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老大怕他厉害,当下暗暗聚气丹田,直至四肢百骸无一不硬挺,才说道:“高盟主差我二人来,请你去与他老人家叙叙旧。”
圆通和尚后背靠在大树之上,说道:“高盟主有请,贫僧本该这就前去,不巧贫僧今日有要事要办,明日一早必亲至造访。”
魇老大道:“高盟主说了,只要我二人遇着法师,务必请你即刻便走,不要……怠慢了法师。”
圆通和尚道:“倘若贫僧不去呢?”
魇老大道:“法师不肯去,我们回去一样是死,便只好得罪了。”
魇老四一听到“只好得罪”四个字,又是独自一人当先跳上前去,大刀向前一比,喝道:“你不去,我就要得罪了!”
圆通和尚自三年前创下赫赫威名,江湖中人无不钦佩,所到之处更是礼遇有加,谁敢对他不敬?更有谁敢与他动手?他不料到魇老四竟如此大胆,不由望着明晃晃的大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要干么,不要逼我动手。”左掌有意无意轻轻向外一抖,“嗤啦”一声,僧袍左袖突然自手臂崩裂而出,横飞出三丈余,撞在一棵槐树上,那槐树登时断成两截。
古钺聪拉欧阳龙儿在远处一丛树林中藏下,见得圆通这手功夫,相顾骇然,欧阳龙儿道:“相公,这人功夫好邪门。”古钺聪点点头,一语不发。
第二十一回 西风猎猎7()
魇老四见他随意一挥竟也有如斯功力,忍不住向后跃出半丈,问道:“老……老大,怎么办?”
圆通和尚道:“两位,出家人慈悲为怀,实不想出手伤人,你们都回去罢。”见两位仍怔怔站着,右掌从胸间缓缓抬起,在半空划个半圆,突然向身旁大树拍去,“咔嚓”一声,腰粗的巨树经他掌力一震,竟徐徐倒了下来,那大树枝大叶繁,倒下之际,扫落大片绿叶,更压断三株儿臂粗的小树,惊飞无数禽鸟。
魇老大、魇老四剧骇之下,哪还敢上前。只见圆通和尚哈哈大笑数声,面上得意非凡,说道:“你们还不走么?”
魇老四以目相询,魇老大望着倒下的大树,暗道:“幸得此人是得道高僧,不然凭他的功力,我和老四都要一命归西,此人只可智取,不可力敌。”说道:“老四,天色晚了,我们也该回去睡觉了,法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日一早自会到高盟主府上一叙。”
圆通和尚道:“阿弥陀佛,告辞了。”反而先两人一步,转身隐入林中。
漠北十四魇不敢尾随,眼睁睁见着圆通和尚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身离开。
两人一走,古钺聪、欧阳龙儿现身出来,两人也看着倒下的大树怔怔半晌,欧阳龙儿问道:“相公,你一掌能打断这棵树么?”
古钺聪道:“若像他这样轻轻一掌,顶多震断碗口大的小树,这棵树成人尚难环抱,实是万万不能。”
欧阳龙儿不解道:“这和尚武功如此高深莫测,却为何见人就逃。”
古钺聪道:“说也奇怪,方才我们一路尾随而来,只觉此人轻功平平,不料他竟有如此功力。”正自说着,目光不经意落在倒下大树的震裂处,忍不住“咦”一声,凑近大树细细查探。
欧阳龙儿问道:“怎么了?”
古钺聪道:“这棵大树有古怪。”
欧阳龙儿看了半晌,说道:“不像是先前动过手脚的,也绝非是刀斧劈砍所致。”
古钺聪用手指沾了少许树液,说道:“这树裂痕参差,树茎崩裂,确是被震断无疑,但却不是方才被震断的,你看,这里树皮都干了。”
欧阳龙儿大奇,凑近端详半晌,说道:“这贼秃囚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古钺聪站身起来,走向方才被圆通袖袍震断的小树旁,握住断枝看了半晌,说道:“这树是被炸药炸断的,你看,断裂处都被熏黑了。”
欧阳龙儿道:“难怪这秃驴一到这里,便再不肯再走半步,好像只要到了这里,他便有必胜之算一般。”
古钺聪环目四顾,过了半晌,皱眉道:“奇怪,真奇怪。”
欧阳龙儿道:“什么奇怪?”
古钺聪道:“当年他来到少林,足碎花岗岩,震碎少林狮头,今日又捏扁银锭,震断大树,现在想来,他从始至终终未与人动过手,莫非,他的武功都是假的?”
欧阳龙儿道:“是真是假,我们追上去便知。”
古钺聪点点头,拉着欧阳龙儿向西奔去,一面道:“若他的武功都是弄虚作假,三年前武林大会为何会来了又去?高进伦为何要追杀他?”
欧阳龙儿想了一想,说道:“是不是有人利用他,他只是一颗棋子?”
古钺聪道:“圆通一到少林寺,便凭绝技慑服群雄,让大家推举他做了公证人,他还说什么刀剑无眼,胜出者就是武林盟主,这才致使各门各派伤亡无数,但当时大家都中了毒,谁会指使他人给自己下毒呢?”
欧阳龙儿道:“三年前的武林大会怎样我不知道,但若圆通受人指使,谁从中获益,谁就一定是背后主谋。”
古钺聪恍然大悟,说道:“是了,当日只有太乙北斗掌门陆守义和太乙北斗大弟子,也就是当今武林盟主高进伦和我未中毒,但陆守义在比斗中突然发疯被我和高进伦打死,武林大会得到好处的,只有高进伦一人。”
欧阳龙儿道:“那就对了,这些年圆通一定是躲起来了,近日才被人发现出没于此,高进伦派漠北十四魇前来追杀圆通,一定是为了斩草除根,以免被人揭穿他的阴谋。”
古钺聪沉吟不语,过了片刻,说道:“龙儿,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只是妄意推测,事情原委恐怕只有圆通知晓,快走,别让他溜了。”携了欧阳龙儿,提气向前疾行。
两人追出树林,驰过一条小道,来到一座斜坡之上,又行不久,远远便见着了圆通和尚正一面慌慌张张向前跑,一面不时回头觑看,见身后无人,自言自语道:“幸亏老子聪明绝顶,早有预备,不然只怕小命不保,高进伦,你这小子是武林盟主又怎样,就算你爪牙满天下,别以为老子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哼哼……”
古钺聪和龙儿与圆通相隔甚远,但夜深人静,他的话仍听得清清楚楚,古钺聪道:“我到前面拦住他。”加快脚步,借着左侧树林追上圆通。欧阳龙儿追上圆通,大声道:“圆通,你给我站住。”
圆通和尚一听有人叫他,叫声:“糟糕!”脖颈一缩,拔足就跑,方才跑了两步,古钺聪已挡在他面前。
古钺聪心中虽疑,却不敢妄自出手,欧阳龙儿笑嘻嘻走向前来,说道:“圆通法师,你好啊。”
圆通和尚一见不是漠北十四魇,大舒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两个小晚辈,你们找本法师何事?”
欧阳龙儿道:“不瞒法师,方才我们一路尾随而来,有幸见着法师捏扁银子,击倒大树,法师武功高绝妙绝,无人能及,我们心中钦佩之情不能自已,故尔特来拜会。”
圆通和尚闻此,哈哈一笑,说道:“好说,好说,本法师不欲杀生,素来便只捏捏银子,打打大树,真正的功夫,可厉害得紧。”
欧阳龙儿道:“法师既然厉害,不如再让我们开开眼。”
圆通和尚一怔,问道:“在这里?”
欧阳龙儿道:“就在这里。”
圆通仰天哈哈一笑,说道:“两个小晚辈好生没大没小,本法师的功夫岂是随随便便显露于人的。快回去吧。”说毕,仍不忘了加一句“阿弥陀佛”。
欧阳龙儿道:“想必法师也听过漠北十四魇?”
圆通和尚道:“怎么?”
欧阳龙儿道:“漠北十四魇本有十四人,稀里胡涂死掉十人,却该还有四人,你可知为何只剩下魇老大和魇老四两人?”
圆通和尚道:“贫僧这几十年来潜心佛法,多不管这江湖中事,如何知道。”
第二十一回 西风猎猎8()
欧阳龙儿道:“其余两人,便是我身旁的这位兄弟给打死的。”
圆通和尚一怔,望着古钺聪道:“漠北十四魇在贫僧面前虽不值一哂,但武功还是过得去的,果然是你打死的?”
古钺聪道:“正是在下。”
欧阳龙儿道:“法师,不如你二人比试比试,让我高兴高兴。”
圆通和尚一听要比武,忙道:“你们也见了贫僧捏银子碎大树的技法,贫僧一出掌,方圆里许,寸草不生,一掌还不将他打死了,不比。”转身就要走。
欧阳龙儿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他衣领,说道:“法师去哪里?”
古钺聪怕龙儿有甚闪失,忙欺近两步戒备,欧阳龙儿也不避讳,对古钺聪道:“这厮若是骗子,我们又何必怕他,他若果真是得道高僧,知我没武功,也不会对我下手。”
圆通一个踉跄,说道:“小晚辈莫要动粗,本法师脾性是很不好的,当心我体内真力不由自主发动把你杀了。”
欧阳龙儿道:“若能见法师一显身手,我便死也无憾。”说着手上猛一用力,“嗤啦”一声,圆通僧袍被扯下一大片来,月光之下,一个油白的肚皮登时露了出来。
其实,纵然圆通果无武功,却也腰大肚肥,原不至于让欧阳龙儿给扯破衣服,只自他少林一战名扬天下,江湖群豪人人敬之,行走江湖多年,谁也不敢和他动手,连一向以暴戾凶残闻名的漠北十四魇方才也望风而逃,他万万没料到欧阳龙儿说扯就扯,这才被她得手。
圆通大怒,喝道:“你们走不走?”
欧阳龙儿道:“不走。”
圆通道:“那我可要动手了。”
欧阳龙儿也怕他果然身怀绝技,说道:“你一得道高僧,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扯破了衣服,此事传之江湖可就好玩了,不过你一得道高僧,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传到江湖就更好玩了。”
圆通一愣,登觉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想了一想,说道:“你不走我走。”转身就走,欧阳龙儿道:“你去哪里?”拽住方才被扯坏的衣襟又是一扯,圆通身上的僧袍全被扯了下来,月光之下,只见他上身赤条,皮光肉白,甚是光溜。
圆通大怒,说道:“小东西,你欺人太甚!”右掌从胸间缓缓抬起,在半空划个半圆,作势要向欧阳龙儿推出。
古钺聪见他僧袍两次被扯,竟一次也没避过,忖道:“他若果真武功盖世,怎会落得如此狼狈?”饶是如此,仍丝毫不敢怠慢,双掌齐出,疾向他后颈抓去,这一招乃是虚招,攻人所不得不救,倘若圆通功夫高绝,必要侧身避过,还以肘击,那时再横拳格挡,藉此罅隙跃开。
圆通见古钺聪打来,果然侧身闪避,不过却不是还以肘击,而是飞起一脚向古钺聪踢来。古钺聪大惊,心想:“他如此一踢,小腿、右腹、胸口可都是破绽了。”右臂一挺,已抓住他肩膀,左掌正要以少林七十二绝技“玄空拳”击出,忽觉对手全身轻软无力,竟无一点内力。当下左臂轻轻拉回,顺势一推,圆通和尚跌跌撞撞,摔了个狗吃屎。
古钺聪见此人果然只会些极浅薄功夫,喝道:“果然是骗子。”
圆通摔了一跤,旋即翻身从地上爬起,大叫道:“你敢摔我,小心我一掌拍死你。”欧阳龙儿一听是骗子,说道:“还敢装腔作势。”一脚踢在他臀上。
圆通“哎哟”一声,说道:“本法师叱咤风云之时,尔等还在妈妈肚子里,快快磕头认错,不然本法师一掌两命。”
欧阳龙儿道:“狡辩,我让你狡辩。”一脚踢在他小腹上。
古钺聪道:“我问你,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圆通将头扭向一旁,说道:“本法师凭什么告诉你?”
欧阳龙儿右手伸出,去拖他双脚,谁知圆通双足乱踹,欧阳龙儿一时没能避开,被踢中一脚,手臂生疼,她一怒之下,拽住他裤腿使劲一扯,将他裤子也扯了下来,圆通见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亵裤,大声道:“你们这些晚辈后生,如此欺辱一个得道高僧,实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欧阳龙儿折下一根指头粗细的枝条,说道:“我相公问你话,你没听到么?”甩起两鞭抽打在他背上,圆通后背登时鼓起两条血痕,但他竟不喊痛,甚至哼也不哼一声,大声道:“阿弥陀佛,这是什么世道?啊?两个大男人叫着老公老婆玩。”
欧阳龙儿手起鞭落,又有三鞭重重落在圆通胸口,说道:“爷爷没空和你啰嗦,你不说,我就打到你半死不活,待你痛得脑子不清楚了,自然就说了。”说罢,又在他身上抽了几鞭。
圆通道:“本法师若怕痛怕死,也不会逍遥快活到今日。”咬紧牙关道:“打死也不说。”
欧阳龙儿挥鞭又打,这一次直抽了四五十鞭,圆通被打得上身通红,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眼见要昏死过去,却仍不哼一声,只有气无力道:“要我说也成,不过本法师有个条件。”
古钺聪道:“什么条件?”
圆通和尚道:“二位不可将我身怀绝技的事抖露出去。”
欧阳龙儿道:“若是不答应呢?”
圆通和尚道:“不答应打死我也不说。”
欧阳龙儿举起枝条,接连在他光溜溜的肚皮之上狠狠抽了十数下,微微笑道:“还是不说么?”
圆通奄奄一息道:“不说。”
古钺聪真怕将他打死了,说道:“好,你老老实实将三年前武林大会上的事说出来,今晚之事我们只当没见过,你若敢有半句假话,绝不饶你。”
圆通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七十二鞭,换来酒肉衣饭,还不算吃亏。”歇了一会,缓缓翻身坐起,说道:“两位,我说的这件事一旦传之江湖,从此以后我就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四处骗吃骗喝了,要是你们本事不够大,听到后也是要倒大霉的。”
古钺聪道:“你说罢。”
圆通望着两人,说道:“我说了,你们不会怕惹火烧身,杀我灭口罢?”
欧阳龙儿道:“再让你啰嗦!”见胸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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