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钺聪、欧阳艳绝均是一愣,只见香玲儿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封书信来,古钺聪接在手中,一看之下,不禁欢喜得跳了起来:
“龙儿见囚于高,今为人质,寝食俱安,望毋忧。贵盟之苍霞诸人,皆高之爪牙;霄凰庵中,亦存妖道之人,然未确也。上陈二事与下所陈,皆不足紧要:吾近日探知,高与巴谋,一待英雄盟入府,即欲内外相应,合而攻之,然彼诡计如何,尚待查彻。风云际会、山雨欲来,请慎之重之。”
古钺聪看了两遍,手心早是热汗如潮。此时大雪如崩,寒风剔骨,古钺聪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快活。自客栈龙儿失踪至今,他心中石头总算落下。一时之间,古钺聪只觉拜月贡、八王爷、江山社稷、西域百姓,都不是如何为难之事。他双手抚着香玲儿双肩,颤声道:“香玲儿,多谢你赶来报此喜讯,天大的喜讯,多谢你。”想到龙儿还活着,眶中不自主涌出两行泪来。
香玲儿显不知心中内容,望着他道:“将军平日待奴才等恩重如山,奴才能效些微劳,高兴还来不及呢。”
古钺聪道:“你可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香玲儿道:“是太乙北斗陆掌门陆行云。三护法怕奴才办事不牢,半途被人截获,特地抄誊了一遍,隐去了姓名。”古钺聪点点头,香玲儿又道:“大护法还让奴才告诉将军,信上还说了一事,一个姓何的姑娘和陆掌门在一起,一切安好。”古钺聪知他指的是哈玲珑,心忖:“看来,龙儿真的促成了此事。”
欧阳艳绝道:“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回教继续候信。”香玲儿听教主夸赞,欢喜得跪地连磕三个响头,上马踏雪而去。
古钺聪又将信函拿出来,借着火把光亮看了几遍,信上“寝食俱安,望毋忧”这七个字,实比千言万语更能动人。
欧阳艳绝道:“这个陆行云,原来这些年一直卧薪尝胆,哼。”
古钺聪听他语气甚是冷峻,说道:“陆掌门身在虎穴,为此信报,一定费了一番功夫。”
欧阳艳绝冷冷道:“此人武功如何?”
古钺聪道:“我与他数度蒙面,却从未交过手。”
欧阳艳绝道:“此人能在高进伦眼皮下藏身三年,须是何等谨慎持重,工于心计?若他武功也是这般深藏不露,我们要想办法早日除掉才是。”
古钺聪惊道:“教主何出此言?”
欧阳艳绝道:“当今武林盟主之位,除你而外,已无人争锋,突然杀出个太乙北斗掌门,不是什么好事。”
古钺聪闻此,心中惊骇,却不便当面反驳,忽想:“若真让陆掌门来做这个盟主,也算得子承父志,那是再好不过了。”沉吟片刻,又将信看了一遍,揣入怀中道:“教主,信上说英雄盟一旦入府,巴图图就会与高进伦里应外合,不知他们有何诡计?”
欧阳艳绝道:“我们天明就要入府,一夜之间要查明原委,恐怕不易。”
古钺聪心想:“龙儿被困云梦神谷,苍霞派乃高进伦所遣细作,这是何等机要之事,陆掌门信上却说‘此二事与下所陈,皆不足紧要’,可见高巴二人里应外合之事非同小可,切不可大意。”说道:“不如我先去一趟通天府,看看能探得什么。”
欧阳艳绝惊道:“你疯了么?我不许你去。”
古钺聪道:“英雄盟同去,自然容易被发现,此时大雪如泼,我一人前往,料来不会被人发觉。”
欧阳艳绝想了一想,说道:“此事须再从长计议。”转身走了。
三人回到英雄盟,见群豪均围在霄凰庵弟子四围,走近一看,三名小尼裹着僧衣,身形蜷在一处,一动不动,其余英豪围成一个圈为三人遮风挡雪。周通天道:“将军,如今才上半夜,若大雪不止,群雄只怕都要命丧于此了。”
古钺聪道:“众位不必担心,她们一会儿到了西天极乐世界就不冷了。”
群雄听到这话,欲怒无言。就在这时,忽闻通天府声音传来:“古将军是何人?”
古钺聪正思忖如何前往通天府,闻此立道:“是我,是我。”
那声音道:“大人有令,请古将军来通天府一叙,其他人等,不得向前半步,不听者格杀勿论。”
古钺聪大喜,忖道:“你不请我,我也要来了。”说道:“告诉你家大人,我这就来了。”转身对群豪道:“大伙且忍耐片刻,本大仙这就去劝服通天府开门。”群豪见他疯疯癫癫,多半成不了事,但想到他确是皇上钦点押贡将军,又不免心怀寄望,纷纷起身送行。
欧阳艳绝亲送古钺聪走出半里,说道:“聪儿,凡事当心。”
古钺聪道:“是郑守尉让我前去,不会有事,教主请回罢。一到通天府,我就让他们送来御寒之物。”转身踏雪而去。
第二十六回 智勇无双10()
周通天大呼一声,待群豪静下来,说道:“各位,此事真相如何,不可妄下断论,玄悲方丈为人,天下英雄谁人不知,又有谁不敬仰,英雄盟中谁都有可能被收买,但方丈绝无可能。”群豪有一大半点头。
欧阳艳绝冷冷道:“周长老这话,是想袒护少林了?”
周通天朗声道:“教主,仅凭这封信,周某绝不信方丈会是细作。”
欧阳艳绝拿过信来,让群豪都能瞧清,说道:“方丈的笔迹,想来众位大多见过。”
查干木扭过头不肯看,大声道:“我不信,我信不得。”
欧阳艳绝缓缓道:“这封信若是我嗜血教,你青冥,或是巴依帮,苍霞派弟子发现,或是有人蓄意冤枉玄悲,但这封信偏偏是出自少林本门弟子……”
周通天站出一步,想说什么,但见那小和尚几乎要哭出来,绝不像说假,一时间无言以对。欧阳艳绝接道:“各位就不觉得奇怪么,英雄盟尚未出谷,就遇到风月观下战书,到了狮子林,又早有敌人设伏,方入通天府,就有鞑子来犯?”
群雄纷纷道:“怪不得。”裘仁智道:“英雄盟中既有内贼,教主也早觉有异,何不早日揭发,却要让我等深处奇险之中。”
欧阳艳绝道:“玄悲于少林,少林于武林,权望何等尊崇,没有确凿证据,各位会信我么?”
群雄均不言语,心想:“他毕竟是魔教教主,若指证西南总舵、霄凰庵,甚或是青冥、苍霞,我等或不会起疑,但若说玄悲是叛徒,想来谁也不会相信,还会怀疑他居心不善。”
欧阳艳绝走下两步,说道:“仅凭这封信,欧阳某也不敢妄自揣测。”说到此,又从袖中摔出三封信扔在地上。
邱一丈拾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道:“都是玄秃驴通敌的书信。”群豪竞相传看。
突然,那小和尚身后玄空走将出来,大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让你多嘴!”一掌劈出,小和尚腾空而起,向半空飞了出去。
欧阳艳绝双足纵起,同时大袖一拂,将那小和尚接在手中,但少林之中,玄空内力最是雄浑。小和尚这一飞来势极快,欧阳艳绝退了两步,才将他稳稳放在地上。
欧阳艳绝望着小和尚,说道:“你身为少林玄字辈高僧,竟对门下弟子下如此狠手。”群雄见小和尚耳鼻流血,显然已经气绝。
只此一刹,玄难、玄智两人已然同时抢出,一人出掌,一人出拳,欲先发制人制服玄空,谁知两人都尚未攻近,玄空身旁挺出一人,喝道:“退下去。”正是玄痛。四人只交一掌,纷纷后退开去。少林弟子与本院堂师父最是情深,见此情状,不及多想,也立时分作两个阵营,人数不相上下。
此番变故,由不得群豪不信了,各大门派纷纷将玄空、玄痛以及同伙围了起来,城墙上士兵也调转枪头,张弓待发。玄痛环视四围,说道:“师弟,你忒也鲁莽了。”玄空道:“老妖怪人证物证俱在,再瞒更有何用。”两人靠背而站,准备血战。
古钺聪看到这里,早知这是少林弟子演的一出戏,见众僧丝毫也没有破绽,心道:“除了四位玄字辈的高僧和周通天,恐怕并没有人知道当中真相。”
欧阳艳绝指着群僧道:“将叛徒给我拿下。”
话音方落,一个声音自半空传来:“住手!”衣袍响处,玄悲已到垓心。
玄智仍自不信,说道:“方丈,你告诉大家,此事都是玄空、玄痛两位师弟的主……”
玄悲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为当今武林盟主,今后的丞相效力,乃是天命所归,各位若肯放下屠刀,投诚输款,老衲愿代为举荐,高盟主大人大量,一定会尽弃前嫌。”
若说群豪方才还有疑惑,听到玄悲这番话,再无半分怀疑。欧阳艳绝道:“还等什么,给我拿下。”群雄纷纷上前。
周通天道:“教主,拜月贡尚未出谷,英雄盟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英雄盟此时与少林相斗,只会两败俱伤,令军心大乱。”
静仇师太也道:“周长老所言极是,或许方丈是被人所迫也未可知。”
巴图图道:“少林百年清誉,名重天下,我等若在通天府将其灭门,只怕遗祸无穷。”他一向少言寡语,此时说话,分量自是不浅。
玄悲仰天哈哈一声长笑,说道:“各位身在武林,却甘与朝廷勾结,劫掠百姓脂膏血汗讨好皇帝,还口口声声说是老衲做错了。”大袖一拂,大声道:“这些荒谬之极的托辞,休要再说。”
欧阳艳绝上前两步,说道:“玄悲,你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与英雄盟决一死战,第……”“二”字未出,忽见一个青影闪出,周通天大步前迈,双手伸处,呼呼两掌向玄悲击去,乃是青冥通臂拳中“盘龙卧虎”的招式。
所谓盘龙卧虎,要诀在“蓄势而发,攻其不备”,玄悲正全神留意欧阳艳绝,万不料周通天会突向自己而来,还是一招“盘龙卧虎”。但玄悲岂是泛泛之辈,陡觉右侧劲风扑面,双掌顺势一带,将周通天掌力卸掉三成,单掌挥出抵御周通天掌风余威。
只此白驹过隙之罅隙,欧阳艳绝已然到了玄悲身后,他双手一探,右手伸到了玄悲脖后大椎穴处。一来这一招诡异绝伦,乃是独门绝技乾坤烛照功中的招式,二来玄悲正与周通天交掌,无暇兼顾。群豪回过神时,玄悲已被制住。
玄字辈四位高僧两两相制,都没来得及出手相助,三人武功在群豪之上,纵然玄悲有意让招,群豪又有谁能看出来?
周通天忙道:“欧阳教主,手下留情。”
欧阳艳绝右手按在玄悲大椎穴处,说道:“各位说得对,此时将少林赶尽杀绝绝非明智之举,不过,这个老东西的话方才你们也听到了,我们若就此将少林的人放了,纵然他们不能在暗中作祟,也一定会倒戈相向,于我英雄盟不利。”
群豪纷纷点头,邱一丈道:“教主之见,该当如何??”
欧阳艳绝道:“把他们都关入通天府天牢思过,待大事了结再释放。”两名少林弟子正欲上前,欧阳艳绝将玄悲向后一拉,说道:“谁若不从,我就杀了他。”对群豪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第二十六回 勇谋无双1()
初雪如水,叶落留痕,但古钺聪过处,足下只留下极淡的脚印,转瞬又被大雪掩盖。一炷香时分,已奔至通天府城下。
城上护卫早看见古钺聪,一人道:“来者何人?”
古钺聪道:“在下古钺聪是也。”见通天府城门封锁,金城汤池,心神为之一振。
那人道:“可有御贡文牒?”
古钺聪道:“在此。”探手入怀,掏出文牒,也不折叠,轻轻向上抛送出去。那文牒乃是绫锦所织,质地轻柔细软,就算揉成团也难抛出半丈。古钺聪急于让通天府开门,这看似轻轻一抛,却是“追风掌”技法,出掌时以“动之则分”、“静之则合”的心诀,文牒借力打力,好像风筝一般,缓缓上升。城上守卫见文牒缓缓飘来,均是大奇。就在这时,忽闻一粗矿豪壮的声音道:“你就是古钺聪?”
古钺聪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长九尺、豹头环眼的大汉立于城上,此人一身戎装,虽年近花甲,但是勃然英姿,如琼枝一树栽于黑云灰城间。古钺聪暗叹:“好雄壮的汉子!”肃敬之心油然而生,拱手道:“在下古钺聪,见过郑守尉。”
一守卫道:“大人,御贡文牒在此。”
郑守尉接过看了,说道:“你一武林中人,有何资格前来押贡?”
古钺聪道:“皇上圣命,不敢有违。”
郑守尉道:“你带了多少精锐前来?”
古钺聪道:“与在下同从京城而来的,并无一兵一卒。”
郑守尉道:“那四里之外都是些什么人?”
古钺聪道:“都是在下的江湖朋友。”
郑守尉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拜月贡何等贵重,尔等几个江湖中人,也想让老夫开关放贡?”
古钺聪道:“想必大人也知道,欲图劫持拜月贡者,也是江湖中人。”
郑守尉道:“老夫怎知,你不是被他们挟持而来,或是你这御贡文牒,就是从他人手中偷抢而来?”
古钺聪道:“将军要如何才肯相信?”
郑守尉道:“那要看你有何理由让老夫相信。”
古钺聪想了一想,说道:“在下只求入城一叙,到时候将军若不肯放贡,在下绝不多留,立马率人撤离通天府。”
郑守尉朗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服老夫。”话虽如此,却并无开门的意思。
古钺聪道:“多谢将军。”大袖响处,身形已在丈余之上。其时大雪纷飞,那城墙陡削笔立,滑不留足,众将士看在眼中,均想:“倒要看你如何上来。”忽听砰砰数声,众人眼前一花,古钺聪已稳稳站在城墙之上。
通天府城墙高过三丈,数十年中无人能犯,众将士见面前这个手无寸刃的少年,竟视高墙于无物,有的双目圆睁,有的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纷纷俯身去看,只见城墙花岗岩上留下几个不深不浅的足印,乃是古钺聪凭足力“筑”出来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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