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叫不来他,那多半是瞎编的。”赞摩端起一杯酒,递到他鼻子跟前,“你这会子代表陆人的脸面,不喝可不行!”
其他鲛人又是一阵哄闹,拍着桌子要他喝。
浓烈酒气冲入鼻内,俞修龙只觉一阵反胃,他撇嘴仰头,极力向后躲开。
“好啊赞摩,你又在捉弄人了!”
此时,恋儿公主正好走了过来,鼓着脸儿嗔怪道。只见她身披淡金纱衣,露出洁*颈,腰间彩带如同裙边流苏,随她走时轻轻跃动,
“哟公主殿下,您这冤枉我了。这可是咱们族的大英雄,我怎么敢捉弄他呀?这不是看大家高兴,闹闹气氛嘛!”赞摩见是公主过来,急忙端着酒杯站起,还挥动手臂,示意手下们一起。
恋儿在他脑袋上一拍,笑道:“谁经得住你们几个闹,没边没度的。”
赞摩嘿嘿一笑,众人亦笑,豪爽饮尽。
“小龙,来,咱俩干一杯!”这时曾清玟端着酒杯朝俞修龙走过来,满面红光,兴致盎然。
这酒虽然颇烈,可舅舅来敬怎么也不能推脱的,俞修龙憋了口气一口喝干,顿时好似吞了一团火焰,从喉咙沿着喉管往下烧,直至胃里,他咬牙强忍,炙热之气遍布全身。
“哈哈!”
曾清玟见他这副样子,大笑着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竟笑出了眼泪。
见他举袖拭泪,引得赞摩等人又是一阵笑。
“大英雄,我也敬你一杯。”恋儿举杯过来,笑生双靥,脸若粉桃,可说是美丽极了。
赞摩他们的面子可以不顾,可面对这娇滴滴的公主却不忍拒绝,俞修龙只得同她喝了,这第二杯下肚更是厉害,辣得他嘴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用手不住扇舌头。
大家看他这样都笑个不停;恋儿公主眼儿笑成了两弯月亮。
“这么热闹,看来我们来晚了。”安吉同怜梦也过来了,众人见状纷纷见礼,而后退至一边。只见他俩十指相扣,爱意浓浓,仿佛新婚恋人一样甜蜜。
“比斯坎,你愿意留下来吗?”
安吉一来便提出这种请求,真是叫人吃惊。
一听这话,曾清玟脸色立马大变;赞摩等人倒是觉得好玩,仍嘻嘻哈哈喝酒。“他也留下来?”恋儿公主看了看父母,又看向俞修龙,见他面皮通红好似火烧一般,“这酒量实在太差了以后可有他受得。”
鲛人族大都喜爱饮酒,而且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无酒不欢,若是俞修龙留在这海底,那非得醉的天昏地暗不可。
“啊?”俞修龙喝了烈酒,尚还在愣神之中,只听舅舅说道:“陛下,这件事我已跟您表态过了,他不能”
安吉笑着摆手,制止他道:“东君,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些事情应该自己做主,不是吗?”说完,转向俞修龙,盯着他的眼睛,目光诚恳:“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做我鲛人族的驸马。”
“什么,驸马?!”
“嘿,这可是个好事儿,一举两得呀王就是王,实在是高!”
“陆人驸马,哈哈哈,第一次听说呢,到时候生个宝宝,到底是鲛人还是陆人呐?”
赞摩那一众人生来爱满嘴乱跑,此时哄哄嚷嚷,为孩子起什么么名儿吵闹个不停。
俞修龙看了看舅舅,见他的脸色,顿时明白他刚才并不是为“卡乌啦嘟”伤心,而是在这件事上犯了难,一边是陛下,一边是自己的外甥。
他这时处在这么多人的中心,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看,一时大汗直冒,不觉酒已醒了几分。
“父王,您怎么”
恋儿听到父亲的决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已悄悄红了脸,垂下头去;见她这幅难为情的模样,怜梦不禁大笑,将女儿搂进怀里。
“恭喜恭喜!”
“好事成双!”
赞摩那几个家伙又冒上来使劲拍手,一通怪闹。
除了舅舅,俞修龙身边的鲛人都在鼓掌欢笑,好似这一门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从此他就是鲛人族中的一员了。
“怎么样?”安吉曾向曾清玟询问过情况,听说俞修龙家中很是清贫。他心想自己开出的条件已很优待,海中的荣华富贵还有这宝贝女儿难道他还会有什么不满意么?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留下来。”只见俞修龙摇摇头,目光坚定。
见他拒绝,安吉、怜梦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众鲛人也不知所措,面露尴尬,有的手还停在空中,不知该拍还是该放下来。本来热热闹闹的酒席,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几只用来活跃气氛的海马也被捏住了嘴。
此时场面骤冷,俞修龙颇有些难为情,补上一句道,“真对不住,老娘在家等我而且我已有心上人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老是交这些“好运”,旁人看来兴许都羡慕得要发疯,定会骂自己不识好歹。可是只要阻隔自己与秋彩的事,便通通都成了噩运。
沉默一阵,安吉笑着点头,总算死心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再勉强你。”
这下曾清玟可算松了口气,不禁喜道:“谢陛下圣恩!”
安吉和怜梦一人端起一只酒杯,“来,我们一起敬你一杯酒,你的大恩大德,我族上下永世不忘。”
“不敢当。”这一杯下去,俞修龙只觉口中直泛酸水,好不难受。
他脑中渐渐发糊,那日古家成亲的场景忽然闪现在脑海里,如同一根无形尖刺,扎得他心脏猛然一缩。
古若妍、古胜川、江楚,封一羽这些人的面孔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酒劲陡然冲上头顶,俞修龙只觉眼前都是花糊糊一片,身子两晃,竟扑到在桌子上,就此昏睡了过去。
第99章 上岸()
“秋彩,秋彩!”
俞修龙醒了过来,只见舅舅正坐在屋里照看自己。
“小龙,你昏睡中一直念着‘秋彩’,想必是一位姑娘吧?”曾清玟见他醒来,遂坐到床边。
俞修龙点点头,想起秋彩下落不明,登时情绪低落。
“我跟陛下、祭司谈过了,他们同意放你走。”曾清玟禁不住抚他的脑袋,满眼难舍,“小龙啊,这次你是真的该走啦”
只见他拿出一个锦袋,里面装着许多圆珠,色泽莹润,宝光夺目;俞修龙禁不住“哇了一声。
“孩子,这是陛下所赐,是海中上等的宝珠,拿着吧。这些珠子可以磨成粉敷面,亮色驻颜,祭司和公主都这么用还有这个,交给你娘。”曾清玟又拿出一片极薄的金箔来,不知用什么方法,刻了许多字上去。
“舅舅,我们我们何时才能再见?!”俞修龙双手接过,已然是眼眶温热,声音颤抖。
曾清玟低头沉默,由于在海中生活太久,他已无法适应陆上环境,若是离开海域时日过长,便会浑身枯涸而死。
“一定有机会的,你可以来看我。”
两人出了门,见到几位鲛人卫兵,曾清玟握着俞修龙的手,紧了两紧,“去吧,让他们给你解除趋水咒,即刻返回陆地,给你母亲好好尽孝;还有,去找你的那位姑娘”
“舅舅!”
俞修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舅舅拜了三拜。
“走吧,走吧!”
曾清玟将他扶起,挥了挥手,示意告别。
俞修龙跟着那几个鲛人向前走去,却是难舍难分,一步三回头。这舅甥俩之间情深至极,此刻分别,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曾清玟看着外甥的背影,久久没有转头,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也没有挪动半步。
“妹妹,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哇,这么漂亮的红珠子,哥哥给我看看吧。”
“你就玩一会儿哦!”
“嗯”
“你都玩了那么久了,给我玩玩吧。”年方十岁的曾清玟看着妹妹,说道,“妹妹赖皮,不是说好了一人玩一会儿吗?”
那时的曾淑瑶仅有六岁,她盯着手里的那颗火红的珠子看得入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不给我,我就要抢了。”曾清玟伸手去夺那颗珠子。
“啊,唔咕。”
见妹妹居然把这颗珠子给吞了下去,曾清玟顿时傻了眼,“你怎么把它吃了,快吐出来。”他怕妹妹出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
“没想到如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曾清玟想起往昔的场景,泪水再也按捺不住,从脸上滑落下来。
恋儿公主也在一个角落里注视俞修龙的身影,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这个陆人拒绝了父王,等同于拒绝了自己,虽说对他只是有些崇敬还未到喜爱的地步,但听他摇头说不时,心里竟有一点儿莫名失落。
“嚯哈嘿哈呜吭呜吭哒叽叽!”
鲛人们围着俞修龙站定,齐齐念动法诀,着手解除他身上的“趋水咒”。
这番呜哩哇啦的咒语甚是聒噪,俞修龙有些遭受不住,正在心烦之时,忽然感到海水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疯狂地冲击着自己全身。这时自下方生出一股巨大浮力,海水将他整个身子托住,骤然急升。
他陡然一惊,海水已“咕咕咙咙”灌进口鼻之中,又凉又腥
“哗啦哗啦”,俞修龙只觉耳边剧烈水响,所望之处皆是深海暗潮,黑蓝一片,只有远方飘着点点荧光,身边的景物正在飞速变化着。
“我要回陆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啪啦”一声,俞修龙终于跃出海面,大吸了一口气,却不料摔落在金黄的沙滩上。
“哎哟!”
他接连滚了数圈才停下,此时日头正亮,阳光倾洒在他那湿漉漉的头发上,恰似镀上了一层金辉。
俞修龙双眼被那日光刺的颇有些痛,他急忙蒙住双眼,向一旁的山林中跑去,由于失去眼睛的辅正,不免磕磕绊绊,险些跌倒。
他踩着软软的沙子,却仿佛仍旧踩在水里一样,晃来荡去。空气之中残存着腥咸气息,他的四肢,还能感受到那玄妙的深海效力。
“在海底呆的久,竟不适应陆地了。”
他在阴暗处呆了许久,待适应这光亮之后,才慢慢站起身来,踢了踢腿,觉得地上砂砾有些硌人;再抬眼看看远处的树林,也觉得翠意过甚;俞修龙再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头仰视那阔别已久的蓝天,觉得天边披挂着的那层云仿佛也白的太过扎眼。
也许是在海中呆了一段时日,此刻重回这久违的陆地,俞修龙竟觉得缥缈而不可及,有些不真实感。
“我真的在海底呆了那么久吗?”
他回头望望那蔚蓝的海,有些难以置信,海中发生的一幕幕情景,仿佛真实而又缥缈的梦。
“我回来啦!”
“我回来啦!”
他高呼数声,沿着海岸线狂奔起来,像个仅有几岁的小孩;而远处天际,可见一只海鸥也正在张翅盘旋,倦鸟知还。
俞修龙跑了半天终于跑累了,他停下脚步,呆呆望着天边,但见远空万里,白云苍狗。
“回家,回家!”
他开始动身,踏上了返乡的路途。
原本俞修龙身上尚有些盘缠,是成秀珠所赠,而且临行前舅舅又给他装了一些珠宝。所以这一路来,关于钱的问题宽之又宽,并不使他发愁。俞修龙先来到马市,挑了一匹模样顺眼的骏马,又置备了些干粮,已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风自南海边刮来,要将他吹到湖广家乡,刮回母亲身边去。
连续好几天,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俞修龙的返乡之路虽然充满辛苦,但却同样充满期盼,又给了他无穷劲力。
这天已日薄西山,将入夜时,俞修龙行至一处荒野之地。眼见天色晚了,恐怕有甚闪失,便将马儿缰绳往树上一捆,任它自己吃草,而自己则从包袱里掏出两个馒头,卸下腰间的水壶,就着白天灌好的溪水吃了起来。
连着吃了几天的糙面馒头,俞修龙已是有些经受不住,难以下咽。他强忍着吞下最后一口,盘算着大概还要几日才能到家。
“入江西好些时日了,现今我应是到了瑞昌县境内,再抓紧赶路,行些时日,已是不远啦。”俞修龙此时忽然想到,“妈妈一人在家里这么久,肯定辛苦吧?”
“不知道妈妈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俞修龙不由得乱想起来,思乡思亲之心愈来愈强烈,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此时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他向前眺望,看见不远处有一面小旗迎风招展,正是一家路边饭馆。
“老板,我买些吃的。”俞修龙将马交给伙计去喂料,自己进店内坐下,一手张开食指与拇指,一手则竖食指,向老板说道:“八个馒头、一斤牛肉。”
“小哥这是往哪里去?”老板年纪颇大,须发半白。他本在柜台拨算盘对账,此时见俞修龙进店,便亲自走出柜台迎客。
“往那边去,我回湖广江宜。”俞修龙指了一个方向。
谁知那老头立马说道,“那边需绕路走。”
“绕路?干什么要绕路,我看路好好的。”俞修龙又看了看道路确实无异,颇感不解。
老头遮着嘴,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吧,从那边往前走二十里路有个野林子,里面闹鬼!”
第100章 女鬼(1)()
“什么?!”俞修龙听说前方闹鬼,手中馒头一没拿稳,掉落在地,他弯腰捡起来,将灰拍了一拍继续吃,“我没听错吧,真的闹鬼呀?”
“咳,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心思捉弄小哥儿你吗?”
那老头眼中已露出害怕的神色,手颤抖着拍他的肘,“看你一表人才,我劝你还是换条路走吧,保命要紧。见过的人跟我说呀,那女鬼可邪乎着呐!”老头用手给他比划女鬼形貌,“她披头散发,穿着惨白惨白的衣裳,上面挂着好多血印;两只眼睛灯笼一般大,血红血红的不知道多吓人满脸长着水疱、疹子,跟癞蛤蟆一样,吃起人来啊连骨头也不吐”
“老板,过来!”
还未说完,他忽然被客人叫去结账,这老头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叫道,“小哥,要听老人言,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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