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你敢吗?”拓跋义未动,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咬牙道,“我可提醒你,年轻人不要冲动,否则你得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最好相信,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夜锦衣压低声音,轻笑一声,“可是,我用不着杀你。”
“为什么?”
“因为,在长安的时候我杀了几头猪,现在想想,那几头猪应该是拓跋先生养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膘肥肉厚,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出去耀武扬威,跟拓跋先生像的紧。”夜锦衣勾勾唇,不慌不忙地开口,直到看到拓跋义本来淡定的脸色变得难堪至极,才抬起手死死地扣在他的肩膀上。
“果然是你杀的。”拓跋义咬牙切齿地开口,声音却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
“年轻人不要冲动。”夜锦衣拔出桌上的剑,把方才拓跋义说的话回敬给他,还不忘轻笑一声,“费尽心机地来找我报仇,别冲动一回前功尽弃了。”
说罢,他才握着剑后退几步,将手里的剑插回在沈渊的剑鞘里,又跪坐在自己的桌前,任子钰见状,也跪坐在夜锦衣的身旁,看着对面恶狠狠地盯着夜锦衣的拓跋义拱手道:“拓跋先生,我大哥素来爱开玩笑,方才的事,先生不要在意。既然我们两家做生意,自然以和为贵最好。”
“子钰说的是。”夜锦衣说着,提笔便在那字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顺道拿过旁边的印泥按了个手印,罢了,便有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清水走过来跪在他的旁边。
“子钰。”
他净了手,拿起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见任子钰正打算收起字据,便出声叫了任子钰一声。
“大哥。”任子钰拱手低眉顺眼地低着头,手里还握着那几张字据。
“小到为商,大到为人,少不得要经受些磕磕绊绊的事来长长记性吸取些教训。不过有些时候,不用自己去蹚浑水,看看别人蹚浑水怎么翻进阴沟里,自己在一旁记住了那浑水不能趟就行了。这字据大哥替你签,也当是给你上一课,若是大哥哪天不小心翻了船,你就得记清楚哪些地方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布满暗礁,是行不通的。等到大哥不在了,你就得时时记着以前大哥受过的教训,以此为戒,别步我的后尘。”夜锦衣神色平淡,眸光却泛出一层层涟漪来,因为他清楚,离自己翻船的时间不远了。
“子钰谨记大哥教诲。”任子钰点头,语气甚是平淡。
看到任子钰点头,夜锦衣这才起身理了理袖子,转身朝外走去,没有再看任子钰与那个脸色不佳的拓跋义,沈渊见状,便跟在夜锦衣的身后快步走去。
沈渊跟在夜锦衣的身后,却忍不住地笑了笑,肩膀不停地耸动着。
“差不多可以了。”夜锦衣停下脚步,微蹙着眉头看着将手掌拢在自己嘴边偷笑的沈渊,“被人骂了笑这么开心?”
“知道你不会让兄弟吃亏,一定会帮我出气。”说着,沈渊抬手搭上夜锦衣的肩膀,想到了什么,带着疑惑道,“你到底跟那拓跋义说什么,他脸白成那样?”
“你猜。”夜锦衣眉尾一挑,便又径直往前走,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他又转身看着沈渊,语气有些严肃道,“老机杼有没有说,那批货什么时候可以交。”
沈渊抱臂想了想,道:“约莫是七天之后。”
夜锦衣敛眸思索了片刻,道:“交货之时,你同子钰一同去。”
“你不去?”沈渊问道。
“我要闭关一个月。”夜锦衣神色淡淡道,他又抬头看了虞宁所在小院子的方向,叮嘱道,“你记得让若仪多去看看宁姨,顺道告诉宁姨,我闭关一月之后便去见她。”
“得嘞。”沈渊装模作样地在夜锦衣面前拱手一应,颇像一个在酒楼里跑堂的小二哥。
“你先回去吧,我去鹤先生那里取些东西。”夜锦衣点点头,嘱咐完便转身朝着鹤半月的云草堂走去。
第六十一章 我欠他的()
夜锦衣从鹤半月手里接过药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便有一个玉米粒大小的棕色药丸滚落出来,那药丸还带着一丝幽幽的香气。
夜锦衣将药丸放回药瓶,抬头道:“这便是噬魂散?”
“是。只此一颗,再多便没有了。”鹤半月点点头。
医者仁心,他既知道这噬魂散是毒药,拿给夜锦衣便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一颗足以,再多便不可能了。
夜锦衣将药瓶握在掌心,拱手道:“一颗足以。谢先生。”
鹤半月又上前一步,握住夜锦衣的手臂,面色严峻地叮嘱道:“你务必要记得我的话,这药就算能救人,也是至毒,你切不可乱用。”
夜锦衣点头道:“锦衣记得了。”
夜锦衣回子期苑的时候顺道在街边的酒楼里拎了几壶杜康酒,他料想子期苑许是有哪个人在发愁也说不定,而当年曹孟德便说过这么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况且,天气越发阴冷起来,喝酒或许可以暖暖身子。
他也记得,卫卿笑喝完酒是跟他差不多的,一样是倒头就睡。这样想着,他又看看手里装着噬魂散的药瓶,双眸黯淡无光,抬手拢紧了衣领。
到子期苑门口,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门口候着的老仆,提着几壶酒一直走到自己所居的内苑,才刚刚跨过内苑的垂花门,他就看到坐在地下狼狈地靠着石榻的卫卿笑。
天气很冷,卫卿笑却敞着衣襟坐在冰凉的地上,脸和手指骨节冻地发白,可他却目光空洞地紧,像是不知道冷一样。
“我猜,你是在催情蛊发作之前匆匆跑回来的。”夜锦衣将那几壶酒搁在石榻上,单手扯过榻上的一件狐裘披风盖在卫卿笑的身上,也顺道遮住他胸膛上若隐若现的红色细丝。
卫卿笑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眸子,长睫的侧影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明明天气极冷,他的额头上却还有汗水滑落,前额长长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他的侧脸。
此时的他不复平日邪魅的模样,而是显得脆弱不堪,像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白瓷娃娃,似乎这时的他才更贴近他本来的样子,绝世的容颜因着此时的脆弱反而更显的如梦似幻,透着一种淡淡的清雅。
或者说,透着颓废感的清雅。
夜锦衣嘴角轻勾,脸上浮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远没有渗到眼睛里去,他抬手拿过一壶杜康,小啜了一口,在卫卿笑面前晃晃,道:“酒还是热的,你不喝我就喝完了。”
说罢,他就把酒壶从卫卿笑眼前拿开,又打算往嘴里灌,但酒壶才刚刚送到嘴边,就被不知从哪来的大手给夺了去。
那只手,惨白,纤长,冰凉,是卫卿笑的手。
夜锦衣没有侧头去看卫卿笑,只是头部后仰,枕在石榻上铺好的狐裘毯上,微微闭上眼睛,听着卫卿笑在一旁“咕咚咕咚”地给自己灌着酒,像是喝白水一样。
听到酒壶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适时地轻声提醒道:“后面还有,没人同你抢。”
话音刚落,就有塞子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接着便又是卫卿笑往自己嘴里灌酒的声音。
夜锦衣突然觉得卫卿笑这般模样可能不仅仅是催情蛊折磨的,或许赵浅予还对他说了些什么话罢。
他虽与赵浅予不大相熟,但觉得赵浅予算是知书达理,贤惠文雅的女子,不提她公主的身份,她如今已经是王夫人,就算王诜不待见她,她许是也不会同卫卿笑再纠葛出什么情感吧。
可即使没有了这个“赵琳琅”,日后难保不会有什么李琳琅、张琳琅、苏琳琅的出现,再巧合一点,蹦出来个玉琳琅也说不准。今时今日,就算赵浅予与卫卿笑不会旧情复燃,但日后若是卫卿笑再碰上上心的人,难道还是要他带着遗恨再撤出那个女子的生活。
所以,这催情蛊他是非解不可。
夜锦衣抬手揉揉眉心,却突然觉得嗓子发烫起来,像是喉咙处烧起了一把火,嗞啦嗞啦地烧着他的皮肉,蒸干他嗓子里的所有水分。
他嗓子里的那把火渐渐蔓延开来,烧到了全身各处,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脸都开始发红发烫,他整个人都活像一直烤的红彤彤的闸蟹,全身不停地冒着汗,头顶因着身上的热慢慢散出热气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不该在马上就吃了那噬魂散的,他只想着卫卿笑这催情蛊解得越早越好,却忽略了若是他吃了药在卫卿笑面前露了破绽该如何。
而今的他,就像是冬天被架在蒸笼上的包子,浑身腾腾地冒着热气,烫手。
“尤其是其中的麝香,麻黄碱几样药,会令人丧失意志,心志不强者,许会癫狂而死。”
他突然记起了鹤半月说的这句话,心里一颤,他相信自己的心志足够扎实稳定,否则自己也不会活了这十年,但是那句会令人丧失意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盖麝香走窜,能通诸窍之不利,开经络之壅遏。”他想起了《本草纲目》上面写的这句关于麝香的话,默念道,手心渗出一层汗来。
卫卿笑已经给自己灌了两壶酒了,他扭头拿第三壶的时候,却看到夜锦衣红彤彤的脸,带着醉意轻笑一声:“夜锦衣,你脸红什么?”
夜锦衣阖着眼睛,额头上和脖颈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淌,让他白色的衣领湿了一大片,他薄唇微启,只说而一个字。
“热。”
夜锦衣的手平日里就是冰凉的,他说热,卫卿笑绝对不会相信,况且现在已经算是冬天了,有人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袄,而夜锦衣还是穿着单薄的袍子,还红口白牙地说自己热。
卫卿笑不相信,可是夜锦衣脸上往下滚的汗珠子做不了假,所以他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探夜锦衣的额头,触到了一片还带着余热的潮湿。
夜锦衣的额头滚烫,而卫卿笑的手指冰凉,顿时让夜锦衣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股子冲动需要发泄一下,而且他心里只是这么一想,身体便要行动起来。
他猛地睁开眸子,看向卫卿笑,眸中的情绪迷离又血腥。
“你发烧了?流着汗,眼睛那么红。”卫卿笑本就喝多了,没太在意夜锦衣的反常,只是拎着酒壶有些吐字不清地说。
夜锦衣倏地起身,扯住卫卿笑的衣领将他靠在石榻上的上半身放倒在地,手死死地钳住卫卿笑的下巴,自己也直接附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锦衣现在知道了,所谓的丧失意志不过就是平日说的冲动罢了。
卫卿笑迷蒙着眼睛,抬起手盖在自己额头上,看着自己上方的夜锦衣喃喃道:“都说酒后乱性,我没乱,你乱什么。”
谁知夜锦衣直接夺过他手里刚开封的酒壶,另一只手仍是嵌着他的下巴,直接将一整壶酒直接往卫卿笑嘴里灌,卫卿笑被这般强灌,一时喝不及,便忍不住咳嗽起来,试图挣开夜锦衣,可偏偏他喝了酒身上无力,下巴又被夜锦衣钳住,只得将酒水吞咽下去。
但中途他不停地挣扎,有很多酒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领。
夜锦衣扔掉手里的空酒壶,又伸手从榻上拎过来一壶,用牙咬掉上面的塞子又开始给卫卿笑灌起来,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趁早把卫卿笑灌倒,省的他生出什么变故,让自己苦心求的噬魂散白白浪费。
一壶倒完,见卫卿笑的脸越来越红,双眼也越来越迷离,吐字不清,意识也似乎模糊起来,他这才丢掉手里的酒壶,从卫卿笑身上起来。
“来人,打桶冷水。”夜锦衣理了理衣服,有些疲倦地瘫坐在石榻上,他的袖子被酒水打湿了一些,而里面的中衣则被汗水浸湿,冷风一吹,汗冷了,反而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但身上的高热却仍然未退去。
不多时,就有两个老头抬着一桶冷水放在石桌上,又低着头退出去。他这才卷起袖子走到石桌前面,双手握住木桶的边沿。
卫卿笑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看到夜锦衣拎了一桶水径直从他自己头顶浇了下去,似乎听到“哗啦”一声,他想着自己是喝多了犯迷糊,大冬天的夜锦衣怎么会拿冷水往身上浇,他又不是傻子。
可是他忘了,在他听到那“哗啦”的水声时,有几滴水落在了自己脸上,沁凉沁凉的,很舒服。
“哐当。”
夜锦衣将木桶丢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卫卿笑,直接伸手扶起他往房间里走。
那盆冷水的确是起了些作用,让夜锦衣静了些心神,也清醒了一些。
等到把卫卿笑扔在床上,夜锦衣回头一看,却看到自己走进来淋出来的一路水渍,才想着穿着这么湿淋淋的衣服似乎也不行,便抬脚去关了门,又走到床前试探唤道:“卫卿笑,卫卿笑,卫卿笑。”
见卫卿笑没有反应,只是在昏睡,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拉过被子盖在卫卿笑的身上,顺道将卫卿笑的脑袋也盖地严严实实的,又将床上的纱帐拉紧。
他这才脱了外袍,解了腰带,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都褪下来扔在地上,又从柜中拿出干净的衣袍换好。
夜锦衣在桌上燃了檀香,将匕首、纱布等物放在桌子上,又将床上的纱帐揭开,将卫卿笑头上的被子扯到一旁,自己脱掉靴子跳上床,扶起卫卿笑,盘腿与他面对而坐。
夜锦衣看着手中的匕首,轻声道:“阿陵,阿姐知道你不想让我冒险,可如今别无他法。”
他知道姬陵在说出解法之前特地问他喜不喜欢卫卿笑,就是怕他自己去帮卫卿笑解这催情蛊,所以他才更要装作毫不在意,让姬陵不要忧心,才要让姬陵离开东京,让他好救卫卿笑。
他抬手擦去卫卿笑因着刚才在被子里捂出的汗水,看着他的眉眼道:“阿姐欠这个人的,就必须要还。”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匕首便划过他的手心,殷出一道鲜红的血迹来,他抬起卫卿笑的手掌,快速划出一道口子,便将他的手掌与卫卿笑的手掌相合,气沉丹田,运起内力来。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