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刚阳一怒(1)()
这天傍晚,日头渐西,田野里暗了下来,燕雀归巢,地里忙碌了一天的农人也纷纷还家。
“我的手能动了我的手能动了!”俞修龙显得极为兴奋,双眼紧盯着手掌,不断伸指、握拳,感受手上失而复得的力量。
这些天来,他吃饭穿衣、出恭洗澡全靠祖孙两人照料,实在憋屈的很。人的生活一旦无法自理,那恨不能一头撞死了的好。
“好啊,想必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康复了。”伍伯在旁说道,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愿意,因为俞修龙身体一好,便意味着要离开这里。
“对啊,大哥哥今天是自己吃的饭,嘻嘻”毛毛靠站在俞修龙床边,咬着手指笑。
伍伯见孙女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禁心内一酸,装作揩汗,举袖把眼眶擦了擦,转而说道:“毛毛,你看你大哥哥身上又流了一身大汗,咱们去给他准备洗澡的热水吧。”
“好呀,倒水洗澡洗香香咯”毛毛听说要给大哥哥洗澡,一会儿也不耽搁,立马就往门外跑去,像只灵巧的燕儿。
俞修龙见她那风风火火的样子,顿时莞尔。
伍伯亦跟在后面笑道:“男孩子要什么香香,那是女孩儿用的。”
见两人走出了门,俞修龙心中不禁感慨道:我虽命中多磨,可承蒙上天眷顾,总能碰见对我好的人。
这时,三个黑影趁夜幕悄悄靠近了这间宅子。
“就是这里吗?”问话的正是那仁义堂堂主。
“是的,堂主。”老唐沉着嗓子回道。
老宋的声音响了起来,“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手吧!”
“等会儿,老宋。”
老唐与毛毛在一起相处了好几些天,见她心地纯善,年纪也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已有了不舍之情,便问道:“堂主,待会咱们能不能不伤他们的性命”
老宋却瞪他一眼道,“想什么呢,你这一年半在这儿白待了?无论成功与否,这两人都留不得我说老唐,咱们如此耗费心机,不就是为了给兄弟们讨回公道?”
老唐想起那些被封一羽打成重伤的帮众兄弟,顿时默然无语。
三人跃入墙内,见毛毛和伍伯正背着身子忙活着,观察片刻,那老宋突然出手,噼啪两指分别制住了二人。
堂主和老宋看见毛毛的脸时惊了一瞬,不过即刻便回神。堂主见这两人果然没有武功,直夸老唐道:“不错,你的情报果然准确。”
而老唐见毛毛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眼神既惊恐又哀怨,心内惭愧,别过脸去不敢与她对视。
“毛毛怎么去了这么久,难道又是大花猫来了?”不知怎的,俞修龙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难受之感,仿佛被猫爪挠在心尖儿上,额间隐隐冒汗。
他并不知道,此时仁义堂主等人已捆住毛毛和伍伯的手脚,令二人跪在厨房内。
“不会,就算她再怎么贪玩爷爷也应该回来了。”俞修龙愈发不安起来,便想起身去看,他的手虽然已有所好转,可是腰腿却仍然无力,一不小心,登时朝前摔了个“大啪嚓”,竟与古家那次如出一辙。
“哎哟咦,那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了?”俞修龙叫了会儿痛,忽然发现不对劲,凝神又听了听,还是安静的古怪,只觉更为可疑。他便用手向前爬,一点儿一点儿地挪到门口。所幸伍伯出去只将门轻轻带上,不然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开不了门。
当他一点点爬近后院听到人的说话声时,不禁怔在原地。
“封爷待我恩重如山,你们叫我下药害她?嘿嘿老头子我虽说是个下人,但也明白感恩报德,仁义廉耻。”
伍伯此时已被强行喂下毒丸,性命悬于一线之间,但却丝毫没有屈服于他们的意思。
“你在我面前讲仁义?!”
身为仁义堂堂主,他自然感到十分不屑,拂袖重重哼了一声,又转头问毛毛道:“小丫头,你爷爷又老又糊涂,不晓得好歹,你帮忙劝劝他吧。”
毛毛方才也被老宋喂下了“雨如酥”,心内惊惧交加,只感到肚子开始疼痛。可她这时亦道,“封爷对我很好,就像我的亲娘一样我、我不能害她。”
“混账!”老宋不耐起来,冲两人吼道,“我再问你们一遍,肯是不肯?!”
伍伯仍是面无惧色,岿然不动;而毛毛则瘪着嘴摇头,将两条小辫儿甩的飞起。
见他俩不肯松口答应,老宋手掣剑柄,“噌”一声把剑抽了出来,亮晃晃横在两人面前,“难道你们就不怕死么?”他声音冷得可怕,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位爷”伍伯笑了一声,脸上的皱纹仿若深沟,“我这把老骨头,半只脚已踏在棺材里面,您说我怕是不怕?”
不料这人虽然老弱,但却如此刚烈,老宋气得一阵冷笑,又虎着脸吓唬毛毛,“小丫头,你年纪轻轻,怕不怕死?”
“怕,怕”毛毛浑身颤抖,眼中充满惶恐。
伍伯眼神微变,“封爷打伤了你们的人着实不对,你们别伤她若要出气,干脆拿我这条命去吧。”
老宋啐道:“你这老不死的贱命也配,不是已经快进棺材了吗?”
俞修龙此刻已爬到了后院门口,里面的人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听见歹人在威胁毛毛和伍伯,顿时急得不得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手足贯力。
“嘿呃”
可那“暗月劲力”仿佛感知到他在运气,忽然间又增大了许多,绵绵压来,仿佛许多双手同时使劲将他按住似的。
“呼呼!”俞修龙只觉得身上越来越重仿佛被压了座小山一般,虽累得满头大汗,却始终动不了分毫。
“为什么!”急迫交加之下,他心头已是怒火中烧。
“怕就对了,照我说的去做!”
老宋见毛毛直喊害怕,心里登时松了口气,他从衣服里掏出那个青色的小瓷瓶,递到毛毛眼前,“小丫头,你把这个东西”
“不能!”毛毛又拼命摇头,“毛毛不能这么做。”
“不做就杀了你!”这时那堂主上前一步威逼道,他当然不想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帮里的人都憋着劲儿想要对付封一羽,如若成功那在帮内可是大大扬威。
“不,毛毛不想死。”毛毛眼泪如雨,身子向后缩成一团,显然是害怕极了。
可是一见那小小的药瓶,毛毛却又摇头,“毛毛不能害封爷,毛毛不能害她。”
仁义堂主觉得她在戏弄自己似的,顿时怒不可遏,从老宋手里那里一把夺过利剑,手上灌满了劲力。
这时,老唐伸出手来,轻轻搭住堂主的胳膊,颤着嗓子道:“堂主留情,她、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俞修龙隐约听见有人在为他们求情,不觉心里稍宽。他又奋力挣扎一通,可仍然一动也不能动,就那样趴在原地浑身直打颤,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了。
伍伯见毛毛这孩子始终不存害人之心,纯良温善,感到极其欣慰,冲她咧嘴笑道:“好毛毛,好孩子!”
毛毛也转头望着爷爷笑,“毛毛不害人,毛毛是好”
“啊!”
一道青光闪过,毛毛的喉管遽然开一条寸许长口,立时血如喷泉,扑啦啦洒了下来。
第55章 刚阳一怒(2)()
“呃呃”
毛毛的双眼陡然间睁得巨大,似要爆裂开来,想叫一声爷爷,可惜叫不出来,昔日美妙无比的嗓子此时只能发出微弱气声。
“毛毛!”
伍伯惊声痛呼,老泪纵横。
“啊”方才老唐被堂主一把掀开撞在墙上,回头一见那惨状,立时动心怵目,面如土色,只得低头不忍再看。
“砰”的一声,毛毛向前扑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动了。
“毛毛,我的毛毛!”
伍伯膝盖顶地,艰难地向前挪动,口中不住唤着孙女的名字,“毛毛,毛毛”
“妈的,索性杀干净了!”
那堂主又起一剑,只听“呲啦”一声,剑身干净利落地穿透了伍伯的心口;伍伯双眉一紧,痛得发不出声来。
俞修龙正在喘气,此时陡然听到毛毛和伍伯遇害的声响,眼眶一红,胸中怒气瞬间暴涨。
堂主冷眼看着血泊中的两人,对老唐、老宋吩咐道,“待会儿放把火烧了这里,免得留下什么遗患。”
老唐想起往日里毛毛的笑声,心里仍是波涛迭起,久久难平。他碍于堂主之威,只得跑到宅外放柴,一边在四处安放烧柴,一边叹道:“孩子,要怪就怪你命苦,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听见四周噼里啪啦的声音,火渐渐燃了起来。俞修龙恨得咬牙切齿,怒火生阳,体内刚阳之气一点一点壮大,竟反盖过了暗月劲力。两股真力相较之下,暗月劲力逐渐退缩,溃散开来。
“嘿!”
他闷喝了一声,双拳握得紧了又紧,身体的力量慢慢恢复过来。
“堂主,咱们杀了她的人还烧了她这宅子,已是狠狠打了她的脸。这疯娘们儿最好面子,到时候还不气得吐血?”此时三人站在数十丈外看着火势,老宋向堂主一脸谄笑道。
堂主忽然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糟糕,我忘了还有个事儿。”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别急,咱们前段时间不是错扣了织造局的人您看这是什么?”老宋接道,只见他掏出块小铜牌,居然是织染局特制的令牌。
“他们的牌子你也敢拿?”堂主急道,这织染局是司礼监的直属部门,代表着宫里的势力,谁若是惹了他们肯定落不到好。上次错扣织染局的人,他们闹得十分厉害,帮里费了大气力才平息过去。
老宋轻轻一笑,“堂主莫急,这牌子是仿的!赝品!”
仁义堂主对着火光仔细看了看,口中感叹道:“这仿的技术也太高了,完全跟真的一样。”
“这牌子曾被他们失落在外面,被我捡到,我在归还之前偷偷复刻了几个,此事谁也不知道。刚才我放柴火时已把牌子扔了一个进去,到时候封一羽见到这东西您猜她会怎么做?”老宋眉毛挑起,两条细须一抖一抖,鼠目泛光。
“到时候她去找织染局的麻烦,斗个两败俱伤咱们水路生意可就好做多了。”仁义堂主想到此处,不禁虚眼道,点着老宋的胸口道:“老宋啊,凭你这般才智,下个月选副堂主我想不支持你都不行!”
“哎哟哟,多谢堂主,多谢堂主!堂主如此”
“畜生!”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将老宋的“英明仁义”四个字给生生压了回去。
俞修龙忽然现身,他自大火中猛地窜出来,此时已是披头散发、眼冒赤电,仿佛怒目金刚一般。
“谁?!”堂主见来者不善,顿时想也不想,倏地拍出一掌。
俞修龙怒火填膺,刚阳盛极,浑身充满了劲力,身法更比以往快得多,令人不可思议。
只看他左踏一步右跟一步,刷刷三步,分明是“灵狐三窜”的招式,轻飘飘避过掌击,瞬身便闪至那堂主背后,双手一抓,登时钳住了他的胳膊。
“纳命来!”
俞修龙暴喝如雷,刚阳怒气喷薄而出。
只听“咔擦”一声,那堂主的胳膊仿佛小鸡翅膀一样脆弱,立时被拧折了一条,痛得他面目扭曲,眼泪直流。
“堂主!”
老宋呼了一声,持剑砍向俞修龙的脖颈;俞修龙脑袋一偏,抬起堂主那只断胳膊去架剑锋,只听“渍”的一声血肉飞溅,堂主又是一声惨嚎。
“堂主!”
老宋见误伤堂主,不由心里骇极,忽觉一股厉风涌面,还未反应过来,持剑的手便被俞修龙紧紧攥住。
只瞧俞修龙周身衣衫破烂,几近赤着上身,眉眼溅了不少血滴,叫人害怕。但听他又喝一声,如若天外霹雳,抓着老宋的手腕猛力一绞。
“啊哟爷爷!”惜乎老宋这一声叫得太迟了些,他被那暴虐的刚阳真气一侵,立时抵抗不住,浑身无力。
老宋只感到腕骨剧痛无比,正待求饶,又觉小腹一阵冰凉,低头一看竟插着自己的那把剑,立时便头顶酥麻,吓晕了过去。
那堂主回过神来,提起另一条手臂,举拳凿向俞修龙脑袋;俞修龙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脑中一麻,竟耳鸣了片刻,只是他此时怒意如火,未觉得痛。
堂主见他不怕击打,好似石头人一般,不禁目瞪口呆;俞修龙可不打算放过他,一招“风雨突变”抓来,又快又狠,扼住了他的咽喉。
此时堂主受制于人,吓得觳觫不已。
俞修龙狠啐了一口:“畜生!败类!”手指猛使大力,“咔嚓”一声捏碎了他的喉结。可怜这位仁义堂主痛得双眼暴睁,却是叫都叫不出来,身子慢慢软倒在地上,他自己终于也尝到了破喉而死的滋味儿。
俞修龙转向老唐,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壮士,别别,别杀我,别杀我我也不想害毛毛,毛毛是个好孩子,是他们杀了她!”目睹他连杀二人,老唐吓得声音直颤,跪下求饶道。
方才他为毛毛求情,俞修龙在外面亦是听见了,只不过他胸中怒火仍然难平,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而后跟上去又猛踹了几脚,吼道:“快滚!”
他这几脚蕴有刚阳怒劲,力量奇大;老唐颤巍巍爬起身,只瞧他眼、口、鼻脸上各处皆在冒血。
“毛毛!”
俞修龙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像疯了一般转身向宅子跑去。
毛毛和伍伯的遗体还在大火之中,他不愿让两人被烧成焦炭,死无全尸。可当他看见那漫天火焰之时,心中怒气全消,尽皆化为悲凉,再也没有了支撑的力气。
“毛毛,爷爷”他双膝一软,竟跪倒在地,只看眼前浓烟密布,如遮天大潮般涌了过来,盖住了他的身体。
火势越烧越旺,无情地吞噬着这片土地;只见大量热气不断蒸腾而起,涌向天空。
“咳咳咳”
婵娟皱着眉头,捂鼻道:“怎么搞的,今天这煤烟怎么这么呛人?”
她总算熬好了药,端进古若妍房内,唤道:“小姐,喝药啦。”她见小姐的气色有些不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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