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派的开派祖师是张三丰,一代开山弟子有七人,人称武当七侠,算算时间,年龄最小的那个死的也有十多年了。
这二代弟子便是玄聪玄虚这一干老道,张三丰云游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他在哪,至于所谓的甘州城外破碎虚空,没有亲眼得见,信与不信实难定夺。
换句话说,如果这自称陈冬儿的少年所言为真,那他就该是张三丰的徒弟,按辈分算,也就是玄聪的师叔。
一个至多不过二十上下的少年人给六七十的老头子做长辈,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几人要说不信,这陈冬儿的太极拳火候老练,一招一式显然是得了真传。可要说信的话,张三丰虽然游戏人间,但也不至于这么。。。没溜儿?收这么个徒弟不是给自己那帮徒孙们添堵嘛。
“左右咱们天门的事被他看见了便也就不能留他的活口,一个是杀两个也宰,想那么多干嘛?杀了就是了。”苏竹生冷笑一声,伸手一指:“哥几个一起上,把他料理了再说其他。”
“有理!”
“就这么办。”
六人点头应和,七人随即随后纵身而上,一时间拳光腿影淹没了少年的身影。
身处风暴之中,陈冬儿却是面目淡然,天真稚嫩的脸上涌现一种认真的神色。双手似握非握,脚下迷踪进退,进退腾挪间一个个浑圆划起,将这七人的连番攻击一一格挡,不,是化解开来。
千斤的力道刚也好,柔也罢,都被他卸在一旁,动静之间如行云流水,气度从容。
七人越打越是心惊,七伤拳,飞花摘叶,兰花拂穴手,丧魂指,夺魄掌,波若掌,天山飞仙连环腿,种种神功绝技接连使出却只能将这少年困住,想要取胜非得在百招开外。
他们的时间是充足的,但前提是这少年真的只是孤身一人,后续无援才行。但显然,这种概率实在太低。一个武当门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了黑城,那定然是与三教七派围攻光明顶脱不了干系。
武当派可能只派出一人前来吗?
“正事要紧,扼虎,你先去把小鹏了结了再说。”
苏竹生吩咐一声,身形一错,顶上了一秃顶老者的身位,拳脚如疾风骤雨般呼啸,气势更显磅礴。
杨扼虎也不犹豫,转身便向着身后已晕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化鹏飞飞身扑去,人在半空,一指立在胸前已是蓄势待发。
十步,五步,咫尺。
杨扼虎只需轻轻一指便可取化鹏飞的性命,可就在此时,一声道号喧嚣响起:“无量天尊!!!”
杨扼虎只当未闻,奈何忽然一道拂尘忽然出现,自上而下携千钧力道打向他的顶上天灵。
“该死!”杨扼虎怒喝一声,一个懒驴打滚,身子就势一翻,瞬息间抬手抓向这不素之客裆下要害,朦胧中却只与一枯瘦手掌换了三招,下一刻,人影炸开两旁。
“无量天尊,贫道武当玄聪,见过几位施主。”
陈冬儿那边的战斗仍未止息,杨扼虎鼻翼青筋纠结,怒视着身前的老道,不错,正是武当派当代掌门玄聪。
一袭八卦紫绶仙衣,手持月白清明拂尘,头上一根乌木簪,一手在前持道家礼数,面容似笑非笑令人生厌。
“玄聪,闲事休管,听咱家的一句劝,小心丢了性命!”
“咱家?”听杨扼虎恨声威胁,玄聪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看脚下的化鹏飞,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旋又舒展开来:“阁下是天门中人?”
等了片刻,见杨扼虎不答,玄聪又复问道:“天门八卦十六两,不知阁下是盘的是哪一卦?又或者上应的哪颗定盘星?”
“看来张三丰和你说了不少啊。。。”杨扼虎先前失言,此刻也就不再隐瞒,沉声道:“咱家南斗天梁,杨扼虎。”
玄聪听得杨扼虎自报家门,点了点头,笑道:“扼虎救父,以二十四孝为名,原来阁下竟是天门的南斗堂主,失敬,失敬。”
“废话少说!”杨扼虎猛然挥手,不耐烦的打断了玄聪的客套话,开门见山:“玄聪,你身后那家伙是我们天门必杀之人,你让是不让!”
玄聪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贫道不让。”
“当真不让?”
“少室山上徐门主险些要了贫道的性命,贫道的修为还不到家,这段因果实难放下。”玄聪顿了顿,复又言道:“不过师祖日前亦曾言道,乱世将至,徐门主或上应天命,阻者如螳臂挡车,下场难料,贫道又怕死的很。”
“那你到底让是不让!”杨扼虎双目泛红,怒气横生。
“阁下非天门门主,贫道也不想与几位为难,这少年贫道便保下了,诸位若不罢休,便做过一场如何?”
“当我怕你?!”杨扼虎怒喝一声,便要上前进招,却听得那边乱战中苏竹生高声喝道:“住手!”
眨眼间,云开雾散,风火止休。
“老苏!”
“闭嘴!”苏竹生喝了一声,又眯着眼睛打量玄聪,沉声道:“玄聪,少林的事门主和咱家提过,你身后那人你若想保也随你,但咱家可要问你一句,天门当年与少林武当峨眉三教所定的规矩你可知道吧?”
“知道。”
“那今夜之事?”
“贫道必定守口如瓶,否则必为天雷所亟!”玄聪竖起三指向天起誓。
“好,天门便由得你这一次!”
第三百一十八章 黑城中的闲人闲事 5()
“掌门师侄爷爷,他们是坏人,为何要放他们离去?”
“回师叔的话,因为你我留不住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大家应该很快也会赶来。”
“留不住是好事,真若留住了他们,那武当山的基业恐怕就留不住了。”
对于玄聪的话,陈冬儿似懂非懂,低下身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化鹏飞,伸手探了探鼻息,又将手掌附在心口感受片刻,抬头道:“掌门师侄爷爷,这人的气息有无之间,脉象微弱,恐怕命不久矣了,我们救救他吧。”
“正是因为命不久矣,他们才会如此简单的离去啊。”玄聪叹了一声,也蹲下身来,拈起化鹏飞的手腕闭目片刻,摇了摇头:“七道奇门真气入体,三阳四阴,阴阳格局已破,难,难,难。”
玄聪叹了三声本想找个地方将化鹏飞埋了便是,可迎着陈冬儿不忍的目光,再加上眼下化鹏飞虽殒命在即,却终究未死,留在此地也不是办法,斟酌再三,还是将这化鹏飞先带回武当的营地再说。
决定做下,陈冬儿将化鹏飞背起,与玄聪一道向林外走去。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苏竹生他们七个天门的堂主又走了回来。
“就算没摘脑袋,最后那一下受了咱们七人的合力一击,估计也活不到明日天明。老苏,你何必如此担心?”
苏竹生从地上抓起一把寒土在手中撵了撵,哼了一声:“不摘脑袋,你怎么便知道他就死了?小鹏的功夫是任笑教的,一身的轻功咱们有数,但你就知道任笑没教他点儿别的?”
“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苏竹生迈步前行:“走吧,找个地方休息一番,这两天说不得还有的忙了。”
寒风一夜,天边又是鱼肚泛白。
黑城的早上与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清清冷冷,一样的露寒霜华。
一处简单的早点铺子,四面围着几层厚实的席子,料峭春风被隔绝在外,偶有闯入的也被大铁锅中滚滚的蒸腾的热气消融。
刚起床的人们话总是不多的,于是吃面喝汤时发出的呼噜噜的声响便成了这派棚子里的主旋律。
“舒坦,舒坦。一大早上的就是要来这么一口热乎的才爽利。”一大碗葱肉面汤进了肚子,姜进酒“砰”的一声将碗放下,舒服的乎了一口热气出来:“再来上一口酒,要我现在死了也值了!”说到这儿,姜进酒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拔开盖子仰头灌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楚枫用筷子缠了两根面条放入口中,嚼了九下方才下咽:“一碗热面,半葫芦酒就能要你的命?你的命可真是不值钱,就没有什么别的心愿了?”
“嗯。。。还真有。”姜进酒放下酒葫芦,笑嘻嘻的说道:“热面凉酒,我想拉屎,不然憋得实在难受。”
楚枫举在眼前的筷子顿时僵住,筷子头上一块酱的漆黑软糯的猪肉方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却怎么也送不进口中。
“怎么,不吃了,这肉虽然酱的咸了点儿,可开胃的很,别浪费了。”
“今天没酒给你,葫芦里的喝完了自己想办法去。”楚枫起身望外便走。
“别啊别啊,”姜进酒闻言大急,急忙起身追赶:“昨晚还说好了五瓶一梦长。。。”
“你恶心到我了,所以七日后再给你。”
“我错了我错了。”
“没用。”
“那你现在去哪?”
“回屋,补觉。”
天光已然大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白日的黑城也一样的平凡,除了目中的江湖客比昨日还要多上许多。
客栈大堂吵吵嚷嚷,大批的江湖客聚集,吃肉喝酒,故作豪放的笑谈江湖预言着江湖大事以及自己即将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楚枫与姜进酒低调的走进来,一个低调的上楼,一个匆匆的向着客栈后边的茅房去了。两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或许又是平凡又差不多的一天。
站在房门前,楚枫刚要推门,却忽然停住,鼻翼扇了扇,又扇了扇,确定了这股血腥气的源头,正是来自自己的房间。
死了人吗?应该不是,不然血腥气不会这么淡。
楚枫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白底青花,上边贴着一张红纸:一梦长。
楚枫拨开瓶塞一饮而尽,一股红晕肉眼可见的从脖颈处上涌,转眼间整张脸都赤红起来。
就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楚枫推门而入,房梁上陡然一个黑影落在身后,一只大手顺势抓在了他的喉间,动作凌厉,但声音却甚是虚弱:“别,别动,不然要了你的命!”
“我不动,你也别动。”楚枫淡淡的回了一句,奇道:“要钱?要命?你是谁?”
粗重的喘息声,虚弱的声音,还有扣在喉间的那只颤抖的手,身后这人恐怕是重伤在身,不用自己出手恐怕自己便会倒下。这样的身体还敢与自己动手,楚枫真的很好奇对方的身份。
“醉生梦死,我,我知道奈何水,在哪。带我去,去,十万大山,找沈,沈。。。”话未说完,人已昏死过去。
楚枫目光一凝,伸手抄住对方的瘫倒的身子。
“哎呦?这是谁啊?”恰在此时,姜进酒站在了门口,裤带还没有系好:“什么时候你又喜欢上男人了?”
姜进酒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中,将门带好。
“他说他知道哪里能找到奈何水。”楚枫平淡的说着,将这人放到了姜进酒的床上。
“奈何水?”姜进酒歪着脑袋想着,随即大叫:“醉生梦死?!”
“你说呢?”
“哎呦喂”姜进酒怪叫一声,蹦蹦跳跳的走来床边:“秦岭的那眼毒龙泉的水干了我还以为这世上再没奈何水,怎么还有?这可是个宝贝,你在哪找来的?”
“自己找上来的。看看,认识吗?”楚枫将床上人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平凡的面目来,惨白如纸。
“哪有我不认识得人,这不是。。。嗯?!”姜进酒看了两眼,忽然惊疑一声,似乎有些不敢确定。
“说啊?谁?”
“云龙九现,化鹏飞!”
第三百一十九章 黑城中的闲人闲事 6()
醉生梦死,传闻中世间第一美酒。能让人忘忧解烦,美梦成真,往生极乐仙境。
天下第一美酒,已知的,只有天下第一酿酒师楚枫曾酿出一坛来,楚枫自己尝过一口,姜进酒尝过半坛,剩下的半坛因为一些过往而洒在了关外长白山的天池之中。
而在那以后,天下第一美酒也就成了绝唱一声,原因是秦岭中的那汪毒龙泉干了,没了毒龙泉,提不出奈何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楚枫性子惫懒,做什么事都没有兴致,但偏这醉生梦死却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他真的想再酿出几坛来,让他能天天看到她。
姜进酒的心中倒是没有情丝百结,但这是楚枫的心愿,而他自己又是好酒之人。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对他来说,除去醉生梦死,剩下的酒更像是水,麻木了身体,却不能度化灵魂。
锦被床榻上,化鹏飞盘膝在中,双目紧闭,楚枫与姜进酒一前一后,双手搭在他的前后背心,白气在三人的头顶蒸腾,青红之光在三人脸上涌动不休,汗透衿衫,三人却浑然不觉,一动不动。
良久,楚枫与姜进酒忽然同时睁眼,口中低喝一声,收掌在胸,导气归虚。
少了两人的手掌支撑,毫无意识的化鹏飞又成了软泥一摊。
为化鹏飞盖好了被子,楚枫来到桌边一角坐下,倒了一碗凉茶饮下,盯着姜进酒沉声道:“没认错?真是化鹏飞?那个云龙九现?”
“就是他,错不了。”姜进酒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这双招子你知道的,从来不会认错人。”
“可如果是他。。。那谁又能伤他至此?”
姜进酒不答,抬头看着房梁,半晌才是幽幽一叹:“如果我猜的错了,那他可能就是又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或者一时不慎中了什么诡计阴谋,才到得如此地步,你知道的,他这一行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如果你没猜错呢?”楚枫又问道。
“那就麻烦了。”姜进酒目光锐利了起来,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化鹏飞:“东厂,天门,若是他们自家人下的手,那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搅和进去。”
“他知道哪里有奈何水,我一定要救他。”楚枫轻轻一拍桌面,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
姜进酒挠了挠头:“嗯,我刚才可能没说明白啊,我重说一遍。要杀他的人很可能是东厂,还有天门。东厂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