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虐、无情、毁灭、死亡,在那劫云之下,陈远全身在战栗,首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宛若天道俯视下的一只小小蝼蚁。
陈远明白,这劫云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自己不过是略微沾染了些天劫泄露出来的气息都已是如此了,那首当其冲的明河道人呢?
陈远转头望去,果不其然,即便是与天劫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了,明河道人此刻仍然是忐忑万分,脸色苍白。
看见陈远望来,明河道人强自镇定道:“哼,来得好快!”
“莫非是上次占了老夫点便宜,所以觉得有机可乘了么?”
明河道人给陈远讲过三个月前他在天劫下受了点伤的经历,所以此刻听到明河道人这番话语,陈远不由得心中一愣:莫非这天劫也懂得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道理么,这未免也太人性化了点吧。
就在陈远愣神之时,又听见明河在那说道:“你把这法什么笼子先收起来,我们走!”
“走?去哪?”陈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兴奋道,“前辈是准备找个地方应劫了么?”
“应个屁啊,”明河道人在陈远头上来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这破铁笼子,空口无凭的说有五成几率谁信啊,不做足准备怎么行?”
“老夫早活腻了,死了无所谓,可我死了,应天宗怎么办?”
“那前辈是打算去哪?”
“别废话了,跟我走!”
说话间,陈远被明河道人抓住了手臂,霎时间一股巨力传来,陈远便身不由己的随着明河去了。
一个微微透明的护罩出现在了两人身前,陈远看到明河道人带着自己径直穿过了思过崖顶洞穴的墙壁,之后急转直下,一路土遁前行。
这是往崖底去的啊,陈远想道,这思过崖底,不就是那神秘的后山禁地吗?
土遁过程中,陈远发现他们还曾经过了好几道禁制,陈远明白,这应该是为了防止外人通过土遁方式侵入禁地,所备下的手段。
也只有明河道人这等功参造化而且对禁制极为熟悉之人,才能轻易而举的带着陈远进入了。
约摸一炷香后,两人钻出了地面,这短短功夫,竟是已经穿过了千丈孤峰。
陈远不由得长舒了口气,这穿行地下的感觉,初始还有些新鲜,可时间一长,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抬眼打量身周环境,陈远发现眼前是一处山谷,而自己等人就站在谷口之外。
正前方不远处,一座石碑高耸,上面刻着四个血红大字“擅入者死”,极为显眼。
“这石碑上的警告……?”
陈远觉得自己还是问清楚些比较好,要不然一头撞进去触发了什么禁制,糊里糊涂的送了性命,那可真叫冤枉了。
明河道人随手在陈远肩膀上拍了拍,满不在乎的说道:“行了,你已经得到老夫授权,不算擅入了。”
呃,原来授权是这么草率的吗,陈远忍不住腹诽道。
看到陈远还在那发呆,明河道人忍不住催促道:“别磨蹭,快跟老夫进来,要来不及了。”
陈远回过神来,随着明河向谷中走去,同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那劫云已经完全成型,其中似乎有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正在酝酿,之前带给人的压迫感也愈发强烈了。
山谷之中雾气弥漫,加上天色已黑,景色看不分明。
陈远亦步亦趋的跟在明河道人身后,只听得他略带得意的解释道:“这里,是连天峰上唯一一处宗主也管不到的地方。就算是宗主他想要进来,也得事先经过老夫的允许。”
陈远忙着左顾右盼呢,闻言只是随口敷衍道:“哇,好厉害……”
听出来了陈远的言不由衷,明河道人顿时泄气了,怏怏道:“厉害什么……充其量不过是个大号的监狱罢了。”
陈远正想宽慰他几句,说我此行正是要救你于水火之中云云,可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明河道人脸色一变,惊呼道:“糟糕!”
而后,明河急促万分的说道:“老夫先走一步,你沿此路直行便是,稍后阵前再见!”
话音未落,明河道人身法极展,转瞬之间便在陈远眼前消失不见了。
陈远被明河道人这做派搞得有些莫名其妙,正愣神着呢,忽然心有所感,猛然抬头看向了半空。
劫云之下,一个极其明亮的光球骤然成型,其亮度甚至胜过太阳的光芒百倍千倍。
陈远不过是短短一瞥,就被那光芒刺得双眼泪流不止,忙不迭的低下头来避其锋芒。
毁天灭地的气息突然降临,仿佛无边无际将陈远紧紧包围,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他的身心都被震颤,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陈远明白若这天劫的目标是自己,恐怕他只有引颈受戮一条路可走。
眼见此情此景,陈远不由得为先走一步的明河道人担心起来。
仿佛力量积蓄到了极致,那劫雷压缩成的光球一个颤动,顿时从劫云中挣脱而出,就要为它锁定的目标带去毁灭与死亡。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就像是箭已离弦却突然失去了目标的踪迹,那劫雷威势一窒,茫然的在空中盘旋几圈后,渐渐散去,只残余几声不甘的雷鸣空响。
陈远会心一笑,不再停留向着前路奔去。
来到大阵之前,陈远关切问道:“明河前辈,您没事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好像一条狗啊!()
“前辈,您没事吧?”陈远关切的问道。
没过多久,阵法之内就传来了个得意洋洋的声音:“当然没事,这区区劫雷又如何能奈何得了老夫?”
听到明河道人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确实不像有丝毫受伤的样子,陈远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转念回来,陈远却在心中腹诽不已:您这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劫雷当然拿您没办法了。只不过您这说话的口气,要是没有亲眼瞧见这一幕的人听了,还以为您一拳把劫云给轰散了呢。
这时,明河道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吹得有些过了,干咳两声后说道:“你在外面先自己呆会,老夫于阵中收敛气息,等劫云全部散了再出来。”
“好吧。”陈远无可不可的随口应了声。
随后,蹲在外面无所事事的陈远,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他面前的阵法之上。
原本在陈远想来,后山禁地中这个能遮蔽修士气息隔绝天劫的阵法,一定是玄奥非常、神异无比。
陈远于阵法一道不过是个半吊子水平,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像这种档次的阵法自己肯定是看不懂的。
如今不过是因为闲极无聊,所以陈远才多看了两眼。
然而这一看,却是让陈远大感意外。
意外的并不是这阵法有多么神妙多么复杂,而是恰恰相反,眼前这阵法实在是太简单了,简单到以陈远的阵法水平也能一眼看穿。
陈远犹自不信,生怕自己是看花了眼低估了此阵。
可翻来覆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后,陈远终于敢确定,眼前这阵法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联结法阵了,充其量是法阵覆盖的面积大了些;为了法阵持久,使用的材料高级了些。
可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改变它只是一个联结法阵的本质。
所谓的联结法阵,只是一个入门阵法,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将阵眼处宝物的功效传递到法阵各处。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劫云已渐渐散去的天空,陈远心中不由得琢磨开了:像这样一个能屏蔽大乘气息,隔绝九重天劫的联结法阵,它的镇阵之宝,究竟该有多么强大?
这个时候,察觉到劫云已散的明河道人也从阵法中不慌不忙的走出来了,在他身上,一丝也看不到之前慌忙逃窜的狼狈模样。
不过他也没走远,就坐在阵边跟陈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陈远趁机问出心中疑问,明河道人微微一愣,而后笑道:“这法阵中的镇压之物,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是什么强大法器,而是……”
“而是什么?”
明河道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可能觉得告诉陈远也没什么,于是接口说道:“而是我师兄的法身遗蜕。”
“帝一的肉身?”
陈远先是一惊:不是说帝一早在三千年前就失踪了吗,怎么还有具遗蜕镇压至今?
但是很快他便坦然了:问道之境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除了帝一谁也说不清楚,那么他留下一具法身三千年不腐不朽,仍然有莫大威能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之事。
这个时候,陈远心中突然生出了个念想:这可是同为地球来的老乡啊,就算见不到他本人,祭拜下他的遗蜕也是好的嘛。
所以陈远开口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然而让陈远没有想到的是,明河道人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决:“恐怕不能。”
“为何?”
陈远追问道,在他想来,可能又是因为宗门禁令或是自己权限不足的缘故。
然而明河道人给出的答案却让陈远啼笑皆非:“你的修为太弱了,仅仅是元婴之境,恐怕还没等接近师兄法身百步之内,就会被他残留的气势压得爆体而亡了。”
死去的问道比活着的问道更加可怕,这点陈远勉强可以理解。
毕竟大能修士活着时,可以收敛全身气息,别说陈远有着元婴修为了,就算是一届凡人,也能在其身边如沐春风。
可是人死之后,这残留的气息就没了控制,自然会爆发出来。
只不过道理懂归懂,但陈远还是感到万分羞愧啊。
仅仅是具法身而已,而且还是三千年前的,遗留的气息自己居然还是无法承受。
同样是穿越众,相比起来,自己这后来者混得也忒惨了点啊……
陈远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只不过好半天都神情怏怏。
过了许久,陈远想起此行的正事,终于是打起些精神来。
他看着明河道人问道:“前辈之前说会尝试下晚辈提供的免疫天劫的办法,只不过要事先做些准备,不知是何准备呢?”
“虽然不报多少希望,不过试试也好,这没有尽头的囚禁岁月,老夫实在受够了,”明河道人叹了口气,说道,“把你那个什么什么笼拿出来吧。”
陈远按照明河道人吩咐,将法拉第笼摆放在了离阵法只有三丈远的位置,而后退到了一旁。
明河道人吩咐道:“等会天劫将至的时候,你切记退得远些,以免枉受池鱼之灾。”
见陈远点头应是,明河道人不再犹豫,手起刀落,竟是生生将自己半条左臂斩了下来。
陈远大吃一惊来不及阻止,却见明河道人鲜血淋漓间面不改色。
飞快止住流血后,明河道人又唤出一道分神,附着在了那截断臂之上。
做完了这一切后,明河道人才笑着对陈远解释道:“如此一来,这截手臂上既有我的肉身本体,也有我的神魂气息,足以在我避入法阵后,继续吸引劫雷降临。”
“以此来做个试验,如果能成,自然是幸之又幸,如果不成,也不会损伤太过。”
陈远赞同明河道人的观点,也觉得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于是陪着明河道人一同等待。
小半个时辰之后,明河道人沉声说道:“来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天劫将至的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再度出现在了陈远心头。
这个时候,明河道人却是突然极为肆意的猖狂大笑,指着半空中那滚滚劫云说道:“这天下间大乘修士畏之如虎的雷劫,在我这里却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看那云,好像一条狗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这肉似乎烤糊了()
“你看那云,好像一条狗啊!”
虽然明河道人说这话时声音不大、语调不高,但陈远却觉得他在这一刻简直是帅炸了。
在陈远眼中,明河道人仿佛是在对劫云说:没错,我的确实力不足应付不了你,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要向你屈服;你可以让我身死道消,但却毁不掉我这一身祭炼了三千年的脊梁骨!
这寥寥话语间,明河道人那睥睨万物的傲气、不为强权的风骨、永不妥协的反抗精神,让陈远心折不已。
可惜就在这个时候,陈远却突然听见明河道人扯着嗓子吼了句:“哇呀呀,劫雷要来了,老夫先撤了,陈远啊,你也赶紧多远点吧。”
陈远转头看去,只见明河道人正撅着屁股忙不迭的往阵法里面钻去,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傲气和风骨?
陈远撇撇嘴,颇有些偶像幻灭的失落感:好吧,看来那所谓的反抗精神、不屈脊梁什么的,果然都只是自己的脑补。
这么想来,明河倒更像是被欺负了几千年却还不了手,只敢在师兄羽翼护佑下,探出头来偶尔骂上几句过过嘴瘾的小孩。
脑中翻转着这些乱七八糟对前辈不敬的念头,可陈远脚下动作却不慢,因为至少有点明河道人说得不错:劫雷就要来了。
这天劫可没有半点被人调戏的觉悟,在明河道人坦荡荡的将气息暴露在阵外大半个时辰后,劫云终于如约而至。
只可惜就在它蓄势完毕正准备展现雷霆之威时,却遇到了与昨天相同的窘境:它的目标不见了……
就在劫雷茫然而又不甘的四处盘旋时,它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了些,但与它的目标一般无二。
像是为了宣泄屡次被人戏耍的恶气一般,劫雷才懒得管这气息究竟是那目标的分身还是神念呢,急冲冲怒吼吼的就向着那股气息当头砸了过去。
在劫雷降临的那一刻,陈远已身在数里之外了,虽然他及时的偏过头去并闭上了眼睛,可仍然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白花花的一片。
充斥于天地间的毁灭气息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至,陈远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小舟,只能随之无助的颠沛流离,无法做出任何应对,也完全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此时此刻,陈远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庆幸:庆幸这天劫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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