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适时收了手,皎月这才询问地瞧了瞧卫封,这俩人她是记得,不过论起来,她倒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叫人了。
卫封不乐意地道:“史英略大一点点,是姨祖父家的,裴浚是咱爹的私生子,嗷~”
卫封的话音没落地,就被裴浚拎着耳朵出去了,临走还笑嘻嘻地闪着桃花眼,对皎月道:“侄媳妇别听这小子胡勒,他这是肉皮子痒痒了,等裴叔去给他挠挠。”
几个人就又呼啦啦地走了。
史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弟妹都认识这些混人,我本来还担心吓着你呢!”
皎月听她把称呼都换了,又是我又是你的,也笑道:“都是少小时候的事,要不是在这遇上,我也未必敢认了。”
不过裴浚是怎么回事?皎月没问史氏,也没时间细想,又走了不多远,熙和堂的门就在眼前了。
***
“正要打发人去安园,可巧就来了。我就说,侄媳妇最是懂礼,再不肯多歇息片刻的。”
皎月听着这话也只是半垂着头装羞涩,心里却腹诽不已,这世子夫人的嘴可够利的。一句话而已,好人坏人都让她做了。
“封哥媳妇过来,来祖母这边坐着,你二叔祖母还没打扮完,咱们啊,等等她!”老太太开着妯娌的玩笑,要把皎月安顿在自己身边坐。
皎月先给长辈们一一行了礼,又推辞了一番,只坐在下手的一个绣墩子上。
她四下扫了一眼,心里感慨,这当了人家的媳妇就是不自在,连坐哪儿都是讲究,地位跟在家的时候一比,可真是一落千丈啊!难怪成亲的时候大家都要哭了。
此时在正堂里除了老太太,还有西府那边的三老太太和五老太太。跟颖国公的亲弟弟比,三老爷和五老爷一个是庶弟,一个是旁支的堂弟,亲近程度就连夫人们坐位都能看得出来。
比如,老太太旁边的位置,皎月估摸着就是给亲妯娌留的,而其他俩个老太太尽管也都年岁不小了却坐在软背靠椅上,连个榻位也没有。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也不缺那一个榻,想来就是不够格坐呗!
皎月正琢磨着,二老太太被两个老嬷嬷扶了出来,她穿了身枣红富贵团花锦缎的衣裳,半白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上头戴着金簪、绒花,额上还勒着个茶褐色镶了大颗珠玉的眉勒子。
二老太太颤巍巍走了过来,皎月又站起来行了礼。二老太□□抚她坐了,自己果然也坐在了老太太身边的榻上。
她打量皎月几眼,笑道:“当真是和一般人家的姑娘不同,瞧着一身神仙般的气度呢。”
老太太笑她:“你倒是能掐会算了,咱们家的媳妇哪个不是这样好的?你不过是喜新厌旧的,赶明个儿瑾哥娶媳妇,你便又爱那个了!”
二老太太也不生气,倒是感叹一声:“人老了,就是喜欢看新鲜的。不过也是借新媳妇的福气,今日里竟让我睡着了。这一觉当真是舒坦。”
皎月这才明白,原来是二老太太歇觉了,难怪老太太调侃说她要梳妆打扮呢。
老妯娌两个寒暄打趣,五老太太突然插了进来,道:“怎么我听说,昨个儿后街上的卫三儿家的也去闹洞房啦?”
皎月眨巴眨巴眼睛,没吱声。卫封可是说过,这五老太太最是八婆,皎月本能地对她起了戒心,
没明白她的意思之前,决定闭口不答。
卢氏和史氏对了个眼神儿,后者站起身来笑道:“孙媳听老太太说话都听住了,竟忘了是来请老太太去开宴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去晚了好吃的指不定被人家抢光了。”
老太太笑骂一句:“你这丫头最是爱混闹,你请晚了,要是饿着你叔祖母她们,回头祖母可找你算账。”
说着倒是起了身,招呼着几位妯娌去吃宴了。五老太太的话,一个人都没接茬的,离她最近的三老太太也想浑然未听见一样。
不过皎月还是暗自警惕了一番,心下想着一定要小心谨慎,别人倒还好对付,她这个新媳妇,总不能不爽了,就把这辈份的老太太给丢出去吧?
正虚扶着老太太边走边琢磨,史氏路过她身边,轻声说了句:“她若是再提你只管听不懂,母亲这里自会应付她的,你也离她远着些坐。”
皎月不知道老太太听见没有,反正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朝史氏一笑,算是谢了她的心意。
一个新媳妇初来乍到的,没个人照应还真是不好过。尤其是她没婆婆,虽然头上少了个压着的,可遇上这种事,自然也没人给挡着。
好在刚才是世子夫人给解了围,不然少不得要扯上一顿。这个人情儿她得领,人家帮她在理,不帮也说不出来什么。
皎月心里一叹,这才成亲第二天,就觉得好比白玉珠调进了泥坑里,管你怎么洁白也没用,周围的泥就是要糊住你,有什么办法呢!
***
西花厅里已经燃起了炭火,一进转过门口的紫檀描金大屏风,就有股子暖意夹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花厅很阔,紫檀的隔扇围子,磨光的青玉石的地面,头上悬着一排排六角彩穗的宫灯,另结着五色彩缎的花球,墙边角有数个紫檀的高几上摆着一盆盆正芳香吐艳的鲜花。
地上没有铺地毯,倒是边角上有四个鼓肚的铜炉里烧着红彤彤的炭,又有青玉镂花的香炉正香烟袅袅,而屋子里已经锦衣华服地坐了不少的人。
因是家宴,也没隔什么屏风,只摆了五桌主席,另在边上摆了几桌略矮的,想来是给小孩子们坐的。
座中人正在热烈地叙谈什么,见女眷女进来,辈分小的都站起来行礼打招呼。
老太太给二小叔子问了好,又招呼了三小叔子和堂小叔子,自己坐到丈夫上边,笑着往堂上瞧了瞧,对颖国公道:“这就开宴吧,别饿着大家伙。近日又使去祠堂,又是认亲的,都起得早了些。”
国公爷点点头,下面的管事和婆子们就动了起来,不多时就隐隐有细乐声传来,接着,一对对身着彩衣的丫头举着托盘袅袅地行了来,往各桌上分别上菜。
皎月刚进门不久就被卫封抢了过去,牵到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下手的一张主桌上坐了,他自己也坐在身边。
皎月放眼看去,第一排的只有一个主桌,坐的是老国公和几个弟弟,还有弟媳妇们分男女各占一边儿,外加卫放和卫翊两个儿子。
剩下的四桌由卢氏和二夫人张氏,四太太赵氏暂领了座,她们这桌无疑就是她这个新媳妇领座了。
老国公讲了几句喜庆话,便宣布开席了。皎月瞧着卢氏起身到了老太太身边,又是夹菜又是盛汤,很是忙活。
皎月正寻思着,就见老太爷一挥手,道:“老大家的去吃席吧,咱们家不讲这些个酸的。你们有孝心摆在肚子里,平日里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孝不孝顺的并不在这上头。”
这时就听五老太太道:“大哥说的是,要不然,论理,这新媳妇也得伺候公婆呢,便是没有公婆,也得伺候祖婆婆不是?我原以为自己今天有福气,能让新媳妇伺候一回,哪想啊,大哥一句话就给抹了!”
皎月碾碎了一个鹌鹑蛋!心里把五老太太骂个不停,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收拾收拾这老婆子!
皎月一把按住了要站起来的卫封,并朝他挤了下眼睛,这老婆子她必要收拾得,不过不能这样出手,不然理亏的反而是她们了。
她尤记得大伯娘杨氏说过,皎家可不仅仅是哪一个人的皎家。她们这些外嫁的姑娘身上还系着娘家的一切荣辱,今天她在堂上图个痛快,指不定明天满大街上都要说皎家姑娘没家教了。
卫封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他爹的大嗓门道:“我说大哥,你对大嫂也太苛求了些。
我记得大嫂刚嫁过来的时候,咱娘就说过,咱家没那非要媳妇服侍着婆婆吃饭的规矩,怎么你还让大嫂整这套酸的?
不是弟弟说你,你就是自己舍得大嫂伺候人,姨丈也舍不得自己孙女伺候人吧?咱们家的媳妇、孙媳妇,有一个算一个,可不是那磨豆腐、卤猪头肉家的,哪个不是在家捧手上长大的,怎么到了咱们家不享福反倒变成小丫环了?”
“你可真能整事!我跟你说啊,可别让我儿媳妇和我闺女学你这一套儒酸,你舍得自己闺女将来伺候人,我还舍不得我闺女呢。”
卫翊这一席话可把卢氏臊了脸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退下去还是站着了。
要说这家里她的地位可不低,偏偏对小姑子、小叔子得退避三舍,只有他们挑剔她的份,再没有她明目张胆嫌弃小叔子的。
小姑子还能家人,这小叔子翅膀硬,她是一点办法没有。
卫放本就对妻子惺惺作态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却不好当着众人下她的脸,不想弟弟揭竿而起,直接挑破了出来。
他只得对扭头弟弟抱歉道:“是哥哥不好,你嫂子本意是好的,倒是让五叔祖母给曲解了。”
遂又抬头盯了卢氏一眼,道:“你也真是,拿谁做榜样也不能拿五叔祖母啊,她老太太的儿媳妇是谁,人那是实在亲戚不计较的,你想学也得打听好了才是。快去吧,那边还等你动筷子呢!”
五老太爷被两个小辈先后下了脸,气得怒斥老妻道:“吃你的饭,不想吃就回家去!”
五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嘀咕道:“又不是我起的头,你骂我做什么。”说着对身边伺候的丫头道:“给我夹一块红烧肉,再多盛些汤汁”
然后一边吃得满嘴流油,一边嘀咕:“我就爱吃他们这边的红烧肉,油亮亮的又不腻,汤汁更是甜鲜适度,拌饭吃最下饭,不吃不是可惜了!”
皎月简直目瞪口呆。
她公爹那是指桑骂槐,声东击西,围魏救赵,还顺手牵羊把沛国公和史氏扯了进来,来了一招反间计;
而世子大伯更是避重就轻,无中生有,再祸水东引把矛头指回了五老太太,最后借了五老爷的刀,把五老太太给削了。毕竟他是小一辈的人,不好去训隔房的婶子啊!
而众人瞩目的五老太太更是以不变应万变,该吃吃,该喝喝,好像刚才那事跟她没一点关系似的。这份功力,简直就是浑水摸鱼、假痴不癫的典范!
这一番唇枪舌剑,你来他往的,那就是三十六计的简化版!让皎月这一向崇尚‘武力是解决问题最简单有效的途径’的人,佩服得不行。
难怪她爹总说,真正大智慧的人都是靠脑子的,只有她这样的二货才总想着动手,然后留下一堆烂尾,等着人去给她善后。
只不过,这样好是好,就是不够痛快怎么办啊!手好痒啊!
皎月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往主桌上瞄了一眼,忽然她眼前一亮,见五老太太正夹起一颗油炸鹌鹑蛋,她轻轻一笑,隔空屈指一弹。
随着“噗~”的一声,五老太太本能地往后一躲,可脸上还是溅满了肉汤,红亮亮,油光光,粘稠稠,别提多像一块红烧肉了!
(作者有话说里赠送八百字)
第一百零五章 安园琐事()
第一百零五章安园琐事(补)
皎月抱着小幻立在亭子里朝外看去,安园大半的景致都映入了眼底。
安园从地脚儿上来说,大体上在国公府的西边,全园估摸着有十几亩大小,只因安园带着一个几亩大小的碧波湖。
皎月瞧着湖中架着几座飞虹桥或者月亮拱桥,有的通向湖中的小岛或水榭,有的则直跨到别的堤岸上去,曲曲折折,倒是十分有趣。
更有一艘雕凿出来的石舫就停靠在碧波湖的岸上,两层高的舫上都是四面皆空,想来也是府里夏季乘凉的时候才会用到。
而她现在所处的小山坡上,竹林幽幽,越过竹林则是一片花圃,据说种着杜鹃、芍药等花卉,此时也只是灰扑扑的不好看;再绕过几道弯儿,是一大片的菜地,在菜地的边上便是桃、李、杏、梅等果树林子。
国公府种这些东西倒不是为了吃,不过是图个意趣。
不过皎月却觉得她们这一房的菜可以不用买了,回头她就让人过来把这里给收拾出来,该种菜的地翻了,该结果子的树也得打理好,还有湖里的莲藕该挖也得挖一些,鱼虾蟹应该是挺肥的吧?
至于竹林这里,拦起来养些鸡鸭,或生蛋或吃肉。。。。。。
***
卫封下午一回到房里,就见皎月盘膝坐在外间的南炕上,面前的小炕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正端端正正地边写边画。
“这是在做什么呢?”卫封连衣裳也不换,直接蹬了鞋子上了炕。
皎月伸手把他的大脑袋往回按,嗔道:“去,别捣乱,人家在忙正经事呢!”
卫封一听她娇脆的声音就忍不住心神荡漾,哪里肯就这么缩回去,当即在脸蛋上偷了个香吻,才算罢手。
卫封拿起一张墨干了的纸,扫了两眼,惊讶道:“你这是。。。要种菜?”
他还以为媳妇在打理嫁妆呢。
毕竟他们成亲都第五天了,昨日刚把岳父大人一行送走,今天老太爷和老太太就放了他们小夫妻的假,让他们这半个月都不用去问安,赶紧把嫁妆和安园的事务打理好。而且,这阵子长辈们也都跟着受累了,大家也要好好歇一阵子。
皎月点点头,拿了纸过来指给他看,每一处什么想法都跟他细细说了一遍,又问卫封的想法,毕竟他是安园的男主人嘛。
卫封对园子里种菜养鸡倒是没什么嫌弃的。
他年岁不大,但经历颇为丰富,他住过雕梁画栋,也睡过山洞,吃过膏腴,也嚼过野果子充饥,因此在骨子并不觉得什么就是高贵的,什么就是贫贱的。
在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一碗河水、一块硬邦邦的饼子、一把草药都比金银珠玉要有用得多。
他还特地指着竹林道:“我记得你们家那边冬天也能挖笋,不知道咱们这竹林里有没有?我和大哥小时候淘气来过这地方,我记得春天的时候是有笋,还把我们给绊倒了呢。”
“春天有笋,冬天也应该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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