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槐双目无光,一言不发。
苏含笑说完,缓缓走出天牢,说道:“把青冥狗弟子的尸首和兵器全部带走,明日一早请教主裁决。”
其中两人进入石室,欲将那中年汉子尸首搬走,但费了好大劲也不能将他与赵含香分开,禀道:“青冥狗和三护法缠在一处,分也分不开。”苏含笑皱眉道:“保留罪证要紧,一起抬走。”
林中槐眼见赵含香死了也不能安息,说道:“大护法,能不能将三护法留在原地?”
苏含笑道:“这一次出了这么大事,我和手下奴才的脑袋保不保得住,也着实不好说,对不住了。”一招手,两人将赵含香和中年汉子的尸首一齐抬走了。
苏含笑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问道:“那孩儿呢?”
林中槐道:“教主知奴才找到他,连夜叫过去问话了。”
苏含笑道:“没回来?”
林中槐摇摇头,苏含笑沉吟半晌,说道:“这孩子浓眉大眼,手长脚长,倒是个好苗子。”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星月幽谧,寒气入室,冷冷清清的天牢散发着阵阵恶臭,待苏含笑的人远去,林中槐道:“聪儿,你在吗?”
古钺聪忙从床下爬出来,走到林中槐牢笼下,叫了一声:“林叔叔……”他惊吓过甚,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林中槐道:“聪儿,他们可能还会回来,你快就近找个地方藏起来。”
古钺聪抹了抹泪,问道:“我藏哪里?”
林中槐道:“就藏天牢外的草丛里罢,不要离我太远。”
古钺聪向外跑了两步,忽又转身,说道:“林叔叔,出了这样的事,二护法是绝然救不了了,我们趁乱逃走罢。”说罢,去解他的牢笼。
林中槐望了一眼柳少颖,只见他从始至终一动也没动过,也不知是死是活,说道:“发生了这种事,我更不能走。”
古钺聪将掉在半空的林中槐放下来,无奈钥匙在赵含香身上,他的尸首已被抬走,林中槐道:“去罢,先藏起来,明日一早教主定会审查此事,或许竟不急着追究翻云刀的事。”
铁笼不能打开,古钺聪也无办法,在天牢外寻了一处草丛,躲了进去。
细草微风,星垂平野。古钺聪脑袋昏昏沉沉的,可翻来覆去仍是方才杀人的画面,越想越怕。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古钺聪正自沉睡,不知何时,耳中忽传来一阵嚣嚷之声,他猛然从梦中惊坐而起,暗道:“苏含笑又回来了!”
两人快步奔来,不去天牢,却径向古钺聪这边厢走来。
古钺聪更是骇然失色,暗道:“他们怎知我在草丛?”正不知所措,猛见两只大手伸进来,自己手臂一痛,已被人从草丛拖了出去来。
“啪啪!”提住古钺聪胳膊的两名绿衣少男脸上各挨了一记耳光,打耳光的,是一穿红衣少男。那红衣少男道:“教主有令,让我们好生请这位公子过去,你们想掉脑袋么?”两人战战兢兢放下古钺聪,红衣少男向古钺聪深一躬身,恭恭敬敬道:“古公子,教主有请!”
古钺聪不料红衣男子如此客气,心忖:“教主欲得宝刀,所以才如此客气,他口中说相请,实是非去不可。”抬头一望,原来天色早已大亮,他望了一眼天牢,不见了林中槐,问道:“林叔叔呢?”红衣少男道:“他已在大殿,你去了就能见到了。”见古钺聪狐疑,又道:“林兄弟正在颐鹤殿受审,不然,我们也不知小兄弟藏在这里。”另两人齐声道:“请古公子不要为难奴才。”
古钺聪点了点头,说道:“走罢。”
晨曦正露,山下绿草如茵,摇曳生风,繁花似锦,雅致天成。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那红衣少男驻足道:“古公子,前面就是颐鹤殿了,我三人位卑职低,不能进去。”古钺聪不知神教低等奴才平日不得进入颐鹤殿的规矩,说了句“多谢”,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大殿,首先见到大殿之上一人斜倚在太师椅上,神情慵懒,双眸轻闭,似乎是睡着了。古钺聪暗道:“他定是欧阳教主了。”环顾四周,大殿之下跪着三人,其中一人是林中槐,还有两人体无完肤,想来便是柳少颖和李凌风。三人身后又跪了十几名服色一般的少男,大殿两侧恭恭敬敬站着两列奴才,顿首不语。
古钺聪方才还无所畏惧,见到欧阳艳绝和殿上阵势,大气也不敢喘。他见众人悄立两侧,自己也轻声混在人群中。
第四回 内外纷争24()
方才站好,即见苏含笑碎步走出队列,伏地磕了三个头,说道:“是奴才护教不力,让青冥派的人溜入神教天牢,请教主责罚。”
欧阳艳绝一动也不动,半晌才问道:“昨夜天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宫现在令你老老实实道来,若有半句假话,严惩不贷。”
苏含笑道:“是。昨夜亥时初刻,奴才和往常一样,率二十六名奴才巡谷,一路并无异常,约莫丑时三刻,奴才等正在谷西探查,突然听得牢中有喧嚷之声,奴才本拟是三护法训斥牢中犯人,并不以为意,但细下一听,那声音非止一人,却不是三护法的声音。奴才登时起疑,要知道不管是何方神圣,但凡到了神教天牢,死还来不及,哪有力气深更半夜高声喧哗?奴才当即率人赶往天牢,可……可奴才还是晚了一步。”
欧阳艳绝睁开双眼,缓缓坐起,问道:“你怎知来人就是青冥弟子?”
苏含笑忙道:“昨夜私闯天牢的人头上均蒙着面纱,一身青色服饰,显是不欲让人知道来历,不过奴才有幸将这拨恶贼全部拿下,从这干人身上查获青冥刺凡几,所以奴才敢断定,昨夜闯入神教的人一定是青冥狗。”
欧阳艳绝道:“拿着的人呢?”
苏含笑道:“这拨恶贼负隅顽抗,不止杀死三护法和四名狱卒,连奴才最得力的助手巫见大也未能幸免,奴才只好下令将恶贼就地诛杀,尸首就在外面。”说到此,忽又磕了两个头,说道:“奴才没用,让青冥长老周通天逃出了神教,奴才该死。”
欧阳艳绝又问道:“青冥刺安在?”
苏含笑道:“也在殿外。”
欧阳艳绝道:“你的人守御嗜血谷,莫非竟对青冥弟子入教丝毫未觉?”
苏含笑道:“现在想来,奴才真是糊涂,奴才怕柳少颖手下的人为乱教内,将他们都调往看守嗜血谷,可他们都说,并未发现有人入教。”
苏含笑身后一人道:“启禀教主,青冥狗对神教天牢和奇门八卦了若指掌,他们一定早与叛贼柳少颖串通,企图助其逃狱。”
欧阳艳绝凝眉半晌,说道:“柳少颖,你有什么话说?”
柳少颖双手脖颈带枷,浑身是伤,也不知欧阳艳绝使了什么法子让他苏醒。只听他轻声道:“启禀教主,奴才与周大哥相交,自知罪不可恕,但周大哥知神教教规严明,向来只为奴才讲述青冥之事,邀奴才去青冥游玩,绝不问及神教中事,除去相会的时间、地点,周大哥连奴才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全然不知,他绝不会混入神教助奴才逃狱。万望教主明鉴。”
欧阳艳绝娥眉微皱,说道:“你曾说过,青冥刺乃青冥派独门暗器,江湖独一无二,可能辨得出真伪?”
柳少颖道:“奴才能。”
欧阳艳绝道:“将青冥刺呈上来。”一奴才手托木盘,将二十余枚青冥刺呈上,欧阳艳绝道:“你看一看,这些可是青冥派之物?”
那奴才将木盘递与柳少颖,柳少颖奋力抬起手来。将盘中青冥刺一一检视,他每看一个,全身忍不住轻轻发颤,最后全身瘫软在地,一言不发。
欧阳艳绝道:“怎样?”
柳少颖复又跪起来,说道:“回教主,确是青冥派之物。”
欧阳艳绝道:“那现在你可认罪?”
柳少颖道:“青冥刺独一无二,不可仿制,不过却能偷得抢得……”
一语未毕,苏含笑打断道:“柳少颖,你的意思是我偷来青冥刺诬陷于你了?”
柳少颖接道:“青冥派弟子奴才也都认得,方才大护法说昨夜捉得十数名青冥弟子,奴才斗胆,恳请教主允我就地辨识。”
欧阳艳绝道:“苏含笑,把青冥弟子抬上来罢。”
苏含笑道:“回禀教主,颐鹤殿乃神教圣地,青冥狗卑贱之极,恐污了大殿圣洁。”
欧阳艳绝道:“无妨,押上来罢。”
苏含笑只得从命,令道:“将青冥狗尸首抬进来。”微微一顿,又道:“教主,只是辨识真假,就抬三具入殿罢?”欧阳艳绝点点头,苏含笑道:“挑三条伤势轻的抬上来。”
两名奴才将青冥尸首抬上来,殿上众人见三具尸首满身血污,额上刀痕无数,尸首身上有的鲜血兀自未凝,死得极为难看,均别过脸去。柳少颖就近一看,忙又从木盘中挑出三对青冥刺,双手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欧阳艳绝道:“怎样,他们可是青冥弟子?”
柳少颖双目蕴泪,指着三人道:“回教主,此人叫曾友基,此人是洛大海,此人是杨百里,他们都是周长老的爱徒,这些青冥刺上都刻有他们的姓,正是他们生前所使。”
苏含笑道:“叛贼柳少颖,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日前教中大殿门柱上出现青冥刺,李仙无意间拾得你与周通天密谋造反的密函,你还拒不认罪。教主慈悲为怀,念你这些年打理神教也颇为尽心,只将你打入天牢,欲待慢慢再查,哪知你狗胆包天,不思悔改,竟唆使青冥狗混入神教劫狱!”对欧阳艳绝道:“教主,奴才以为,这种反贼,一定要按规究办,以儆效尤,不然,必滋神教歪风邪气。”
欧阳艳绝道:“你擒拿外贼有功,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罢。”
苏含笑道:“是,教主。”下令道:“来人,凤羽掌嘴!”
众人一听“凤羽掌嘴”,均有惧色,两名满脸烂疮的奴才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古钺聪看得心奇,忖道:“凤羽是什么东西,他们怎会如此惧怕?”只见一名嗜血教少男手持一块巴宽的黑铁铁板走上大殿。苏含笑道:“行刑!”那汉子甩开膀子向柳少颖右颊扇出,“刷”一声,柳少颖面颊登时被打得稀烂,汩汩鲜血直流而下。原来所谓“凤羽”,是在寸余厚的铁板上嵌上密密麻麻的钢丝球。
第四回 内外纷争25()
饶是古钺聪昨夜刚杀了人,胆气正壮,仍是头皮发麻,不寒而栗,双手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脸。
苏含笑问道:“叛贼,你知不知罪?”
鲜血滴在衣衫之上,柳少颖双颊血肉模糊,甚至已能看到白白的牙齿,含糊道:“奴才恕难认罪!”
欧阳艳绝复又躺入太师椅中,轻声道:“柳少颖、林中槐、李凌风,本宫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若现在认罪,本宫念他为神教尽心尽力多年之情分,只废去他武功,挑断手筋脚筋,如还是不认,按本教‘天风十七斩’之刑凌迟处死!”
柳、李暗望一眼,把头低了下去,李凌风早已扑倒在地,正待求情,见两人无动于衷,终于没说话。
苏含笑道:“好啊,教主菩萨心肠,给你们机会,没想到你们死到临头还不悔改,来人,当着众奴才的面,将他们手筋脚筋挑断,以示效尤。”
古钺聪不知“凤羽掌嘴”是何酷刑,挑断手筋脚筋却是明白的,他见方才那奴才提着匕首走上来,不敢再看,正鼓足勇气要上前求情,不料双手一扬,袖中一物什突然跌落在地。
古钺聪弯腰去拾,可一见到掉落地上之物,险些惊叫出声!那袖中物什是他昨夜从杀死赵含香的青冥弟子怀中取得的,而这物什不是别物,正是巫见大腕上的翡翠手环!
古钺聪身材矮小,殿上众人均将目光投向三个罪人,并无一人留意那手环,古钺聪忙将手环拾起,连连暗叫:“不对,不对,全都不对!”
提着匕首的奴才走上前去,一手抓住林中槐头发,另一只手在他脑后天柱穴,暨风池穴扣下。天柱穴乃人体内力冲关之所,此处失守,内力尽泄,虽巨象无能立足,千里之鲲难浮穹天,而风池穴“其性轻扬”,此穴被制,痛觉大增,就算蚊虫叮咬亦如刀割,奇痛无伦。林中槐一声轻呼,全身抽搐瘫软在地。那奴才道:“教主饶你一命,只挑断你手脚筋,还不快谢恩。”林中槐在教中人缘极好,众人眼见状,拂袖的拂袖,扭头的扭头,不忍再看,殿上一片死寂。
“不对,这件事全都不对!”古钺聪越想越不对劲,眼见林中槐手足不保,忍不住大声说了出来。
古钺聪话声一出,众人齐刷刷向他这壁厢看过来,见是一个孩童,无不惊讶。
林中槐、李凌风更是大惊。林中槐惊的是他竟敢当着教主的面说“全都不对”,李凌风惊的是被自己卖掉的孩儿突然出现在嗜血教大殿上。林中槐沉声道:“聪儿,不得胡闹,快退下!”
欧阳艳绝本在太师椅中闭目养神,听得孩童声音,腾地从太师椅上站起,问道:“这孩儿是谁?”嗜血教并无孩童,颐鹤殿中更绝无可能出现孩童,欧阳艳绝一见古钺聪,虽不能料定,却已猜到七八成,声音不自禁有些发颤。
林中槐道:“回教主,这孩儿叫古钺聪,他就是大漠狂刀古翼尘之子。”
欧阳艳绝向古钺聪走来,眼睛片刻也不离他,他走到古钺聪身前,向他端详良久,右手微微轻颤,欲去抚摸他的头顶,又缩了回去,问道:“小朋友,大殿之上,可不要胡说?”
古钺聪被他威严所慑,跪地道:“小朋友不敢胡说。”
林中槐道:“教主,这孩儿不懂神教规矩,扰乱大殿,奴才这就轰他出去,求教主饶他性命。”
欧阳艳绝一抬手,示意林中槐住嘴,柔声问道:“乖孩子,你方才说此事全都不对,是什么意思?”
古钺聪见他目光慈爱,并非江湖传言的杀人不眨眼,惧意渐去,说道:“柳护法反叛一事,教主您有些事被蒙在鼓里,有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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