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也懒的再废唇舌,也没那闲工夫听你絮叨,话就放在这儿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不送!”郭英重重的一拍茶桌,起身拂袖而去。
秀才遇兵,有礼不清。解缙恨得牙痒痒,可也五可奈何。毕竟对方可是开国的重臣,这天下都是人家打下来的,更是拿着丹书铁券熬过了洪武朝,可以说,就凭着那块铁牌,除非造反,不然皇帝也拿捏他不得。
“解大人,就这样吧,本候也是这个意思,剩下的,你自己斟酌着办吧。”作为主人家的耿炳文端起了茶杯,揭开杯盖上下扣了几下。
“侯爷留步,下官告辞。”解缙拱手施礼,无奈而去。
不久之后,天下第一庄中,一直鹞鹰冲天而起,向着西北而去,脖子上悬着一个小木筒,装载着京中最新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五章 血满京华 2()
高高的院墙上,粽褐色的鹞鹰煽动羽翼,“扑棱棱”的落下。
锐利的眼神四下扫视,几个来回,似乎在确认自己的位置,好半天方才安稳了下来。脖子转动,鹰喙不时的在身上叨啄几下,拔起几根杂毛,随后抖落。
拱门处,无须的男子注意到了这猛禽的存在,悄然离去。不久后,一个黑衣的番子来到了此处,左手拎着一只宰杀干净的肥鸡,小意的上前。动作很轻,但在五步左右的距离还是被鹞鹰所注意到了。
片刻的对峙之后,男子又迈了两步,随后猛然一个纵身擒抱,一把将鹞鹰搂在了怀中,手中早有准备的血食也堵到了鹞鹰的眼前。
几番动作过后,鹞鹰嘴里叼着自己的报酬冲上云霄,脖子上的那个木筒则被留下。
盏茶的功夫,木筒又辗转的送到了衙门最深处的一间素雅的书房之中。
“督主。京里来信儿了。”
徐如意伸手从云峥的手上接过,曲指一弹,打飞密封的盖子,从中取出细细卷起的信纸,细目读了起来。
云峥在一旁静立,不敢打扰。
片刻,一阵戏谑的轻笑过后,信纸在掌间化作灰灰:“云峥啊,你说这人是怎么了,咱家不愿意招惹他们,他们就一个个的把咱家当了好欺负的。跟没头的苍蝇一样,稍微见点儿血丝儿就没了命的扑,是他们真的不怕死,还是他们觉得自己压根儿就死不了?”
徐如意的话显然是针对着信上所说。云峥虽然没有看过,但大概的也能猜出些一二来,低声道:“督主,这样的事儿常有,以后只怕也不会少。莫要气坏了身子。”
“气?他们也配。”徐如意冷哼了一声,沉思片刻,旋又摇了摇头:“皇上就要正式的改元登基,先帝驾崩也将满一年,燕贼那边恐怕也不会再等多久了,看来,是要和那群不要脸也不要命的动点儿真格的了,不然,咱们在外边挨刀子,背后还有人烧房子,这夹板气可不是人能受的了的。”
“只是皇上那边儿。。。”
“皇上那边儿,咱家自有分寸。”徐如意摆了摆手,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云峥,你对那个顾云烟,是怎么看的?”
前不久,徐如意将送顾云烟入宫的打算与云峥提过,云峥在当时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一是对徐如意的服从,二也是对顾云烟的不了解。
一路上走下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云峥也算是与顾云烟有了些交集。长袖善舞,见谁都是八分的笑,再加上如花的娇艳容颜,轻易的便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好感,除了云峥。
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云峥对所有的女人,尤其是好看的女人,心中总是存着一股芥蒂。这是一种下意识的疏远,顾云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也曾处心积虑的制造些亲近的机会,但也都被云峥给挡了回去。
此时徐如意问起云峥的观感来,云峥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危险。”
“危险?”徐如意一挑眉毛:“吃人都不怕,偏偏觉得一个女人危险?理由呢?”
“没有,只是一种感觉。她,不是个能受人摆布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哪怕吃了神药大概也不行。”
“那个女人确实有些能耐,但不要忘了,她也是个人,其次,她还是个女人。”徐如意摩动这手上的那颗带了些血色纹路的翡翠扳指,语气轻蔑:“只要是个人,自然就会有弱点,而女人天生感性,弱点只会更多。甘州外的那个客栈算一个,她身边的那个聋子算一个,将来她有了孩子自然又算一个。就算不用药,想控制一个女人,手段实在太多了。”
听徐如意提起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吉,云峥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愧色。
东厂端的是情报的饭碗,可两个月的时间却没有查出老吉任何的过往,云峥曾不止一次的对下边儿大发雷霆,可也没有办法。也就是罗福来死了,不然云峥觉得自己恐怕会忍不住亲自动手。
“行了,也不用太过自责,毕竟咱们东厂建立的日子还短,让你们去查一个几十年前的人物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此事挂在心上就好,办不了也没事,咱家的手段多着呢。”
战略上轻视,而战术上重视。
不记得是谁说的话,但徐如意深以为然。
威胁算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可却极不牢靠。没有人能受一辈子的威胁,最后的结果只会造成毁灭。
相比之下,制衡就要显得高明许多。
朱允炆所代表的皇权压制了自己,所以徐如意准备用顾云烟这颗棋子来反制。
如今,云峥的一句“危险”,让徐如意觉得有必要再留几个后手。于是乎,在云峥走后,徐如意着人将白莲教送来的其中一件礼物叫了过来。
“你可有什么愿望?”
“我想重建我的国家。”
“呵,咱家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们女人一个个的都想当武则天了。”徐如意嗤笑一声:“重建国家,那就是当女王了?你凭什么呢?”
“我不知道。”月玲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你问了我的愿望,我便说了。”
“嗯。。。咱家喜欢诚实的人。”看着月玲珑憔悴的面容,徐如意开口道:“那个青丝断,咱家已经派人去追了,相信只要人还没死,不久便能给你带回来,宝藏都拿了,唐赛儿应该还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物而与咱家翻脸。
至于你的愿望。。。咱家可以帮你,只是你又准备拿什么来回报咱家呢?”
月玲珑双膝一弯,跪在了徐如意的身前,低头轻轻地亲吻着眼前的那双皂靴。她用最谦卑的动作献上了自己的答案。
“很好。”徐如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如此,那咱家便给你这个机会。深宫大院,大明天下的中心,你去走上一遭。听咱家的话,咱家自然会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第二百八十六章 血满京华 3()
到落叶归根。
故曹国公李景隆的棺椁在千余骑的护送下回到了京师。满朝文武,哪怕是阉党一众,也没有缺席,从城外十里之处便开始素衣相迎。
七日前,原本沸沸扬扬的朝堂不知为何,骤雨狂风忽然消散。一方的沉默,声音也就统一了下来。曹国公李景隆,为国平叛无过,战死沙场有功,追封山阴王。
旨意一下,算是为甘州的浩劫画下了休止。
以正人君子自居的朝堂清流将这道旨意当做了一场大胜利,阉党众人不屑,但也只是沉默。老百姓们熙熙攘攘的日子照样还要过,只是茶余饭后的多了一道有滋有味的谈资。若说真正为李景隆的死而哀悼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众勋贵,以及李景隆的家眷。
声势浩大,一应礼仪均已王薨而做,但这其中独少了他们的君主,朱允炆。
不论从理法,还是礼仪上来说,除非是开疆拓土,挽狂澜于即倒的盖世勋臣才有资格让皇帝出城相迎,李景隆对于这几条都沾不上边儿,朱允炆不用摆仪仗出城,可礼数之外的规则中,身为皇帝的朱允炆应该在洪武门上相望,才算是向天下人展示皇帝的慈悲恩德,也算是全了君臣始终。
这些道理朱允炆不是不知道,明里暗里的,已经有无数人或当面,或上本的与他提过,朱允炆一直都答应的好好地,可偏偏真到了这一天,他却缺席了。
心性薄凉。
悄然间,朱允炆的仁厚之名蒙上了一层阴霾,大臣间心照不宣,百姓们切切私语。不过这些都是些看热闹的外行人,真正与朱允炆相近的重臣,眼中却只有疑惑。
身受传统儒家文化熏陶,朱允炆像君子更多过像皇帝。
如玉的君子不会是薄凉之人,更不是一个失信之人,这其中必有些其他的原由,只是他们一时实在是想不透。
群臣之中,黄观将目光从巍峨的洪武门城头收了回来,叹息了一声:“百战之臣马革裹尸,便是有天大的事,皇帝也不该不出面,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又怎么想?”
“或许便是有天大的事也说不定。”方孝孺微微一笑,在一旁低声的回道:“阉党让了一个追封的王爵给你们,你们便以为赢下了一场?差的远呢。”
“尚宾愚钝,请方大人赐教。”
“一个功过难言又没了性命的山阴王,和一个真正浴血沙场的知交近臣,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方孝孺语气轻松,眼中却是深思。
“方大人是说?”
“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方孝孺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了人群,从洪武门穿过,投向了尽头的那寂寥宫殿:“与他相比,你们当真还差的远啊。”
言罢,大步前行,随着人流,向城中而去。
“难道是。。。他回来了?”黄观想了想,又喃喃的摇头否定:“就算他回来了,皇帝也不该如此心急,连礼数与名声都顾不得了?”
朱允炆确实心急,礼数与名声这些东西也确实是顾不得了。
就在一个时辰前,朱允炆其实还站在洪武门上酝酿情绪,准备扮演众人给他安排的那个仁善君主的角色。可随着刘喜的一声密报,他又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宫中。
外人眼中十恶不赦,如鬼似魔的厂公,他眼中忠心耿耿,亦师亦友的徐如意回来了,而且是与李景隆一样,横着回来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路疾行,宫娥太监以及一众侍卫早已被远远的甩在远处,朱允炆浑身大汗,向着记忆中那处偏僻的小院落扑去。
“如意!如意!”朱允炆带着刘喜冲进小院,一把推开闭掩的房门,浓重的一股药味扑面而来,一屋子男男女女匆忙跪下,高呼万岁。
而那张小榻上,熟悉的身影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全无血色可言。
“怎,怎么会这样。。。”朱允炆坐在床边,脸颊上热泪划过,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太医,太医呢!”
“陛下。”地上,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起身,来到了近处,再度跪倒:“臣,太医院正刘养心参见陛下。”
“少说废话!”朱允炆一把抓起刘养心,面色狰狞:“你说,如意,如意他这是怎么了!”
“回陛下,”刘养心打着哆嗦,颤声说道:“徐公公他虚火盛而阳气虚,气息弱而心脉轻,五阴之信大行,而中冲丹田空虚。脉象似有似无,心肺间更有一股黑红燥意涌动,神农本草经中曾言,若。。。”
“闭嘴!给朕说明白些!说人话!”朱允炆一把将刘老头儿摔在地上,险些要了他的老命:“再敢废话,朕便杀了你!”
“是,是,微臣这就说人话,说人话。”刘养心喉头腥甜,胸中翻涌,却也顾不得许多,勉力组织言辞,尽量简洁的说道:“据微臣所诊断,徐公公脉象微弱,似有似无,浑身经脉十断八九,只怕。。。只怕。。。”
刘养心只怕了半天,还是没敢把话说全。
可刘养心话不说全,朱允炆却听明白了,一个人浑身经脉十断八九,那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了。。。
“怎么会这样呢。。。”朱允炆失神的看着床上的徐如意,同样的问题问了第三次。
“陛下。。。”膝行几步,云峥也跪到了近前来。
“你是。。。那个东厂的指挥使?”朱允炆看着云峥丑陋的面容,忽然想起他可是也一同去了甘州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如意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陛下。”云峥磕了一个头,从地上抬起头来,一脸的悲切欲绝:“陛下,甘州一战之后,督主本就身受重伤,心心念的就是早日回到京中与陛下相聚,可就在十日前行至阜阳左近一片山林旁,不知从哪里便来了一队人马,五百多人,各个武艺高强,装备精良,奴婢几人本就有伤在身,督主他更是伤重,但勉强还有望脱险,可谁知对方心思歹毒,竟放了毒烟袭扰,最后督主以一己之力为我等断后,结果。。。”
第二百八十七章 血满京华 4()
不“断后?如意给你们断后?”
云峥的话音一落,朱允炆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峥,心中的不解难以名状,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但见得脚下的云峥一脸羞愧的沉默,朱允炆的疑惑不解陡然化作平静下的愤怒:“你们,竟然让你们的督主亲自为你们断后,你们凭的什么,又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
“贪生怕死,留你何用?刘喜!”朱允炆一声高喝,刘喜躬身俯首:“奴婢在。”
“把这个没用的丑东西给朕拖出去。”朱允炆一指云峥,双目中杀气森然:“乱棍。。。不,五马分尸!”
“是。”刘喜也不犹豫,站到了云峥的身侧:“云公公,皇上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咱家亲自动手,还是。。。”
“陛下旨意,做奴婢的岂有他言。”云峥叩首道:“奴婢领旨谢恩。”
身子还没站起,陡然间一只苍白圆润的手无力的抓在了朱允炆的手腕上:“陛,陛下。”
“如意!”朱允炆匆忙转头,抓起徐如意的手来轻轻握着:“朕在这儿,朕在,你怎么样?”
“陛下。”徐如意的眼睛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隙,在朱允炆的脸上停了一瞬,旋又闭上,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陛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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