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沉吟道:“星如?我记得你,你好像还有个姐姐月如。”
星如点头道:“夫人得知公子失踪,派了姐姐去寻公子,没想到奴婢会在这里遇见公子。”
夜锦衣抬头扫了趴在马上依旧昏迷的卫卿笑一眼,就朝着卫卿笑走去,道:“你回去禀告我姨母,我没事,还有,等事情处理完,我和卫卿笑一起回去。”
星如忙起身拦住夜锦衣,道:“公子不可。”
夜锦衣冷笑一声,道:“不可?卫卿笑平日几年几月的不回家,也没见我姨母这样挂念他?今个儿是怎么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巴巴地盼着他回去了?”
星如犹豫道:“公子,这······奴婢奉命行事,公子不要为难奴婢。”
夜锦衣笑道:“为难?不如你告诉我,你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星如犹豫地低下头,没有回答夜锦衣的问题。
夜锦衣将手中的剑抽出,指着星如的喉咙,厉声道:“说!”
星如闭着眼睛,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才艰难道:“追杀卫卿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夜锦衣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会是这样,她只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到落花夫人竟然已经容不下卫卿笑了。
她到现在才发现,卫卿笑也许只是落花夫人的一颗棋子,当落花夫人发现这颗棋子已经不受自己掌控的时候,她的选择不是放弃,而是彻底摧毁这颗棋子。
没人知道,夜锦衣在知道卫卿笑就是当年被落花夫人掳走的那个孩子后,到底想了多少理由来帮落花夫人来开脱这些罪责。
她总想着落花夫人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抢走别人的孩子,才会这么对待卫卿笑。
可是当星如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落花夫人下的命令是彻底除掉卫卿笑的时候,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悲痛和愧疚。
她替落花夫人感到羞愧,更替卫卿笑感到难过和失望。
所以,夜锦衣颓然地收回自己的剑,扶着额头在原地快步徘徊着,才猛地扭头看着星如,像是要确定些什么:“这是我姨母亲自下的命令?”
她不死心,她再给落花夫人一个机会,或许是因为她不愿意去相信,不愿意去相信疼爱自己的落花夫人实际上是那样恶毒的一个人。
星如紧蹙着眉头,看着夜锦衣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但最终还是无法躲开夜锦衣溢满悲伤和渴求的目光。
她只得哽咽道:“是,夫人亲自下的命令。”
夜锦衣突然笑了,她的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尽力想要自己冷静下来,可她把手放下去的时候,星如却能清楚看到她眼里快要溢出的泪花。
夜锦衣猛地快步走向驮着卫卿笑的那匹马,直接将卫卿笑从马上拉了下来揽到自己怀里。
她的动作很轻,声音却像是结了寒冷:“告诉你家夫人。我在,他在。他死,我死。”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小路拐角的地方就出现了几匹朝这里飞驰来的马匹。
不多不少,正好九匹。
骑在马上的人都穿着暗紫色的袍子,戴着斗笠,斗笠宽大的前沿正好遮住了他们的脸。
不多不少,正好九个人。
夜锦衣没有抬头,却在听到沉重的马蹄声后,冷声道:“滚。”
星如自然也看到那几个人,她也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夜锦衣的朋友,可是如今她们在这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也许还会成为夜锦衣的负累。
虽然,她如今已经不能确定夜锦衣会不会在意她们的死活,确切地说,在意摽梅宫人的死活。
所以,她快速跃上马匹,对身后的几个女子命令道:“撤。”
她的话音刚落,她们的马匹已经跃出丈余。
夜锦衣后面的人马还没有走远,前面的人马就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前。
“吁——”
缰绳猛拉,烈马嘶鸣,前蹄腾上半空。
一阵烟尘飞扬,几乎挡住了这条路的视线。
夜锦衣已经抱着卫卿笑向后退出丈余,避开了飞扬的尘土。
烈风九侠跳下马,走到夜锦衣面前,道:“方才我们似乎忘了问你一个重要的问题。”
夜锦衣敛眸道:“什么?”
“你是不是黑雪盗?”
夜锦衣微微抬头,笑了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诸位不是一定认定了是我偷走了泣血剑,说到底,何必这么较真?”
“别跟我们打机锋。”
“我们只问你,偷走泣血剑的人是不是你?”
“让青龙七怪和四妙人自相残杀的人是不是你?”
“泣血剑在哪里?”
“你到底是谁?”
······
九个人几乎是一个接一个地发问,一大堆的问题朝着夜锦衣砸过来。
有时候,人们总会下意识觉得话多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因为厉害的角色大多是那种城府极深又足够稳重的人,这样的人,大多不多话。
可是,夜锦衣知道,面前的烈风九侠就是例外。
这些人习惯在要跟你打架之前向你砸出一大堆的问题,先让你心烦意乱,乱了心智,再趁你不备,慢慢攻克你的弱点。
先不提他们的话到底能不能让你心烦意乱,烈风九侠的内功极高,但是这颇具内力的几嗓子就已经能让你被震得脑子痛,缓不过劲来。
夜锦衣知道这一点,但她却没有避开,她不会什么屏蔽外界声音的功夫,更不是一个聋子,她无法去躲避,岂非只能接受。
再者,她自认为这点小小的内功,对她而言暂时还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况且,她也并没有打算要跟烈风九侠打,她知道自己暂时还不是烈风九侠的对手。
不过,在烈风九侠开口之前,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卫卿笑的耳朵。
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已经遍体鳞伤,她怎么能够忍心让他再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就连一丝丝的伤害不能允许。
第一百零八章 谁喜欢我()
夜锦衣道:“你们想知道答案?”
“何必明知故问?”
夜锦衣道:“我会回答这些问题,但却不是告诉你们?”
“你······”
夜锦衣抬眸,冷声道:“我要见辛炼子。”
“就凭你,也想见庄主?”
夜锦衣道:“就凭我知道泣血剑在哪里,我就应该见到你们庄主。再者,这里距离御剑山庄也不远,不过半日路程而已。”
“难道不带你见庄主,我们就没有办法让你说出泣血剑的下落?”
夜锦衣轻笑一声,道:“你们当然有办法,只不过你们烈风九侠一向光明磊落,应该不会选择屈打成招这种手段吧。”
“未必。”
夜锦衣又笑了:“那我可要告诉各位,在下不才,身子弱得很,要是被关起来毒打什么的,可能我一个不小心就咽气了。我死了倒是没什么,但泣血剑也就永远找不到了,这才是真真的大事。”
其中一人道:“好,我们带你见庄主。”
又一人忙道:“大哥,你不能答应他。”
那一人皱眉道:“难道你现在还有其他的办法吗?难不成真的屈打成招?”
说着,那人就看向夜锦衣道:“我带你去见庄主,但你最好别耍花样。”
夜锦衣笑了笑,道:“好。就算为了九侠,我也绝对不耍花样。”
“不,半日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你想逃走,时间也充足地很,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夜锦衣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卫卿笑,道:“我带着一个昏迷的人,要逃走也着实艰难的很。”
“确实艰难,不过······”
夜锦衣道:“不过你们若是还不放心的话,大可把我绑到御剑山庄去。”
“你愿意?”
夜锦衣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愿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夜锦衣揽住卫卿笑的肩头,道:“这个人必须和我一起,半步都不能离开。”
已是下午,御剑山庄已在眼前。
十匹马朝着御剑山庄缓缓行进着,而夜锦衣那匹马就在另外九匹马中间。
许是觉得她已经绝对跑不掉了,烈风九侠并没有将她绑起来,只是用根绳子将她和卫卿笑的手系在了一起。
夜锦衣要逃走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带着卫卿笑逃却是有些难度。况且她并不想走,不仅不想走,还急切地要见到辛炼子。
虽然此时卫卿笑已经醒了,而且清醒地很,比他平时还要活蹦乱跳,坐在夜锦衣的前面一直指着路旁的景物说个不停,但是夜锦衣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幽深的眸子反倒黯淡至极,没有一丝光彩。
卫卿笑本来不是一个省事的人,这一点,夜锦衣早就知道了。
可是,此时卫卿笑的不省事已经超出了夜锦衣的承受范围。
夜锦衣也并非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的人,更何况此时卫卿笑掀起的这点也不过只是小波澜而已。
可是自从卫卿笑醒过来之后,问了她一句“你是谁”之后,夜锦衣就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一路上都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只偶尔随口应了下卫卿笑的问题。
“你是谁?”
“夜锦衣。”
“夜锦衣是谁?”
“······”
“夜锦衣是谁?”
“你的兄弟。”
所以,此时此刻,卫卿笑就只认得她一个人,而且他也只知道夜锦衣是他兄弟,仅此而已。
那些关于他与任何人的过往,包括与赵浅予的,包括与夜锦衣的,他已经一无所知。那些记忆的浪花,或好的或坏的,似乎都飘向了远方,不知何时才能够再随着江河流回来。
夜锦衣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只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地说不出话来,心里也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沉甸甸的,让她不仅抬不起头,还抬不起身子。
她并非是恶心现在的卫卿笑,而是在恶心自己,那个为了自己可笑的目的,伤害了卫卿笑的自己。
“你看,前面那个地方好大,那是什么地方?”坐在她前面的卫卿笑突然扭过头来,指着不远处的御剑山庄问。
夜锦衣轻声道:“御剑山庄。”
卫卿笑道:“御剑山庄是什么地方?”
夜锦衣道:“一个山庄,做御器生意的山庄。”
卫卿笑挑眉道:“我们来这里也是做生意吗?”
夜锦衣点头:“嗯。”
卫卿笑道:“你做生意怎么样?”
夜锦衣道:“不差。”
卫卿笑咧开嘴笑了笑,道:“不差就好。”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又开始朝四周张望着,此时的他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童,对任何的事物都保持着充沛的好奇心和精力。
突然,卫卿笑突然又扭过头去睁大眼睛盯着夜锦衣,似乎在观察些什么。
夜锦衣抬手扶住他的胳膊防止他不小心从马上掉下去,这才接着道:“怎么了?”
卫卿笑抬手捏捏夜锦衣的脸颊,皱着眉头道:“你怎么都不笑的,这半天你都没有笑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夜锦衣摇头:“不是。”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半丝笑意,平日里的她很容易就戴上一张迷惑世人的假面,或面无表情,或微笑。
可是,现在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此时的她,甚至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
她压抑,她难过,因为落花夫人的行径所产生的内疚,因为卫卿笑手上所产生的内疚,因为对自己极度的厌恶和鄙夷,这些并不复杂却深沉到浓烈的情绪让她有些不能自控。
若非是这么多年所培养出来的良好的自持力,她也许现在就要流下几滴眼泪来。
如果眼泪能够带走这些内心深处最为悲观的情绪的话,她并不介意多留一些眼泪,可是并没有人能够证明眼泪有这种作用。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坚信,哭泣是无用的,眼泪只是懦夫的标志。
是以,就算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消极情绪,也甚少有人能真正看到她的眼泪。
抑或者,她的眼泪,是流在心里的。
卫卿笑盯了她半晌,又道:“不是不喜欢我,那就是喜欢我了?”
夜锦衣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不是不喜欢不论从理论还是事实上都并不等于喜欢的。
但卫卿笑却一直睁大眼睛盯着夜锦衣的眼睛,那种纯净却又炽热的目光令人无法去躲避,更无法去忽视。似乎今天夜锦衣不回答这个问题,他就绝对不会罢休似的。
夜锦衣应对过许许多多的人,楚修翳那样冷漠如霜心思缜密的人,任啸决那样老成稳重内心柔软的人,任子钰那样外表乖巧心思难测的人,温九凤那样孤傲不容世俗的人,上官若仪那样温柔善解人意的人,抑或是曾经的卫卿笑那样外表风流心底却脆弱善良的人,等等。
他们有男人或女人,他们有年轻人或是老人,可是里面独独没有孩子。
而夜锦衣已经习惯于各种各样的人,却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同一个孩子打交道,偏偏,此时的卫卿笑就是一个天真无邪不染尘埃的孩子。
他整个人就像一张白纸一样,他的眼睛就像一潭子清澈见底的水,明明是最简单的东西,却有着最致命的吸引力,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很明显,这种魅力对夜锦衣而言,是奏效的。
见夜锦衣一直沉默,卫卿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就是喜欢我?你不说的话,我就从这马上跳下去。”
夜锦衣叹口气,道:“是。”
卫卿笑凑近了,问:“是什么?是不喜欢我,还是喜欢我?”
夜锦衣一手扶着卫卿笑的手臂,一手扶额,道:“喜欢。”
卫卿笑不依不饶道:“喜欢什么?”
夜锦衣叹气,道:“你。”
卫卿笑道:“什么我?”
夜锦衣放下手,盯着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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