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远远围观的村民见鞑子官兵摔在地上,一齐欢呼起来,几个胆大的汉子,走过来放下马背上的十多名少女。
黑衣人用长枪比着那官兵,望着其余鞑子道:“谁还敢动?”
那官兵喊了一句,蒙兵围着古钺聪和黑衣人,不敢再上前。黑衣人做了个扔武器的手势,说道:“乡亲们,拿绳子来,鞑子杀人不眨眼,这些人交给你们处置,要杀要剐还是交官府,由你们处置。”说罢,长枪一挺,那官兵脖颈上渗出鲜血来。那官兵说了两句蒙语,其余士兵终于缓缓放下武器。村民见状,商榷半晌,由一老者带头,上来二十余个年轻汉子,将蒙古兵五花大绑一一绑了。老者道:“先押到捕兽房里去。”
古钺聪欲问鞑子此来多少人马,有何阴谋,无奈无人懂蒙语,也没有一个人会汉语,问了半晌,一无所获,只得让村民将他们押走了。
片刻,老者领着村中老少走上前来,老者道:“两位大侠救了白家镇百口人性命,老朽替白家镇上下给大侠磕头。”咚咚咚磕了下去。
古钺聪将他扶起,说道:“老人家,快请起。”
黑衣人望着地上两具尸首,说道:“我们两位绝世高手还是来晚了一步。”
老者微微一愣,随即道:“天黑没亮,此处风又大,如蒙不弃,两位可到舍下避避风。”
古钺聪刚要推辞,黑衣人抢先一步道:“那就偏劳了。”望着古钺聪道:“船上有欧阳老怪,你担心什么,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古钺聪微笑道:“我是有问题要问你,不过不是问你是谁。”
两人随老人进到一座大宅院,在正房中相对坐下。黑衣人掏出一锭银子,说道:“老人家,有劳给我们买几坛好酒来。”
老者连连推手,说道:“两位恩公如此厚恩,老朽怎敢再要银子,老朽这就去打酒。”
黑衣人道:“你拿着。”
老者道:“远来是客,两位就是路过,老朽也当请两位小酌一杯,何况……”
黑衣人不耐烦道:“不要就不要,快去打酒罢。”整整衣襟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说道:“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古钺聪道:“龙儿在云梦神谷好不好?”
黑衣人扭过头看向一侧,说道:“龙儿是谁,我不认识。”
古钺聪道:“你知堂而皇之找我复仇,我不会出手,你也会因此下不去手,所以才出此下策,是也不是?”
黑衣人道:“杀父之仇,当然不能下不去手,所以我要你不遗余力,我才能全力报仇。”
古钺聪接道:“你知道我认错了人,故而顺水推舟,让我误以为你就是掳走龙儿的人。”
黑衣人皱眉道:“但你后来怎知我不是掳走龙儿的人?”
古钺聪道:“你武功不如他。”
黑衣人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就是我?”
古钺聪道:“第一,你内力浑厚正大,一看就是名家风范,第二,你方才说了一句,你是为你父亲报仇,第三,江湖之中,只有一个人如此狂放不羁,让人猜不透。”
陆行云哈哈一笑,将面上黑布摘了下来,说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摇曳的烛火之下,陆行云冷峻的五官棱角分明,粗黑的眉宇之下双目精光灼灼,古钺聪看在眼中,也不由一震,说道:“陆大哥,别来无恙。”
第二十八回 黑库烽烟6()
陆行云忙道:“我不是你大哥,家父之死,毕竟与你有关,陆某无能报仇,却也不能和你以兄弟相称。”
古钺聪缓缓放下手,说道:“古钺聪昔年少不更事,疏狂无知,以至害死老陆掌门,你要报仇,我随时恭候。”
陆行云目光缓缓移至门外,说道:“谁是害死我爹的罪魁祸首,你我都一清二楚。三年前,就算你不出手,高进伦也绝不会放过我爹。我已找你报过仇,算是告慰了先父在天之灵,从此以后,绝不会再与你为难。”
这时候,老者入院,送来炉子和几道热菜,五名年轻村民送来了十坛酒。陆行云从一人手中接过酒,斟了两碗,一碗递给古钺聪,说道:“你我今日且放下恩怨纷扰,先痛饮一番如何?”见古钺聪举碗不语,拍了拍他肩膀,凑近道:“你我纵然不能有八拜之交,但心意相通,又与异姓兄弟何异?来,干!”这几句话说得声音很低,似是不愿让父亲听到,但却极是亲热。
古钺聪心中一热,说道:“不管你怪不怪我,我做错了就是错了,不过,‘只要心意相通,又与异姓兄弟何异’这几个字,我很是喜欢,干!”举碗喝了个底朝天。
门外银月淡泊,晨曦微露,两人一碗酒下肚,一齐大笑起来。
古钺聪放下酒碗,问道:“龙儿在云梦神谷到底好不好?”
陆行云道:“她被软禁在神谷之中,除了高进伦的亲信,谁也不能靠近半步,不过,我虽没见到她,她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
古钺聪一愣,”陆行云道:“她一来谷中,无论是伺候她的丫头仆人,还是监视她的高手,都没少吃苦头,在神谷不到半个月,就接连换了三队监视她的高手,谷中上下,除了高进伦和媚乙道长,没有不怕她的,高进伦虽然不怕她,也是一提到她就头疼,‘神谷小魔女’的名头,在谷中那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
古钺聪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却没答话,陆行云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古钺聪道:“龙儿是人质,此次下山,高进伦一定会挟她同行。”
陆行云道:“云梦神谷戒备森严,龙儿在谷中绝难营救,高进伦把她当人质押下山,我们正好有机会救人。”
古钺聪道:“一旦出谷,龙儿处境势必万分凶险。”
陆行云点了点头,举碗喝了一大口烈酒,说道:“龙儿姑娘被囚神谷这些天,我不止没救出她,连她一面也没见着,说来着实惭愧。”
古钺聪抬起头,说道:“对了,你此次远来,哈姑娘可有随行?”
陆行云面上本已红光满面,闻此脸更红了,问道:“她答应我,等我们回太乙北斗就成婚。”
古钺聪大喜道:“那要贺喜你了。”
陆行云斟满两碗酒,说道:“到时你和龙儿姑娘,都要来喝我的喜酒。”
古钺聪道:“一定来。”
陆行云道:“或者,我们一同成婚,岂不更妙?”
古钺聪笑道:“希望有此一日。”
陆行云望了望门外,放低声量道:“我这次,可不止带来一个喜讯。”
古钺聪心想:“他口口声声报仇,但从没想过要杀我,此次来见我,也是有事相商。”说道:“愿闻其详。”
陆行云道:“高进伦的武林盟号称十万人,实则不过两万余,至于鞑子嘛,可能也是两万人。”
古钺聪问道:“你说的是,鞑子‘可能’是两万人?”
陆行云道:“高进伦口中从来没有一句实话,他说一,多半是二,他说二,多半是三,晚上让你往东,一大早却让你往北,他说是四万鞑子,我料只有一半。”
古钺聪惊道:“四万?”心想黑库河区区数十人,如何对付四万鞑子铁骑。
陆行云淡淡一笑,说道:“你放心,在云梦神谷这些年,我若对高进伦的脾性一无所知,恐怕早就去见我爹了。”
古钺聪道:“鞑子兵力不说,就是两万余武林盟人,我们也对付不了。”
陆行云道:“这三年,我自不会一无作为,你人手不够,我可以送你一些。”古钺聪抬头望着他,陆行云道:“两千太少了,六千如何?”
古钺聪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说道:“据我所知,你太乙北斗总共也不过两千人。”
陆行云道:“我自有办法。”
古钺聪道:“英雄盟共不过近四千英豪,若得六千援兵,便有近一万人,胜算自是大大增加。”
陆行云道:“不止如此,我还可以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除掉武林盟六千人,也就是说,高进伦最终只剩一万六千人,英雄盟却能有近一万人,若你好生筹谋,打赢这场仗当不会极难。”
古钺聪手掌极慢地,但是极重地落在桌上,过了片刻,说道:“我明白了,此六千即彼六千也。”
陆行云笑道:“不错,你也知道,朱雀宫自来分为南北两帮,左丘和右一天,分管南北帮众。自从高进伦登上武林盟主之位以来,朱雀宫自然也归顺了他,可这些年高进伦指使他们四处为非作歹,南宫先生左丘麾下的北宫早已心灰意冷,暗生反意,我见此形势,暗中游说,助他除掉了北宫先生右一天,另立了一位副宫主。如此一来,朱雀宫的四千人,自然都成了我们的人,加上敝派弟子,一共有六千人。”
古钺聪道:“这六千人在高进伦眼皮之下,就没一个露出破绽?”
陆行云反问道:“你英雄盟中有巴图图这个奸细,不也没露出破绽么?”
古钺聪点点头,陆行云接道:“这些年,高进伦自始至终也信不过我,很多讯息,都是朱雀宫的兄弟打探到的。”
此时,晨鸡啼鸣。两人望了望门外晨色,走到门口,耳中传来隐隐河水声,古钺聪道:“只盼玄悲方丈早一刻传来讯息。”
陆行云道:“迟或早,一场大战已在所难免。”
古钺聪道:“只盼不要有太多伤亡才好。”他本想告诉陆行云,拜月贡早已散出去,终于没说。
陆行云眺望远处,缓缓道:“这场恶战已不只是因为拜月贡,也不是你我之力能阻止。”
古钺聪没有答话,过了片刻,说道:“我也告诉你一个喜讯,白苗凤已在莫高山设下埋伏,我们只要到了莫高山,又多了几分胜算。”
陆行云道:“白苗凤?在莫高山设伏?”
古钺聪道:“是。”
第二十八回 黑库烽烟7()
陆行云道:“要是英雄盟尚未到莫高山,高进伦就发动进攻,设伏能有何用?”
古钺聪道:“此去莫高山只有一百余里,我们只要派大部拦住武林盟,再遣精锐押贡疾进,到达莫高山,应该不会极难。”
陆行云道:“高进伦何许人也,就算到了莫高山,他也不会冒然而进。”
古钺聪接道:“所以,还要你和我要见机行事,他不肯入瓮,我们要设法请他进去。”
陆行云道:“莫高山地势如何,有多少人?”
古钺聪道:“我也是夜里刚收到书信,那边情势如何,还不得而知。”
陆行云想了一想,说道:“也只好见机行事了。”
古钺聪道:“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先睡会吧。”
两人回屋,就在厅中小憩了片刻,古钺聪心系英雄盟,只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见陆行云正呼呼大睡,也没叫醒他,迈步走出院子。
晨风一吹,精神为之一振,古钺聪提气向东而行。行得数里,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转过一片杂树林,面前突然出现一条大河,正是黑库河下游。原来黑库河到了白家镇,一分为二,其中一支分流到了这里。
河水滚滚东去,河岸群山高低腾跃,农家三三两两,黑库河穿过一片槐树林,来到脚下,最终消失在天水一线之间,端的是:
黑库河水瀚莽苍,烟涛急流多微茫。
两抱群峰拥万景,三冬碧水落千藏。
乱树参差高崖矗,风露萍依草间伤。
佛寺隐幽露檐瓦,浮屠照水映晨光。
有道西北镇半壁,昔时高山固金汤。
韦皋横江曾扫寇,献忠列城又拒狼。
从来山河多险峻,自古俊武耀鹰扬。
纵览锦绣盈六合,驰骋烈马拓八荒。
古钺聪立了片刻,心想:“不知英雄盟的船停在上游还是已赶往莫高山?”想了一想,向槐树林中走去,这片槐树林不大,过了林子,便能望见船只是否在上游。
刚到树林便闻得一股淡淡的烟灰味,轻轻一吸,烟味更浓了,古钺聪不由心惊肉跳:“鞑子来过了。”施展轻功穿过槐林,立在分水岭处,向东一望,只见东面三里外燃起数道火光,好像茫茫河水中喷出了几座火山,几艘大船烧得正旺,其中一艘,正是教主所在船只!
古钺聪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只觉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暗道:“莫非凌霄子没能将我的话带到?不对,是我让飞鱼帮的人用火烧敌船,我们的船怎会着火?”“是鞑子被伏击,亡命之余,仗着人多强攻上船,再杀人放火?”一阵河风吹来,滚滚黑烟中两片血红的火舌被吹得东倒西歪,左右乱窜。一杆巨大的船帆落入河中,激起的浪花扑灭一道火焰,立时便被一道火势更猛的红蛇包裹,又听得轰隆轰隆巨响不绝,一条火舌向东猛地歪斜,船只开始缓缓下沉。听不到有人嘶吼求救,只有黑尘冲向半空,风声呜呜……呜呜……黑库河上游变成了烧得通红,满弥紫雾的半边天。
古钺聪揉了揉眼,想要看清船上境况,但相隔太远,附近扁舟也无一叶。
两条船显已燃烧了许久,无数燃烧的木棒、断裂的木块、一半已烧焦的绳索、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残帆顺着汹涌河水向左侧支流飘走。
突然,古钺聪向左侧支流奔出十余丈,他一掌劈断一根腕大的槐树,折下一段树枝,将飘来的尸体刨至跟前,一具,两具,三具,这些尸体虽已烧得半焦,但蒙古兵装束容貌与中原人差别甚大,古钺聪一眼看出,飘下来的尸体都是蒙古人。
查看了八具尸体,均是蒙古人,古钺聪大舒一口气,心下却纳闷:“既然鞑子都已葬身,为何英雄盟的船只会被烧?”
正自想着,只见一条小艇出现在河面,向古钺聪这边厢顺风顺水而来,船上的人虽然灰头土脸,但都身着粉红衣衫,是嗜血教中人。
古钺聪见了嗜血教众,实不知是祸是福,这些人是幸免于难逃命而来?还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船上有人也望见了古钺聪,只听一人大呼:“古……古将军,是……是古……古将军,快……快划……”船上二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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