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风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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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风云图-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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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呛住,下不去也上不来,陆行云喉头发痒,胃中仅有的残水一时倒涌而出,喷得哈玲珑身前、榻上到处都是。如此一喷完,陆行云便躺倒在床上,这一回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哈玲珑一跺脚,急得险些哭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真没用,寻不到水也罢了,还害死了他。”她站身起来,望着陆行云,心想:“偌大的大慈恩寺,难道连水也寻不到一碗么?”想到此,迈步就向禅房门走去。她刚要开门,忽听一人道:“错不了,我亲眼见小贼到禅房里去了。”哈玲珑听得有人说话,已是遽然一惊,待想起说话之人,更是非同小可。那人就是方才在瓜地大喊捉贼之人。

    又听一人道:“师兄,你可看真切了?”

    那看瓜和尚道:“我看守瓜田三十七年,哪一次走过眼,小贼就在玄颠法师房中,若非我腿有故疾,半路就捉到他了。”

    另一人压低嗓音道:“你轻点声,吵醒了法师,法师打了方丈,师父又该罚我们了。”

    那看瓜和尚道:“我自知道,若非如此,我早也进去抓了现形。”声量不由放低了。

    另一人道:“那你好生守着,法师房中并无其它出路,待法师睡醒了,再捉了小贼禀报方丈去,我打更去也。”

    那看瓜和尚道:“去罢,我已叫来两个火房的师弟,以防小贼欺我腿疾,半夜逃走。”

    哈玲珑听有人在外守着,忙轻手轻脚回到房中,将蜡烛也吹灭了,心忖:“这大和尚毕竟是出家人,量来不会如何为难我,可是他要是缠住我,只怕要误了大事。”但听不远处偶尔传来咳嗽之声,知那和尚不敢靠近禅房,却一定要守到天明了。她回过神来望向陆行云,只见他一动不动,伸手去探鼻息,已是时断时续,气若游丝,只怕出去找到水也已不及。她将香瓜握在手中,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心中更是思绪万千,一忽儿想:“他害死古大哥和龙儿姐,死了就死了,我干么要救他?”一忽儿又想:“古大哥是大英雄,怎会上他的当,他若是被冤枉的,我岂不成了见死不救的人?”想起陆行云数次舍命救己,却是被自己害成这样,心下又好生自责。想来想去,毕竟救人之心占据上风,暗道:“不管怎样,先救活他再说。”是时月色正浓,清风徐来,哈玲珑静静望着陆行云,又看看香瓜,似乎想到了办法。过了良久,她毅然自己咬下一口饱含汁液的香瓜,缓缓凑近陆行云唇边,檀口微张,把甘甜的瓜汁喂到陆行云口中,“咕嘟咕嘟”,陆行云虽然昏迷,但本能所趋,瓜汁一到口中,当即吃下肚去。

    如此一口口喂食,忙了大半夜,总算将两个香瓜汁水全部喂到陆行云口中。陆行云干裂的嘴唇经哈玲珑口中瓜汁浸润,慢慢又红润不少,面色似乎也不那么青了,一探鼻息,虽然微弱,但总算平匀了。哈玲珑俯身将榻上的毯子调过头,将打湿一方转向床脚,扯开枕垫丢在一边,轻轻儿将他头并身子缓缓放平,又揭过撂在一旁的被盖给他盖上,坐在榻角看着他,一面等玄颠回来。

    一坐下来,才觉倦怠已极,四肢百骸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一合眼就睡过去,但方刚睡着,立又惊醒,只怕陆行云有甚异动。就这样折腾到天色微明,陆行云再没发热,脸色也渐渐变白,她才稍稍放心,将头轻轻靠在床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门咯吱一声大响。哈玲珑本就心绪不宁,闻声立时惊醒,睁眼看时,只见玄颠立在门外,手里端着满满一大盘肉,身后还挤了十数个大和尚。十数人均皱着眉头捂住鼻子,原来哈玲珑昨晚将一桶尿到在房中,此时太阳出来,满屋都是尿骚味,哈玲珑久处其中,故而毫无知觉。

第二十二回 情是何物11() 
请输入正文众人门外立了片刻,先后走了进来,玄颠将一盘肉放在榻上,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看也不看陆行云一眼,甚至问也不问一声。其余众僧丝毫不以为奇,径直走向榻边,一齐将陆行云围了起来。哈玲珑心下害怕,问道:“你们要干么?”众人不理她,一首座服色的和尚道:“果然是太乙北斗掌门,他怎么伤成这样?”另一和尚道:“首座,太乙北斗早已归顺高进伦,这些年和一个姓周的人在西北之地,没少做恶事,我们要不要救?”那首座道:“太乙北斗乃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门下弟子极众,如今又误入魔道,人不犯他,他也犯人,陆掌门一旦死在寺中,敝寺千年声誉毁于一旦事小,惹来弥天大祸事大,还是先救人息事为是。”众僧均点头称是。那首座微一侧目,说道:“如痴师弟,快看看陆掌门病况。”一旁一老和尚奉命走过去,轻轻把住陆行云腕脉,又捏开他下颌查看了一番,猛吸了两口空气,转头问哈玲珑道:“姑娘,你给他喝了多少尿?”哈玲珑摇头道:“我给他吃的香瓜。”想到昨夜喂食之情景,登时红到耳根。如痴眉头越皱越紧,忽而叹道:“奇哉,怪哉。”众人问:“怎么怪了?”“他还有救么?”如痴道:“我听如悟师兄说他昨晚在外守了一夜,并未见有人出入禅房,陆掌门既无水喝,也没喝尿,那果然是吃了香瓜了。”众人均是不解,问道:“那又怎样?”如痴道:“先秦《神农本草经》、神农氏《皇帝内经》,后来的《素问》、《千金方》、《脉经》、《诸病源候论》,凡我读过的医书典籍中,从未有香瓜能救人的记载,但确是香瓜救了陆掌门一命,这不是怪了么?”

    哈玲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心想:“香瓜瓜汁不也是水么,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听陆行云还活着,心下欢喜,也不去多想。

    她却不知,那如痴自小入寺,数十年潜心医术,所知之广博,在大慈恩寺乃至整个西域,当属第一,连赫赫有名的天免神医柳不会恐也难以企及。可惜他深居寺中,只得饱览群典,从无机会济世救人,数十年下来,深陷浩浩医学典籍中,人也变得有些痴呆。

    首座道:“各位,事情都清楚了,昨晚寺中并非潜入了通天大盗,而是这位女施主和陆掌门。如能,你替这位女施主和陆掌门各备一间禅房,如痴,你好好替陆掌门诊治,待他伤势愈可,送两位出寺,便无后患。”

    看守瓜地的如悟睁大眼瞪着哈玲珑,说道:“首座,这位女施主盗取本寺四个熟透的香瓜,依照寺中规矩当罚她做一个月苦力,难道就此算了?”

    哈玲珑不料他还计较盗瓜的事,见如悟瞪着自己,忙道:“大师父,我偷瓜是为了救人,也是迫不得已。”

    如悟道:“哼,我看守瓜地三十多年,那些偷瓜的不是渴了,就是饿了,若都不罚,那我也去睡大觉好了。”

    那首座道:“如悟,这位姑娘让本寺免于大祸,区区四个香瓜,不提也罢。”

    如悟道:“如此只怕不妥。”

    首座道:“为何不妥?”

    如悟道:“此事传将出去,天下人都把年迈的爹妈爷奶、三姑六婆送到寺中,在寺中白吃白喝住下来,我们岂不是要一个一个服侍,还要一个一个谢过他们没死在寺中?”

    首座沉吟不语,心想:“如今伤者乃太乙北斗掌门,关乎大慈恩寺存亡,故才非救不可,如是寻常百姓,虽然也救,却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再则说来,怎会天下所有人都将垂死之人送来。”但他身为首座,这话自不便说出。

    却听如痴道:“师兄言之有理。”

    首座奇道:“如痴,怎地你也说有理?”

    如痴道:“且不说要一个一个服侍,大伙忙不过来,大家都将病人送来,只怕寺中药材也不够用。”

    此时,玄颠已将满满一盘肉吃得罄尽,他伸袖抹了抹嘴,盘腿坐在床上,说道:“正是,倘若送来病人中有三姑六婆,师兄乃出家人,要去给一群女子看病,还要摸摸这里,摸摸那里,那不是烦也烦死了。”

    如痴闻此,眉头皱得更紧了,说道:“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送来的病人多了,自然难免有女子。”说到此,不禁额头冒汗,大感为难,说道:“若真如此,可就麻烦了。”

    满屋腥臊,玄颠一想到女人就觉头疼,看了一眼哈玲珑,叹了口气,如痴也摇了摇头,跟着叹了口气。似乎立时便有人入寺白吃白喝,便有女子入寺求医。

    首座看着两人,心忖:“这两人都痴痴呆呆,不必理会。”说道:“盗瓜之事以后再说,先救人要紧,我们都先出去罢。”领着众人径自去了。

    众人走了,如痴也已为陆行云看诊完毕,他取出随身所携纸笔,开了方子,递给玄颠道:“请法师拿这个去‘保寿堂’取药,今日服两次,明日服三次,第三日服四次,小僧要在此亲自看着陆掌门。”

    玄颠拿过方子转身去了。哈玲珑问如痴道:“师父,陆掌门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如痴道:“他昨晚重伤发热,若是平常之人,就算有香瓜续命,也难以活到天亮,幸得他是太乙北斗陆掌门,吃了小僧抓的药,三日之内当能醒过来。”

    玄颠本已走到门口,闻此忍不住道:“为何幸得他是陆掌门?难不成太乙北斗的掌门人有两条命?”

    如痴一本正经道:“人只有一条命的,传说猫有九条命,可弟子从未见过死猫复活,更无缘见一只猫连着复活八次,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

    玄颠道:“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痴道:“弟子是说幸得陆掌门体内太乙神掌和北斗神拳内力浑厚无比,故才撑持到现在。”

    哈玲珑、玄颠一听“陆掌门体内太乙神掌和北斗神拳内力浑厚无比”,均是又惊又喜,哈玲珑道:“你没诊错么?”如痴道:“不会错了,不过陆掌门体内两大真气并存,一刚一柔,一阴一阳,太乙神掌主体内督、任、脉、带、阳维、阴维、阴蹻、阳蹻八脉,北斗神拳主五十二单穴、三百双穴、五十经外奇穴七百二十穴位,两大真气虽不相冲,却也难以融合,陆掌门似乎还不能将两者贯通运用,一待心绪浮动,脉搏加快,经外奇穴不能承,将致太乙神掌柔力不由自主散遍全身,北斗神拳也无法施展。”

    玄颠接道:“甚或全然探查不到内力,全然使不出武功?”

第二十二回 情是何物12() 
请输入正文如痴道:“法师高见,正因为此,普天之下,能探出陆掌门内力的,除了老僧,恐怕只有天免神医柳不会了。”说到这里,面上满是得色。

    哈玲珑道:“这么说来,陆掌门没有骗我们,古大哥果然没事。”此时再回想陆行云数次舍命救己,自遇见自己后就内力全无,就算自己藏起来,他也是“莫非心里想着也不行”,忍不住望着陆行云,面上红晕更胜。

    玄颠道:“姑娘,等他一醒,我就陪你去见我师父。”

    哈玲珑呆呆望着陆行云,若有所思道:“好啊。”

    玄颠旋又走回禅房,盘腿在榻角坐了,道:“如痴师弟,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你能不能让他早些醒过来?”

    如痴道:“陆掌门伤势不轻,又因昨夜热病未及时治疗,三日内醒过来已是幸事,还要再早,这……这可不大好办。”

    玄颠道:“也无需立时就弄醒他,一两个时辰内醒来也行。”

    如痴睁大眼道:“一两个时辰?这办不到。”连连摇头。

    玄颠道:“一两个时辰不行,三四个也成。”

    如痴眉头深锁,只是摇头不语,玄颠道:“一天怎样?”如痴仍是摇头,连连道:“三天变一天,难之极也,难之极也。”

    玄颠道:“一个时辰不行,一天还不行,你的医术也太差劲了罢?”

    如痴闻此,微笑道:“弟子七岁入寺,有三次无意间经过药房,就能辨出十七种草药不同气味,此事后来被慧空禅师得知,让我拜入他老人家门下,二十三岁,弟子已将各类医学典籍烂熟于心,四十二岁,慧空师父也夸弟子医学所知之博,大慈恩寺两百年来尚无出右者。”

    玄颠道:“你吹牛皮。”

    如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玄颠道:“你连香瓜能救人活命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两百年来无出其右者,难道学医的都是大傻瓜?”

    如痴也想到了此节,一直在心下盘算,说道:“一定是小僧粗心大意,漏看了香瓜之功效,小僧回去一定查漏补缺。”

    玄颠道:“查什么漏补什么缺,在医学一门,你是大慈恩寺的执牛耳者,可是连香瓜能救人也不知道,这话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就算你死了,到九泉之下见到那个什么慧空禅师,他责问你吃了一辈子香瓜,拉的屎也大有香味,却连香瓜有何功效也不知道,岂不羞死了?”

    如痴一生足不出寺,也很少与人说话,师父说他无出其右,他虽然不是十分自满,也觉着自己至少算得不辱先师,可玄颠一席话,他陡然发现自己大是不足,一时间满脸通红,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玄颠又道:“不知道香瓜能救人也就罢了,你可知道香瓜煮熟了有何功效?香瓜半生不熟吃不吃得,整个儿咽下去会不会噎死人,给小孩吃如何,给病人吃如何,给妇人吃如何?”

    如痴听得满面乌云,大汗淋漓,说道:“这些……这些书上并未记载。”玄颠道:“没有记载,你就不会自己琢磨?”如痴只是点头,却忘了答话,心忖:“年年此季,我都吃不少香瓜,为何竟连如此简单而又精深奥秘的问题也没想到?亏得我方才还有脸说什么两百年来无出其右者,实是惭愧之极。”长叹一声,又想:“是了,香瓜如此,青瓜不也是如此么?南瓜、西瓜、冬瓜、豆腐、豆芽不都是如此么?大千世界,食物何其多也,而吃法又变幻莫测,数十本医学典籍所载,实是九牛一毫,沧海一粟,宇宙一埃。”想到此,不禁大感无助,是时日色朗朗,他却觉着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了。

    玄颠白眼一翻,说道:“这么多年,你果然是白活了。”

    如痴道:“法师说得是,弟子白吃寺中米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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