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住。凌霄子双绫在手,用力一拖,纸扇被长绡一紧,削入青衣凤眼粉嫩雪白的脖肉之中,丹凤眼道姑倒地身亡。
其时,媚乙道长就在咫尺之外,若要相救,实是轻而易举。但那丹凤眼弟子既没呼救,媚乙道长也无相救之意,反趁此良机向静仇师太右臂发动突袭。“哗”一声,静仇师太只此微一分神,左袖被媚乙道长拂尘一扫,割下一块去。静仇师太正待回击,只见媚乙道长掌间生出一团紫雾,陡然拍出。
静仇师太惊呼一声,叫道:“退后!”三年前她曾吃过此毒的亏,不敢怠慢,双足一纵向后飘落。媚乙道长咯咯一声娇笑,说道:“姊姊,你剑法是比我高,不过你如此惧怕妹妹的黑毒五骨掌,如何报仇?”对身后弟子道:“此地不宜久留,速战速决,杀敌多者为师重赏。”风月观弟子士气本萎,闻此重振精神,又与霄凰庵弟子斗在一起。媚乙道长笑道:“姊姊,一时半刻,我们两个也分不出胜负,不如坐下来慢慢看她们斗如何?”静仇师太环目四顾,见又有三名弟子死在混战之中,说道:“我霄凰庵生死相依,存亡与共,岂同你一般冷血无情。”呼呼两掌,身前两道姑同时呕血身亡。
媚乙道长冷眼旁观,盈盈笑道:“冷血无情?我风月观弟子月俸白银三百两,大家活得快活,死而无憾。你霄凰庵呢,当初妹妹杀得贵派只剩下师姐等七人,除了这七个人,这些小尼姑与我有何种深仇大恨?你不能给她们锦衣玉食,男人美酒,却让她们都活在仇恨的深谷之中。这些年,你庵中弟子有谁笑过?敢问姊姊,我们谁更冷血无情?”
媚乙道长虽然强词夺理,但静仇师太一时却无法辩驳,举目望去,只见众弟子正全不顾性命厮杀拼斗,若是平日,她定然满心知足,但此时,却不由另有一番滋味。
突然,两道强劲的阴风突袭而来,静仇师太尚未回神,忽听一声大喊道:“师父当心!”一名霄凰庵小尼疾扑而前,挡在静仇师太身前,嗤嗤两声,两道黑气尽数打在这名小尼后心。
静仇师太要避开这一掌,也非是不能,但那小尼见师父遇险,毫不迟疑,挺身挡住了这两道黑气。小尼被黑气击中,却既不觉疼痛,也没立时就死,忍不住转身去看,忽觉后背冰凉,反手一摸,背后衣衫竟结成了冰。霎时之间,寒气从后心蔓至全身,那小尼先是全身瑟瑟发抖,没多久就倒在地上不住抽搐,头顶脚底都现出一层薄薄的冰霜。
静仇师太慌忙抢近,双掌抵在弟子后背,汩汩内力源源输入,欲融化弟子体内寒气,但弟子一动也不动,竟已气绝。
千丈峰上群雄无不大惊,均想:“武林大会上这黑毒五骨掌之毒要吸入才会中毒,没想到时隔三年,她竟练到中者立毙之境界。”
媚乙道长望着自己的手道:“可惜啊,又有一名弟子因师姐的私怨而死。”话声未毕,双掌骤然齐出,袖中接连飞出数道黑气,两道直向静仇师太射去,其余六道分射向六名霄凰庵小尼。
静仇师太大叫:“小心了!”手中青钢剑连挽四个剑花,震开击向自己的毒气,同时反剑一探一撩,以剑气劈开了射向身前两名弟子的黑气。正待抢步上前再救,三名弟子已被劲气击中,最后一道黑气逼向稍远处一名弟子,已近在咫尺,再要抢上前去已然不及。静仇师太当即拍出一掌,掌力后发先至,从那名小尼身上拂过,小尼不自主向前扑倒,嗤地一声,黑气击在一片绿油油的青松枝上,松叶如逢寒冬,登成雾松。那名小尼被师父推倒,回头看时,才知是师父救了自己一命,再看其余三名师姐妹,全身已然结霜而死。
媚乙道长杏目圆睁,大声道:“老髡牝,凭着这点微末技艺,竟敢来此送死。”双掌挥处,黑烟弥漫,霄凰庵弟子中掌者立毙,其余纷纷后撤,霎时便有七名弟子身亡。静仇师太眼见弟子倒地,更是心神大乱。
群豪惊愕之下,齐声道:“教主,下令罢。”欧阳艳绝向柳少颖使个眼色,柳少颖望远高呼道:“英雄盟兄弟们,走火啦。”
第二十五回 通天大道3()
话音一落,南面山后呼声震天大作,烟尘四起,一彪人马分作两翼,以少林为中心,如巨鹤一般左右张开,疾向风月观众人包抄而去。风月观猝不及防,阵脚登时大乱。霎时间,有半数风月观弟子被围在两翼之中。大翅缓缓收合,困在双翅之中的道姑本只抵挡一侧,眼见另一侧夹击过来,又忙分身抵御另一侧,如此左右一转,不仅未能击退敌人,反在混战中将自己人刺伤。伏击的英豪都是各大门派的好手,十八般兵器,样样精绝,微一夹击,双翅内敌人登时溃散,死伤无数。
静仇师太本已打定主意与风月观玉石俱焚,忽见群豪出现,而仇人就在眼前,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大叫一声:“杀了外面的妖道!”霄凰庵弟子以二对一,立时大战上风,风月观外围敌人大半倒地。
媚乙道长见势不妙,叫道:“老髡牝,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斗我不过就让姘头暗中偷袭。”话音方落,十余种兵器同时攻到,媚乙道长双袖舞动,黑毒五骨掌连连拍出,将砍来的三柄长刀、四杆长枪、两柄板斧凌空震飞,有些砍在风月观弟子身上,有些砍入树干,十余名英雄盟好汉也被震退。
谁也没料到媚乙道长不止黑毒了得,内力也如此浑厚。
媚乙道长娇呼高声,大叫道:“欧阳老怪,老娘不和你玩了。”对弟子道:“助我杀出重围者,赏白银一千两。”风月观道姑闻此,纷纷涌上来围成一个圈,将群豪挡在外围,齐声道:“师父快走。”媚乙道长双足一纵,跃过众人,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眨眼已到三丈之外。
静仇师太大急,叫道:“弟子们,跟我追。”
峰上柳少颖忽道:“教主有令,穷寇莫追,违者军令处置。”
霄凰庵弟子闻此,有的追出数丈,有的追出十数丈,先后停了下来。风月观弟子所剩不过八十人,见师父远去,纷纷拔足逃窜回去领赏。群雄见媚乙道长远去,也不再追杀。
群豪下山,与霄凰庵相聚。静仇师太感激道:“多谢各位相救之恩。”
欧阳艳绝道:“我英雄盟同仇敌忾,同进同退,岂有让人独战之理,师太这话提也休提。”
静仇师太双手合十向欧阳艳绝微微鞠了个躬,没有再说话。柳少颖略微一数,霄凰庵死者十二人,伤者十一人,说道:“英雄盟以极少折损,杀敌一百二十多人,这一战,霄凰庵功不可没。”周通天道:“此役也教高进伦知道,他各个击破的伎俩全然行不通。”
英雄盟军心大壮,静仇师太望着弟子尸首,伤心之余,也不免甚是安慰。
霄凰庵葬了死去的同门,点齐人马辎重,重列阵队向通天府行进。
嗜血教仍走在最后,欧阳艳绝问道:“聪儿,少颖,经方才一役,你们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柳少颖皱眉道:“方才我一直留心查探,并未发现有人异动,况风月观也是在遭受伏击后方才逃走,并不像有人通风报信。”
欧阳艳绝看一眼古钺聪,古钺聪道:“昨晚苍霞派弟子追杀一小尼姑至烟波苑,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疯了,今日在谷中听了巴图图之言,我本以为苍霞派纵有内贼,也只是一小撮人,如今看来,要格外留意苍霞派才是。”
柳少颖听他说“如今看来”,奇道:“苍霞弟子有异动么,我怎么毫无察觉?”沉吟片刻,说道:“巴掌门不忍霄凰庵与敌人硬拼,还请教主下令攻敌,他不像细作啊?”
古钺聪道:“你没见他当时满头大汗么?”
柳少颖道:“我也有所留意,那这也不能证实什么啊?”
古钺聪微微一笑,说道:“你可还记得方才教主让巴图图传话,巴图图怎么说的?”
柳少颖当即道:“方才每个人的话,我都清清楚楚记得。”顿了一顿,接道:“可巴图图只是照教主之令传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
古钺聪道:“你既然记得,何妨再说一遍。”
柳少颖眉头微皱,一面比划一面道:“巴图图得令后,说了声‘是’,转身站起身来,好像还想了一想,然后才凝力说道,‘风月观妖道,欧阳将军有令,你们现在若肯乖乖投降,英雄盟就放你们一马,若是执迷不悟,将军奇计鬼斧神工,定让尔等万劫不复。’”
古钺聪道:“这句话大有问题。”
柳少颖将巴图图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翻来覆去想了三遍,突然一声轻呼,说道:“我知道了,他说‘将军奇计鬼斧神工,定让尔等万劫不复。’这或许就是在提醒媚乙道长,已经中了埋伏。”
古钺聪点点头,说道:“若是仅凭只言片语,就推断巴图图是细作,未免忒也轻率。巴掌门请教主下令攻敌,看似要救霄凰庵,其实是帮风月观。”
柳少颖更是一头雾水,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古钺聪道:“你想一想,我们这回派去埋伏的好汉有一百多人,如果风月观战到最后只剩下不足五六十,二三十,甚至一二十人之时,伏兵再发动突袭,媚乙道长还逃得掉么?”
柳少颖一愣,恍然大悟道:“不错,方才我们都急于下令围杀风月观人,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们派出的伏兵愈早现身,对风月观愈是有利。”
古钺聪道:“都知媚乙道长毫无人性,全然不会在乎弟子死活,不过这些道姑虽然毫无师徒之谊,为了银子,却也都肯卖命。巴图图请教主下令攻敌,正是要媚乙道长在尚能脱身之前撤退。”
欧阳艳绝微笑道:“少颖,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让巴图图传话了罢?”
柳少颖大为叹服,连连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古钺聪道:“不过,当时不少人都急于让教主下令攻敌,所以我们纵然怀疑,那也只是揣测,在没有真凭实据前,绝不可妄下定论。”
柳少颖连连点头,说道:“不错,方才邱掌门也催教主下令。”
古钺聪道:“此人爱得罪人,却是心直口快之人。”顿了一顿,接道:“你也多留意便是。”
柳少颖道:“是。”
古钺聪又道:“素闻高进伦与媚乙道长暗昧不清,高进伦为何会让风月观冒奇险前来挑衅,可着实猜不透。”
柳少颖道:“可不是么,媚乙道长是个聪明人,她听到巴图图的话,纵然不确信,也当生疑,为何却迟迟不肯离开。”
第二十五回 通天大道4()
欧阳艳绝冷笑道:“儿女情长也不过是手段而已,高进伦利用这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古钺聪和柳少颖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向晚时分,英雄盟来到一叫长马镇的地方。柳少颖道:“将军,教主,我打探过了,过了长马镇就是通天府了,此去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叫乌衣巷,一条叫狮子林,乌衣巷崎岖难行,沿途山陵洼地极多,若走此路,最快也需两日行程,狮子林却是走马大道,直通通天府,只需一日便到。天色也不早了,今日不如就在此镇歇脚罢。”
欧阳艳绝道:“传令下去,长马镇外安营扎寨,不得扰乱乡民,违者王法无亲。”
古钺聪道:“还有,派人前往乌衣巷和狮子林细细查探,严防高进伦暗中设伏。”柳少颖领命去了。
群豪驻马吃饭,只听镇上百姓纷纷传言,有人说道高进伦已整点军马从云梦神谷下山来,所率武林高手统共好几十万,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有说高进伦率武林高手和鞑子兵不下百万,正浩浩荡荡开下山来。
英雄盟虽早知己寡敌众,也知传言多是不实,但听在耳中,亦不免惊忧。
亥牌时分,古钺聪和欧阳艳绝正在营帐吃饭,吴天德慌慌张张奔进来,报道:“将军,不……不好了,邱一丈和巴图图打起来了。”
两人互望一眼,古钺聪道:“两人因何事动手?”
吴天德道:“还不是那个姓邱的,从吃饭开始就骂骂咧咧,他先是讥嘲了方丈几句,说少林和霄凰庵营帐相邻,和尚和尼姑在一起,定然不清不楚,还好少林和尚涵养极好,并未理会他,邱一丈说了一会,自觉没趣,又去骂英豪帮的裘帮主,两人险些没打起来,后来他将矛头转向巴图图,谁知巴掌门不怒则已,怒起来却是只动手不动口的角儿,他一声不吭,抄起桌上土陶碗就向邱一丈打了过去。邱一丈毫无防备,额头登时被那土碗打得皮开肉绽。两人……就这样动起手来。”
古钺聪对欧阳艳绝道:“此事不必惊扰教主,聪儿去看看。”
来到群豪吃饭之地,群豪早围在一处,邱一丈身量不高,站到了不知哪来的一张破木桌上破口大骂,身后弟子也是跃跃欲试,巴图图仍低着头一声不吭吃饭。若非玄悲方丈和周通天当中劝说,西南总舵早冲过去动起手来。
吴天德道:“不要吵了,将军来了。”
群雄纷纷让开,邱一丈一手抚着伤口,一手扯下衣袖来揩面上鲜血,说道:“将军,你可算来了,这个龟儿子用碗打我。”
巴图图放下饭碗,恭恭敬敬道:“属下失手伤人,请将军责罚。”
古钺聪倒不料他如此干脆服罪,想了一想,大摇大摆走向邱一丈,问道:“邱掌门,你伤得重不重?”
邱一丈指着巴图图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偷袭也休想伤得老子。”眼见鲜血仍滴滴流下来,说道:“士可杀不可辱,这一碗之仇属下是非报不可,将军若不给我做主,属下就只好自己动手了。”此话已甚是咄咄逼人。
古钺聪想了一想,问道:“大家以为该怎么办?”
群豪之中,有人说当以军法处置,有人说要巴图图当着群豪的面赔不是。群豪乃江湖中人,又大多对邱一丈甚是厌恶,也有不少人背后起哄,说打了活该。
古钺聪想了一想,拿起桌上的一个碗,说道:“这样罢,他用碗打你,你也用碗打他,你们就算扯平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