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子一愣,随即朗声道:“古少侠武功出神入化,为人重情重义,又救过我一命,若非误入魔教,我原是很佩服的。”
欧阳龙儿听他口气,问道:“如此说来,你和他早就认识了?”
刘青子道:“三年前陆守义魔性大发,其中一掌正要落在我头上,正是古少侠救了我,救命之恩,刘青子自是没齿难忘,今生不能报答,只能……”
欧阳龙儿一个手势打断他,看了一眼右一天,皱眉道:“北宫先生性命危在旦夕,感恩的事,不妨以后再说。”顿了一顿,又道:“人在江湖,自当以忠义为重,就算明知主子无恶不作,又岂能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你说是不是?”
刘青子听她出言关心北宫先生,不禁心生好感,又听她说及“忠义”,忍不住点头道:“自当如此,可惜古少侠投错师门,不然,必将有一番大作为。”
欧阳龙儿道:“刘兄忠义无双的侠名如雷贯耳,小女子仰慕兄台为人,故才不忍你背上不仁不义,愚忠愚义的骂名。”
刘青子一愣,心想:“她是八王爷之女,堂堂郡主,竟也听过我的名号?”问道:“此话怎讲?”
欧阳龙儿看了群豪一眼,做出一番戒备的神色,说道:“我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群豪不知欧阳龙儿要耍什么花招,但耳闻欧阳龙儿几句话就让刘青子怒气全无,再说下去,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一鬼影阁弟子道:“刘青子,不要上这丫头片子的当。”一天阅山庄弟子道:“刘青子,这丫头片子诡计多端,当心她暗算。”
欧阳龙儿方才说自己全无武功,刘青子本还不信,但方才那一拳欧阳龙儿全不知闪避,不由得他不信,当下上前一步,说道:“刘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跟着欧阳龙儿走到一侧。
欧阳龙儿低声道:“刘大哥,说武功,我是一点也不会的,你杀我自是再容易不过,但你也看见了,我和古大哥……”说着双手十指轻合,做了一个相好的手势,接道:“古大哥为人义气,三年前你也见过了,如今他为了救只一面之缘的香儿,肯不惜性命以一当千,你若杀了我,他第一个就要找你算账,以他的武功,你恐怕不大抵挡得住,如此一来,你师父岂不是死得更快,你这不是愚忠是什么?”
刘青子给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怔怔道:“说句心里话,你一个小姑娘,又不会武功,我与你更是无冤无仇,本来如何也不该动手。”看了看北宫先生,说道:“可要是不尽快逃出去,我怕师父……”眼眶兀自湿润了。
欧阳龙儿听他这样说,已知性命无忧,当下向他一瞪眼,说道:“刘青子,非是我从中挑唆,古大哥挂记朋友安危,这才勉力应战,姓周的却偏偏想让十八大门派和嗜血教两败俱伤,以壮己威,你杀了我,就正好中计了,恰恰相反,你若肯说出香儿下落,古大哥得知朋友无事,自然就把你们都放了,如此一来,你可不止救了朱雀宫,还救了十八大门派。”那两败俱伤的话,自是从白苗凤口中听来的。
刘青子睁大眼,显是不料面前这少女能说出此番道理,放眼看去,果见古钺聪除了对周缙下狠手外,对其余四位掌门,显是手下留情的,说道:“你这话可当真?”
欧阳龙儿叹了口气,说道:“不然,我和他也不至于孤身深入谷中了。”
忽听“砰”的一声,古钺聪一掌推出,周缙向后飞出丈余,重重跪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周缙大怒,手中牛皮鞭猛地一挥,落在一旁观战的两名朱雀宫弟子身上,两名弟子登时飞了出去。周缙想要喝骂,无奈一口气提不上来,只道:“我让你们杀了这丫头片子,你们……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朱雀宫人见同门惨死鞭下,敢怒不敢言。群豪被皮鞭所骇,又缓缓涌了上来。
欧阳龙儿叹一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十八大门派遇事相互推诿,以至全然看不清大局,只怕他们早就知道杀了我会遭来大祸,这才百般借口怂恿你出面,一旦你杀了我,古大哥将矛头对准朱雀宫,祸福就与他们全不相干了。”
刘青子侧目群豪,果觉这些人个个都是不仁不义之人,细看之下,竟越觉这些人猥琐可恶,全无江湖义气。就在这时,群豪互望一眼,齐声道:“刘青子,周缙让你动手哪。”
刘青子看在眼中,更是怒火中烧,欧阳龙儿见状,缓缓道:“我的话不假罢,哎,若非群豪众心不齐,十八大门派又怎会狼狈如斯?北宫宫主又怎会单枪匹马和古大哥相斗,身受重伤?”
刘青子看到一动不动的师父,又看一眼群豪,终于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一群无情无义的东西,刘青子看不起你们。”
天阅山庄一弟子趁机道:“你瞧不起我等,那是瞧得起魔教了?”另一人立时接道:“不错,刘青子,你这话是何居心?”天书坊一弟子道:“难不成你以为我等十七大门派,竟怕你朱雀宫不成?”
刘青子见群豪你一句我一言,更是大怒,大声道:“我朱雀宫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此言一出,朱雀宫弟子按住兵刃戒备起来。人丛中一人道:“好啊,我就说高盟主妙计天衣无缝,怎会被欧阳老贼识破,原来是我们当中出了细作。”
此言一出,群豪立时与朱雀宫分立开来,刘青子喝道:“方才的话是谁说的,有种给老子站出来!”人丛中站出一人,正是高进伦手下,他大声道:“站出来又如何,你若不是细作,怎么和魔教妖女交头接耳,还没完没了。”朱雀宫弟子人人震怒,终于忍不住亮出兵刃,要与十八大门派决一死战。
斗到此时,巴图图、王易武、凡天殊、上官陌被逼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周缙更是多处受伤,只能挥动牛皮鞭保命。古钺聪见欧阳龙儿婷婷而立,不仅无性命之忧,一番话更将十八大门派游说得刀戈相向,又是惊诧,又是纳罕,暗赞道:“这丫头本事不小,十八大门派如若一齐来攻,我如何能抵挡,她说助我一臂之力,所出之力,可远不止一臂。”他渐渐摸清了四人武功路数,越战越顺手,见欧阳龙儿凭三寸不烂之舌劝退群敌,出手更是自如,四人渐渐被他一齐逼至悬崖,相互推挤,愈发施展不开。
第十一回 瘗玉香消11()
古钺聪一掌落在周缙右肩,问道:“香儿在哪里?”
周缙哈哈一声厉笑,说道:“要杀便杀,老子绝不会上你当的。”
古钺聪大怒,接连两掌,将他逼得单足立于悬崖,其余四人拼力相救。
这边厢,两拨人众已是剑拔弩张,刘青子立于当心,说道:“大家果真要在魔教之地动手么?”
一苍霞弟子笑道:“你终于还是怕了。”
不等刘青子发话,朱雀宫弟子兵刃一齐挺向前数寸,齐声道:“谁说我们怕了。”一人对刘青子道:“师兄,师父受伤了,我们都听你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忽见欧阳龙儿走近前来,对朱雀宫弟子道:“各位兄弟,北宫先生急需救治,这时候可不能意气用事。”指着群豪大声道:“亏你们自称联盟,如今强敌未除,更未脱险,却先在此起了内讧,本郡主瞧不起你们。”
群豪闻此,又愧又惊,做梦也没想到欧阳龙儿会从中说和,刘青子望着欧阳龙儿,说道:“兄弟们,放下兵器。”众人纷纷听令。群豪本就身处险境,见此也纷纷亦放下兵刃。刘青子道:“郡主,刘青子佩服你为人,我将大家的性命都押你身上了。”
欧阳龙儿一怔,说道:“什么……”
刘青子道:“香儿姑娘早被嗜血教的人救走了,她不在我们手中。”
欧阳龙儿又惊又喜,问道:“你没诓我?”
刘青子道:“我若骗你,就不配‘忠义无双’四个字。”
欧阳龙儿道:“好,我欧阳龙儿也是最讲义气的人。”对古钺聪道:“喂,你心上人已脱险了。”
古钺聪闻香儿已脱险,心中大喜,拍出两掌,向后跃开,正要说话,忽听谷中兵戈相交之声零星响起,迅速向这边厢靠近。
一人大声道道:“不好,魔教的人追来了。”群豪无不魂飞魄散,
当中一人道:“不对,这声音是从若虚谷来方向来的。”众人凝神细听,更是大惊失色,原来大道南北两侧同时响起轰隆隆之声,群豪显已被围堵在当中。
嗜血教方向,三四十名十八大门派弟子且战且退,纷纷向这壁厢靠近,走到近处,才见这些弟子全身是血,均已身负重伤,十八大门派留下断后的五百人众只剩下数十人,而魔教气势正盛,柳少颖率嗜血教众人马追杀。若虚谷方向,一彪人众也正极速而来。
周缙大喝一声,说道:“刘青子,你这个蠢货,这一回害死我们了。”指着古钺聪和欧阳龙儿道:“看著他们,不要让这两个跑了。”
群豪当即将古钺聪团团围住。刘青子大大后悔说出香儿去向,一个健步冲向欧阳龙儿,右手伸处,勒住了欧阳龙儿脖颈,说道:“小丫头片子,枉我如此信任你。”臂上一用劲,欧阳龙儿登觉双足无所依凭,颈项奇痛彻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古钺聪一声大吼:“放开她!”
古钺聪本被群豪包围,但他这一声犹如虎啸龙吟,刘青子本就害怕,听得这一声大吼,竟不由自主松开了手,欧阳龙儿立时干咳起来。
古钺聪见欧阳龙儿无事,这才朗声道:“白伯伯,柳叔叔,我在这里。”
柳少颖听得古钺聪的声音,右手一挥,嗜血教众当即停止了追杀。剩下的三十余名十八大门派弟子早已心无余而力绌,纷纷向大队奔近。白苗凤也令部下在一百五十丈外停定。
群豪被夹在若虚谷中,但见东西两峰回映,山高风冽,琪花玉树,靡靡弥望,南面百五十丈处,白苗凤一袭白衣,立于当前,左右劲卒千员,荷弓负箭,北面数百粉面少男,玉带锦衣,镫棒戈茅晃晃有光。一见之下,无不骨颤肉惊,心胆俱寒。
白苗凤朗声道:“周缙,放了他们。”
周缙哈哈纵声狂笑,说道:“白苗凤,有种你就下令射箭,有姓古的和这丫头陪葬,老子不吃亏。”
白苗凤一扬手,身后一大将站将出来,令道:“弓箭手预备,步兵分作两翼,骑兵列阵,听令进攻。”一千将士皆为训练有素的禁卫精兵,此时列阵,仍依平日操练之法,驾轻就熟,列阵完毕,齐声发喊,回声震荡山谷。
白苗凤道:“拿弩来。”身后两士卒抬出一张巨弩。
白苗凤道:“你放是不放?”
周缙仗着有人质在手,说道:“不放又如何?”
白苗凤微一点头,那大将走上前来,双手挽起巨弩之弦,遥指周缙,“咻”一声,一支五尺余的长箭的影子在空中闪过,直逼周缙而去。
“好快!”周缙骇极而呼,他见双方相距四百余步,射箭之人不过是一寻常大将,而白苗凤等人是以下抑上,要射到自己所站高地,非有七八百步之力不可。但那长箭说到就到,射透一名挡在周缙前的太乙北斗弟子,其势丝毫不见有减,径向周缙而来。
周缙呼声未毕,长箭已到丈余处,大惊之下,忙扯过身旁一名身着盔甲的弟子挡在身前,长箭登时没入那人心窝,又从后心穿出数尺,箭尾卡在盔甲上,方才止势。群雄见周缙拿人挡箭,又恨又怒,纷纷退开。
就在这时,忽听古钺聪一声发喊:“让开!”大步迈出,左右手连连外拨,身形如鬼影般向前冲出。
欧阳龙儿站在人群之中,与古钺聪相距五六丈之远,当中更隔着层层十八大门派弟子,古钺聪“开”字方落,已欺至欧阳龙儿身前。
周缙大叫:“刘青子,拿下郡主。”
刘青子回过神来,伸手去勒欧阳龙儿,古钺聪猿臂一舒,已将欧阳龙儿拉了过来,揽着她轻轻一纵,飞在群豪之外。群豪正要扑上来,古钺聪叫道:“谁敢过来!”群豪慑于他雄威,不仅不前,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欧阳龙儿偎在古钺聪怀中,又惊又喜,不由怔怔凝望着他。
白苗凤一挥手,身后那大将道:“预备放箭。”前锋弓箭手一起弯弓搭箭,只需一声令下,谷中将下起箭雨。柳少颖道:“神教兄弟们,随我一起兜截敌人,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白苗凤缓缓举起手,十八大门眼见就要葬身若虚谷,一时之间,只听得无数兵刃坠地之声。
第十一回 瘗玉香消12()
古钺聪大声道:“等一等!”三方众人一齐望过来,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听他道:“让他们出谷去罢。”
此言一出,不止白苗凤和身后将士,柳少颖和嗜血教众,以及十八大门派大惊,连欧阳龙儿亦是一怔,她方才急于脱险,对刘青子说古钺聪一时高兴就将群豪放了,不过是信口胡说而已,不料古钺聪果然要放了他们。
一教众道:“大护法,是这干人犯教在先,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神教。”
柳少颖道:“大护法,今日此地正是剿灭十八大门派,让神教一统江湖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怕是再无机会。”
古钺聪看向白苗凤,白苗凤道:“白某奉古护法之命入谷,一切听凭古护法差遣。”
古钺聪听白苗凤突然改口叫他古护法,微微一怔,知此事轩轾,责权衡度,全落在自己身上。想了一想,拱手道:“不知各位与嗜血教有何种不共日月之仇,要冒此奇险入谷来?”
群豪心中,若能一举歼灭魔教,自是武林之福,但现在命悬一线,却又是另一番想法:“要说与魔教有何等深仇大恨,确也说不上来,若非盟主令我等攻教,我等又何苦自讨苦吃?”
古钺聪道:“在下不知道各位与神教有何深仇大恨,也不懂是非正邪的大道理,不过白伯伯说过,这一场架再打下去,无论谁输谁赢,神教和各位都将大伤元气,如此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敢和流云山庄相抗。”
群豪闻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