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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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昼行-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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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免太巧。夜锦衣心里冷笑。

    “小子,知道你爷爷我从哪来吗?招惹我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一个为首的闹事者将手里的大刀搁在自己肩上,趾高气扬地开口。

    卫卿笑拿着骨扇在手里摇摇,笑笑:“爷爷我还真不知道你这孙子是从哪滚来的?”

    “你小子说谁呢?”那人旁边的几个随从听到这话,拿剑直指着卫卿笑。

    那个为首穿着锦袍的人看起来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两声道:“我,从宣化府来。”

    “宣化府?那不是西夏的吗?”

    “可不是,这些年咱们大宋朝每年不知道给西夏和大辽送了多少岁币。”

    “咱们可惹不起啊。”

    在彼岸阁围观的人闻言,不由地在一旁窃窃私语。

    夜锦衣闻言,眸子紧缩,脑海却不知为何浮现出王诜的脸庞。他手负在身后,有些危险地看着下面的西夏人。

    “西夏人便可以欺负柔弱女子吗?”夜锦衣和晴马对面的雅间里突然传来一句低沉的话语,引得下面的人争相附和。

    倒是晴马听到这句话,嘴角开始抽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况且酒儿是我彼岸阁的舞姬,我月鹿又偏偏有个护内的毛病。”那雅间里又传出来一句话,人们一听,便知这是彼岸阁的月鹿老板。

    “难不成彼岸阁还想招惹我们西夏?”那几个西夏人粗着脖子朝那雅间里的人吼。

    “不敢。我们彼岸阁向来以礼待人。”月鹿道。

    “吱。”那个雅间的门打开了。

    从雅间里面走出一个托着盘子的侍女,那侍女缓缓走下楼,走到台子前面,才抬手揭掉那盘子上的帕子。

    “呀。”周围的人看到那盘子上的东西,皆唏嘘不已。

    那盘子上放的,分明是金灿灿的百锭金子。

    “既然这位老板如此识时务,我也不为难这位姑娘了。”说罢,那西夏人就打算走上前去拿那些金子。

    雅间的月鹿又开口了:“阁下从西夏而来,怕是不知我这彼岸阁有条出钱猎人头的规矩。这百锭金,权当是买几位贵客的人头了。”

    闻言,那个西夏人的脸色变得难堪至极,他握着大刀的力度又大了几分,像是突然爆发的怒火无处宣泄。突然,他就径直就挥起大刀朝着面前端盘子的侍女身上劈去。

    “噗呲。”

    “呀!”周围的人惊呼一声。

    那西夏人看着前面刺穿自己身体的剑尖,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嘴角的鲜血一直在往下流,滴在面前干净的地板上。

    而他面前挡住酒儿的卫卿笑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的身后,像是想要制止什么。

    楼阁上的晴马看着下面的突发情况,也皱起眉喃喃道:“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

    说罢,晴马便朝着月鹿所在的雅间走去,边走边撸起自己的袖子。他的步子迈地极大,脸色也极差。

    “噗呲。”

    又是一声刀剑划过血肉的声音,那柄剑从那个西夏大汉的背后被抽走。

    那个西夏人拼尽力气转过身来,先是看到一个左脸戴面具的白袍人手里握着带血的剑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然后便看见自己的侍从全部倒在血泊里。他不可思议地指着面前的夜锦衣,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西夏的人不怎么样,剑倒是不错,杀猪正合适。”夜锦衣欣赏着手里那把从西夏随从手里夺过的剑,扭头看了一眼那西夏大汉笑了笑。

    那大汉话还没说出来,就又喷出一口鲜血,直腾腾向后一倒,自始至终都睁着眼睛。

    那侍女端着金子走下台阶,走到夜锦衣面前,恭敬道:“这百锭金子是公子的了。”

    “这些金子就当是请在坐的诸位消遣了。”

    夜锦衣冷声道,面无表情地丢下手里的剑绕开众人向后面走去。

第二十四章 无处宣泄() 
“夜锦衣。”卫卿笑大步跟在夜锦衣身后,边走边喊夜锦衣的名字。

    可夜锦衣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路如同带了风一般,一身白袍拂动着。

    “夜锦衣!”卫卿笑皱着眉又叫了一声。

    可夜锦衣仍旧往前走,速度更快了。

    “夜锦衣你给我站住!”卫卿笑对着夜锦衣的背影大喝一声,夜锦衣停在了原地。

    卫卿笑大步跨过去,站在夜锦衣的面前,大声问:“不是说过小心行事吗?都忘了?为什么这么冲动?刚才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暴露?还是你真的很喜欢杀人,觉得很过瘾?”

    卫卿笑一连串的问题向夜锦衣砸过来,丝毫没有平时懒散的模样。

    夜锦衣抬头,冷冷地看着卫卿笑,冷笑一声:“怎么?看不惯?”

    “是!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嗜血的模样!”

    “那你大可不必跟着我!”夜锦衣大声回击道,一向冷静温和的他像是突然挣脱了什么束缚,变得狂躁不已。

    “你!”卫卿笑被夜锦衣这句话一刺激,面色极冷地转过身去,许久才又转身看着夜锦衣道,“许是我们根本就不该同行。”

    说罢,他正打算潇洒地扭头离开,却不知道被哪伸出来的一只手勾住了脖子,生生地将他正要转向后面的身子给扭回来。

    卫卿笑侧头,便看到拎着酒壶的晴马微醺地将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让自己无法转身,他嘴里还喃喃道:“两位这是怎么了?小两口吵架哪有隔夜仇啊?”

    感觉到夜锦衣那边一记眼刀刮过来,晴马又笑呵呵道:“更何况是二位这样的好兄弟呢?”

    “我跟他不熟。”卫卿笑似乎也在气头上,想要离开却被晴马钳制,只能冷着脸答。

    “卫宫主何必说气话,岂不伤感情。”晴马拍拍卫卿笑的肩膀,又扫了一眼对面脸色低沉的夜锦衣,才扭头朝着大厅的方向埋怨道,“这件事本是酒儿的错,两位何必为这件小事置气。”

    听到晴马的话,卫卿笑慢慢平复了些许,这才思及若是夜锦衣没有出手,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教训那几个嚣张跋扈的西夏人,方才大声对夜锦衣吼,恐怕冲动的人反而是自己。

    他微微抬头偷偷扫了对面脸色冷淡的夜锦衣一眼,又侧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晴马,才犹豫开口,想借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既然晴马老板······”

    “吱。”

    靠近庭院这边的阁楼一扇窗子打开了,也打断了卫卿笑要说的话。

    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情状,拱手笑道:“月鹿请白衣公子上来一叙。”

    夜锦衣抬头看了月鹿一眼,便朝着那间阁楼走去,经过卫卿笑与晴马的时候脚步丝毫没有停顿,连个眼神也未给卫卿笑。

    “你······”

    卫卿笑见夜锦衣冷漠如常,又打算跟上去找他理论,却又被晴马拉住,被喷了一身酒气。

    “月鹿那人向来无趣,不去也罢,正好酒儿想亲自谢谢你,走,过去喝酒。”说刚落音,晴马就直接勾着卫卿笑的脖子又朝着大厅走过去,而卫卿笑时不时回头看了几眼夜锦衣的背影。

    夜锦衣刚刚走进那个雅间,就看到跪坐在梨木桌前把玩着一把小刀的月鹿。

    他安静地跪坐在那里,明明只是在把玩着一把小刀,却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沉重浓厚的杀意。那种杀意并非是一时显露出来的,而是经过岁月的沉积,慢慢地揉进骨髓的杀气。

    夜锦衣看着月鹿此时的模样,突然有一丝晃神。

    他想,当年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你太冲动了。”月鹿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夜锦衣,沉声开口。

    夜锦衣关上门,走过来跪坐在月鹿的对面,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点燃了桌上的檀香。他刚刚杀了人,他觉得自己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道,这种味道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一旦自己关心的人出了事,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把自己的怒气和不安发泄在其他地方。”月鹿抬眸看着他,摇摇头,“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夜锦衣有些不舒服地闭上眼睛,却不只是因为月鹿这番话。

    卫卿笑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杀人。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什么时候,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当自己遇到了难题而又无法解决的时候,他会去杀人,也会去伤害自己,因为满腔的自责和不安无处宣泄,他怕自己会疯。

    他总是把那些人想象成自己,每当这时,他眼里嗜血的情绪就会越来越浓厚,因为他恨,恨自己无能。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告诉卫卿笑,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喜欢杀人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彻头彻脑的废物。

    “不。”他睁开眼睛盯着月鹿的眼睛,坚定道,“我没有关心的人。”

    “那今天······”

    “是他们该死。”夜锦衣依旧紧紧盯着月鹿的眼睛,打断他的话。

    月鹿看着夜锦衣,沉默了半响,才抬起桌上的灯靠近夜锦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的眼睛?”

    夜锦衣看着眼前的烛火,又透过焰火的光看着对面模糊的月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撒谎不过像是个掩耳盗铃的傻蛋,蹩脚又难堪。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知道是要骗别人,还是要骗自己。”月鹿将烛灯放回桌子上,才缓缓从自己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展开放在夜锦衣面前。

    夜锦衣看着那纸条上的字,依旧没动,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眼眶却红了。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拿起那张字条,手掌支着自己的额头,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却是一边看一边笑。

    “你真的不在意?”月鹿问。

    夜锦衣将那纸条死死地握在掌心,嘴角带着僵硬的笑站起来在房间里匆匆地走了几个来回,才用胳膊肘支着一边的柱子站定,脸上仍是带着笑。

    他死死地攥着那个纸条,那张因着他掌心的汗已经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的字条,他沉默着,突然,他的拳头恨恨地砸向那根柱子,因为用力,因为柱子的坚硬,他的手背渗出血来,顺着柱子向下淌。

    正如他所说,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都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用。

    他的眼眶是猩红的,像是一头暴躁的兽,也像是一头悲伤的兽。若看得分明,便知道此时的夜锦衣在流泪,安安静静地流泪,他想笑,却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笑容,只能比哭还难看。

    他想憋住,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心口却疼地难受,如同一把钝刀和一块沉重的大石同时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上,疼地锥心刺骨,也堵得快没有办法呼吸。

    他只能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曲起膝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脸上早已经潮湿一片。

    月鹿终于站起来,半跪在他的身边,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拍拍他的头。

    “十年了,哭出来吧。”月鹿低着头看着哭到颤抖却仍然死死不让自己发生的夜锦衣,皱着眉叹息。

    这一句话,像是千里白堤的决堤口。

    “影张······”夜锦衣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窝在月鹿的怀里,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地嘴唇惨白,快要昏厥过去。

    那张沾着血的字条从他的掌心滑落在地上,皱巴巴染着猩红血迹的纸上隐隐可辨别出上面的四个字。

    “释行被杀。”

第二十五章 回忆绵长() 
回忆亘古而又绵长,在人们的胸腔激荡出连绵不绝的回响。

    在那些久远的年代里,在那些人人不得已浴血拼杀的时光里,能在快意恩仇的江湖中留住我们的,只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和流淌在血液里,永生永世都无法改变的印记。

    当你此生再没有可以牵挂的人,再没有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你,便只能孤身一人,行走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独享悲哀,独享世事沧桑。

    夜锦衣终究是跌入那些绵长久远的回忆中无法脱身,也许,此生他都无法脱身。

    “法由术起,机由心生。”

    卫卿笑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昏睡在榻上的夜锦衣,听到的便只有这八个字,夜锦衣在睡梦中一直重复着的八个字。

    “法由术起,机由心生。”他侧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月鹿,问道,“月鹿老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月鹿没有答话,只是叫来了旁边的侍女:“天色已晚,带卫公子去休息。”

    “不必不必。”卫卿笑连忙朝着月鹿连忙,说着就打算朝房间走去,“我跟夜锦衣住一间就······”

    话还没说完,卫卿笑就被月鹿突然伸出的一只手臂挡住了去路,月鹿转身,直接将夜锦衣的房门关好,才道:“请二位客人睡一间,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笑话我彼岸阁待客不周。”

    “无妨无妨,又没有外人。”卫卿笑并没有打算作罢,反而伸手打算去推开夜锦衣的房门。

    月鹿的脸色暗了暗,正打算阻止卫卿笑,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影,手臂死死地锁住卫卿笑的脖颈,也顺道钳制住了卫卿笑的动作。

    卫卿笑似有防备,打算侧身避过,却不想只是被对方勾住了脖子,回头一看,又是晴马,却不知为何却是哭丧着脸看着自己。

    “卫宫主,不如你今天就和我住吧。”晴马更加亲昵地搂住卫卿笑的脖子,语气中带着哀求,“我每天睡觉都一个人,很害怕。”

    闻言,卫卿笑和旁边的晴马都不自觉地嘴角抽搐。

    “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习惯一个人住了。”卫卿笑匆忙转身看向那个侍女,微笑道,“姑娘,请带路吧。”

    说罢,就急急忙忙地跟在侍女后面去找自己的房间,身后还传来晴马无比惋惜的叹息:“唉,我的床很大,卫公子真不去啊?”

    待到卫卿笑和侍女一起走向后院,背影也在拐角处消失的时候,晴马才抱臂得意地轻笑一声:“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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