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娘又问道:“哈将军,他现在在哪里?”
古钺聪又是一怔,问道:“你也认得哈将军?”
何姑娘道:“你答应替刘公公做什么事?”
古钺聪见面前这个身形娇小柔弱的女子接连发问,心下登时警觉,转念又想:“她若是刘雷傲派来的细作,自当知道刘雷傲要我做什么事,也绝然不会问及哈将军。”正自想着,又听何姑娘道:“也不用问了,总之你是替他做事就是了。”突然倚在床头大声咳喘起来,古钺聪见她一张脸胀得通红,问道:“何姑娘,你怎么了?”走近一看,见她嘴角微微渗出红血丝,古钺聪大惊,忙伸手去扶她在床沿坐好,何姑娘又咳了一阵,忽而捂着嘴哭了起来,古钺聪更是一头雾水,说道:“何姑娘,你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古某能帮的,一定帮忙。”何姑娘道:“古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我……你凑近来些,我把什么都告诉你。”
古钺聪靠近了一些,说道:“你说罢。”何姑娘道:“我没力气说话,你再近些。”古钺聪便又挨近了些,鼻息中已闻到入微微脂粉味,不禁退了些许,何姑娘细若蚊丝地道:“我告诉你,我……”古钺聪正凝神听着,突然间听得刷的一声,一道白光在古钺聪眼前晃过,一把亮晃晃匕首直刺向古钺聪脖颈。
两人相距极近,古钺聪知她毫无武功,又是一弱女子,全无丝毫防备,万万没料到她会突下杀手。匕首霎时间已到脖子半寸之内,间不容发之际,古钺聪左手疾出,五指如蛇反绕,“哐当”一声,匕首应手飞出,插入床头,古钺聪一把抓住她右手手腕,喝道:“你到底是谁?”
何姑娘骂道:“走狗,我要杀了你。”想要挣脱,却哪能分毫动弹,左手又挥拳打过来。
古钺聪伸手将她左手也制住,怒道:“我好心收留你,你反而要害我!”指间微一用力,何姑娘顿觉腕骨欲裂,却不喊痛,大声道:“你杀了我罢。”
古钺聪定定看着她,只觉面前这人眼中藏着极大极重的悲恸,他放开她手,走开几步,在对面木凳上坐下,说道:“我与你素无冤仇,干么要杀你?”
许是手腕疼痛,何姑娘眼中泪珠滚来滚去,口中却道:“今日落在你手里,我没什么好说的,动手罢,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古钺聪斩钉截铁道:“我不杀你,你不告诉我为何要入宫,我只好将你交给内务府的人处置。”
何姑娘一听“内务府”一双手紧紧拽住枕衾不让自己哭出来,过了片刻,起身跪在榻上,说道:“娘,二弟三弟,孩儿今世不能为你们报仇了,孩儿这就来和你们团聚。”磕了三个头,突然拔出床头匕首,对着胸口就刺。
古钺聪只防她对自己不利,全然没料到片刻间她要刺杀自己,转眼之间又会突寻短见,惊道:“你干什么!”他虽与对方相距丈余,若要施展轻功上前阻止,也还能够,怎奈身前还有一张木桌相隔!眼见那匕首霎时已到少女胸口,若一掌拍去,只会加快匕首去势,危急之间,古钺聪施展开“鹰拿燕雀”的功夫,不等身形欺近,左手外撩,猛地挡在她胸口。但如此一来,古钺聪右手正好按在她左乳之上。
第十七回 漏液惊变2()
“噗”一声,匕首刺入古钺聪手背,何姑娘死志已坚,这一刺用足了浑身力气,匕首从古钺聪手背刺入,又从手心透出寸许,古钺聪怕伤及她要害,顺势向下一甩,谁知嗤啦一声,匕首在她衣衫上登时划出一道长口子,何姑娘贴身粉色亵衣露出一大片。
何姑娘“啊”地一声惊叫,一手捂在胸口,一手忙掀被将自己裹住,不住向床角退缩。
“姓古的,我恨你!”古钺聪听得这声音,直比听得晴天霹雳还要惊骇,他猛然回头,只见欧阳龙儿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自己身后。
屋里,何姑娘畏畏缩缩躲在墙角,衣衫不整,古钺聪右手插着一柄匕首,看上去必是行凶之时,被对方所伤无疑,更何况他一腿仍跪在榻上,还有欲扑上去之势。
古钺聪道:“龙儿,我……她……”
欧阳龙儿双眼睁得大大的,霎时之间,泪水在眶中不住打转,大声道:“你个混蛋!恶狗改不了吃屎的大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大哭一声,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候,忽听何姑娘道:“龙儿妹子,是你么?”
欧阳龙儿已奔到门口,听到这声音当即止步,转过身来望着这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她悲恸之下,似乎看不真切,又走近看了半晌,说道:“你是……我见过你么?”何姑娘道:“龙儿姐,你怎么不认得我了,我是玲珑。”
欧阳龙儿睁大眼道:“你是……你是玲珑姊姊?你不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何姑娘望着欧阳龙儿,似乎见到了亲近的人,眼泪不由自主从两腮滚落下来。欧阳龙儿看了她半晌,说道:“真的是你,你真的是玲珑姊姊。”缓缓坐在榻沿,伸出手去拉她的手。何姑娘扑到欧阳龙儿怀中,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苦楚尽数泄宣出来。
古钺聪望着两人,剧震之下,一脸茫然,连手上伤痛也忘了。
哭了一阵,何姑娘看了一眼古钺聪,问道:“龙儿姐,他是谁?”
欧阳龙儿双目斜斜向古钺聪瞥了一眼,双唇微微颤动,却什么也没说,只道:“你怎么会落到这人手里?”
何姑娘毕竟是少女,心思敏觉,见两人神色,已猜到三分,又想他二人既是情侣,当中或许有所误会,沉吟片刻,说道:“龙儿妹子,方才是误会。”
欧阳龙儿进来时,古钺聪正好背对她,她只见到古钺聪抓向何姑娘胸脯,何姑娘一刀将他刺伤,不料古钺聪仍不顾疼痛撕对方衣裳。一想到古钺聪离开绯烟宫不足两日又已金屋藏娇,心中如何不痛,说道:“我都看见了,你什么也不用说。”
饶是自己心如刀绞,却仍忍不住向古钺聪右手看了一眼,只见到一柄匕首仍穿在他手上,鲜血顺着匕柄一滴滴答答流下来,地上已有一大摊血,如此望着,不由挺了挺腰,似乎想站起来,但随即微一凝眉,又将目光移了开去。
何姑娘看在眼中,更加确信,指着古钺聪鲜血淋漓的手道:“龙儿妹子,你真的误会了,方才我一时想不开,他为了替我挡刀,才伤了手。”
欧阳龙儿闻此,抬起头道:“他……为你挡刀?”
何姑娘点点头,将方才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遍,还没等说完,欧阳龙儿早站身起来,走到古钺聪身前,破涕一笑,但望着古钺聪的手,眼泪却滚滚而下,她轻轻托起古钺聪右手,问道:“你痛不痛?”古钺聪道:“自然痛。”她欲将手背匕首拔出来,却又怕他疼,一时间又是哭,又是笑,一面抹泪,一面将粉拳打在古钺聪胸口。古钺聪没料到两人认识,见前嫌已释,也是欢喜,说道:“你闭上眼睛。”欧阳龙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仍乖乖闭了眼。古钺聪将匕首从手背拔出,欧阳龙儿睁开眼,只见古钺聪手中鲜血登时汩汩喷出,大叫:“你个傻子,我还没找到棉布。”忙转身去寻棉布,但房间除了一条棉被、一床榻和一木柜,其余空空如也,她握住棉被欲将被褥撕开,撕了两次也撕不破,情急之下,见自己身上衣衫甚是轻薄,也顾不得许多,将衣袖撕下来,忙了好大一阵,总算才将古钺聪伤口包扎好了。
欧阳龙儿望着两人,说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钺聪道:“我比你更糊涂,朱天豪将她送来,要我照顾她,谁知她方才杀我不成,突然要自杀。”
何姑娘道:“我本想杀了他为死去的爹娘报仇,可我杀不了他,只好去九泉之下陪我娘。”
欧阳龙儿奇道:“你杀他?为你爹娘报仇?”
哈玲珑点点头,古钺聪更奇道:“龙儿,她到底是谁?”
欧阳龙儿道:“她就是哈……”
何姑娘忽拉住她,说道:“别说。”
欧阳龙儿拍了拍她手背,说道:“这宫廷之中,我只信他一个。”对古钺聪道:“她不是什么何姑娘,她是哈将军的女儿哈玲珑。”
古钺聪一听“哈将军的女儿”六个字,遽然惊起,失声道:“你说什么,她……”向窗外一瞥,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到此时,他才明白欧阳龙儿认出她后为何大吃一惊。古钺聪望着哈玲珑,低声问道:“姑娘,你果然是哈将军的女儿?”
哈玲珑点点头,一双手紧紧握住欧阳龙儿的手,强忍住不哭出来,身子却隐隐颤抖。
欧阳龙儿道:“好姊姊,我知你一定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这里,你慢慢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要混入宫来?这些日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哈玲珑望着两人,说道:“龙儿妹子,古兄弟,非是我信不过你们,只是,我现在不能说。”
古钺聪见两人双手紧紧相握,说道:“如此说来,害你家人的,不是八王爷?”
哈玲珑一脸茫然道:“八王爷?谁说凶手是他?”
古钺聪重又在木凳上缓缓坐下,将近日的事想了一遍,心忖:“前日我与她初次相见,她对我似乎并无敌意,但方才却接连发问,一个是问哈将军在哪里,另外的问题,竟都与刘雷傲有关,而刘雷傲偏巧来过英武殿两次,所以她才会对我动杀机?”想到此,说道:“如此说来,你千辛万苦入宫来,是为替家人报仇?之所以要杀我,是以为我是凶手的帮凶?”
哈玲珑点点头,说道:“古兄弟,我以为你是坏人,才会假意咳嗽,咬破舌头引你靠近要杀你,我……真对不住。”
古钺聪道:“如此说来,凶手果然就是刘雷傲无疑了?”
哈玲珑一怔,随即说道:“我现在真的不能说,我若我说了,爹爹一定会有危险。”忽抬起头道:“古兄弟,我好想见到我爹,你请他来见我好不好?只要能见到我爹,我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
第十七回 漏液惊变3()
古钺聪心想:“都说哈府那场大火,除了哈将军外无人幸免,如今既知他爱女还活着,又知凶手果然不是八王爷,哈将军变节一事,或许另有转机也未可知。”想到此,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想法子让你们尽快相见,不过,哈将军现在听命刘雷傲,我纵然避过森严守卫见到他,他也未必会信我,要他随我来见你,更是不易。”
哈玲珑听到“听命刘雷傲”五个字,忍不住裹着被子站了起来,说道:“你说什么,我爹听命刘阉狗?”
古钺聪见面前这位柔弱的女子面色咣白,形容枯槁,眼中却充满坚毅与忿怒,想起她方才杀己不成,毫不踌躇提匕自戗的事,暗叹:“果真是虎父无犬女。”说道:“我替刘雷傲办事,未必是要帮他,哈将军听命于他,当中也必有缘故,你稍安勿躁。”
哈玲珑愣怔半晌,复又缓缓坐下,说道:“如此,我更要快些见到爹爹,他真的替刘雷傲卖命,我以死相逼也要阻止他。”说着将手腕上的一个手镯取下递给古钺聪,说道:“古兄弟,你拿这个去见我爹,只要说我还活着,他一定会信你。”顿了一顿,又道:“除此之外,请古兄弟什么也别多说。”
古钺聪道:“好。”又问:“哈姑娘,你和龙儿既是好姊妹,为何朱天豪偏偏不认得你,连你姓甚名谁也不知?”
哈玲珑闻此,忍不住莞尔一笑,说道:“从小到大,我和娘都住在老家山东曲阜,去年爹爹才将我们接到京城来,我一个女儿家,除了龙儿姐也没朋友,自到府上住下后便极少出门,自然没几个人认得我,不过那个朱天豪,经常到府上来寻我弟弟外出喝酒,我倒是见过几回……”想到弟弟,鼻中又是一酸,说话也哽咽了。
欧阳龙儿简见状,接道:“四年前爹到山东做买卖,我赖着他带上我,在济南的时候,爹爹闻知哈老爷正好归省,便带我去拜谒他,那时候我便和玲珑妹妹相识了,一年前玲珑妹妹来到京城,我们自就成了好姐妹。”
哈玲珑闻此,双唇轻闭,面颊上露出两个酒窝,显是想起当年美好的事。到此时,她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这段时间积累的疲困劳累也不知不觉汹涌而来,三人说了一会,哈玲珑已是哈欠连连,古钺聪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都早些歇息罢。”欧阳龙儿道:“我才不要睡奴婢房间,吵也吵死了,我要和玲珑妹子好生说说话。”
古钺聪从厢房出来,府上众人都已睡下了,只钟管家还提着灯笼等候古钺聪吩咐,古钺聪招呼他也回房。连日劳顿,如今又知哈将军爱女仍活着,他回到卧房也即酣睡过去。
星夜深沉,万籁俱静,正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一轻声自极远处传入房间:“古大侠,你睡了?”
古钺聪耳目较常人聪敏何止倍蓰,听到有人叫他,立时惊醒,那声音又叫了一遍,古钺聪更是大惊,暗忖:“听声音,这人似在百丈之外,但他声音如此轻柔,怎么竟能传到百丈之外?还让我听得清清楚楚?”凝神听了一会,再无丝毫异动,翻了个身正要睡,又听一细声传入耳鼓:“古大侠一向警觉,怎么翻个身就要睡了?”
这一回古钺聪听得十分真切,那声音阴阳怪气,非男非女,说是男声,却极尖细,说是女声,又很嘶哑。他翻身坐起,暗道:“此屋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此人又在百丈之外,他如何知道我翻了身?莫非他能听见?”说道:“阁下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那声音嘻嘻一笑,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好汉。古大侠,我和你玩一个游戏,你来追我,追上了我,我便告诉你我是谁,追不上我,我每一刻钟只杀一个人。”
古钺聪说道:“有什么话,不妨就在此间说。”
那声音又是嘻嘻一声怪笑,说道:“古大侠想让宫中人今晚死一大半,便不来罢。”那声音由远而近,话音方落,已到头顶,古钺聪只闻得一瓦片轻响,显是那人有意为之。紧接着只见月色中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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