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妮不敢再问，小碎步跟他上楼，走进了不同的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阴云蔽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启程出发，一头扎进了小镇以北的森林。
在迈入丛林的那一刻，伊尔洛完全收起了散漫的神情，长弓在手，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时候的他，才是一名真正的游侠。
“西北二十里远，有一处悬空的山崖，很适合鹰类栖息。”他拿出一张兽皮地图，上面标出了几个需要着重注意的地点。
“为什么那里，适合鹰类栖息？”费妮仰头望向他。她当然见过猎鹰，不过不是在山间，而是在贵族青年的胳膊上。
“安全。同时拥有开阔的视野，”伊尔洛随口解释道，“另外，一些巨鹰，需要从高处俯冲下来，以获得起飞速度。”
“哦。”少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情，考虑多余的事情了。刚开始，费妮还把这当做一次特殊的郊游，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但逐渐的，她终于发现，这片野性未驯的森林，与以往游览过的王家园林大不相同。
山势崎岖，树高叶密，这些还可以忍受。但脚下带刺的藤蔓。却像陷阱一样不断绊着她的腿。那层厚厚的腐叶，更是如淤泥一般难缠，想要赶上伊尔洛，少女至少要花费一倍以上的气力。而隔着靴子，她甚至能感受到有东西在蠕动，这让其俏脸发白，根本不敢离开半精灵太远。
“心理作用罢了，”当费妮小声向他诉苦的时候。对方如此安慰道，“要知道。那些蛇虫的感官，可要比你敏锐的多，即使有，也早就逃走了……”
当费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伊尔洛又缓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感觉被什么东西咬到了，还是尽快告诉我为好。”
战战兢兢的贵族少女，与闲庭信步的半精灵，这对古怪的冒险者组合，就这样在铸铁山麓的密林里行进。
短短二十里路程。他们花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
爬上去，再爬下来，累死累活，结果只移动了三五里，这可是在山区赶路的常态。
******
“咱们到了，歇息一会吧。”费妮第一次觉得，伊尔洛说的话，简直如天籁一般悦耳。
毫不顾及淑女形象，也不在乎干不干净，她一屁股坐在树根上，揉着酸痛的脚踝。有生以来，贵族少女第一次靠自己的双脚，走这么远的山路。若不是心中赌着一口气，她怕是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来。
伊尔洛一笑，让她在原地等待，自己则绕着光秃秃的山崖探查起来。费妮有些畏惧独自一人，但一方面，她实在累的不想动；另一方面，半精灵也一直在其视野之内，所以她就坐在那里，看着伊尔洛上上下下，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到天色暗淡下去，他方才赶回来，手里居然提着两只灰色皮毛的小动物。
“休息好了？”伊尔洛问了一句。
“那是……”费妮站起身来，指指他手中的猎物。
“林兔，今天的晚餐，”伊尔洛招呼道，“走吧，那边有个地方，比较适合宿营。”
“咱们，要在这里住一晚？”费妮边走，边小声问道。
“恐怕不止一晚，”伊尔洛侧头瞥了她一眼，“当然了，你想回去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把你送回去。”
“不，”费妮连连摇头，“我会坚持下去的。”
“随你。”伊尔洛引着她，走到悬崖下，一个幽深的岩洞前。不远处就是一道清澈的山涧，溪水从山壁上落下来，溅起晶莹的水花。
“且慢。”见少女想往洞里走，伊尔洛制止道。他随手扭断断林兔的脖颈，以防其没有死透，随后闭上双眼，开启“灵敏触觉”，仔细查探了一番。
费妮看着地上，抽搐的林兔，想起自己在将军府，也养过这么一对，不由有些感伤，忙别过头，不忍再看。
伊尔洛睁开眼，眉头轻皱。他思忖片刻，拔出短刀，削了一个木楔，转身钻进了山洞。费妮借着洞口的微光，发现他俯下身去，用木楔，塞住了一个两指粗细的小孔。
“里面，好像有条蛇，”伊尔洛满意的拍拍手，随口道，“太曲折，所以没办法杀死，只好堵在里面算了。”
“那个小洞，还有其它出口吗？”费妮想了想，问道。
“应该没有吧，至少我没发现。”伊尔洛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可是那条蛇，不会憋死在里面吗？”费妮轻声问道。
“会。”伊尔洛简短的答道，他拎起林兔的长耳朵，向溪涧走去。
“为什么不把它赶走呢？”费妮追在他身后，问道。
“麻烦。”伊尔洛蹲在溪流边，手起刀落，兔子头被直接切了下来，腥血流淌。
他利索的剥皮，去除内脏。清澈的溪水，逐渐被染成了红色，然而流水冲过，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精灵，不都是爱惜生命的吗？”费妮幽幽问道。
“所以他们越来越少，”伊尔洛停顿片刻，讥笑道，“而人类，却越来越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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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 青山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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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升腾。戅霈季匝，
伊尔洛用前端开叉的树枝，将拾掇干净的林兔撑开，架在火焰上炙烤。
夏末的林中野兽，已经蓄起了浅浅的肥膘，火舌舔舐的过程中，不断滴下融化的油脂。但本就鲜嫩的兔肉，在剥皮之后更难掌握火候，香气与焦糊味同时蹿出来，让半精灵不禁皱起了眉头。
再加上木柴太湿，烟熏火燎，更是让兔肉有些发黑，卖相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唔，要是阿莱格里在这就好了……”伊尔洛低声抱怨了一句，还是竭尽所能的翻转着手中的支架。
费妮抱膝坐在一旁，注视着明灭不定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终于，伊尔洛将两只烤全兔取下来，吹了吹表面的烟灰，问道，“费妮，你要哪只？”
“我不吃。”少女摇了摇头，摊开手，示意自己有麦饼。
“随你，”伊尔洛一呆，笑道，“不过野外露营，还是吃点热乎的比较好。”
“那我烤烤……”费妮用树枝插着麦饼，向火上探去。但她毕竟手艺生疏，位置太过靠下了些，本就干枯的树枝，被火焰一卷，顿时从中烧成两截。
费妮掩口惊呼的工夫，伊尔洛眼疾手快，气劲奔涌，将火势压低了些许，随后短刀一撩，将麦饼又挑了出来。
“火候刚好。”看了一眼金黄的麦饼，伊尔洛随口笑道，“在塞特斯蒂安，有一种搭配烤肉的薄饼，要诀就是只在炉中烤一秒，你这一丢。倒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是吗？”少女侧头问道。
“骗你干什么……”伊尔洛擦净短刀，取过一只烤好的林兔，信手切削，一片片轻薄的肉片，便被从骨架上剔了下来，落在旁边宽大的蕉叶上。然后，他剖开麦饼，将碎肉塞满，递过去道。“尝尝看。”
费妮咬了一小口，唇齿留香，确实比干硬的麦饼好吃多了。伊尔洛也如法炮制，为自己制作了一个肉饼，大快朵颐起来。
“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差嘛。”干爽的岩洞，美味的食物，温暖的篝火。让费妮产生了一种错误的感觉。
“这可是最好的待遇了，”伊尔洛笑笑。纠正道，“一般而言，在无法确定周围是否安全的情况下，冒险者是不敢贸然生火的，他们只能裹着斗篷，躲在角落里。啃几口冷硬的食物，大气也不敢喘，直到太阳重新升起的那一刻。”
“为什么？”显然，费妮不太相信。
“因为夜晚，是大多数猛兽捕猎的时间。火光会引起它们的注意，”伊尔洛缓声叙述，就像在讲故事，“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谁也不知道，到底栖息着多么恐怖的存在……普通的冒险者，若是招惹到强大的魔兽或者狼群之类，那可就真的有死无生了。”
“可是，我们明明生了火……”费妮伸手一指。他们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怕是几里外，都清晰可见。
“我的大小姐啊，”伊尔洛笑了起来，“普通的冒险者，哪里有钱，雇佣上位职业者当保镖？”
******
夜深了。
夏末的晚上，已经有了丝丝凉意，但躺在篝火旁的费妮，裹着宽大的旅行斗篷，倒也不觉得冷。
很奇怪，她分明能感觉到，困意正如潮头般，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伊尔洛靠在岩壁上，同样没有入睡。他微眯双眼，手持一根树枝，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赤红的木炭。
“听说你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突然，费妮开口问道。
“啊，没错，”伊尔洛答道，“说起来，我应该和你父辈，年纪差不多。”
“其实也不算太大，”费妮轻声道，“精灵，不是能活上四百年吗？这么算的话，你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半精灵，要比精灵的寿命短很多，”伊尔洛解释道，“像我这样的混血儿，两百年，应该就是极限了。”
“那也还有一百五十年，”费妮感叹道，“真是很长的时间呢。”
“一万多年前，精灵故土还没有枯萎的时候，精灵的寿命，可要比现在长的多，”伊尔洛的声音，悠悠传来，“有森林源源不断的为其补充生命力，最长寿的精灵，甚至能活上两三千年，不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在一千岁之前，选择沉入清泉，洗去记忆与躯体，主动终结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费妮睁开眼睛，不解的问道。
“活腻了，”伊尔洛给出了一个高度浓缩的答案，随即总结道，“所以，精灵疯狂的追逐艺术与美，探索魔法的奥秘，寻找生命的意义……也正是因为漫长的寿命，精灵很少会选择与短寿的种族相爱，”半精灵补充了一句，“比如，人类。”
费妮仰起脸来，看着他。
“就拿你我来说吧，”伊尔洛继续道，“现在，你还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可二十年后，你就会逐渐衰老，而四十年后，必然白发苍苍……而那个时候，我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费妮默然不语。
“至于其它方面的差别，或许很快，你就会发现了，”伊尔洛往篝火里添了几块木头，向后一靠，淡然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很快，他那个方向，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岩洞外，虫鸣此起彼伏，岩洞内，少女思绪纷繁。
她不明白，为什么随着自己的接近，原本俊秀的青山，却逐渐露出了峥嵘的棱角。
难道当日的选择，确实是错误的？难道她，就必须嫁给诺曼城的某个贵公子，然后用整个下半生，重复一次上半生的生活？
费妮并不想如此，她曾经认为，伊尔洛就是做出改变的契机。她将随着他，逃出将军府，逃出诺曼城，逃向那广阔的荒原与大地，逃进书里描写的美好世界。
可现实呢？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非如是。
青山百千年，亘古不移，红颜数十载，刹那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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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更。）
536 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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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他们又查探了三个地点。戅霈季匝＠，
直到最后一个，终于有所发现。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悬崖之上，有一只铁青色的巨鹰，睥睨四方。
“躲好。”伊尔洛目光一凝，根据他的估计，这只铁爪风隼，要比当日自己射杀的那只，还要大上一圈，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对配偶。
“好威风的大鹰。”费妮小声道，她以往见过的那些猎鹰，与这只铁爪风隼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呆在这里。”伊尔洛打量了一眼四周，让少女躲在一棵大树后。有铁爪风隼在的区域，方圆数十里内，应该都不会有大型猛兽的存在。他在附近，洒上一圈驱赶蛇虫的药粉，随后放下包裹，蹑手蹑脚的向那座山崖行去。
费妮趴在大树后，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在迈出森林的前一刻，半精灵游侠驻足，轻声吟唱几句，身形顿时一阵扭曲，变得模糊了许多。
费妮就感觉眼一花，顺着其行进的路径找了半天，才发现他正沿着山体左侧，向崖顶攀爬。
伊尔洛知道，铁爪风隼眼神极为锐利，甚至在数百米的高空中，都能寻找到地面上的猎物。而他，也仅仅拥有射出一箭的机会，待巨鹰展翅高飞之后，就只能望天兴叹了。
所以他，必须找到一个最适合发动攻击的地点。
当然，若是风隼的巢穴在附近。那就再好不过了。像这种高阶的魔兽，大都通灵性，而且生育后代颇为不易，因此很少放弃自己的子嗣。
一边思索，伊尔洛一边继续前进。慢慢的，他抵达了巨鹰以下百米左右的位置。这已经在其攻击范围之内。但由于是仰射，他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九十米，八十米……半精灵伏低身躯，蠕动一般向上攀爬。周围的植被逐渐稀疏，再往上，就是裸露的巨石和光滑的苔藓。伊尔洛稍一思忖，停止了动作。
现在的距离，应该是四十五到五十之间，伊尔洛大致估算一下。取下了背负的长弓。为了避免被风隼发觉，他的一举一动都缓慢到了极点。踩实脚下的土石，贴紧陡峭的山壁，扭身拉弓，屏气凝神，一支白翎羽箭夹在指间，蓄势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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