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道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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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道剑-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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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为何如此!剑何辜?”萧殊质问道。

    “青舞死,子涵离,此生再无知音,藏剑非我所愿,奈何。”老者大笑,却是说不出的悲怆。

    萧殊不知该说些什么,默默将红叶收入伞中,倒是那老者先开了口“说吧,你来此何事,莫不是子涵这老鬼让你来报丧的?”

    “晚辈萧殊,想请前辈铸一剑。”萧殊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不是已经有红叶了吗,何须他剑?”

    “实不相瞒,晚辈毁了别人的剑想赔她一把。”萧殊摸了摸鼻尖,有些尴尬的说道。

    “哈哈,你这小娃娃真有意思,那我也告诉你,老夫不铸剑已经好几年了,你不如在这剑山上随意挑一把吧。”老者哑然失笑。

    “这”萧殊有些犹豫,那剑山上的剑大多是残次品,虽说比起寻常的刀剑要好上不少,但拿来赔人,确实有些不妥。

    “你是子涵的弟子?不对,你身上的剑意与他截然不同,子涵虽孤高,但他的剑,浩然大气,绝非你这般冷寂空洞,他为何将红叶留给了你?”老者皱眉说道。

    “晚辈不知。”萧殊如实回答道。

    老者眼神一冷,突然伸手抓向萧殊肩膀,萧殊眼中色彩顿时一扫而空,化为最纯粹的空洞,杀意迸发如寒风刺骨,这是忘我境界下最本能的反应,突如其来的威胁,让他瞬间沉入境界之中,以最快的反应,一步后撤,抽出红叶直指老者。

    老者见此,缓缓收了手,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有任何威胁的举动,必然会引起面前少年的反击,他不会有所顾忌,即便最亲近的人,在他面前也是一样。

    “少年人何苦如此,忘我最是伤心。”老者叹息道。

    萧殊把剑收了回去,漠然道“晚辈自有计较,前辈无需多言。”

    淡漠的感情,模糊的记忆,萧殊想努力回忆起来,他尽力模仿着从前的自己,就像一个即将沉入水中的人,手上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明知上不了岸,可仍是不愿放弃。

    老者看着萧殊神情变幻,心中叹息道“子涵啊子涵,你以为自己留在红叶中的剑意就能让他回头吗?”

    “罢了,你且随我来。”老者起身,纵身跃下,萧殊紧随其后,直至半山腰处,萧殊才发现剑山北面,一处石窟隐于松柏之下,难怪自己刚才发现不了,全被积雪给挡住了。

    石窟内铸剑的炉子已经积灰,废料摊了一地,老者取出一玄铁黑匣道“此剑名阑珊,是我最后所铸,本是当个念想,现在看也没没必要了。”

    萧殊刚要接过剑匣,那老者却是手一收“老夫赠剑有缘人,但你与此剑无缘,所以老夫有一个要求。”

    “前辈请讲。”

    “我要你去找一人。”老者淡然道。

    “谁?”萧殊沉声问道。

    “霖州笑剑客,当初子涵一念之慈,放了他,老夫却没这么好心。”老者狠声道,他到现在也不明白,瑜子涵为什么放过他。

    “他与前辈有何恩怨?”萧殊只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细细思索才想起来,不正是方堇所说接近天人境的高手之一吗。

    “你不必过问,上一代的恩怨了,可恨我这些年寻他不到,已是垂垂老矣。”老者叹息道。

    “前辈是要我杀了他?一个近天人境的高手?”萧殊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自己有必要为了一把剑就和这样一位高手死磕吗?

    “近天人境?这个词倒是新颖,你是说天玄境吧,莫非你就不是?无需杀他,你将此物交给他便可。”老者自枕下取出一把陈旧木梳交予萧殊。

    “好,但我不保证能寻到他,前辈就这么把剑给我,就不怕到时候晚辈一拖再拖?”萧殊接过木梳和剑匣,这时才发觉这剑匣竟是如此沉重,恐有百斤。

    “他避着我,避着子涵,却不会避着你,你撑着这把伞,无需找他,他自会来寻你。”老者看着石窟外的漫天飞雪,这一世恍然若梦,到头来孤寡一人。

    “我知你在寻求突破天人,此境非秘籍武功便可成就,需认清本心,堪破执念,方有突破可能,古今多少奇才,白首难成天人,当年子涵亦是如此。”老者说道。

    “但剑君前辈终是迈出了那一步。”萧殊脑海中回忆起那一日,雷海中剑气冲霄,可也正如那道人所说,凡尘登仙难入上青天,那剑君不知是化为了劫灰,还是一步登仙。

    “登仙如何?死又如何?不过黄粱一梦,我早已梦醒。”老者叹了口气,要说真的不关心子涵却是假话,有心无力罢了,自青舞离世,他已是心如死灰。

    这世上有人爱江山,有人爱红颜,有人向往登仙之道,说不上对错,唯心而已。

    萧殊离开了剑山,回首望去,风雪茫茫,此处葬着一柄剑,还有一位剑者的心,再也不会有人弹剑以歌,只剩下一位垂垂老者梦醒江湖之外。

第25章 清清冷冷·看不尽钟山雪() 
认清本心,堪破执念,这八个字说来容易,萧殊回衡陵的路上一直在思索,始终想不透,何为本心?何为执念?

    若说是报仇,可自己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本心吗?

    脑海中的记忆模模糊糊,如同翻开尘封已久的书,忆起的不是方堇,也不是养母,是那梦中的红衣人,心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有千言万语想说,可自己永远开不了口,也看不清她的模样。

    隔着一层轻纱,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她到底是谁,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却又疏离的那么远,也许还是不要去找她了吧,安心活在此界不好吗?萧殊不止一次这么想。

    “小子!看着点路!”

    一辆马车呼啸而过,雪水飞溅,下意识把伞挡在身前,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呆立在大街上,收起了红伞,任凭雪花落在身上,落入衣襟,冰冷感让他恢复了清醒。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小孩子嬉笑玩耍,自己始终是一个过客,从未真正融入其中,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在萧殊眼中,十多年的生活就好像一幅画,而现在自己出了画,回头再看,当初所谓保护身边人的初心,显得有些可笑。

    自己所求真是这些吗?

    萧殊心中自问,忘我对他的影响越来越深,当初那个小殊,已经模糊,渐渐记不起模样,是了,小堇已经不需要自己保护了,他长大了,甚至更厉害,那么现在,自己手中的剑,是为了什么而持?

    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纷杂的思绪抛诸脑后,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钟山下,算算时间正是年初,天玑子想必也出关了。

    钟山虽大,但山道却是蜿蜒小路,一眼望不到头,两旁的青松针叶上凝着厚厚白霜,落叶乔木的枝条上裹着雪,宛如白玉雕成,灌木都成了洁白的珊瑚,石阶上依稀还可看到三三两两的脚印,上面的雪都被踩实了,走在上面不停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片片小雪花,像烟一样轻,玉一样纯,萧殊轻轻伸手,落在掌心,冰冷的触感,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忽闻琴声,悠悠扬扬,像一湾小溪潺潺,清清冷冷,道岁月颠簸,人生曲折,将漫天风雪化入一曲风韵,如画卷展开,让人徘徊流连。

    “嗯?”萧殊身子一震,自己不自觉竟沉浸其中,被其勾起了心绪,定了定心神,循声而去,越往上,琴声愈急,恍惚间无数琴音相合,劲如狂狼掩峰尖,气似暴风卷天雪。

    无形杀意卷席而来,然萧殊半步不退,一步一印,稳稳朝上走去,以指代剑,精准的打散每一道近身的气劲。

    琴奏乍停,如梦忽醒,万籁俱寂。

    半山上一人端坐雪中,白色长衫片尘不染,白发披地,面容清瘦,说不上俊秀,完全看不出年龄,但却仙风道骨,不同于汪越的超然绝尘,是一种由内而发的仙韵,木台上香炉散出缕缕轻烟,笑吟吟的品着香茗。

    “少年人何往?”那道人放下茶杯,出声问道。

    “玄机门。”萧殊淡然道

    “是为何事?”

    “与你何干?”萧殊皱了皱眉,这道人坐的位置正好挡住了上山的路。

    “世间多少烦恼事,少年人不妨一说,也许老朽能为之解惑也不一定。”那道人笑吟吟的说道,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倒了杯茶,放在萧殊面前。

    “你是谁?”萧殊虽然这么问,但心中已有推断。

    “老朽天玑子。”

    面前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信任他,萧殊也不例外,此刻心中的迷惘让他迫不及待想要找人诉说,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想法,从袖中拿出白纸扇,递给了天玑子。

    “这是你的吧?”萧殊问道。

    “确实是我的,但你就这么还给我了吗?这扇上可写三个问题,我会一一回答。”天玑子正色道,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把扇子原封不动还给他的。

    “那我直接问你不就好了,何必拘泥形式?”萧殊盘腿坐了下来,把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哈哈,说的也对。”天玑子笑了笑,也不在意。

    “怎么认清本心?如何堪破执念?”萧殊沉声问道,这是他最困惑不解的地方。

    “认清本心,你首先要明白,何谓本心,我给你两个解释,一是你原来的心愿,二就是你的本性。”天玑子指了指萧殊的额头和心脏。

    “人性天生,天所命予也,本性之心,谓之本心,此心于人为人心,于天为天心,其实一心。至于你原本的心愿,便是指初心,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天玑子妙语连珠,但萧殊眉头紧锁,这一番话虽透彻,却迷惑更深。

    “修行便是修心,是一个不断去芜明己的过程,明己便是明道,故,本心非是一个可以明确解释的词,而是你的选择,看法,乃至每一个举动的总和,方能称之为本心。”天玑子解释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所谓的认清本心。”萧殊恍然道。

    “没错,认清本心这一做法无异于骑驴找驴,你可明白了?”天玑子笑道。

    “那何为执念?”萧殊再问道。

    “执念非好非坏,它既可以毁了你,也可以成就你,是一种态度,堪破不是放下,而是随心选择,不被其所束缚,方能自在逍遥。”天玑子低首抚琴,弦音回荡山间,旋律如笑如泣,喜不过七弦,悲不过七弦,横手一拨,曲尽千秋。

    一番话,一段琴,如醍醐灌顶,萧殊心中雾散云开,原本死死不放的手,这一刻,松开了,他不再去模仿曾经的自己,忘我之下的萧殊亦是萧殊,所有记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定格在此刻钟山风雪之中。

    “忘我不过境界罢了,如何影响本心,是我一直害怕,反倒成了魔障,放不开,故才迷惘,多谢前辈指点。”萧殊豁然一笑,眸眼依旧冷寂,但已不失神采。

    “老朽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天玑子笑着又替萧殊倒了杯茶。

    “前辈如此心境,按理说不是应该早已飞仙,为何还会徘徊于天人之前?”萧殊疑惑道,天玑子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什么心性所困才对。

    “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天玑子正色问道。

    “若我说不是呢?”萧殊笑了笑,拿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方才没有细品,此刻尝来这茶入口颇为苦涩,随着茶香慢慢从鼻端沁到咽喉,反倒生出清淡微甜的感觉。

    “你觉得我有几岁了?”天玑子指了指自己问道。

    “七十还是八十?”萧殊有些不确定,天玑子一头白发,连眉毛都是白的,可面容看上去却像个中年男子。

    “不惑之年立下玄机门,隔十载游历红尘,三载而归,迄今五次了。”天玑子笑吟吟的说道,细细一算他已是期颐之年的老人了。

    萧殊不禁一愣,这真正是驻颜有术,这天玑子岂非比剑君年纪还要大,伪天人境真可以活那么久保持气血不衰败吗?

    “我若想成天人,随时都行,并无你所说的门槛。”天玑子语出惊人。

    “那前辈为何”

    “陪我走走。”天玑子笑了笑,站起身子,沿着山道踱步而上,萧殊看着他的孤独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种悲凉无依之感。

    “你看这钟山雪景美吗?”天玑子回头问道。

    “挺美的。”萧殊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明白天玑子想说什么。

    “对我来说,此处就是最美的,当初我在钟山立下玄机门,就是看中了它冬季的雪景,其他地方再好,我都是过客,唯有此处,才是家。”天玑子轻轻抚着青松,积雪纷纷落下,那么冰凉,却又温暖。

    这里倾注了自己的一切,玄机门由一个小门派,不足两三人,到如今名扬天下,而自己像是燃尽的香,只剩温存,这个时候可以选择离开,但如何舍得?

    “前辈是放不下玄机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自己也有父母,亲人,朋友,弟子在这个世界上,如何能舍弃这一切,成就天人求仙。

    “算是吧。”天玑子笑道,站在崖边,俯仰苍茫天地。

    “师尊,今年只有三人,请您去出最后一题。”玲珑子和青玄子找了过来,看到天玑子和萧殊在一起,似乎还相谈甚欢,不由讶异,随即释然,自己这个师尊和谁都能相谈甚欢,上至帝王将相,下至乞丐娼妓,都能聊得开。

    天玑子笑了笑道“唉,看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又给忘了,青玄,你帮我把那落在半山上的东西拿回来。”

    “师尊你别老是把东西随手一扔,然后就给忘了,而且怎么又是我干嘛不让玲珑去?”青玄子抱怨道。

    “凭什么我去,师兄你身强力壮,好意思让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搬东西吗?”玲珑子吐了吐舌头,躲到了天玑子身后。

    “弱女子?我呸,得得得,我去就我去。”青玄子只能自认倒霉,白了玲珑一眼,转身下山了。

    “前辈”萧殊欲言又止。

    “嗯?”天玑子转身,笑吟吟的看着萧殊。

    “最后一题是什么?”萧殊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这是你第三个问题吗?”天玑子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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