。伤感与回忆互相交扯。撕碎了烟火。
一路上谁都洠в兴祷啊＞底瞬簧俾贰２诺搅苏士凇�
明鼎宇出示了证件。守卫这才放了他们进去。苏幕遮瞧着那守卫快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黝黑皮肤。又看着他已经穿破了的鞋。心头滑过一丝苦楚。转眼看着自己的一身华服。心突然一梗。五味陈杂的感觉便覆了上來。
“两位先与我见了高副团长。再去看苏副团长吧。”
高奚询问似的看着苏幕遮。苏幕遮点了头。与她一同下了车來。朝正中央的帐中走去。高奚的哥哥高凌端直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眸子。双手敲打着扶椅。桌上是半根洠в谐橥甑难┣选Ｑ涛礴匀啤Ｕ龇考浔幻缮狭艘还墒煜さ钠丁�
“哥哥。你又抽烟。”
高奚冲了上去。不由分说。把烟头掐灭了。怒视着高凌。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准抽烟。抽烟伤身。爸爸如今都戒烟了。你还抽什么。。”
高凌睁了眸子。见自己的妹妹完好立在眼前。不由宽心一笑。又见着明鼎宇仍站在旁边。便起了身。拍了拍明鼎宇的肩膀。
“小宇。谢谢你把我妹妹安全接了过來。”他又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我这妹妹太唠叨。真不知道以后哪个娶了她。能整天被她烦死呦。”
苏幕遮偷偷一笑。见高奚面上一片如晚霞的红。她的余光瞥在明鼎宇身上。明鼎宇却仍未察觉。只是被高凌的话给逗乐了。噙了一丝笑容。
高奚嗔了一眼苏幕遮。“怎么连你都笑话我。”
从苏幕遮一进门來。高凌便注意到了她。自然眼前一亮。这苏三小姐的大名远在北方行军打仗的他也听说过。她是上海小报最爱报道的对象。做事出格又任性。如今一见。却是安静站在一边的模样。倒让他有几分讶异。
“哦。对了。哥哥。这位是苏三小姐。是苏副团长的妹妹。她是來探望她哥哥的。”高奚忙介绍道。
高凌点了点头。定定地瞧着苏幕遮。苏幕遮毫不避讳。也直直看着他。他这才发现。苏幕遮的安静只是表面。那双盈动的眸子透着繁多的色彩。让人多瞧一眼。便要被吸进去。
他笑了笑。缓缓移开视线。“苏三小姐。久仰久仰。”
又是个久仰久仰的。苏幕遮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不禁琢磨起自己名声传得那么远吗。连一直在北方行军打仗的高凌都爱看小报。都认得她。
“高副团长恐怕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吧。”她随意笑了笑。答道。
她倒不像其他小姐那般拘束。相反透着浑然天成的盈动与落落大方。妹妹与他写信时曾提起过这位苏三小姐。他本是不同意两人交往。如今当面见了。却也觉得苏幕遮不错。
“既然苏三小姐是來探望苏副团长的。小宇。你带她去吧。”他落了话音。心里有些不安。便又补了一句。“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点了头。
明鼎宇走到她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点了点头。就跟着去了。身后隐隐传來高凌与高奚两兄妹的对话声音。
“你偷偷通电跑來。看爸妈怎么收拾你。”
“我惦念哥哥。想來看看你。爸妈能说什么吗。”
“惦念我。我看你惦念的另有他人吧。”
后面的话苏幕遮就听不太清楚了。只是隐隐一笑。偷偷看向了明鼎宇去。明鼎宇紧绷着面目。专心地走着。也不知是洠в刑切置昧┑亩曰啊；故翘巳匆参薅谥浴Ｓ只蚴撬从μ俣邸Ｇ撇怀龈咿傻男乃肌�
“幕妹妹。”
她微微一怔。自然知道这是苏挽蕴的声音。她转过身去。见苏挽蕴正端着医用托盘。站在不远的地方。一阵子不见。苏挽蕴变了不少。少了之前的娇纵。多了一份沉稳与大气。那双眸子也逐渐有了光彩。笑容灿烂得厉害。
“你……在这里。”
苏挽蕴点了点头。又微微欠身。算是与明鼎宇打了招呼。明鼎宇识得苏挽蕴。却并不知道她也是苏家的人。只站到一边去。由着她们两人讲话。
“我从家里出來以后。就被分派到了汀州。我心里不愿意。想去北方。可是说破了嘴皮子。上面就是不同意。我也洠в邪旆āＶ坏迷谡饫镅坝牍ぷ鳌＝峁幸惶毂狈降乃熬湃磥砹恕Ｎ摇�
“你见到莱归哥哥了。他如何。”苏幕遮急切问道。
苏挽蕴怔怔地看着她。眼圈迅速便红了。慌忙垂了下來。悄悄掩饰住。半晌。才微微摇了头。
“苏三小姐。还要去病房吗。”
明鼎宇站在一边。虽然听不太清这两人说的什么。但也觉得耽误了许久时间。便径自走过來。问道。
苏幕遮自然知道行军打仗之人洠в惺裁茨托摹６沂挛褚埠芏唷１阌恍Α５溃骸懊鞲惫儆惺裁词虑榫拖热ッΠ伞Ｎ胰盟胰ゾ托辛恕！�
明鼎宇愣了愣。这才细细打量起苏挽蕴來。苏挽蕴的长相虽说不上有多好。但总也是清秀的。再加上一身纯白色的护士服。一头简约的短发。看起來的确让人舒心。
他也就多留意了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苏挽蕴抬起眸子。笑道：“叫我挽蕴。就好了。”
她侧了侧身。带着苏幕遮。朝病房去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病人（）
病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煤油灯。淡淡的光芒匆匆燃烧。桌上放着一只墨笔。下面压着一张白纸。纸上画着她看不懂的符号。虽是夏天。可房中的空气阴冷得厉害。钻入她每一个毛孔之中。啃食着她的心房。不自主地便起了一圈的鸡皮疙瘩。
她缓缓朝病床前走去。床上那人安静地躺着。剑眉斜飞。唇角紧抿。挺直的鼻子让五官愈发立体。额角是一道浅浅的伤疤。
她伸手轻轻掀开单子。朝他身上看了去。却又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瞳孔中充满了血红。空气中残留着从鬼门关回來的气息。
“莱归哥哥的身上……”
苏挽蕴垂了垂眸子。点了点头。
“他一共中了二十余子弹。伤得很重。”
黑凝的血透过缠绕在他身上的白色绷带。遍及上半身。她紧紧闭了闭眸子。再度睁开。面上的表情已经好了不少。
“幕妹妹。我刚來营地工作时。连着吐了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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