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慈闻言,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斟酌许久才应道:“你打什么鬼主意?”
机杼子放下手里的铁拐,坐在窗前,叹气道:“我与你父亲是因着曾经的事情有些过节,但这些过节与无境山庄无关,更与锦衣小子无关。如今锦衣小子有难,老朽恳求你帮他一帮,助他渡过此劫。”
辛慈抱臂徘徊了几步,勾头看着夜锦衣,沉吟道:“如今楚家的人已经离开,危机已经解除。若是为了泣血剑的事情,我大可以回去跟我父亲解释这与无境山庄无关,一切都是楚家在捣鬼。除此之外,我不懂还有什么难题要解决。”
机杼子皱眉道:“无境山庄的危机看似解除了不错,但锦衣小子的危机怕是还远远没有结束。”
辛慈道:“什么?”
机杼子低头思虑许久,才抬头看向辛慈道:“你之前应该听过无境山庄少庄主无缘无故失踪,甚至可能已经遇害的传闻。”
辛慈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传闻,所以才会在知道夜锦衣就是无境山庄少庄主的时候有些诧异。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出夜锦衣这个人身份不凡。
机杼子接着道:“说起来那件事情发生的很蹊跷,锦衣小子无缘无故地失踪,他的面具又无缘无故地被人放在无境山庄门前,让我们都误以为他死了。”
辛慈闻言,倒是找到了一个重点,忍不住问道:“面具?”
机杼子也像是想起来什么,便看向夜锦衣的脸庞,沉吟道:“说来也怪,自从锦衣小子十年前进无境山庄那天起,就一直戴着面具,从未离身。我只当是他脸上那道疤未消,所以才要面具遮挡,现在看来锦衣小子这脸不但没疤没病,还长得蛮俊朗,难道是怕哪个姑娘对他上心?”
辛慈也看向夜锦衣的脸,只不过他得出了一个与机杼子不大相同的结论,那就是只有刻意要隐藏身份的人才会对面具这种东西执着,夜锦衣脸没有受伤却要带着面具,兴许不过只是要隐藏身份罢了。
那么,夜锦衣究竟是谁,除了无境山庄少庄主,他还有怎样不为人知的身份。
然而,辛慈并没有将自己心里的这个疑问提出来,只问道:“之后呢?”
机杼子道:“之后,子期说锦衣小子尚在人间,只不过暂时不能回无境山庄,再接着,就发生了泣血剑失盗,你老爹闲的没事派烈风九侠去无境山庄的事情。”
辛慈点头道:“这些事情是都不错,但其中有什么联系,又跟夜大哥的劫难有什么关系?”
机杼子叹口气道:“我也说不准,总觉得锦衣小子一直多灾多难,这次泣血剑失盗的事情似乎也只是为了引锦衣小子出来。”
辛慈凝眸道:“就算是这样,我又能帮你什么?”
机杼子摇头道:“当然是帮我传信给无境山庄,告诉他们锦衣小子在这里,让他们来接我们回去,省的这小子在外面又出什么意外。在我看来,日后只有锦衣小子能继任庄主的大任,至于那个突然蹦出来的任子期,不成不成,想想就不成。”
辛慈道:“只听说无境山庄有位任二公子叫任子钰,哪里又蹦出个任子期出来?”
机杼子闻言,似是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多,忙摆摆手看起来很是不耐烦的模样:“唉,中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些,就不多跟你讲了。”
辛慈笑了笑,抱臂倚着一旁的柱子,道:“你倒是处处替任啸决考虑,我爹跟你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怎么也没见你来帮帮我爹,反倒处处给我爹添堵。”
机杼子冷哼一声:“你爹?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叫他一声师兄已经算是客气,你还想我去帮他?你倒不如现在蒙头大睡一觉,许是就梦见我去帮他了呢?”
“你——”辛慈抬手指着机杼子,面色不佳。
机杼子揉揉额头,叹气道:“辛慈小子,别你你你你的,看在这次找到泣血剑也有老朽我的功劳这份上,就说说,这忙你帮不帮?”
辛慈顿了许久,才没好气道:“夜大哥帮了我,我当然要帮他。”
机杼子这才松开额头,喜笑颜开道:“这就对了,我得让容翎过来,否则锦衣小子倔起来不回去,我可管不了。你可不知道,从小到大,只有他义父和师傅管得住他。”
“来人啊!”两人正在交谈,却听到外面传来的呼喊声,声音明显是一个女人的,而这里应该只有柔嘉一个女子在。
因此,听到这声响,辛慈和机杼子对视一眼,就快速闪出房门,只剩下机杼子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守着夜锦衣。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祥之物()
昏黄闪烁的烛火前,陆念在仔仔细细地擦拭刀上的血迹。
他手里那柄刀,很明显是精钢所制,即使看起来年代久远却依旧锋利无比,但许是因为沾了太多的血气,刀在烛火下泛着阴冷的光芒。
这柄刀,正是白华的佩刀。
陆念不明白夜锦衣为什么要他把这柄刀收起来,但他虽不懂,还是听了夜锦衣的话来保管这柄刀。
手帕已经沾满了血污,刀身也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光洁的刀身映着旁边男人的身影。
陆念看着刀上折出的影子,缓声道:“劳叔,你说,陆家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站在陆念身后沉默的劳生终于开口道:“公子,江湖纷扰跌宕,不如从此隐退,我想老爷在天之灵也定不愿再看到公子身陷险境了。”
陆念将刀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看着面前的烛火,道:“隐退,也未尝不可。但,那柄泣血剑,又该何去何从呢?”
说着,陆念站起身来,走到劳生跟前,接过劳生手里的剑,叹气道:“祖父遗愿,要我们拿到这柄剑,祖母死于此剑,我自然要听从祖父的话。但,如今,御剑山庄和机杼子都为了这柄剑而来,就连楚家也开始打这柄剑的念头。”
劳生低头道:“这柄剑,的确是不祥之物,留在身边只会惹来祸端。”
陆念抚着剑身上的纹路,叹道:“是啊,古往今来的神兵利刃,又有哪件不是不祥之物?可惜,世人大多不明白这个道理。”
劳生道:“如此看来,少爷对此剑无心。”
陆念凝眉道:“无心又如何?世人贪婪,他人得到泣血剑恐怕要生出祸端来,但这剑,又绝不能再给机杼子亦或是辛炼子,他们毕竟是鬼御的后人。否则,祖父在天之灵,恐难心安。”
劳生道:“那少爷为什么不把这剑,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陆念沉吟道:“可以托付的人?”
劳生点头道:“那位夜公子虽然是无境山庄之人,但与机杼子实则并无瓜葛,如果少爷将泣血剑交给他保管,我相信他也一定能少爷的苦心。”
陆念闻言,却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自然明白,夜锦衣已经知道了当年陆执瑟和鬼御之间的纠葛,也就明白了他一定要拿到泣血剑的理由。
陆念相信夜锦衣会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也定然不会在自己将剑交给她之后又拿给机杼子,可是——
可是,这柄剑,是不祥之物。
无论江湖上的人如何宣扬这柄剑的威力,无论这柄剑是不是有令人称霸武林的能力,都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这剑只会引起争夺,有争夺就有杀虐,有杀虐就有血腥。
既是这样不祥的东西,若是交给夜锦衣,又会不会给夜锦衣带来杀身之祸。
陆念有些犹豫,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老生的话,只缓声道:“可即使我们想将这柄剑交给夜锦衣保管,御剑山庄又如何会答应,毕竟泣血剑已在御剑山庄待了几十年。”
劳生摇头道:“即使待了几十年如何,这剑总是有一个原本的主人。少爷不需要担心,这事就交给我办吧。”
陆念转身看着劳生,皱眉道:“交给你办?”
他并非是不相信劳生,劳生毕竟已经在陆家待了这几十年,他的忠诚陆念是看在眼里的,否则也不会再紧要的关头出手相助。
只是,劳生毕竟只是陆家的一个家奴罢了,无论他武功多高,有多深藏不露,这一点总归是无法改变的。
既如此,一个家奴如何能解决这件牵扯到三方势力的事情?
劳生抬手按着陆念的肩膀,睁大眼睛道:“少爷,你放心,我虽只是一个下人,但这件事我一定能办到,而且,只有我能办到。”
这句话太过坚定真诚,陆念发现自己似乎除了点头之外,再没道理做其他的事情。
“来人啊!”外面响起柔嘉的惊呼声,陆念面色一紧,跨出门外,劳生亦是匆忙跟在陆念身后奔了出去。
柔嘉站在厨房的灶台旁抚着胸口缓气,灶台上是给夜锦衣熬的汤药。除了面色有些惊慌之外,柔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辛慈皱着眉头正打算询问柔嘉,陆念和劳生也已经从另一边匆匆赶过来了。
“柔嘉,怎么了?”陆念看到柔嘉,急忙询问道。
柔嘉指了指夜幕中的一个方向道:“有人刚刚闯了进来,但只问了一句话就走了。看身形,再根据他的声音,很像是之前的楚家少庄主。”
陆念手一顿,复又问道:“他问了什么?”
柔嘉揉揉额头,道:“他问夜公子怎么样了?”
辛慈上前道:“只问了这一句话?”
柔嘉点头道:“对,只问了这一句话。”
陆念点点头,沉吟道:“看来楚修翳之前一直没有离开陆家,方才才算是真正离开了。”
辛慈拍了拍脑袋,疑惑道:“奇了,楚修翳为什么对夜大哥的事情这么上心,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陆念见辛慈似乎起了疑心,忙道:“他既走了,想必就不会再来了。但柔嘉姐姐一人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危险,辛公子,方便的话你就在这里照看一下。”
辛慈挑眉道:“那你呢?”
陆念低头轻笑一声,道:“我与劳叔去外面看看,也好让大家放宽心。”
闻言,辛慈抬脚走到灶台前,直接拿起一旁的蒲扇对着熬药的炉子扇火,边扇边道:“方便方便,你要是能把泣血剑给我,我就更方便了。”
陆念笑了笑,抬脚同劳生一同往庄外走去。
“把泣血剑给夜锦衣,到底是不妥。”才走出陆家大门,陆念就轻声开口。
劳生问道:“为何?”
陆念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劳生道:“夜锦衣和楚修翳的关系绝不一般,否则,楚修翳又怎么会对夜锦衣的事情如此上心。而楚家又的确算不得什么正派,若是阴差阳错之间,泣血剑落到了他们手里,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劳生低头想了想,也点头道:“公子说的不错,看来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巧合()
夜锦衣一向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因此,才在床上待了几天,就趁着身边只有柔嘉的时候劝了许久,兀自下了床,走了出去。
辛慈这几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陆念,估摸是怕陆念带着泣血剑自己悄悄溜了,抑或是想要软磨硬泡让陆念让出泣血剑。
而机杼子则闲来无事就在陆家大宅里游荡,按辈分来说,陆念的曾祖父陆玄龄算的上是他的师公,因此即使鬼御和陆执瑟之间有着一些纠缠,倒不妨碍他瞻仰一下陆家曾经可以被称之宏伟的府邸。
因此,他们并不是一直待在夜锦衣的身边,而柔嘉也算的上一个好说话的人,是以,夜锦衣没花多大工夫就出了陆府,就走到了劳生所在的湖边。
劳生坐在船上喝酒,一见捂着伤口颇为艰难走到岸边的夜锦衣,忙走下船来扶住夜锦衣的手臂:“公子伤还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夜锦衣凝眉笑了笑,道:“没事,小伤而已。况且,想到一些事情,在下就无论如何要来见老人家一面。”
劳生低头也笑了一声,之后便抬头看着夜锦衣道:“看来夜公子是对我的身份,有些疑问了。”
夜锦衣道:“我确实有很大的疑问。”
劳生扶着夜锦衣在船上坐下,又给夜锦衣倒了杯水,道:“我当日告诉公子,我叫劳生,是陆秋渡老爷从小跟到大的仆人,这些都是实情,我并无虚言。”
夜锦衣道:“老人家你也许并没有瞒我,只是有些事情我却忘了问。”
劳生似是意料到夜锦衣要说些什么,只笑道:“公子想问下什么?”
夜锦衣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之后才缓声道:“虽然有些唐突,晚辈却不得不问老人家一句,令尊令堂是何人?”
劳生闻言,并未感到惊讶,只拿起腰间的酒猛灌一口,待酒下肚,他才道:“这么多年,对我的身份有疑问的不止你一个,可是他们最终都没有猜出来,因为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告诉我,你是怎样想到这个问题的?”
的确,有谁会去在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谁会去问他父亲是谁?母亲是谁?可偏偏有时候,这些看似不经意的问题正是问题的突破口。
夜锦衣似乎已经得到自己要找的答案,嘴角勾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她抬手抿了口杯子里的茶,道:“老人家是从小就跟着陆秋渡前辈的,更是在陆秋渡前辈去世后保护着陆念公子,若说主仆之情,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老人家你对泣血剑的掌控却对陆念公子要更为熟练,而且似乎也对陆家和鬼御前辈的旧事有所了解,若单说是一个仆人,恐怕解释不通。而且,当中有一点很重要的地方,一直被人忽略。”
劳生凝眸道:“什么?”
夜锦衣放下手里的杯子,一字一句道:“慕挽琴夫人死的时候,正是将要临盆之时。”
一阵冷风从湖上刮过,带起湖上的袅袅青烟,远方偶尔传来两声寒鸦的叫声,令人觉得戚惶。
劳生的手有些发抖,有些时候纵然知道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但却仍会在别人说出口的那一刻震惊不已,伤痛不已。因为有些过往只能放在记忆力,藏在心里,一旦被摆在明面上,就会令人痛苦。
“老人家。”夜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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