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大夫替王道等四人看护过後,他们受的都是狻重的内伤,也仅能开药而
已,君弃剑见王道仍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呻吟,即走上前去,一掌印上了王道
背门灵台,略吐了口气,即将自己体内丰沛充盈的水灵气息输送过去。
此动作只花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君弃剑知道水灵气息虽能替王道化去内伤,
却难容於体,不敢多输。但也只是两个呼吸之间的输送量,王道一时已感到舒服
许多,随即翻坐起身,见了君弃剑,呆然道:「你……怎么……」
「你先坐好,用心呼吸。」君弃剑肃然道。
王道一怔,道:「呼吸干嘛还要用心?」
「照作就是!呼吸一刻钟後,再到我房里去,我有话和你们说。」君弃剑说
完,即迳行出房,也拉上了房门。
王道见君弃剑说得如此认真,又感到胸口有点鼓胀,也不敢儿戏,当即打坐
静心吐纳。
君弃剑接著到了石绯、曾遂汴、李九儿房中,行止皆是一般,其中李九儿原
本尚在昏迷状况,水灵气息一入体,居然立刻醒转了。
这么一来,就连君弃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离开李九儿的房间之後,就直
盯著自己的右手掌……
『回梦汲元阵』,果真高妙如斯?
但……这股气,对整个大情势来说,却没有什么助益。
君弃剑独个儿站在廊上,只觉得无力感愈来愈重……
原本,云梦剑派是最大的敌人,但这个敌人却愈来愈不像是敌人了;接著出
现的倭族人,又因为与云南有了点瓜葛干系,就连君聆诗、徐乞也是避之唯恐不
及,再加上自己於『庐山集英会』败在流风刀下,更显得倭族方面的实力如此高
深莫测,整个武林也在一夕之间全转了舵向……
再来,那个在湖口镇泡龙井茶的家伙,真的是云南人吗?蓝娇桃原本的雇主
,又是谁呢?皇甫盟主一死,接位的人势必是徐叔叔,但一切会如此顺利吗?『
没钱就扁』劫狱行动失利的原因又是什么?
『宁为嵇康,不作山涛』……我真的有筹码吗?
这一些连二爹都无法解答、甚至害怕的问题,真的有办法解决吗?
这种时候……乾爹,你在哪儿?天纵英才的天才军师,诸葛静,你在哪儿?
当年,乾妈和我说,等我长大,看得懂『三国志』这本书,就能知道姓诸葛
到底有多荣耀、也知道姓诸葛背负了什么压力……
现在,我懂了,我早就懂了!乾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姓诸葛了!但是
,为什么,我并不姓诸葛,一样感受到好大的压力……
钱莹曾经说,不管我要作什么,都要先培养自己的实力。现在,我有了浑身
的水灵气息,连与元仁右交手也能不落下风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
情势一点都不乐观?!
这是怎么回事?钱莹,你骗了我吗?乾爹,你能告诉我吗?
谁来救救命啊…………
「这种表情不能出现在你脸上。」君弃剑微怔,猛地回神,见怀空头顶海鸭
、漫步而来,低声说道:「不是『不该』,是『不能』!现在,如果连你都失去
意志、失去信心,他们要怎办呢?」
君弃剑轻声一叹,这时,王道、石绯、曾遂汴、李九儿四人的房门都相继打
开了,君弃剑眨了眨眼,脸上的神情又复刚毅。
君弃剑将五人招进房中,各自就座後,王道、石绯同时问道:「你怎么又活
了?」曾遂汴、李九儿则问:「你哪里来的这一身修为?」四人说完以後,各各
对视一眼,而後又均转视君弃剑。
君弃剑微微一笑,道:「这两个问题答案一样……『回梦汲元阵』。」
听了这词儿,王道、石绯一时惑然,李九儿面露惊异,曾遂汴则说道:「云
梦剑派回梦堂?」
君弃剑颔首道:「对,回梦堂外列了一个石阵,能汇聚回梦堂方圆百里之内
的天地气息。由於回梦堂位处湘江畔,故尤以水灵之气最盛。回梦堂下弟子,一
个月可以入阵过一夜,入阵一夜之功,犹胜尘世修炼一月……」
「真好啊 ̄」王道羡然道:「难怪云梦剑派门人会这么厉害了!」
「别吵,让他说完。」明知君弃剑言犹未尽,李九儿轻责王道。
虽然李九儿只大了王道不过三岁,但却是钱莹的姐妹,等同是王道的师叔辈
,王道只得摸摸鼻子,闭上了嘴。
君弃剑续道:「屈戎玉将我带到回梦堂,让我在『回梦汲元阵』中睡了二十
天。这就是我一身修为的由来……」
曾遂汴听了,却大摇其头,道:「这怎么对?天地气息岂能如此容易吸纳相
融於体?吸纳过多,无法负荷而导致走火入魔的,也大有人在!你只输了一部份
到我体内,我已经都觉得气海有点鼓胀,你怎能没事?」
「因为我入阵时,是个死人……」君弃剑脸色透出一丝黯淡,道:「我被流
风砍得遍体鳞伤,全身上下包括气门、气海皆受创甚深,原先的内力早已散光了
。靠著屈戎玉喂我的药丸,血行减缓,才不致继续大量失血。入阵之後,天地气
息使我的身体加速痊愈、也充盈了我的气脉。」
王道等四人面面相觑了 ̄这,算是奇迹吗?
就在他们感到讶异的时候,怀空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於……云梦剑
派究竟是敌?是友?你们见过『云梦三蛟』其中两人、也见过回梦堂主元仁右了
,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话,一时令王道四人陷入沈思。
许久之後,曾遂汴首先说道:「若以楚兵玄的修为……要一掌将我们毙了,
只怕也是易如反掌……」
石绯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听闻此语,王道骇然道:「慢慢慢!你们该不是说,他还有手下留情?」见
李九儿、曾遂汴、石绯都极为慎重笃定的连连点头,王道的面色唰地白了,呆然
道:「他……那样的力量……还算手下留情?」
李九儿道:「别忘了,他只凭掌力,便能将我们的兵刃绞成铁球……若是相
同的力道打将下来,你认为自己能受得住吗?」
王道一怔,半晌後,摇了摇头。
君弃剑听了此四人的意见之後,心里想起了一个人、一些话……
元仁右,以及他向『昭戎佥』所说的话。
云梦剑派的目标,真的是倭族吗?
不,还不能肯定!一个真正的兵家,可以一层一层的算下去,谁能晓得屈兵
专的心计究竟有多深?如果这次的手下留情,也只是一个陷阱呢?
思及此处,君弃剑慎而重之的向众人说道:「这些事,你们心里晓得就好,
万不可声张出去。」
他们也都晓得此事关系重大,纷纷点头了。
便在此时,有人敲门,怀空起身开门了,是晨府的门房。他递给了怀空一封
信箴,道:「大师,这是白马寺来的信。」跟著转向君弃剑道:「君公子,外头
有个客人找你,她说她姓屈。」
听闻此姓,君弃剑微怔,问道:「多大年纪?」
门房一时神游物外,傻笑道:「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很美的姑娘……嘿 ̄
活了这辈子,能见到这么美的姑娘,也不算枉了……」
君弃剑眉头一皱,向众人道:「你们好好养伤。」便走了出去。
君弃剑来到外庭,已见一个身著绿衫、彷若天仙下凡般的俏丽身影蹲在池塘
边,即走上前去,但仍与她保持著数尺距离,沈声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再跟
来吗?」
屈戎玉俏然回首,白玉般的脸上透出一丝不悦,道:「你说不许跟,我就不
能跟了?你也未免太小看本姑娘了吧?」
君弃剑绷著张脸,道:「你别忘了,数十丈外即是汉水!」
屈戎玉也不甘示弱,哼声道:「我身前还有个池塘呢!那又怎样?你若要动
手,就来啊!」
君弃剑想起了楚兵玄的手下留情,也知道屈戎玉牙尖嘴利,非己能及,只得
道:「有什么事?」
「拿四个杯子来。」屈戎玉微笑道,又转身看著池塘。
君弃剑自然不是一个肯受人指使的人,一时并不稍移脚步。
屈戎玉感觉到身後的人影并无移动,知道君弃剑没有照作,即起身轻叹一声
,耸了耸肩,叹道:「唉 ̄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天大的重要消息,你既然不想知
道,那算哩!」
君弃剑蹙紧双眉,道:「有多重要?」
屈戎玉道:「我不是说了么?天那么大!」
君弃剑冷笑道:「谁晓得天有多大?又晓得是真是假?」
屈戎玉嘻然道:「天有多大,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知道 ̄对某人来说,诸葛
氏就是他的天。」
君弃剑闻言一怔,即急急问道:「你有诸葛涵的消息?!」
「杯来 ̄」屈戎玉并不即答,又回身面对著池塘蹲下了。
君弃剑此时哪里还会有半点推拖?急忙冲到厨下,不一会子便拿了四个杯子
回到外庭,放到屈戎玉身边。而後又退开了几步。
屈戎玉见君弃剑将自己视若毒蛇猛兽,似乎避之唯恐不及,不禁有点愀然不
喜,道:「你蹲到我旁边来!不然我不说了!」
为了诸葛涵的消息,便是千百个不愿意,君弃剑也只好照办了。他蹲到屈戎
玉身旁後,屈戎玉才露出一丝喜色,道:「看好喔。」执起了四只杯子,在池塘
中舀了水後,又将四杯水全倒进了池塘去。
君弃剑见了,为之一呆。
这动作……他似乎见过,而且不只一次!但,是在哪儿见过?
「用一个字形容你的感觉?」屈戎玉微笑道。
此时,君弃剑脑中出现了三张纸。
那是从三封锦囊中拿出的纸条,上头只写了相同的一个字……
「涵……?」君弃剑怔怔说道。难道……
「正解!」屈戎玉满脸堆欢 ̄君弃剑果然比那些家伙聪明百倍!
君弃剑震撼了!他这时才知道 ̄原来,南宫寒的锦囊,并没有解错!
只是,他自己不懂罢了!
「四水交汇……雷斯林、寒元、『苦海无涯』、昭明……」君弃剑恍若大梦
初醒,呆然道:「难道……鄱阳剑派?!」
「我也是这么想的。」屈戎玉将四只杯子丢到了池塘中,笑道:「怎样?是
不是天大的消息?」
「君弃剑再欠你一条人情!」君弃剑倏地起身,发步便要向大门冲。屈戎玉
忙一把将他抓住,叫道:「慢著!」
君弃剑回头,道:「屈姑娘还有何见教?」这话说得很急。屈戎玉自然知道
,他一定是要赶去鄱阳剑派,但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便敛容正色道:「你蹲
下,仔细听我说。」
君弃剑心里清楚,屈戎玉固然是个极霸道、极不讲理的人,但却也极知轻重
,此时见了她如此表情,也不敢怠忽,便又回到池塘边蹲下了。
屈戎玉肃然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会知道这消息?」
君弃剑闻言一怔 ̄他只想到屈戎玉诡计多端、聪明过人,由她发现了诸葛涵
的所在,实不令人意外,故也没有多问便相信了。屈戎玉自己提出,反倒让他感
到奇怪了,於是问道:「你怎会想到……四水汇聚?」
屈戎玉道:「你记得在湖口镇泡茶给我们喝的那个家伙吗?」
此人与云南狻有干系,君弃剑怎能忘了?即道:「自然记得。是他告诉你的
?」
屈戎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也不算告诉,他只是提点我而已。你
记不记得?当时在湖口,你就曾说过 ̄你似乎见过那人。」
君弃剑灵光一闪,道:「对……对!我想起来了!那时是在客栈里,我正和
王道、石绯、北川在用膳,他忽然出现,只说了一句『特来解惑』,便将四杯酒
倒回了酒壶里,然後就走了……」思及此处,君弃剑身子一震,也想到了不合理
处!
屈戎玉站起了身,来回踱著步,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家伙明明与云
南极有干系……」她只说了这两句,君弃剑已愣住了。
君弃剑心中有了种感觉,一种很不切实的感觉,他的表情带著三分惊惶、三
分恐惧、三分愤怒、以及一分疑惑。
提到云南,第一个让人想到的就是稀罗△。而稀罗△则是君聆诗、徐乞、诸
葛静一生追之不上的目标、是他们无法跨越的高墙。
正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就因为有这样的一个敌人『曾经』存在,没有人敢疏忽了云南、没有人会小
看了云南!
但,既然明明是敌人,为什么又会……『提示』诸葛涵的所在呢?
君弃剑神色黯沈,道:「要从鄱阳剑派带走个人,并不为难。但是……如果
真是如此……那……」
他没有说完,因为不敢说完。
云南会刻意让他知道诸葛涵身在何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想让君弃剑找
到诸葛涵之後,再让他承受一次丧亲之痛!
真的是这样?君弃剑愈想愈觉得,极有可能!
那么,是不是不应该去找回诸葛涵?但若不找,君弃剑又放不下心……
这是一个左右为难的题目,君弃剑心里一时觉得 ̄此题无解。
他并没有信心,能够保护诸葛涵,免受云南方面的侵扰……
因为,云南是一个连君聆诗、徐乞都会害怕的敌人!
屈戎玉见君弃剑如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