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烟飘了过来,俞修龙揉揉眼睛,指了指后面的桌椅,对她说道:“咳咳古小姐,这儿很脏,你到那边坐吧!”他双眼盯着柴火,并未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
“啊,哦”古若妍听他这么说了,遂应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手托香腮,定定瞧着他煮面的样子,眸中亮光闪烁,唇角渐渐露出一抹浅笑来。
这时,只见俞修龙又是切葱,又是拌油,片刻之后,他盛了两碗面,学着店小二的腔调,叫道:“面来咯!”
他将面往古若妍面前一推,说道:“小姐请慢用。”
古若妍见他学的惟妙惟肖,莞尔笑道:“你这个样子,还真像咱们厨房的师傅呢!”
俞修龙将炊壶搁在炉子上,转头给她递过一双筷子,而后自己“唰唰唰”飞速拌面,将面上的调料拌匀。他抬头冲古若妍一笑:“古小姐见怪了。”
而后他便大口大口吃起面来,嗤嗤溜溜,簌簌索索,不一会儿便吃下了半碗。
古若妍见他吃得如此带劲,一时也觉口酸,再看这碗青葱细面,热气腾腾,看着就让人有食欲。她尝了一口,味道竟相当不错,不由对他连连赞叹。
“你煮的面很好吃。”
古若妍细细回想,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
“嘿嘿,吃的饱吗,再给你加一滴叮儿吧?”
“一滴叮儿是什么意思?”
“哦,这是我们那里的土话,一滴叮儿就是一点儿的意思。”
只见古若妍莞尔一笑,凤目流彩,“那好,给我加两个滴叮儿行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见她会错了意,乱用方言词语,俞修龙不禁被逗笑了,之后又摇头道:“哈哈随便你吧。”
他起身又给古若妍盛来一些。
“古小姐吃饱了吗?”
待两人饭毕,俞修龙提起冒汽的炊壶,兑上些凉水,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嗯!”古若妍接过杯子,喝水漱口,“谢谢俞师傅啦。”
俞修龙似乎还挺满意这个称呼,说声“那就好”,便开始收拾碗筷;古若妍见状说道:“留着明天给师傅们收吧。”
“哎,那么多年早都顺手了,刚来你家时还很不习惯,每次吃完饭呐,那手就不自觉想去收捡碗筷”
“哈哈哈,你可真有趣!”古若妍又笑了一通,望着那忙碌的背影,只觉得他真的如一团火一样,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温暖的气质。看着看着,她眼中已有了别样的神色,像是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今天很开心。”
“是么?”俞修龙忙完洗了洗手,转头问她:“以前不开心吗?”
“唔,不是不开心,但不是这种开心。”
“这个难道也分不同种类吗?”
“不知道,反正不太一样。”古若妍捏着裙子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要去休息了,谢谢你煮的面。”说完便向外走去。
“古小姐,咱们一块儿走吧,夜深了,你一个人不*全。”俞修龙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得不太合适:这是她自己的家,我会不会有点喧宾夺主了?
不料古若妍停下脚步等他,点头道:“好啊。”
她同俞修龙走出厨屋,此时弯月高悬,朦朦胧胧,好似披着一层轻纱,散发着冷清清的气。古若妍用手紧了紧衣衫,两人慢慢走着,经过一个小池塘,皆闻到一阵扑鼻芳香。
“今天看见你跳舞了。”
俞修龙看见池中开着的几朵莲花,洁白婀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古若妍回想起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的场景,顿时脸上微红,娇羞道,“一时情难自禁,献丑啦。”
“没有没有,美得很呢!”
“真的?”古若妍扭头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分明已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还是说这只是一句恭维我的话?”
俞修龙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便说道:“以前听过仙女的故事,幻想过她们的样子,我想,我大概看到了就是今天这样。”有些话仿佛是生来就会说的,他不知道从何处学来,也不知何时它们自己便会冒出来。
况且古若妍今天的舞姿实在太美,称为仙女一点不过分。
只听“噗嗤”一声,俞修龙转过头去,见古若妍掩着嘴偷笑。此时朦胧夜色之下,她的眉眼之间更添动人风情,俞修龙只瞧了一眼,顿时不敢再看,将头扭向一边,不觉呼吸已有些乱了。
两人又默默走着,路过一处较为僻静的院子,没有其他声响,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
“今天我看见你抱了一个小孩子,挺有意思的。”这时,古若妍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对对,他还给我们唱童谣呢!”
“他唱的什么?”古若妍一脸好奇道。
“有趣,很有趣。”
俞修龙学着小孩儿的口气,一边拍手,一边轻哼起童谣来,但见他眉飞色舞,刻意做出尖细的嗓音。
“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唔唔”
古若妍被他逗乐了,但此时夜深不敢大声,憋得十分辛苦,身子直颤,“你学的真是太,太哈哈!”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有这么好笑吗?”
俞修龙突然又学了一下,“杨柳儿活”,想自己体味体味,不料这一下又引动了古若妍的“笑穴”。
“我觉得真是、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古若妍已是花枝乱颤,抚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哪儿好笑?”
可俞修龙见她笑得这么开怀,一时受她感染,跟着也笑了起来,“噗哈哈哈真不好笑,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笑,好不容易这个止住了那个忽然又笑起来,他们也说不清到底在笑什么,只需其中一人笑了,另一个必然也会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哈哈哈!”俞修龙蹲在地上笑。
“哈哈哈”古若妍身子后仰,手扶栏杆,揉着眼儿笑。
头顶高悬着一轮弯月,仿佛它也正咧嘴欢笑。
第37章 赠君明珠()
“将军!”
江楚纤长两指按下棋子,随即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见俞修龙皱着眉头的样子,微微一笑。
也只有他,能在说如此充满杀气的话语时,还能保持翩翩风度。
“呼”俞修龙额上汗涔涔,大为泄气,刚才他与江楚接连下了三盘,都败得毫无悬念。只感慨江楚棋艺太高,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又将死了,没棋咯!”
“哎呀,小龙哥你怎么又输啦?”
“江楚哥好棒!”
家丁们见俞修龙败得毫无悬念,顿时拍手乱叫,哄闹作一团。
这些天来,俞修龙没事就找他们下棋,轮番下了个遍,均是任他大杀四方,毫无敌手。
不过,这都是江楚还未出马之前的事了。俞修龙自以为有些水准,但却料不到是自己还未碰上狠角儿,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楚看起来文质彬彬,下棋却如此犀利。
“看来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呢。”俞修龙说道,“江楚哥,你棋艺高,我是输得心服口服啦,不如你指点指点我吧?”
“俞公子过奖。”江楚放下茶碗,眼中透出温煦明亮的光芒,说道:“指点谈不上,不过我有一言,可讲与你听。”
“请,请。”俞修龙生性好问,此时有一个象棋高手在面前,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江楚作为对弈敌手,所知的问题肯定比自己更加明了。
“那么我便斗胆开讲了。”江楚伸出纤长的手指,抚着一枚棋子,徐徐说道:“俞公子似乎特别热衷于用‘炮’和‘马’,却对‘车’不太喜欢。”
“唔还真是!”俞修龙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从一开始下棋就最喜欢用‘马’,马罩八面,还能结成连环,多威风啊!后来又开始加上‘炮’,取胜于千里之外;只是这‘车’横冲直撞,我用不好。”
“俞公子,在这象棋盘上,威力第一的非‘车’莫属,一个‘车’可牵制棋盘上十七个点,因而有‘一车动而十子寒’的说法。也可说若是不善用车,那下棋已然输了一半。”江楚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跳动,“方才几盘对弈,俞公子动车太慢,而且运之不力,未能发挥其应有效用。”
他嘴上一边说,手里飞快地摆起棋阵:“俞公子,此乃‘双车胁士’之局,且看它的奥秘。”
俞修龙低头俯看,只见棋盘一方以双车强势侵入对方九宫两肋,利用车强杀敌士构成杀局,这便是被称为“双车胁士”的技法。
江楚双手分别拈起棋子,重新又摆了一个阵,解释道:“这杀局称作‘立马行车’,破掉敌方的相之后,驭车抢中,守住士位,然后上马挂角,构成厉害杀招。”
“此局唤作‘大胆穿心’,也称‘大刀剜心’,我方车在其他棋子的协助下,一举杀掉对方中心士,再合力杀死对方主帅的杀法。这种杀法速战速决,是弃子攻杀的典范。”
俞修龙叹为观止,连声叫绝,江楚懂这么多用车的法门,难怪他这手车使得出神入化!
只见他双手翻飞,口若悬河。
“这是‘车马围关’,马罩车杀,威力绝伦。”
“这是‘车兵相胜’,兵做车用,大杀四方。”
“这是‘借车使炮’,车炮抽杀,敌谓奈何!”
俞修龙今日大开眼界,不由得拍手;众仆人也是哄然叫好,大赞不已。
“其实并非只限于这方寸棋盘上,世间许多道理亦是如此,若不懂得扬长避短,怕是要吃亏。”
江楚这番话颇有哲理,令俞修龙低下头去,似有所思。
“俞公子!”
俞修龙听到有人呼唤,转头一看,原来是古若妍立在门口,姿仪袅娜,正冲他微笑着。
若是教她早出世两千多年,被那些远古人们目睹风采,必定要留下更多诸如“有女纯且美,绰约而多姿”的诗句。
“我见这儿很热闹,特地过来瞧瞧。”古若妍本在闺房中看书,可是今天心里还是静不下来,所以便出来走走。路过此间时,听到众人吵闹,向来喜静的她竟朝屋里看了看,这一下看见俞修龙,便步入了房门。
仆人们见她进来,霎时间安静下来,好似水斑鸠被捏住了嘴一般;见大家纷纷向自己行礼,古若妍一一微笑回应。她今天穿着一身大水红衣裙,走起路来仿佛九天圣女下界,遍体柔光,叫人不敢久视。
江楚突然见到自家小姐,慌忙起身,口中结结巴巴道:“小姐”,还未说完,脸便已红了起来。
“你也在啊,坐吧。”古若妍对他点头一笑,便来到桌前坐下,同俞修龙说道:“看样子你和他们蛮合得来呢。”
俞修龙挑眉笑道:“你们府上的人都很好,哪像秋家一个个凶神恶煞”
“秋家?”古若妍眼皮一垂一张,张口问道:“莫不是说秋彩妹妹家里?”
俞修龙想起自己父母,心里有些不舒服,尴尬笑了一笑,并未作答。
“对了,说起秋彩妹妹,怎么不见她人影?”古若妍见他露出不快神情,顿时会意过来,急忙转了一个话题。
“她应该是在和古大哥学武功吧。”
“哦,她一个女孩儿,学武功傍身也好,免得遭人欺负。”
俞修龙问道:“你不也是女孩子吗,为何不学武功?”
古若妍轻轻摆手道,“还是不要了,我吃不了那个苦再说了,哥哥和江楚哥都会武功,想必他们不会让我有事。”她转过头去,望着江楚道,“是不是啊,江楚哥?”
一旁的江楚,刚恢复了正常脸色,默默地站在古若妍身边,双眼低垂,似一个温驯绵羊。此时被她发问,忙不迭点头道:“当然,当然,小姐安危比我的命还重要!”
“瞧你说的咱俩的命一样重要,谁也不比谁金贵。”古若妍说道,“所以你得先把自己照顾好了呀!”
“是是,江楚明白了。”
这时,其他仆人慢慢退出门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俞修龙、古若妍、江楚三人。俞修龙和古若妍谈天,有说有笑,而方才滔滔不绝的江楚,却变得静默不语。
这一动一静,气氛颇显微妙。
“江楚哥!”古若妍忽而唤道。
江楚恍如隔世,猛然惊醒,“在,小姐有何吩咐?”
“劳你给俞公子换碗茶来吧,都凉了。”古若妍对谁也都是如此客客气气,同秋彩一样,从不把他们当下人使唤。
江楚立马回了声“是”,他看了俞修龙一眼,“俞公子还请稍候。”
他端着茶碗出去了。
俞修龙瞧着他的背影,说道:“江楚哥脾气好,又会办事,真是个蛮不错的人。”
“是啊,他能成为哥哥最信赖的人,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做事稳妥想当年他被府上的老嬷嬷从街上捡回来,如今已经成为古家不可缺少的人了,”
“啊,他也是个苦命的人”俞修龙有些吃惊,他的气质是如此儒雅安适,与自己完全不同,“刚才他一看到你,便显得慌张无措,好像很心虚的样子,该不会是因为你知道他的什么秘密吧?不妨说来听听。”俞修龙想不出别的理由,胡乱猜测,开着玩笑。
古若妍娇笑一声:“哪有,江楚哥人很好,我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哥哥看待。”其实比起江楚的秘密,她倒是更愿意知晓对面这个人心底藏了些什么。
她在俞修龙身上看了两眼,问道,“我送你的珠子呢?”
俞修龙摇头道,“我一直不习惯戴东西,不如,不如还给你吧!”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古若妍自然不接受。
“这,我真的”
“我吃了你做的面觉得好觉得开心,所以送这颗石珠子给你,聊表谢意。”古若妍低头道,“是我唐突了也难怪,这个东西是不怎么值钱。”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俞修龙见她如此误会自己,急忙解释道。
昨天她把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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