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闻得玄悲一番胡言乱语,终于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刘雷傲更道:“厉害,方丈学识渊深,着实让人叹服。”顿了一顿,又道:“不知,易筋经和乾坤烛照功有何内在关联?”
玄悲本不善说谎,而这一回不仅要让群豪信以为真,更要骗过武林之中武功最高,见识最广博的人,说到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一扫古钺聪,只见他面如纸色,仍没动一动,也只好信口继续说下去。
古钺聪连中刘雷傲数掌,登时不省人事。若非体内有数十年少林正大内力,他早已殒命当场。饶是如此,这几掌也让他死了过去,醒来时五脏欲裂,浑身像要炸开一般。他几次欲挣扎起来,无奈连手指头也不能动一动。半昏半迷中,想到母亲已不在人世,教主是自己外公,龙儿忽成了自己表妹,不由全身发颤。而想到害死父母的——自己一心想要找的仇人,竟是自己的外祖父,更是内息大乱,经脉逆行。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外公害死爹爹,逼死娘亲,让我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却也是他养育了娘,抚养我成人,为了救我,甘心抵挡刘雷傲一掌,以致武功尽失,一瞬之间形貌大变。父母之仇不能不报,外公如此厚恩,我又岂能恩将仇报?我杀了外公为爹娘报仇,岂不是杀了娘的爹为她报仇?这是尽孝还是大逆不道?”他微微睁眼望着外祖父,只见他佝偻着背,满脸褶皱,已然垂垂老矣,不仅恨不起来,反觉心酸。又望着颊上泪痕未干的龙儿,一瞬之间两人一年来的幕幕纷沓至来,胸口不禁阵阵酥醉温软。想了一阵,虽然气息不畅,全身仍不能动弹,但神志总算清醒了些许,暗忖:“刘雷傲一步步将我身世之谜说出,实是早有预谋,他料到我明知是计,也会心神大乱,我走火入魔,正好中了他圈套。”听得方丈声音,虽耳中嗡嗡作响,不知他在说什么,但想:“方丈显是在拖延时间,我死不足惜,可会有多少人因我一时悲恸而被牵连?英雄盟岂能因我一人而前功尽弃,我又岂能辜负龙儿?”想起玄悲方丈的话,缓缓闭了眼去,用心念道:“不嗔不怒,不争不辩,不贪不坏,不急不躁,不嗔不怒,不争不辩……”
第三十一回 真情至意12()
玄悲与刘雷傲周旋之际,古钺聪几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经历了生与死后,他内心不知觉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片刻之间,怒、仇、恨、爱,甚至生死,都像潮水一般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止静如水,波澜不惊。所谓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渐渐地,古钺聪气息由阻而通,少林内力自然而然流走全身,内息不觉回归正道,循着人身原来的途径运行。没过多久,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胸口也没有原来那般疼痛了,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玄悲本不善说谎,敷衍约莫一炷香时分,早是漏洞几出,难以自圆其说,只是他佛法精深,刘雷傲又深陷其中,一时竟仍未能发觉。
“三年前我爹娘之死,连林伯伯也蒙在鼓里,你怎么会知道?”
刘雷傲正全神贯注请玄悲“指教”,忽然听到古钺聪声音,眼中大是惊骇:“这小子连中我数掌,竟然不死?纵然不死,也势必三五天才能苏醒,纵然能苏醒,也必要三五个月才能站起,他竟能在片刻之间站起来?”心道:“老和尚并未诓我,我每打他一掌,他武功就更高一层。”哈哈一笑,说道:“此事说来也巧,你娘被欧阳老怪软禁之时,曾写信给她哥哥,你的舅舅孙尚商,不对,应该叫欧阳尚商,将心中疑虑一一告诉了他,要他相助查出你和你爹是否真的已死,这封信正好被我截获。”
欧阳艳绝道:“嗜血谷中,若无我的命令,就算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谷去,珊儿怎会有机会送出信?”
话音方落,柳少颖突然跪地,磕头道:“奴才见小姐一日日消瘦,形同行尸走肉……奴才实在看不下去,是奴才违逆神教之令送的信,奴才该死,请教主责罚。”
欧阳艳绝看他一眼,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说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再说,你这样做也是为了我的珊儿好,起来罢。”望着刘雷傲道:“若非你截获信函,我儿定会星夜赶往神教,说不定能挽回我铸成之大错,或许,珊儿竟能获救。”他武功尽失,容貌大变,性情也一改往日,言语之中大有悔意。
白苗凤道:“三年前,白某和黑万通奉主公之命在贺兰山下暗中保护小姐,以防仍有人觊觎翻云刀对小姐不利,我看到教主的人上山,本以为是教主想念小姐……一起都太晚了。”
就在这时,古钺聪身影突然一晃,刘雷傲何等反应,当即提起双掌,谁知古钺聪身影不进反退,疾向武林盟冲去。
武林盟一来忌惮他武功,二来这一变故委实太快,谁都不知他此举用意,有的连连后退,有的楞在原地。电光火石之间,古钺聪已到欧阳龙儿身旁,一手轻轻揽着她腰,说道:“龙儿,我们回去。”双足一纵,回到英雄盟。
自欧阳龙儿在客栈被刘雷傲劫走,两人还是头一回如此亲近相偎,欧阳龙儿紧紧抱住他,说道:“相公,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古钺聪拥她入怀,柔声道:“你先去陪爷爷,我就来。”
欧阳龙儿双臂缓缓松开他,忽又扑在她怀中,说道:“你打不过他的,我不要你去。”
古钺聪道:“打不过也要打。”点了点头,轻轻推开她走了出去。
忽听高进伦道:“父皇,父皇,她……她……孩儿怎么办?”声音中大是恐惧。
刘雷傲道:“英雄盟之中,朕想挟持谁,有谁拦得住?这丫头在哪一边又有什么不同?”
高进伦道:“可是孩儿……”
刘雷傲道:“你不用怕,英雄盟只剩下这小子一个人,难道为父还奈何不得?”话音方落,突然向左疾退,原来古钺聪一掌已到。
刘雷傲方欲还掌,忽然想起玄悲的话来,忖道:“这厮中了我几掌,内力反而被激发,他遇强愈强,我终会力竭而败。”思虑只在一瞬,避过古钺聪三掌,左手一探,多了一柄长剑,说道:“不能用拳脚,用刀总可以罢。”
古钺聪知他手中兵刃必然凶险,仍未料到来势如此之快,身子疾向左微侧,嗤一声,长剑已挑破他胸口衣衫,幸得他从死到生,已放下杂念,应变快了不少,这一剑只挑破衣衫,并未伤及肌肤。古钺聪右拳鱼贯而出,击向刘雷傲胁下,刘雷傲去削古钺聪右臂,古钺聪拳风陡转,斜打刘雷傲小腹,刘雷傲出掌格挡,虽不敢运大力,但轻轻一推,古钺聪已觉劲风袭体,忙出双掌抵挡,刘雷傲借机就是三剑,剑剑直逼古钺聪要害,古钺聪立时大处下风。
刘雷傲剑法虽不及拳脚功夫,但仍远在古钺聪之上,且因他内力浑厚,一招最寻常不过的“海底捞针”,就这么平平递出,也是威力无俦,剑气所至,开山裂石。徒然间,古钺聪左肩中了一剑,到第十四回合,手背又中一剑。堪堪斗到百来合,古钺聪已有七八处受伤,暗道:“如此打下去,我必死无疑。”刘雷傲也大是惊讶:“这小子听了老秃驴的话,将他爹妈之死抛诸脑后,重伤之下,还能撑持至今,须得想个办法让他分神。”长剑左一晃,右一晃,向左滑出三步,递出一招“蜻蜓点水”,又一招“海枯石烂”,身子突然纵起,一掌向欧阳艳绝拍去。
古钺聪万不料他会突对外公下手,双足疾纵,同时双掌暴起,刘雷傲早料到他会上前,长剑陡然疾转,嗤的一声,刺中古钺聪右腹。
刘雷傲狰狞一笑,说道:“古钺聪,拜月贡你是守不住了,朕敬你是个人才,只要你现在答应为我效力,我非但留你一命,还答应一定重用你。”
古钺聪捂着小腹的手已满是鲜血,一口气如何也提不上来。当听到“拜月贡”三个字时,忽而眼前一亮,正要说话,生炉中马蹄声响起。
这个时候,谁会来生死炉?谁敢入炉?
黄尘之中,一匹大马飞驰而至,来人刚一下马,那大马长嘶一声,倒毙身亡。来人是一名太监,立于两盟之前,大声道:“众人接旨。”
英雄盟纷纷跪下,武林盟跪了一半,仍有一半望着刘雷傲踌躇不决,那太监大声道:“敕曰:叛逆刘雷傲与巨匪高进伦并作妖孽,诡逼哈樊龙谋逆,掠劫拜月贡以肥豺军之资,幸哈樊龙迷途知返,扶匡三军,终一举破逆,平定京中。刘贼饕餮放横,窃弄鼎司,侵官暴国,伤化虐民,得其首者,封万户侯侯,赏钱百万。钦此。”
生死炉登时沸然,皇上知群雄并无多少墨水,是故此旨说得甚是浅白。刘雷傲铁青着脸,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圣旨,极快速地看了一遍,看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连连退了五六步,说道:“京中已平?朕的大业……哈樊龙,他……他胆敢背叛朕?”
第三十一回 真情至意13()
那太监仰头道:“五日前,哈樊龙率百万哈家军和城中两万禁军,对你这老贼手下的叛军发动突袭,以少胜多,尽困叛军于军营之中。三十余万叛军执迷不悟,半日之内被尽数歼灭,其余皆尽归降。”
刘雷傲大喝道:“不可能,戚将军麾下百万大军对朕忠心耿耿,他们绝不会背叛朕。哈樊龙爱女如命,他为了女儿宁可做我脚下的一条狗,这一次绝不会弃爱女不顾,一定是你矫诏骗朕!”
那太监道:“信不信也由不得你,哈樊龙说了,他已错了一次,绝不会重蹈旧辙,再铸大错。”说到此,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问道:“谁是玲珑郡主?”
哈玲珑听得爹爹为了打败刘雷傲,顾不得自己性命,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该高兴,缓缓站了出来。
那太监道:“哈将军让洒家给你带句话,他说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但他不能一错再错,他不求你原谅他,他会等皇上允他死时,到地下向你和你娘请罪。”哈玲珑眸中泪光闪动,脑中一片空白。陆行云走上前去,柔声道:“玲珑,这件事不能怪你爹爹。”哈玲珑扑在陆行云怀中哭了起来。
刘雷傲双手一震,那圣旨立时粉碎,他大声道:“我不信,朕的大军绝不会被打败,这都是假的,是你们编出来诓朕的。”
那太监显不知刘雷傲身怀绝技,冷“哼”一声,说道:“大胆反贼,你还不知道么,在这几个月当中,哈将军假意服从你,藉谋反之便将顽固不化的叛贼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们当中除了一小部分缴械归降,其余均在第一时间被哈家军杀的杀,抓的抓,一个也不曾杀错抓错。”
刘雷傲一把提起那太监后颈衣领,吼道:“这不是真的,你快说,这不是真的。”
太监不料他如此大力,登时魂飞魄散,说道:“反贼,快放洒家下来。”刘雷傲指尖微一用力,那太监脖颈登时断裂。
说时迟,那时快,古钺聪双掌凝聚平生所学拍向刘雷傲后背,正是一招“大力金刚手”。他出掌之时,与刘雷傲相距不过数尺,刘雷傲一心只想着皇帝大梦,后背结结实实中掌。
古钺聪知机不可失,第一掌方刚打出,早已接连拍出五掌,一掌并着一掌,掌力一掌盖过一掌。群雄站在三丈之外,亦觉古钺聪掌力如怒涌狂潮,雷霆之势移山倒海而来,纷纷向后退开。
刘雷傲中了两掌,已然转身过来,吼道:“你竟敢暗算我!”大怒之下,也顾不得是否会将古钺聪内力激发,双掌出手如狂。他虽中了两掌,拳脚仍不见慢。
古钺聪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大声道:“拜月贡!”
英雄盟均是一愣,欧阳艳绝道:“快去抬一箱出来。”
刘雷傲道:“现在想认输?晚了,朕要先杀了你!”古钺聪被他掌风逼得身重如铅,呼吸难继,眼见掌影越来越近,情急中矮身向后一滚,虽然狼狈,总算逃过一死。
刘雷傲哪容他有丝毫余裕,不待他站起,两掌早又到他跟前,古钺聪退无可退,突然挥掌向一侧拍出。
一声巨响,一只贡箱四分五裂,露出无数光秃秃的石头。
生死炉中一片死寂,不止武林盟人,英雄盟人亦张口结舌,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石头,怎么是石头!”刘雷傲见到镖箱中并非金银珠宝,却是一垒乱石,更如晴天霹雳。他揉了揉眼,见面前仍是石头,不由倒退两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他暴喝一声,左一掌,右一掌,四名抬拜月贡的汉子被打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身后另外四人正抬着贡箱近前,见状撒手就跑。
刘雷眼目皆红,口中不断重复道:“怎么是石头,怎么是石头?”呼呼数掌,将另一箱拜月贡击得粉碎,自然也是一整箱石头。
刘雷傲不死心,口中道:“我不信,这两箱是你们的障眼法。”拔足向拜月贡狂奔。
古钺聪正欲从后偷袭,刘雷傲突然抓起一只贡箱向古钺聪掷来,古钺聪闪身避开,贡箱摔碎在地,乱石翻滚,木屑横飞。
英雄盟惊骇之余,纷纷让出一条道。
刘雷傲一掌一掌狂击向贡箱,他每击出一掌,失望便又多一成,片刻之间,数十镖箱被击得粉碎,刘雷傲的皇帝梦亦随镖箱破灭,如同地上一垒一垒的石头,冰冷僵硬。他打开最后一只镖箱,颓然蹲坐在石垒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久口中才喃喃道:“朕的大业落空了,朕苦心经营数十年,到头来是一场空……朕的大业落空了,朕苦心经营数十年,到头来是一场空……”
周通天问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古钺聪道:“拜月贡在出通天府时已换成了石头。”
玄悲道:“阿弥陀佛,真的拜月贡,贫僧正让弟子归还百姓。”
群豪纷纷发问,玄悲一一作答,直到此时,群雄才知原来少林被关入通天府大牢是古钺聪之计,也才知,一路走来,竟是押着数十车石头。
裘仁智到:“将军,如此一来,皇上那边将军要如何交代?”
古钺聪道:“圣上英明,他不仅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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