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一个略带崇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徐如意一回头,原来是朱允炆的贴身随侍小圆子,上次一起吃过烤鱼的。
“怎么?没睡?”徐如意拍拍身边的石阶,示意小圆子坐下说话。
小圆子受宠若惊的坐下,表情激动:“睡,没睡。太子睡,小的没。。。”
“干嘛这么紧张,放轻松点儿,我又不是妖怪。”徐如意好笑的看着小圆子,有些不明所以。
“嘶~”小圆子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算是勉强松了松弦,虽然声音还是有些紧张,但好歹能听懂了“太子睡下了,但小的睡不着,便想出来看看月亮。”
“想家了?”徐如意问道。
“嗯,小的。。。”
“别老自称小的小的,听的不舒服。”徐如意笑道:“我叫徐如意,你呢?”
“小的。。。”小圆子下意识的开口,随后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圆子。”
“真名呢?”徐如意又问道:“总不会生下来就叫这个吧?”
这也算是入宫的规矩了。凡是进了宫的,名字都要改掉,有的还能留个姓,有的直接连姓都一并改掉。比如说大名鼎鼎的刘瑾,本家姓谈,是入宫后才随他干爹改姓的刘。还有九千岁魏忠贤,原名李进忠,也是一个道理。
“我。。。我叫刘喜,嗯,刘喜。”好像不确定似得,小圆子一连说了两遍。
“怎么,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徐如意笑道。
“嘿嘿。”刘喜有些不好意思:“确实太久没叫过了。”
许是徐如意随意的态度影响了刘喜,让他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公公,你真的好厉害啊,能够当上东厂的厂公。”
“算不得什么,不还是下人吗。”
“不一样的。”刘喜正色道:“有您在,我们这些宫里的也觉得有希望了呢。”
“希望?什么希望?你想篡位啊~”徐如意开了个玩笑,碰了下刘喜的肩膀。
“没有没有。小的没有非分之想。”刘喜赶忙摇头否认:“小的只是想着有一天能到公公手下当差就好了。”
“真的?”徐如意挤挤眼睛:“那你可要努力了,人都说文武双全。你哪怕做不到,但文武之中你好歹占一样,不然可进不了东厂哦。”
“小的。。。小的。”刘喜抓耳挠腮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黯然道:“我只会伺候人。”
不想打击刘喜,徐如意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现在就收你做我东厂的内线如何?”
“真的?”刘喜高兴的快跳了起来,但随后又疑惑道:“什么是内线啊?”
“内线,内线就是。。。”徐如意解释了一番:“总之,以后多拉帮结伙,有什么消息就向我汇报,若是立了功,我就传你本事,让你正式入我东厂,如何?”
“嗯!”刘喜重重的点头,兴奋的满脸跑眉毛。
。。。。。。。。。。。。
三千营,禁军三大营之一。之所以叫三千营,是因为组建此营时,是以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整编扩建的。
禁军三大营共分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
战斗一般是三大营互相配合,五军营是步兵,神机营是远程攻击部队,战斗时神机营大炮先攻击、等敌人近了用火铳,然后五军营扑上去挡住敌人,等敌人出现颓势时或五军营战斗不利时三千营骑兵全力冲杀。
三大营配合起来威力无穷,可如果单独拎出来,那还是要数三千营的战力最高。没办法,神机营的火器故障率太高,五军营是步兵,两者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有马的三千营。
当然了,三千营如今只是名字叫三千营而已,真正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人。
虽是中秋之夜,三大营却没有放假,不过却多发了一个月的饷银,这也算是常例了。想想也对,要是在这个日子让几万见了母猪赛貂蝉的大头兵进城,那估计南京城都要翻个个儿。
禁军不同于其他的卫所兵,他们不事生产,没有自己的军田,平日里多是训练为主,所以最为精锐。
吃过了饭,三大营的大头兵们十几人,几十人的聚在一起,好歹也是中秋佳节,虽然不能离营进城,但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热闹。
“大!大!大!”
“小!小!”
“开!”庄家把骰钟一掀,放声大笑:“一二三六点小!”
“哈哈哈!”笑声响起,赢家把银钱收在面前。
“哎呦。”懊恼的叹气,输了的面色纠结,感叹着自己运气不好的同时又在考虑着翻本的可能。
三大营的景象大都如此,只是三千营有些小小的不同。在营地偏西面的一大片场地,三千多粗大的汉子们手里牵着自己的马,低低的声音,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相比于这边热火朝天的豪赌,这边的景象要落寞很多。不过也没人在意,没人关心。一群蒙古人,又像以往一样和他们的马说话,神经病,管他们呢?
而蒙古人自己也不在意,中秋又怎么样?这是汉人的节日,又不是他们的。
夜空中,一朵奇怪的烟花炸开,似乎隐隐的组成一个刀的形状。
三千营中军帐前,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虎看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信号,转身走进了帐中。
“公爷信号出了?”杜安沉声问道。
“出了。”李虎点头。
“邹宪和冯远呢?”
“也都准备好了。”
“好!”杜安不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向外走去,李虎紧随其后。
。。。。。。
“都督!”
“都督!”
“都督您怎么来了?”
四散的兵丁们看到李虎和杜安,纷纷上前打招呼,毕竟前几天才来过,一时还忘不了。
两人态度从容,不时拱手,随口答复:“啊。就是随便来看看,”“今天中秋,看看兄弟们过的怎么样。”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接连鼓声响起,响彻整个营地。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胡乱抓起面前的银钱便向校场奔去。
追魂点将鼓,三通鼓响而未至者,斩立决!
此乃军中铁律,无人敢于违背。
不得不说,洪武年间的大明军队不是后来的老爷兵,战力军纪都还是一等一的。
三通鼓毕,冯远放下手中的鼓槌,来到点将台上,厉声喝到:“弟兄们,我乃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冯远!京城之中白莲教意图作乱,如今已经杀入皇城之中,封闭四门,皇上安危只在旦夕只间!”
身旁一个文官打扮,身穿绯袍的中年男子也大声说道:“本官乃是兵部右侍郎邹宪,刚才冯远冯将军所说具是事情。现,本官带来了皇上旨意,调三千营众将士紧急入宫护驾勤王,违令者斩!”手中一卷黄稠被高高举起,看样子好像确实是圣旨的样子。
“这。。。真的假的?!”中高层虽然早知内幕,但底层的士兵还被蒙在鼓里,这出大戏,也是演给他们看的,只要把他们诳出了营,剩下的,也就都好说了。
正在众将士议论纷纷之际,杜安带着李虎跳上了点将台,冲着邹宪说道:“我乃左军都都督府左都督杜安!我要查验你手中圣旨!”
“请!”邹宪也不含糊,伸手便将圣旨塞到了杜安的手中。
校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杜安的身上,等着最后的结果。
杜安从容的展开圣旨,左右看了一番,随后抬头大声说道:“各位兄弟,圣旨我看过了!是真的没错!”
这一刻,再无有一人怀疑圣旨的真假,一时间场面有些嘈乱,要上战场见血了,难免情绪会有些激动。
忽然,营门处一匹黑马向点将台这边疾驰而来,马上一员大将,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皂袍溯带,手提一杆龙凤大环刀,月光下烁烁放光。
“希律律例”黑马停在点将台前,马上大将高声喝道:“某乃大明凉国公蓝玉,尔等可还认得?”
“昔日某带尔等远征大漠,尔等可还记得?”
“今日皇城被破,情势危机,皇上危在旦夕,某欲率尔等擎天保驾,尔等可愿追随?”
一连三问,震慑全军。
片刻的沉默之后,惊天的呼喊声响起:“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刀,出鞘!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与火之歌1()
夜,已经来到了子时
街上欢庆的人们已经少了很多,小商小贩们也是一样,毕竟明天还要继续。睡得晚了,明天的生计就耽误了。
但对于达官显贵,豪富之家来说,夜还长着呢。
秦淮河上的花船诗会。烟柳楼台上的雨滴吹箫,才是真正的好去处。
莺莺燕燕之间,晚晴楼二楼的栏杆边,一个艳姬衣衫不整,正捧着她今夜的良人的脸,准备现上一个“皮杯儿”。
“嗯?怎么了?”良人见怀里的璧人似乎愣住了,不禁疑惑道。
艳姬回过神来,指着楼下街对面的一处院墙道:“奴,奴家好像看到有几个黑衣人翻进了院中。”
“黑衣人?闹贼了?”良人扭头,顺着艳姬的目光看去。
晚晴楼的位置有些奇怪,位于会同馆(会同馆是朝廷设立用以接待四方外宾之处,相当于现如今的国宾馆)的后身,离着国子监也不远。
这良人仔细一辨认,发现按艳姬所说,贼人应该是翻进了会同馆之中。
“你看错了吧。。。”良人说道:“这会同馆里也没人,贼人进那里边儿做什么?”
会同馆象征着大明王朝在夷人面前的脸面,占地极广,而且恢宏壮观。不过眼下还不到日子,最近也没听说过有哪国的使节进京朝贡,所以这会同馆里一到了晚上便是乌漆嘛黑的,鬼影子也不见一个。贼人去了也偷不着东西,完全没有必要。
“或许吧。”艳姬也不太确定,光线也不好,自己看错了也不是不可能。收拾心情,脸上重又露出熟练的媚笑,娇滴滴靠在两人怀中:“啊~,奴家醉了,公子您和奴家早些安歇了吧~”
“哈哈哈。”公子大笑几声,起身一较劲,将艳姬打横抱在怀中:“公子我这就。。。。。。”
“轰隆!”
一声巨响自会同馆中响起。带起一阵起浪,四下吹拂。
“哎呦”捏呆呆发愣间,艳姬“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会。。。会同馆。。。”公子已经吓傻了,整个晚晴楼连带周围的人也都是一副模样。
南京城似乎都被这一声巨响所震颤,片刻的沉静,烈焰冲天而起!
“啊!!!!”
“救命啊!!”
“快来人啊!”
“走水啦,走水啦!”
惊慌的哭喊,盲目的奔走,街上残留的行人,还有纸醉金迷的官绅公子,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群无头的苍蝇,四下乱跑,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仓皇的呼喊声变了样子。
“救命啊!!!”
“白莲教来了!”
“佛母降下天火!!!”
“皇城被攻破了!!!”
其实只要人们稍微冷静下来,他们就会发现,爆炸所引起的大火其实只是发生在会同馆,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他们能再看看皇宫,他们更会发现,其实皇城大门还是紧闭着,一如往昔,哪里有什么叛军。
只可惜,混乱之中,混沌就是唯一的真理。
“趁乱入城,借口护驾?倒是一个好主意。”朱元璋冷冷的俯瞰着整个南京的乱相:“蓝玉,朕等着你!”
。。。。。。。。
城内如何,与把守城门的守军将士无关,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隔绝内外。
正阳门,都城南京的正南大门。与明皇城的洪武门、承天门、奉天门等在一条中轴线上,是扼守皇城的险要之地。
成墙上,吴庆生比划着手里的钢刀,大声的呵斥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们:“都慌个屁。咱们就在这墙上老实的待着,难道火还能撩了咱们的毛去?”
“不。不用去救火吗?”身边一个小兵弱弱的问,回答他的是重重的一个暴栗和屁股上重重的一脚:“你他娘的傻啊,救个屁的救,城里都乱成这样了,又是爆炸又是火,咱们这是进去找死吗?就你这小身板,去了不得被人把卵黄给踩出来?你。。。”
吴庆生还没骂过瘾,一个小兵顺着石阶跑上城头:“头儿,下边儿有一群太监要见你,说是带了皇上的旨意。”
“什么?!”吴庆生大嘴一咧,有些狐疑的问道:“这个时候,皇上给我个看大门儿的传什么旨?”
“小的。小的。。”小兵又哪有那个脑子能答上吴庆生的问题。
“正阳门守门都尉吴庆生何在?速来接旨!”盛气凌人的态度,内宫大宦的服饰,手里边明晃晃的黄绸子,一个老太监领着四五十个壮年太监迈步来到了城头,正定定的看着吴庆生。
‘怎么声音这么粗?’心头闪过一丝狐疑,但还是三步两步迈上前来,叩头呼喊到:“末将正阳门守门都尉吴庆生,接旨。”
老太监展开手里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城内白莲教闹事,正阳门的将士每,都速速入城来帮朕平乱,驱散百姓。钦此。”
听了圣旨,吴庆生默然不语。
这种通篇大白话,不伦不类的圣旨也算是洪武朝早期的特色了,早年间朱元璋下旨沿海各地百姓的抗倭旨意上写的就是“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虽然这种圣旨这些年用的少了,不过皇上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半文盲,再写一次倒也不是不可能。真正让吴庆生疑惑的,是面前老太监的鞋子!
铁尺战靴,军中将尉才有资格穿戴!圣上的严令中,阴阳人是无资格穿靴的,那眼前这人。。。
吴庆生偷眼打量,除了面前的老“太监”年岁大些,后边的跟班太监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却又刻意的佝偻着身体,显得十分鬼祟。而且,传个旨而已,又怎么用得上这么多太监?
心思一起,眼中看到的疑点也就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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