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仲年说完便往屋外走去,一边探着头找老黄,想给他交代事情;古若妍则戴好斗笠面纱,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两人刚走到院内,这时只见黄有顾带着一个人进来了,正是先前那个身穿褐色衣衫的年轻人。
“老爷,方公子回来取东西。”
一方在院内,一方在走廊中,双方隔着数丈之远遥望。
“方老弟,恕我违信,恐怕生意暂时要搁置了。”秋仲年一见他,便抢先出声道。
那方公子正冲他露笑,不曾想对方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看到他身后的古若妍,十分奇怪道:“秋老板这是何故?”
秋仲年苦笑道,“我有极为重要的事去办,实在对不住,只怕短期内是无法再谈了。”
方公子心想这可不妙,我千里迢迢从福建赶来,舟车劳顿,走访湖广周边十多家米商才敲定了与秋府合作如今他这一走,我岂不是又要大费周章?
“是这位姑娘的缘故吗?”
见他发问,秋仲年点点头。
方凌程看向秋老板身后的女子,单见那双凤目,顾盼神飞,已是美得不可方物,顿时目光陷进去了。
古若妍将斗笠前沿压低了些,挡住他的视线。
“嗬”方凌程猝然回神,作揖道,“失礼失礼,在下方凌程。这位姑娘,不知你要和秋老板去哪儿?”
“云南。”古若妍没做声,却是秋仲年回他的话。
“这一去一回怎么也得半个多月吧?”方凌程心想这可不行,一面往前走,一面问道,“能否延期一段时日?”
“不能。”古若妍身子不动,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方凌程见她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只怕现在有麻烦了,不过却还想着如何调和,弄一个较为折中的办法,“既然如此那我可否同去呢?”这笔生意很重要,所以他不想出任何差错,再说了,自己同行也可保秋老板的安全。
“不可以。”古若妍冷冷道。
一点儿商量也打不通吗,方凌程悻悻一笑,摊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法子了,姑娘请便吧。”
“什么意思,你要与我动手是么?”
“不不不,姑娘千万别误会,我方凌程虽是粗鄙之人,但也知道怜香惜玉。”方凌程退开一些,以示自己妥协之意。
古若妍转过身朝秋仲年说道,“你要吩咐什么,尽快说。”
“好老黄,你叫人备快马。”秋仲年简要嘱咐黄有顾府内事宜;方凌程立在一旁,心想:以我现在的武功,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她说不让去,我便偏要跟去,大不了路上寻个机会把她拿下
“姑娘,咱们走吧!”秋仲年比古若妍还急的多,刚吩咐完便一个劲儿催她快点上路。
古若妍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感到有些好笑,羡慕秋彩有个好爹。可一联想到自己的凄零遭遇,不禁鼻子又开始发酸。
为了更快到达,两人骑马行路。
赶了大半天,日头西沉,天色渐渐昏暗,古若妍和秋仲年走进一家客栈,刚坐下不久,便见方凌程走进店来,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方老弟?”秋仲年惊讶道,“你也跟来了?”
古若妍轻啜一口茶,轻声说:“这家伙一直跟着。”
秋仲年看了她一眼,又去看方凌程,只听方凌程说道,“秋老板此行路途遥远,本就叫人不放心,况且你走了之后生意自然也做不成,我回去给帮里交不了差,不妨也出来游玩一番。”
古若妍暗哼一声,不知怎的,这个方凌程虽说言辞拘礼,文质彬彬,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自己总觉得他油腔滑调,不像是什么好人,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厌弃之感。
她向方凌程问道:“这么说,你还是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云南了?”
方凌程却摆手道,“不,去云南是去,但却不是跟着你们,你们去办你们的事,我玩我自己的大路朝天,没有不准我入境的道理吧?”
古若妍笑道,“你最好别耍花样,我们那里规矩森严,男人入谷立死,尤其是你这种年轻男子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秋仲年听到“入谷立死”,心里不由一凛;方凌程喝着茶,回道,“世上哪有这种地方,姑娘开玩笑呢吧?”
“你若不信,大可去试试看。”
既听她如此一说,方凌程只笑笑不再言语,唤来小二点了几盘菜一壶酒,自顾自吃喝起来;古若妍摘下面罩,对秋仲年点头示意道:“秋老爷请。”说完,也吃起饭来。
“啊”方凌程一见古若妍的惊世容颜,立时瞪大了眼,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一口酒啜得急了,险些呛着。
“妈…的,昨天劳资又丢了几十两银子!”
几人正在安静吃饭,却听见门外骂骂嚷嚷进来几个人,手中刀剑晃得磕磕响,颇引人注意。为首那个高大汉子大咧咧往桌上一坐,一脚踩在板凳上,痞里痞气,高喊了一声小二上酒。
一帮人叽叽喳喳喝酒,那汉子酒过半酣,嗓门儿越来越大,口水横飞,说个不停:“你们是不知道啊,劳资昨天本来已经赢了一百两,可没按住这贱手,又他–妈给投了回去,心想再赢一些便走人,可可狗日的真着了魔了,劳资后面一直输一直输,输得屁股尿流,一百两银子跟风卷了似的,眨眼便没影儿了。”那汉子想起这事儿来,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宣泄心中郁气,“狗日的,劳资最近火怎么这么背?!”
众人食客被这剧响弄得纷纷转身看他。
见众人都注视自己,他心里得意,嘴上却还骂道,“吃你们的饭,看你爹干什么?!”
食客多是普通百姓,哪里敢多作声,也就只得认了这个“老子”,立马回头的回头,低头的低头,乖乖吃饭;方凌程悄悄盯着古若妍看,只觉口干舌燥,咂尽一杯又一杯酒,稍解身体里的炽热之感。
秋仲年这些年养尊处优,哪里和这种粗人一起吃过饭,大感烦躁,禁不住直皱眉头;而古若妍淡淡一笑,并不将这群家伙放在眼里。
那汉子忽然扫见角落里的古若妍,心里猛地一蹦,只觉她貌美肤白如同天仙一般,酒劲推着血液乱涌,浑身发热,立时便起了歹意。
这汉子满面通红,打了个酒嗝,歪嘴笑道,“没想到今天艳福不浅,能碰到一个大美妞儿。”
其他人也看到了古若妍,皆屏息了一瞬,继而也跟着附和起老大来。
“这么漂亮,可惜跟个糟老头,做了个便宜小娘子!”那汉子见两人坐一张桌子吃饭,还以为古若妍是秋仲年的小妾,不禁出言调笑道。
“是啊,真可惜!”
“要是能跟这样的女人睡上一觉,那可真是美上天了。”
“你看人家老头,夜夜都上天呢!”
他们这帮人喝得醉醺醺,嘴里不干不净说些混账话;古若妍听他们出言侮辱自己,顿时心里有气,将筷子放下,“你们说什么?”
“哟,这小娘皮还挺烈”调戏了古若妍,汉子哈哈大笑,只觉输钱的郁闷已消解大半,更是没脸没皮道,“不知道在床上怎”
“啪!”
一声脆响。
第160章 她的弟子()
只听方凌程厉声喝道,“狗东西,你再吠一声试试?”
他这一下身形诡异,来势如风;那汉子忽遭了大耳刮子,疼得不轻,捂着腮帮,又见有个男人指着自己顿时怒道:“敢骂劳资是狗?!”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扇耳光辱骂,他活了这些年,何时受过这等欺负?而且见对方还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更是气急败坏,“祂马德,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汉子提起刀来,刷的一刀砍过去,白光飞闪。
其他食客见状,纷纷吓得大叫起来,往开处躲,唯恐殃及到自己。
古若妍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本来想起身的,又坐稳了。其实以自己的武功收拾这醉汉绰绰有余,可眼下既然有人代自己出手,那么只需坐着看戏便好。
“啪!”
又是一声脆响,方凌程身子一晃,暗影拂过,呼呼风响。酒店里除了古若妍,包括秋仲年在内的其他众人根本看不清方凌程到底是怎么绕过刀锋的,总之见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得那汉子原地转了个圈。
“他他乃乃的活见鬼啦!”汉子扒在桌上,口水都被扇出来了,他咬牙朝兄弟们大吼,“你们是猪啊,还他~妈愣着干什么?!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嚷,持刀剑朝方凌程扑了上去;方凌程冷冷一笑,飒地一声,从几人中间穿过;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每人只觉凉风扑面,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便已挨了一巴掌,清脆悦耳,心里大为骇然,纷纷捂着脸退开。
秋仲年暗喝了一声彩,转头却注意到古若妍的脸暗了下来,她死死盯着方凌程眼中流露出一种极为凌厉的神色。“她怎么了,目光像刀子一样。”秋老爷几十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可古若妍这个神情却令他不寒而栗。
汉子大喝一声,举刀冲着方凌程脖颈猛砍过去,哪知忽遭异风一吹,那刀竟鬼使神差地落向自己兄弟的肩头,“噗嗤”,鲜血四溅,撒在客栈门框上。
“啊哟!”被砍中的人抱着肩膀,立时瞪眼惨叫。
“啊?!”汉子心中一缩,骂道,“真邪了门了!”他见方凌程笑着看自己,暴跳如雷,又一刀横劈过去,见对方不闪不躲,心想只要你不是铜皮铁骨,这一下定能劈死你!
众食客以为又是一阵鲜血飞溅,纷纷遮眼不敢看。
秋仲年没有闭眼,只瞧方凌程双脚不丁不八站着,见刀锋迫近,飞起二指,“铮”一声,竟轻轻夹住了刀刃。
汉子见状一惊,心知今儿个碰上了高手,拼命想把刀抽回来,咬牙瞪眼,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可那刀就像被生铁浇铸在方凌程手上一般,任他怎么努力也纹丝不动。
他累得满头大汗,牙关咬的咯咯直响,让人担心随时都会碎了崩出来;可反观方凌程却是满脸戏谑,嘴里轻轻说道,“废物!”一脚正中那汉子的小腹,将他踹飞数米,撞翻了先前那张饭桌,酒坛、碗筷纷纷落地,叮当响个不停。
汉子倒在地上像滩软泥,口中低低呻…吟,面上通红,额头已布满暴凸的青筋;其他几人见状立马冲上去扶他,七嘴八舌一阵乱嚷。
古若妍看着这一切,皱眉不语,不知在想什么;秋仲年见方凌程这等身手,不禁感叹道:“想不到他武功如此高强,真是后生可畏。”
“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怎能由你们这群混账随口侮辱?还不快给她道歉?”方凌程有心在古若妍面前表现,便略施小技教训了这帮人,此时正是大展威风的时候,自然要多显摆显摆了,“不然的话,待会儿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那伙人见识了他的厉害,哪里敢不听话,纷纷去给古若妍道歉,“姑娘,是我们喝多了酒满嘴喷粪,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有的还假模假式打自己嘴巴。
古若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滚。
“多谢姑娘!”那伙人如获重释,立马架着伤者跑出店去;店小二见状欲哭无泪,这顿饭钱可是又处去讨了。
“你过来。”
方凌程大出风头,正要回桌上继续喝酒,却听古若妍出声邀请,心里登时大喜,“好啊。”他想定是自己的高卓武艺和翩翩气度让姑娘心生好感。
然而古若妍却是一脸严肃,目如芒刺,“封一羽是你什么人?”
“封一羽”这三个字从她口中一出,立时便引得众食客又哗然起来,他们虽多是凡俗之辈,但大名鼎鼎的“暗月无间”还是知道的。
方凌程还未坐下,便被她发问弄得愣了一愣,继而道,“正是在下的师尊。”
秋仲年早年走南闯北,亦知晓这封一羽是何等人物,顿时惊了一瞬,他本以为这年轻人只是个商贾才俊,哪知还是大高手的弟子。
“嘶这人竟是‘暗月无间’的徒弟?”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武功便有如此造诣,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哼,果然”古若妍露出一抹苦笑,刚才见方凌程施展身手,正是“暗月神功”的招式,立时便令她想到了封一羽,“她在哪儿?”古若妍之所以问封一羽的行踪,便是因为要追寻俞修龙的下落,那日听秋彩陈述事情经过之后,她便下决心要找到俞修龙,不管结果如何,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端端的,姑娘为何问起我师父?”方凌程感到颇有些不解,师父她一向独来独往,横行天下,而自己是她唯一的传人,难道还跟这位姑娘有什么恩怨不成?
只因他不知眼前这名女子是古家的*,自然就不知其中缘由,所以才会感到疑惑。
“快告诉我!”
古若妍的眼神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激愤,昔日封一羽大闹古家,不但毁了自己的婚事,打伤了哥哥、江楚等人,还强行掳走俞修龙,把古家羞辱的体无完肤,她的种种行径可以说直接造成古家败亡的开端。这笔账,自己无论如何是要找她算的,就算自己本事不济被她打死,那也算尽了做女儿的孝道,同时,也也算尽了对俞修龙的忠贞情意。
“家师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莫测,连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到底在哪儿。”方凌程说着说着,竟被她盯得有些不安,心想:奇怪奇怪,这姑娘眼神怎么如此凌厉?
极寒时节,尸横遍野的雪地,壁垒森严的城池,炮火长啸,号角冲天;海面上浪潮翻腾,黑烟滚滚,日失其色,隆隆的鼓声震耳欲聋,剧烈燃烧着的战船,旗杆“啪”的倒下,硝烟刺鼻,“哔哔啵啵”的火焰声与人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
“老将军,老啊!”
俞修龙猛地惊醒,浑身大汗湿透了衣衫,“这又是哪儿?”他发觉自己竟然没死,一阵激动,扯动了腰肋间的伤口,痛得连连嘶气,“啊呀,嚯嚯嚯”他感到不解的是,自己怎么老在陌生的地方醒来,而且几乎都躺在床上?
俞修龙略动一动便觉浑身酸痛,极不舒服,出声唤道,“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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