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这十年来,你对夜儿悉心教导,夜儿都看在眼里,这一碗酒,我敬义父。”夜锦衣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碗,直接对着任啸决,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下去。
“锦衣,你慢点喝。”虞宁在一旁有些担忧,不停地劝着。
任啸决看着夜锦衣略显坚毅的脸,那张如今终于不再戴着面具示人的脸,于是直接提起酒坛子对着夜锦衣,沉声道:“这十年里,你从没让我失望过,孩子,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说罢,任啸决竟直接提起整个酒坛子往自己的嘴里灌去。
这十年来,夜锦衣头一次听到任啸决对自己这样的肯定,刹那间只觉得万般滋味涌上心头,险些要涌出热泪来,有一瞬间,她差点就要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玉无痕。
只是,玉无痕和任啸决,一个是慈父,一个是严父,除此之外,二人爱子之心别无二致。
见任啸决提着坛子喝的痛快,夜锦衣也同样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拎起手边的酒坛子直接往嘴里灌下去。
出奇的,这次,虞宁竟没有出声阻止他们,只安静地看着这两个人喝酒,眼里也涌出泪花来,眸中的情绪竟是出人意料的喜悦之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卫卿笑赶到无境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他在子期苑终是等不到夜锦衣,便孤身一人策马回庄,到无境山庄的第一时间他便跑去了虞宁所住的小院。
令人诧异的是,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光顾的小院子,今日,外面却守着容翎和几个守卫。
卫卿笑迎上去,拱手问道:“容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容翎用下巴指了指小院里面,道:“锦衣今日回来,同庄主和夫人在里面用膳,庄主交代,有事也不准叫他。”
卫卿笑无奈笑了笑,道:“我来接锦衣回子期苑,不知道能不能进?”
容翎笑道:“当然能,大公子请。”
任啸决武功虽高强,但酒量却不大好,加上这酒烈性十足,是以一坛子酒下去他就已经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了。
夜锦衣亦是如此,他平日里一向认为喝酒误事,对于酒这种东西也是能忌则忌,今日直接给自己灌下去一整坛下去,也是一时之间头晕目眩,只得一直迷迷糊糊地支着脑袋闭着眼睛。
卫卿笑一进去就看到任啸决趴在桌面上,而夜锦衣一只手支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傻笑,面色通红,却还在不停地对着一旁担忧的虞宁安慰道:“宁姨,没事,我,我没醉。”
“娘。”卫卿笑眉心一皱,大步跨进房门,走到虞宁身边扶住摇摇晃晃的夜锦衣,询问道,“爹和锦衣怎么了?”
虞宁自责道:“他们爷俩高兴,多喝了点酒,谁知就倒下了,我该拦着的。”
说着,虞宁抬手拍拍卫卿笑的手臂,叮嘱道:“子期,你在这里照顾他们一下,我去打点热水给他们擦擦脸。”
卫卿笑侧头看了眼夜锦衣通红的面颊,点头宽慰虞宁道:“娘,你放心,我在这里看着他们。”
等到虞宁出去,卫卿笑才把夜锦衣揽到怀里抱紧,低喃道:“你总是不让人省心。”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夜锦衣闭着眼睛抬手紧紧抓着卫卿笑胸前的衣襟,迷迷糊糊地念着这几句诗,两行清泪就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的声音也随着哽咽。
卫卿笑嗓子里似是突然被堵了一块棉花,梗地他说不话来,虽是如此,他仍然抬手紧紧握住夜锦衣的手,双目泛红。
在另一旁趴着的任啸决突然将头埋起,他看起来虽然还很清醒,但眸子里的波光已经醉成一片涟漪,双目混沌似是没有焦距一般,但幸好他还能勉强看清自己面前的人,见是卫卿笑站在这里,任啸决突然大笑一声,抬手指了指醉的几乎快要不省人事的夜锦衣,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子,子期,这十年,十年来,我把夜儿当成,嗝,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似是有一片惊雷在卫卿笑的脑子里炸开,轰轰隆隆地让他脑壳发疼,他几乎有些怀疑醉的是自己还是任啸决了,否则怎么会幻觉听到这样的话来。
什么叫我把夜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难道任啸决也知道夜锦衣的身份?亦或是夜锦衣早就告诉了任啸决自己的身份,却唯独瞒着他卫卿笑?
卫卿笑的疑问立刻就解开了,因为任啸决下面的话马上就说出了口。
“可是她,心里却装着太多的事,不肯相信我这个父亲,不肯相信无境山庄。你,子期你,要替爹照顾好她,知道没,啊?儿子。”
卫卿笑眉头皱地很紧,以至于他的头也越发痛越发胀了,他仔细揣摩着任啸决话里的意思,点头道:“是,爹,我一定照顾好锦衣。”
“好好~”说着,任啸决又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方才的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以至于卫卿笑还没有理清楚方才的任啸决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的,但有一点,无论任啸决是不是清醒的,他知道夜锦衣是女子这件事总归是无法改变的。
卫卿笑松了口,因为这些日子他不止一次地想过,未来有那么一天,他该如何向任啸决解释夜锦衣的身份,替夜锦衣解这个围,但如今看来,这些似乎都已经没有必要了。
任啸决对夜锦衣并非无情,他对她的父爱恐怕比他对卫卿笑还要深一些。这样,卫卿笑总算不担心,任啸决会不会为难夜锦衣了。
“子期,怎么抱着锦衣?”虞宁从外面走进来,见卫卿笑正抱着夜锦衣,一边将盆子放在一旁,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卫卿笑直接抬手将夜锦衣打横抱起来,柔声道:“娘,我带锦衣回子期苑,你照顾爹吧。”
“子期,我照顾锦衣就成了,快把她放下来,子期,子期。”
出奇的,这次卫卿笑就像是没有听到虞宁的话,直接抱着夜锦衣就跨出房门去了,步履匆匆,转眼就消失在小院中。
谁也没看到卫卿笑在转身离开的瞬间,嘴角勾起的弧度,只因他突然间发现,原来虞宁也是知道夜锦衣的女子身份的,否则又为何要阻拦自己带夜锦衣回去,不过是怕自己发现夜锦衣的女儿身罢了。
夜锦衣喝醉酒后算的上老实,只是一声不吭地蒙头大睡,除了她的手死死地握着一柄漆黑的剑不松手外,其余的还并没有让卫卿笑觉得不可控制,因此他才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给她用温水擦拭脸颊和手。
正因为他头一次这样耐心又仔细地给夜锦衣擦拭双手,他才看到夜锦衣手腕上的刀口,那刀口长约一寸多,但见疤痕的深浅就判定这一刀是用了多少的力。
这样的一刀,便直接可以挑断夜锦衣的手脚筋,令她武功全失。
卫卿笑鼻间一算,险些抖出两滴眼泪来,他握着夜锦衣的手,对着沉睡的夜锦衣轻声道:“这是在狱里得的?还是其他地方?”
夜锦衣自然听不到卫卿笑的话,也无法做出回应,只是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却又因为腹部还没好全的伤口忍不住轻嘶一声,蜷起身子,将手扣在自己伤口的地方。
卫卿笑看着夜锦衣的动作,睫毛轻颤了一下,莫非,身上又添了其他的伤吗?
这样想着,卫卿笑抬手就要去解夜锦衣的衣服,想要确定夜锦衣的腹部是不是有什么重伤,又是不是要上药?因为他知道夜锦衣这个人想来不把自己的伤痛轻易地告诉别人。
一柄冷剑格在了他的脖子上,也停住了他的动作。
“卫公子,照顾主子的事交给我们就是。”
冷冷的犹如地狱里恶魔的声音在卫卿笑的耳畔响起,他转过身去才见到站在身后的有三个人,是之前这里夜锦衣的贴身护卫,只是在夜锦衣离开的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从未见这三个人出现过,如今却出现得这样凑巧。
鬼宿见卫卿笑转过身来,便“唰”地将剑收回剑鞘,冷声道:“平日里主子醉酒,必定要好好睡上一宿,不得任何人打扰。现在,不如请卫公子也去歇着,等明日主子清醒了,再来也不迟。”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作()
在伯牙居发生爆炸之后,王诜也仍旧住在伯牙居,而赵浅予平日里也只有王诜唤她来的时候她才偶尔去一两次,平日里她也大多住在公主府。
王诜牢狱之灾那段时间的夫妻患难,并没有让王诜对赵浅予多一份珍惜,反倒令王诜愈发讨厌驸马的这个有名无权的身份。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到公主府,那里也都只有女主人,而无男主人。
朱砂和青硫候在赵浅予的房门前守着,却被突然出现在房门外的卫卿笑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卫公子,你怎么来了?”
里面的赵浅予听到门外的动静,点了灯,在房间里问道:“怎么了?”
朱砂见状,忙匆匆走进房门,去伺候赵浅予穿衣,而青硫则站在原地听着灯笼,有些警惕地看着卫卿笑。
这毕竟是三更天,一个大男人就这么闯进了公主府,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公主的老相好,偏偏公主又像是在守活寡,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不得不谨慎一些。
卫卿笑抬眸看着里面的人影,轻声道:“我来这里,只是想问你几句话,问完就走,你不必惊慌。”
赵浅予以为卫卿笑又是要提起当年的旧事,便走到窗前,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卫卿笑朦胧的身影,叹息道:“前尘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今生今世,我只认晋卿一人,你又何必执着?”
卫卿笑抬眸道:“锦衣回来了。”
“什么?夜公子回来了,他还好吗?”
卫卿笑听着赵浅予的话,觉得她的话语里倒是满含欣喜,内心也开始思虑着是否真的是夜锦衣搞错了,因为赵浅予的高兴并不想作假,但想着以夜锦衣的谨慎应该不会拿此时开玩笑,于是又追问道:“锦衣两个月前的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
屋里的人开始沉默了,半晌,里面才响起赵浅予发涩的声音:“你以为是我害了夜公子?”
“既不是,卫某就告辞了。”只一瞬,他便转身越过房顶,一转眼,就已掠过院墙,消失不见了。
“嘎吱——”窗户打开了。
赵浅予抬头看着沉寂的夜空,双眸却是有些泛红,最终也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复又关上窗户。
屋里的灯,熄灭了。
夜锦衣过了午时才起床,起床之后待她辨清自己躺在子期苑,这才缓缓起身,顺手将手里的剑放在枕边。
推开门,她便看到鬼宿、星宿、柳宿齐刷刷地站在门外候着,她并没有感觉奇怪,只是抬手揉了揉还在隐隐发疼的额头,顺口问道:“宫酌独怎么样了?”
自从他们将宫酌独从白华的刀下救回来之后,夜锦衣就一直把宫酌独安置在邪神殿养伤,如今她再次提起宫酌独,也只是因为她得到了白华的刀罢了。
白华的刀没有白华,兴许只是一柄扑通的刀。但白华的刀若是没有了白华,却可以治好宫酌独的心病,而且让这个痛失家人的老人永远地效忠夜锦衣。
柳宿道:“老样子。”
夜锦衣点点头:“把白华的刀给他送过去。”
柳宿应道:“是。”
夜锦衣又道:“近日,关中有没有什么消息?”
鬼宿道:“楚钟岳失了白华这个心腹自然心痛,不过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如今他事事都交给楚修翳去办。而且,楚修翳通过彼岸阁给你送了一封信。”
夜锦衣侧头道:“信上说什么?”
鬼宿道:“楚修翳希望你能和他合作。”
夜锦衣轻笑一声,道:“合作?你们觉得我应该和他合作吗?”
鬼宿道:“楚修翳身份复杂,同他合作风险太大,可是按他信上写的,却又觉得同他合作未尝不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夜锦衣道:“那就说说,他是如何说服了你们?”
鬼宿道:“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白华的死,楚钟岳不得不相信楚修翳,这样一来楚修翳就成了那个唯一能在楚钟岳面前使障眼法的人。第二点,现在楚钟岳也不能够确定你究竟是无极门的人还是邪神殿的人,因此他对这两方都有顾忌。第三点,正因为他有顾忌,所以他联合几大门派清缴无极门和邪神殿的行动就会提前,并且一定在明年武林大会之前。”
夜锦衣敛眸道:“何以见得?”
鬼宿道:“因为做了贼,所以尤其心虚。楚钟岳也害怕你在武林大会上当着各大门派的面拆穿他,所以就一定会在那个时间之前行动,让你永没有开口的机会,这样才能保证他无事。”
夜锦衣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趁着他如今只有楚修翳可以依靠,制造出无极门和邪神殿被清缴的假象,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我们再给他迎头一击。”
鬼宿道:“不错。”
星宿道:“而且,为保万无一失,楚修翳已经谎称你在争夺泣血剑时死在了陆家,所以——”
夜锦衣笑了笑:“他希望我近日无论如何不要出面?”
星宿道:“不错。”
夜锦衣道:“要我听他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希望他看好他的妹妹,不要去打扰姬陵,否则这一次就真的功亏一篑。”
鬼宿道:“这样看来,你答应和他合作了?”
夜锦衣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笑道:“为什么不呢?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相互利用有何不可?”
星宿道:“但让楚钟岳那个老狐狸相信无极门和邪神殿覆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夜锦衣抬手拍拍星宿的肩膀,道:“放心,这些交给我,他只要演好儿子的角色就可以了。”
鬼宿道:“你的心情似乎很好。”
夜锦衣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道:“为什么不呢?这个冬天纵使难熬,但也很快就会过去。”
鬼宿也看向天空,点头道:“是啊,很快就会过去。”
夜锦衣看似心情极佳,朝着院门外大声喊道:“德叔。”
“主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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