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展开,晚辈们要先告辞了。」
蓝母走到蓝沐雨面前,道:「你可别给人家惹麻烦了。」
蓝沐雨垂首不语 ̄她还记得在山阳竹林,君弃剑极其冷漠的要自己忘了他曾
为寒星流泪,感觉是个无情又冷淡的人,为何此时却会为了自己,到了这名不见
经传的小渔村来?她走到父亲面前,款款一礼,还未来得及张口,阮修竹便很兴
奋的没有留给蓝沐雨向父母告别的时间,便拉著蓝沐雨跑了。君弃剑、魏灵、石
绯向蓝家二老施过别礼後,也走了。
走出渔村之後,石绯加快脚步赶上前头二女。君弃剑与魏灵只在後头漫行。
走了一阵,君弃剑说道:「不好意思,为了别人的事,要麻烦你过来。」
尤其,还是为了别的女人……可能魏灵会感觉不太舒服吧。庐山集英会就要
展开了,君弃剑不希望任何人的心理会受到影响。
「不会啊,这样让我觉得,你是需要我的。」魏灵反而笑了。
君弃剑怔了 ̄他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到,魏灵笑得很实在、很真心,她是真
的为了『被需要』而感到开心。
她的愿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君弃剑暗思,她要的应该不只如此吧?
君弃剑并不知道,魏灵想要的更多没错,但……
被消磨了。
两年了,认识至今两年,魏灵要的总是被君弃剑刻意遗忘、疏忽,不知什么
时候,魏灵的愿望变小了,连她自己都没查觉。
只是单纯的『被需要』,就能让现在的魏灵感到开心……
走著,已经接近湖口镇了,阮修竹、蓝沐雨、石绯停下脚步,君弃剑与魏灵
也随後到了。
阮修竹道:「一起进去吧。我和沐雨住一个房间就行了。」
君弃剑环视众人的表情,魏灵不置可否、蓝沐雨似乎带点期待、石绯也是一
样,阮修竹则是一派的理所当然……
君弃剑不自觉的将眼神停留在蓝沐雨身上。
蓝沐雨给了君弃剑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是单纯的,在山阳竹林帮他拭过泪,君弃剑就忘不了……
这时君弃剑动摇了,他想起诸葛静。
天纵英才诸葛静,他的乾爹、天生的军师、天生的兵家。
现在的君弃剑知道,所谓绝顶的兵家,必须无道、无德、无仁、无义、无情
,当什么都不在意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的使用最残忍、阴险、毒辣的计策,也
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吴起杀妻、陈平偷嫂,他们无道德禁区,也是绝顶的兵家。
诸葛静既被称作天才军师,理应已达成了『无道德禁区』的境界,但在君弃
剑的记忆中,诸葛静却是个很和霭的父亲……
君弃剑永远都记得……诸葛静一直只叫他『小鬼』,而不肯为其正名。有次
君弃剑抗议了,诸葛静问了一句:「你要姓什么?」
年方三岁的君弃剑回答:「当然姓诸葛!」因为不知道生父母是谁,既然乾
爹姓诸葛,自己当然也是姓诸葛。
但诸葛静拒绝了,他说:「姓诸葛不好,以後你就知道不好。」
现在君弃剑知道了,姓诸葛为什么不好。
姓诸葛是有压力的,尤其对於出身锦官城的诸葛静而言,姓诸葛,等於必须
高人一等。诸葛静的确有才华、有才能,但个性却只喜欢放荡、自由,即使要发
挥天才素质,也不想在有压力的情况下才被『逼』出来。
诸葛静不让君弃剑姓诸葛,即是不想让君弃剑承受与自己一样的压力……
这是诸葛静的慈爱,君弃剑现在才懂。
还有,还有谢祯翎……
诸葛静是天生的兵家,但他不只对君弃剑和霭,对谢祯翎更是呵护、温柔。
当时君弃剑才三岁,连他都看得出来,诸葛静放不下谢祯翎,放不下乾妈。
换言之,在谢祯翎与君弃剑这对『母子』面前,诸葛静是个人,是个爱妻护
子的人,而不是世人评论中,那个绝顶的兵家、无道德禁区的兵家。
这是不是代表……兵家,还是可以有人性?
……山阳竹林?
我明明知道……我也是有人性的!我早就有人性了!
我放不下寒星,放不下我的徒弟!
但是……但是寒星却……
「你们先离开吧。」君弃剑决定了:「我……暂时还没有时间。」说完,就
走进了湖口镇,走进人群中。
镇门口,四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阮修竹愕然。
「刚刚看他的表情……我以为他会说好。」石绯呆然。
蓝沐雨静静的,不出声。
『暂时』吗……他的说法,有所保留……
或许,时间真的还没到吧。
君弃剑回到落脚的客栈、毫无考虑便进了君聆诗的房间。
才刚进去、才刚关上门,君弃剑还未开口,君聆诗已问道:「为了女人烦心
吗?」
君弃剑点头。不需要瞒、也瞒不过去,在二爹面前,他永远像是透明的。
并不是不存在的那种透明,而是被看穿的透明。
「你动情了?」君聆诗又问。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很肯定。
对这孩子,君聆诗自信从未看走眼过。
「很不应该吧?」君弃剑叹了口气,道:「我根本没有那种……权利。」
君聆诗斟了杯茶递给君弃剑,君弃剑接过了。
君聆诗好饮善酿,人尽皆知;但其实君聆诗更爱喝茶,而且只喝龙井。
君弃剑只接杯,但不饮,他现在满脑子混乱。
兵家真的可以有人性吗?如果不是,为什么诸葛静好像有人性?如果是,为
什么……
有时,君弃剑也宁可自己是没有人性的!如果他能保持立场,执意不收寒星
为徒,或许就不会时常在梦中惊醒、就不会自责、也不会伤心、更不会流泪!
对!如果不伤心、不流泪,此时,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啊!
君聆诗静静的看著君弃剑的表情变化,只是看,几乎就已经可以断定,君弃
剑在想什么。
当君弃剑的思路走向极端的『无人性』、表情也变得笃定而坚决时,君聆诗
才说道:「你觉得……古往今来,最绝顶的兵家,是谁?」
「孙武……」君弃剑随即答道,孙子兵法的作者,可说是兵学之祖。但略一
思索,又道:「司马懿!」
对!司马懿穷其一生,算计经历三代、机关算尽,将曹孟德一世英雄基业据
为己有,其心计之阴、城府之深,不可谓不可怖!
「孙武的人生毕竟过於传说化,就说司马懿吧。」君聆诗坐回椅上,如今他
已不耐久站了,淡淡说道:「你觉得,司马懿活得快乐吗?」
君弃剑一怔,摇头。
虽然时空差了五百年,但司马懿的行事都是有史可查的,君弃剑很明白,司
马懿一生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生前要骗人、死後要骗人,只怕不只是骗人
,连自己都给骗了!这样的司马懿,怎可能活得快乐?
「武侯活得快乐吗?」君聆诗为自己斟了一杯龙井,又问。
君弃剑还是摇头。
武乡侯诸葛孔明,虽得负盛名,但穷其一生,只是劳瘁而已,又有何快乐可
言?
一个终生都在工作的人,不可能会快乐的。
「就连稀罗△都活得不甚快乐。」君聆诗摇晃著手中的竹林杯,说道。
君弃剑又一怔。
稀罗△?天弃鬼才?
君聆诗想起一件事……
十四年前,灵山顶上……
当时,稀罗△曾一反常态握住了号称『南苗第一探子』、又兼座下第一参谋
阿沁的手。
这个动作不明显、注意到的人也不多,但君聆诗注意到了。
光就这个动作,稀罗△已将自己关心阿沁的心意表露出来了。
君聆诗深深感觉 ̄这时的稀罗△是快乐的,至少比算计敌人时快乐。
「你乾爹,活得快乐吗?」君聆诗又问。
君弃剑道:「我不知道……乾爹和乾妈在一起时,我觉得他快乐。」
「那么,我快乐吗?」君聆诗再问。
君弃剑再一怔,而後再度摇头。
他从来也不觉得君聆诗是快乐的。
「但我曾经快乐。」君聆诗饮下摇晃许久的龙井,道:「只是,我的快乐已
随著椎心剑,埋入尘土了……」
君弃剑知道,所谓椎心剑,便是埋在锦屏山上的那个衣冠冢里。
那个衣冠冢,是他和君聆诗,在十四年前一起挖的。
织锦之墓。
君聆诗不再说话了,只是一杯又一杯的斟著、饮著龙井。
喝光了一壶龙井以後,君聆诗轻叹,道:「这龙井不够好。」
是吗?君弃剑饮下了手中那杯,但已凉了,尝不出好或不好。
慢……凉了?君弃剑又是一怔。
君聆诗笑了,淡淡的、轻轻的笑。
君弃剑懂了。
第82章 第廿七回 群英齐聚大会尹始()
天还未大亮,五间房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一名矮壮精悍的中年乞丐在五间房门逡巡著,由第一间敲起,只敲一下,便
换敲第二间房门,然後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当敲完了第五间房门後,又转
回再敲第四间、第三间……如此周而复始,敲到第三趟时,第一间房门终於打开
了。
开门的人是君弃剑,他已穿上鹤氅、别起无鞘剑,这就已经是他准备妥当的
模样了。
这时,廊前三三两两走过了几人,纷纷向那中年乞丐拱手,每一个都说:「
徐帮主早!」
这中年乞丐,自然便是徐乞。
徐乞也向众人问好後,便向君弃剑道:「准备好了?」
君弃剑笃定的点头,准备好很久了!
第二间、第三间房门也轮流打开了,王道与石绯分别探头,王道打了个哈欠
,道:「天都还没亮呢……」
石绯也道:「有那么急吗……」
第四间房门打开,出来了北川球,他也已穿回了原本的一身黑衣,只差拿掉
了蒙面布。
跟著,魏灵从第五间房行出,弓带了、韬背了,一切就绪。
「不急吗?」徐乞峻声道,同时以眼角馀光向楼下的客栈大厅一瞥。
众人望去,这湖口镇原本也是准备参加『庐光集英会』的武林群雄一个落脚
地点,每间客栈几乎都爆满了,此时客栈大厅已是一片人声鼎沸,见其情势,厅
中二十馀名好汉居然都已准备妥当了。
徐乞又睨向王道与石绯 ̄那眼神是说:就剩你们俩个!一点忧患意识也没!
王道、石绯满不好意思的缩起颈子,关上房门。想是更衣去了。
跟著,又两人走到徐乞身旁,皇甫望与君聆诗。
此三人聚首,廊旁、厅上声音忽然小了许多,从高谈论阔变成了交头接耳。
若是王道或石绯,定会流露出欣羡的眼神,但魏灵、北川球却晓得 ̄这是理
所当然的事情。
皇甫望与徐乞是北武林的巨头、君聆诗是当今南武林首屈一指的人物,其『
天赋异才』的名头,便是一块招牌,响亮之极的招牌。
即亦是说,即使君聆诗的四肢筋腱被断,但他的头脑仍然令人无法忽视。
而且,这三个人还是好友,也是南北武林能否连成一气的关键人物!
「五师弟,走吧。」皇甫望说道,而後洒然向楼下走去。
徐乞也跟了下去,君聆诗向君弃剑道:「我们三个都受邀为评判,得先过去
了。你们准备好,就快出发吧。」
君弃剑应是,君聆诗也走了。
跟著,王道开门探头道:「喂!敛!徐帮主、皇甫盟主、君无忧都当评判去
了,那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吗?」
王道不懂调节音量,这句话教全客栈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鸦雀无声了、同时
也招来不少质疑的目光。
一阵诡异的宁静之後,另一阵交头接耳开始了。
魏灵急了,伸手一把拧住王道的耳朵,低声道:「你作死么!这种事可以拿
出来说的?」
王道似乎自知失言了,不躲不闪,也不挣扎,便任著魏灵拧耳。
石绯开门出房,一时也呆了。
连北川球都变得一愣一愣。
君弃剑则说道:「别傻了,不可能对我们有利的。徐叔叔处事一向公正无私
、二爹从小就教我不隐己过、皇甫伯伯虽然不拘小节,但也公私分明。他们对我
们只会更严格!」
这段话原本不错,不只是要警示王道,更大原因是说给楼下的人们听的。其
实更重要的是 ̄徐乞、皇甫望、君聆诗都是极负盛名的人物,他们如果循私苟且
,岂无其他明眼人看得出来?他们绝无可能拿自己的声名开玩笑。
但说完以後,君弃剑却感到奇怪了 ̄王道仍无反应、石绯仍呆、北川仍愣、
魏灵没有改变动作、楼下大厅仍是一片宁静。
居然没人敢吭上一个大气。
这时,君弃剑心头一闪,才查觉自己身後有人!
若未领会『辨气』要领,只怕他仍无能查觉。
君弃剑猛然回头,见到那人,饶是他素有天塌不惊的胆识,竟也懵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她是人吗?
面前是个女子,看去年约十七、一身青绿纱衣、头上用根翠玉钗挽了懒云髻
,几缕乌丝飘覆在她线条柔美的面颊上,朝日始出,在耀眼的光芒映照下,更显
得她的肤色晶莹无瑕,水亮到几乎透光……
她略稀著双眼,在睫毛遮掩之下,目光显得有些,但双瞳极黑、黑到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