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当玄度月,千里与君同。”景和淡淡接下这一句。
耳尖有些泛红。
然而身畔的姜萝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是性别不对?
景和陷入了沉思。
第86章 神爱太子妃【十】()
“横门开日月;高阁切星辰。”
谢芙如娇软柔糯,念起这样的句子;还颇有气势。
“前时明月中;见是银河泻。”
顾小月稳过。
“月寒空阶曙,幽梦彩云生。”
慎儿姑娘心里也有好几句诗词,不愁这一关。
“香满随云散,人归趁月明。”
含烟也很稳。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姜萝真觉得满屋子都是明珠、暖玉。
后宫多美人;红颜留空枕。
“沧海月明风雨过;子欲歌之我当和。”
景和不知是特意附和姜萝;还是正巧想到了这句。
他颜色极好;气质冷清,偶尔神色稍微柔和;偶尔又冷如冰霜;让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又过了十几轮,只有姜萝和景和没有喝上酒。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谢芙如实在喝不下去了;酒劲上来;可怜兮兮跪坐在姜萝下首,撒娇让太子妃娘娘饶过她一回。
“不喝酒就唱唱曲儿;跳舞,现编些诗句;皆可。”
姜萝摸了摸谢芙如微烫的脸。
“我代你喝便是;大病初愈;莫贪杯。”
谢芙如脸更红了。
谢芙如坐了回去,取了两根玉着,敲击桌案,和乐而歌。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这一回后,谢芙如的酒就由姜萝代她喝了。
下一个卡住的是含烟姑娘。
她取了琵琶,拨了曲春江花月夜,技艺高超,欢喜之情,溢于弦歌。
又过了两轮。
轮到慎儿姑娘表演才艺。
她取了笔墨,洋洋洒洒记下今日姜萝念过的所有含月的诗句。
笔走龙蛇,大气洒脱。
景和第一回发现这些奉仪们都能歌善舞,温柔多情。
然而都不是给他看的。
想想还有点莫名的蛋疼。
大丈夫不拘小节。
夜至三更,姜萝终于有念不出来的时候了。
景和正准备代喝,就见姜萝取了玉着,要学谢芙如击节而歌。
想说的话又咽下去了。
下面醉醺醺的美人虽然也愿意代太子妃喝酒,但更愿意听太子妃唱歌。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音色空灵,温润柔澈。
像一缕风,越过了千万里山河,吹进了这一方宫廷。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姜萝坐得并不端正,代几位美人多多少少喝了些酒,随意束好的长发已散乱,大多数乖顺落在背后,有些调皮的落在衣襟上,随着她手腕起落而动,像柔软的墨绸,浸润了月色,华美无比。
雪肤透薄粉,明眸暗生光。
丹唇间玉齿,妙响入云涯。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兰生空谷,香奕四方。
景和取了陶埙,随之奏响。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姜萝是凤,当之无愧。
景和在众多女子中最为出色,称之为凰也使得。
一曲终,月上中天,盛宴即散。
“各自归去罢,改日再请你们玩。”
“恭送殿下、恭送娘娘。”
姜萝依然与景和同睡,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连身体的接触都罕有。
今夜依然如此。
姜萝先睡着了,毫无心理负担。
景和心里有些无奈,她就这么放心?
虽然自己确实不会逾越。
想到深处,景和自然而然就睡着了。
身体本能地恪守不渝,贴在床沿上睡得很香。
每次在姜萝身边,修炼就容易很多,不刻意运转功法也会自行运行,大大提升了效率。
只此一点,景和就时时刻刻想跟在姜萝身边。
秋高气和,尘软蹄轻,京中去山寺赏菊的人也多了起来。
虽然豪门贵户有自家养的名品,可以赏玩,但真心想领略一番秋日的菊花,还是要去京外的东篱山。
曾有位隐士在此居住,种过许多菊花,他的后人发迹后在此种了满山的菊花,不拘品种、颜色,只管把种子播撒出去,再把能活下来的,稍加修剪,天然烂漫到了极处。
不管是文人墨客,还是闺阁佳人,都十分愿意被菊花的清香熏陶一番。
今日东篱山就被东宫包圆了。
熙元帝听说后也十分想去,然而下个月京中要接待一批异国使臣,他实在没空,就让姜萝画一副山景图,好让他这个深宫皇帝也见见秋色。
此去不止东宫的人,还有好些皇子公主,都交给景和照看。
堂堂正正的太子爷,接管起看孩子的活也有模有样。
然而孩子们更喜欢太子妃。
姜萝一身烟青色男装,与景和身上月白色广袖长袍款式一样。
行动间袖子翩飞,飘然欲仙。
两人气质极佳,发饰都一样,乍一看像一对双生子。
再看就发现他们五官不同。
姜萝男装时是雌雄莫辨的美,英气逼人,眉目疏阔,而景和则是俊秀清朗,清冷与温润交织,再看他眉宇,有些书生特有的文秀,论攻受,景和气势更弱一些。
八公主才四岁,没见过太子几次,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太子与太子妃。
她是央求着一母同胞的姐姐三公主带她出来的。
这会儿三公主带她认人,八公主仰起玉雪可爱的小脸,对着姜萝,甜甜叫了一声“皇兄”。
“哎,真乖。”
姜萝解下玉佩,蹲下来系在八公主腰间。
八公主又看见姜萝身后的景和,呆了一下,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皇嫂”。
景和的微笑渐渐消失,周围听到的皇子皇女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强忍笑意,最后低头无声剧笑。
“皇皇姐”八公主绞尽脑汁,感觉这个称呼不对,又想换了一个,“皇”
“这也是你皇兄。”姜萝见她有些紧张,眼泪花儿也在眼眶打转,可怜可爱,就把她抱了起来。
八公主又软软叫了一声景和,“皇兄。”
景和也解了玉佩,戴在八公主另一边。
三公主见太子没有训斥八公主,才稍稍放下心来。
“皇兄恕罪,八妹年幼,一时口误,景若先代她赔礼。”
“无妨。”景和神色温和,内心也平复下来。
“晏兮性子很好的,他很喜欢八妹。”
姜萝把软绵绵的八公主递过去,景和立刻熟练地抱在怀里。
三公主目瞪口呆,太子皇兄竟会如此熟练地抱孩子?
景和暗地里叫八公主为讨厌鬼,心里却着实喜欢这个小丫头。
犬戎攻打进来的时候,小丫头还未及笈,收拢了皇族剩下的兵马,在南方打游击,宁死不降,只留下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她是景国最后的脊梁。
这一回,定然要护住八皇妹。
至于抱孩子的姿势问题,多亏了何惜蕊生的那个孩子,非常黏景和。
大人的错误不该牵扯到小孩子身上,景和偶尔也会抱抱那孩子,甚至动了念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着
后来被流放,发配边疆,也就搁置了这件事。
不知道这辈子何惜蕊与景耀会不会生下那孩子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下石道边,刻了一行隽秀的诗。
下面是柳绯烟的章。
“哇!竟然是柳先生的亲笔!”
一众皇子围过去又摸又拓印,十分狂热。
“皇嫂,柳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公主一脸憧憬的看着姜萝。
“柳师是一个很好的人,若你喜欢他的字,我那儿有他的帖子,可以赠你临摹。”
“皇嫂!皇嫂!”小公主脸色潮红,几乎要激动得昏过去!
那可是千金难求的柳绯烟真迹!
想买也没有门路的好东西!
“皇嫂!”
一群半大少年、萝莉围着姜萝,仰着头,眼神孺慕,一个个跃跃欲试又不太好意思,像一堆小奶狗,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讨要零食。
景和很不理解。
他也是专注诗书经学,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为什么他就不能像柳绯烟那样被皇弟皇妹们喜欢呢?
难道是他以前太古板了?
还是和皇弟皇妹们相处太少?
景和没留意脚下,一脚踏空,眼看就要跪地,姜萝一手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拎得站了起来。
周围的皇子皇女瞬间露出崇拜敬仰的眼神。
太子妃是个武林高手!
“留神。”
耳朵里钻进来姜萝的声音。
景和不自觉就红了脸。
一群萝卜头盯着他。
景和冷着脸,瞬间肃穆起来。
“你们在太学上到哪儿了,让皇兄来
考教一番你们的学问。”
孩子们鸦雀无声。
“六皇弟,你先来。”
景和先挑同行的最大的弟弟。
“回皇兄,学到史记了。”六皇子十三岁不到,长得也不错,就是性子有些顽皮,总喜欢挤眉弄眼的,好好一个俊秀少年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这会儿摄于太子的威名,强行板起脸,看起来怪模怪样,十分滑稽。
“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解?”景和也习惯性地冷着脸。
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
重生后倒是有些改善,然而,面对弟弟妹妹,依然是万年不改冰山脸。
“刀俎是皇兄,我是鱼肉。”六皇子老老实实瞎解释,没等景和说话,又添了一句。
“皇兄为鱼肉的时候,皇嫂就是刀俎。”
景和眉毛一竖,佯装发怒。
六皇子立刻缩到了姜萝身后,嘴里叫着,“皇嫂救我皇嫂救我!皇兄要打我了!”
“回去后项羽本纪这一节抄十遍,交到东宫给孤检查。”
景和原来不打算罚他,这会儿脸都黑了,一如既往地给六皇子加工作量。
“皇嫂”六皇子扭着身子,扯着姜萝的袖子,小声撒娇。
“救我出苦海吧”
“莫要闹你太子哥哥,小八才四岁,情有可原。你这么大一只,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抄书么?不过今日是来出游的,抄书未免影响游玩的心情,就罚你回去后抄三遍,如何?”
“皇嫂说得是。”
六皇子又高兴起来,还悄悄朝景和眨了一下眼睛。
待上了山,小孩子们各自散去,都带了侍卫宫人,也不担心安全问题。
景和与姜萝单独行动,挑了一条寂静的小路。
“孤没有什么威信,让你见笑了。”
景和还是有些复杂。
重生一回,境遇好像没有太大改变,朝堂里还是那些人,招揽了一些在未来会发光的人送去北疆,短时间也没有什么成效。
“晏兮性情很好,他们是真心把你当作兄长。”这样融洽的皇族人,姜萝确实觉得很少见。
除了景耀不是个好东西。
大部分皇子皇女都真心敬爱景和这个太子。
“孤”
景和思及弟弟妹妹们后来的遭遇,脸色发白,心绪翻涌。
景耀排除异己,和皇后联手弄死了很多弟弟。
妹妹们有的出嫁了,流落民间,有的被犬戎抢走,被百般折辱,有的病逝,有的战死,甚少有好结果。
刚开始他被废除,流放北疆,被忠诚的亲信们护着。
牺牲了无数人,才等到熙元帝召他回去。
可惜,回去得太晚了。
那是熙元帝已经崩逝,他晚年时最宠爱的珍贵妃也成了景耀的禁脔。
景和被圈禁在东宫里,看着这个偌大的国家,一点点沦陷。
闭眼时山河已改,重来一次,竟十分无力。
四两拨千斤,他拨不动。
第87章 神爱太子妃【十一】()
“孤空有才学;却没有教授人的本领。且不通军事,不会领兵;文不能教学子;武不能抗外敌,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晏兮关心爱护他们,护持他们好好长大;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了。”
“太子只需要仁和爱民;其他事情是陛下的责任。”
说到这里;两人已经甩开身后的人十几米距离;周边只有丛丛野菊花;清风徐来,声音微不可闻。
“你说得对;但我如今总想多抓些东西在手里。”
景和只做了口型;他们俩都读得懂唇语,也能顺畅交流。
“晏兮不相信父皇?”
姜萝有些诧异;景和与熙元帝真是她见过的感情最融洽的皇家父子了。
“帝心难测。”景和拿袖子遮了遮;只让姜萝一人看见他说的话。
要是熙元帝真的信任他;就不会因为东宫的龙袍而废除他的太子之位。
要是熙元帝真的相信他做了龙袍,那么他就没有活着去北疆的机会。
熙元帝临死前也不会召他回来。
只是;熙元帝这个决定做得太晚了。
景和已经不再相信那个待他无处不妥帖的父皇。
“我会帮你。”姜萝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不需要那么累,如今天下太平;你只要好好与弟弟妹妹们相处;做个没有大毛病的太子就好了。”虽然不懂为什么景和一直有些杞人忧天的毛病;姜萝也不介意开解一番。
如今他位高,万众瞩目,想做点什么太难了。
日后真有动乱,这个身份进可攻退可守,到时候再忙也不迟。
“如今风光大好,心事重重,未免负了它们。”姜萝蹲下来折了支绿色的菊花,簪在景和头上。
“是。”
景和这么大年纪的孤魂野鬼,依然觉得有些羞赧,同时心里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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