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兄弟今日不怪我就好……”
告辞了老徐，又匆忙跑到山洞。
洞内茅屋中，老头依然半梦半醒、满嘴疯话。
昔日堂堂丹华派内门长老，如今竟于铺子上苟延残喘、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想到此处，少年心下恻然。
勉强喂着他灌下半碗汤水，伺候老头重又躺好，这才回到自己的小屋。
此时斜阳早被晚霞所染，看来荆棘林今日是去不成了。
来回忙活了一天，已是疲累。更兼身上还有些暗伤，也须要早早休息。
取下挂在门锁上的油纸包，进屋后便一阵狼吞虎咽，饕餮干净。
待腹内热流袭来，便平静地躺在铺子上。
几日来早习惯了药力的凶猛，此刻却能胸有成竹，不会再辗转反侧了。
片刻后热流果然扩散开来。
不愧是专门炼体的药膳！
躯体内虽火热，却感到今日被殴的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显然是在修复身体。
正因为劳累受伤，药力反而没有丝毫浪费。
内里炙热，外表却清凉舒爽，朱珏迷迷糊糊间也不知睡着没有。
一夜就这样匆匆过去。
第二日天亮醒来，朱珏竟觉得身体已无大碍，甚至就连刚刚突破至的炼体巅峰境界都变得更加稳固了。
看看天光还没到巳时，朱珏便已等在了洞中。
如今老头已不能指望，自己又是个有些担当的主。虽然这点小活有我没我无所谓，可自己却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我不犯错，不找事，却也不怕事！
很快送废丹的十几个杂役便纷纷从各处赶来，倒还准时。
今日的活却轻巧，半个时辰不到，便没什么事情了。
伺候了老头灌下汤水，又顺便清理干净老头昨夜间的便溺之物。
朱珏颇多感慨。
老头，我眼下可算是给你养老送终了。够孝顺不？
你以后泉下有知，可要保佑我啊……
做完这一切，还不到午时。
朱珏便又带上家伙，直奔荆棘林而来。
出山洞前，还特意套上了昨日买的面具。
如今朱珏已是凡人炼体巅峰的境界，脚程自然又快了不少。不到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荆棘林外。
找到记号的地方，进去后用碎枝条复又掩上，接着前几天的工程，又接着开起路来。
日头颇高，不多时已是满头大汗。
正干着间，却听身后顶上一声娇音。
“朱师弟，果然你在这儿！”
第二十四章 美人之贻（）
朱珏回身扬头一望，正是昨日间的那位莫师姐。
此刻那女子并未收起飞剑落下，而是悬停于一丈左右的空中，显是不想被荆棘划坏了纱衣裙裳。
“你居然都炼体巅峰了，好像还不到十日吧……”
看着少年身后好长一溜的荆棘碎枝，女子脸上微微露出惊讶。
“这么巧啊。”
朱珏却答非所问。
甫一见到女子，微笑已浮上少年面庞。
这便是书上说的如沐春风么？
“不是巧，我已等你近一个时辰了……你若再不来，我便走了。”
说着话，女子已从腰间解下一个红线拴着的小瓶，当空抛了过来。
朱珏扬手接住。
“这是？”
“里面是九粒养气丹……”
“不是说好了不要的么……”
朱珏立时面露不悦之色。
女子却一副早知道如此的表情。
“这和昨日的约定无关……所以别忙着拒绝。”
见少年面露探询之色，女子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正因听了你的话，我昨日便来到这荆棘林。谁想运气不错，竟一下找到了两朵熟地花……”
女子的声音轻柔婉转，煞是好听。
“这荆棘林周围此刻只有你一人，所以只要你一直这么耐心清理，那两朵花只可能被你发现……这么一来，便等于是我夺了你的好处……所以，这几粒丹药，权当作补偿，请万勿推辞。”
见那女子说的诚挚。朱珏犹豫了一下，便将那瓶子收起，拱了拱手道。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谢过莫师姐。”
女子却莞尔一笑，眨了眨眼。
“此处无人，就叫我莫紫吧……除了爹，还没人这么叫过我呢。”
“那……莫紫。”
朱珏也会心一笑。
“此处无人，叫我朱珏便可，也不用朱师弟那么麻烦。”
“好，朱珏。”
说完，莫紫一向冰冷的面上竟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神色。
恰如乍雪初晴。
这便是她的另一面么……
地上仰望着的少年竟有些痴了。
仿佛没有看见，莫紫袖手一掠，漫指向远方。
“此处已是我第七峰的势力边缘了。再往前方，便是一片青桃林。景色虽美，却有妖兽出没……你单人探宝的思路虽不错，可还是不要向前了。”
朱珏点了点头，旋而又摇了摇头。微微笑道。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十日苦功到此，怎甘心半途而废……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莫紫无奈地摇了摇头，秀眉微蹙。
俄而，却又慢慢点了点头，似悟到了什么。
“也许你是对的……不历磨难、不经摧折，又怎能脱颖而出……”
朱珏却忽然仰头问道。
“莫紫你既找到了两朵花，那这荆棘林周围想必都逛完了？是否都没什么好东西了……对了，你究竟是怎么找的？用飞剑在上面飞？那凝气后期的眼力也太好了吧。”
“不是凝气后期的眼力好，而是我的眼力好……我练了一门和眼力有关的术法，既费工夫、又难练成，所以别人很少会的……”
莫紫耐心地解释道。
“昨日我倒是的确用飞剑在上面找的，不过却是取巧……这荆棘林一片灰色，那花儿却是红的。虽被遮掩，可荆棘无叶总有空隙。我飞的慢些，小心留意那一点红色，兼有眼力相助，方能成功。”
“至于是否还有其它天材地宝，我也不知。我只留心了那红花……若是有宝贝是其它灰暗颜色、或是与这荆棘林混为一色，我便发觉不了。”
点了点头，朱珏恍然大悟。
旋即竟有一丝窃喜。
怪不得前日只有莫紫发现了他的瞳孔在说谎。只要不是所有凝气境的弟子眼神都那么好，自己就不必太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见朱珏不再疑虑，莫紫半空遥遥一礼。
“既然劝不了你，希望你一切顺利吧……我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朱珏忙一拱手。
“多谢解惑，你若有事便去忙吧。”
点了点头，莫紫足尖一点，飞剑已然调转了方向，腾起了青绿色的光华。
“记得那养气丹三日方能吃一粒，否则药力便会浪费……”
言未毕，已化为一道虹光，消失在来时方向。
朱珏依旧仰首瞻望，若有所思。
这莫紫对自己真是不错，知道自己硬气不食嗟来之食。今日特地等在此处，还编了这样一个借口，就为送自己这九粒养气丹。
即便她真因为自己的告知才找到了两朵花，可就凭自己劈砍荆棘的效率，这么多天才开了一趟线还没有打穿，真的有可能发现其它的花朵吗。其实她根本就不必补偿自己的。
原本不想收下丹药，可料她今日明显是特意早早等在此僻静无人处，就是怕自己人前不好意思而拒绝……佳人既如此体贴，实不想辜负了她的心意。
也罢，她的好意，日后必偿之。
这样想着，朱珏便放下了心思。
回过身来，继续开始劈砍荆棘。
看看天色还早，没准今日便能打穿这片荆棘。
之前自己的判断并没错，好东西总是在没人去的地方。那熟地花便是证明。
至于前方的危险，自己小心便是。纵有妖兽，这荆棘林便是自己的退路。
就算炼体巅峰的身体在妖兽面前也不堪一击，难道我还不会布设陷阱么？
自己当兵那三个月的斥候可不是白干的！
话说，还没见过妖兽什么样呢。听说妖兽身上的妖核也是炼丹的好材料呀……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如果少年真的见过妖兽，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
……
一整天就这样过去，夕阳西坠，又该回去了。
事与愿违，干了一天朱珏也没有打穿荆棘林，不过他并未失望。
大不了明天再来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照例拿下挂在门上的药膳，打开锁推开门。门后的地上赫然多了一小包东西。
想来是自己不在时有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
打开小包，却有三样东西。
一枚玉简、一个药瓶、一张信纸。
当然是先看信了。
朱珏展开了信纸，头里便是两个歪扭却并不潦草的大字：
“大哥！”
朱珏笑了，想起了圆滚滚的胖子陈默。
第二十五章 初识凝气（）
朱珏接着往下看去：
我实在太笨了。花了十日才把玉简上的这本《凝气心诀》背下来……没办法，传功长老说了，授给外门弟子的功法不得抄录，不得私自外传，连传给本门内的杂役弟子也不行。
不过大哥是有外门荐牌的，应不在此例，想来那长老即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瓶子里装的是三粒养气丹，最多每三日服用一粒即可。据说于培植气感、破入凝气有莫大好处。
本来新晋的外门弟子每人每月只能领到一粒，一年后还未能入凝气者便不再发放。
我也只领到了一粒。可有位庄师兄却对我甚好，他说我大伯当年曾有恩于他，偷偷送了我五粒。所以我就和大哥平分，咱们一人三粒……
现在外门弟子都传遍了，说一个杂役弟子在炼心路上走了一个来回却还甘为杂役。他们都佩服得不得了，原来那炼心路并不止考验杂役的，就算凝气境的弟子通过后门派都有奖励的……
我听大哥的话并没声张你的名字，不过心里却痒痒得不得了。
其它都还好，就是每日都很忙。我不会偷懒的，大哥放心吧。
……
看完信，朱珏竟有一丝感动。
信中话语平实，却能感到小胖子的亲近温暖。
其实自己当初走炼心路倒不是全为了他，动机并不纯粹。
没想到却换来了陈默的亲密无猜。
恐怕只有朱珏方能明白小胖子十日内便背下一部功法的艰难了。
罢了，只要你不负我，我也必不负你……
至于那个什么周师兄……哼！
朱珏皱了皱眉头。
自己如今不在陈默身边，终是照顾不到。
不过想来那人不过是巧言接近套些陈默的话语情报，倒是不必担心陈默的安全。
而且没准他还要送给陈默点好处和甜头。自己就没必要特别提醒那个稚嫩的小胖子了。
收起了信，拿起了那个瓶子。
打开盖，果然倒出三粒紫色丹药。
这就是那养气丹了。
加上莫紫给的九粒，自己现在就有十二粒了……一个外门弟子一年所有的资源也不过如此。
眼下，自己对凝气境就更有把握了。
将十二粒丹药都装在一个瓶子里。揣入怀中，转而又拿起了那枚玉简。
这便是《凝气心诀》么？
自己苦心积虑、不惜以身试崖，如今终于得到了这本功法。
其实门贡楼中也有关于凝气境的功法，不过却是仅供杂役弟子兑换的大路货《凝气卷》，据说各大门派的杂役弟子只要舍得贡献便都能学到。自然远远比不上手中的这本丹华派正宗入门的《凝气心诀》了。
眼看自己的付出终有了回报，一向镇静的朱珏亦难免激动。
匆忙从褥子下取出了注灵木。
自从上次看过《奇药品目图》后应该还剩下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没用完，想来看完这《凝气心诀》是绰绰有余了。
于蒲团上平静坐好。便将玉简嵌入注灵木中，果然玉简三尺之上的空间便又显现出一片滚动的光幕：
凝气心诀，善念善守。
气者，既玄于天地万物之中，亦玄于心思灵明之纵。
能勾通冲虚盈亏、弥之如冥冥尘渊。
能溶体精于自然、致和光同尘之效。
始知天地之灵气，谓玄玄之气。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道之基。天之感。
无人可助之。唯妙心可偶得。
须知牝牡之和而一气生。
……
半个时辰不到，这篇心诀便已读完。很快光影幻灭，化为一道光点，消失在玉简上方。
朱珏犹痴痴如醉，揣摩体会不尽。
这是一篇详解凝气境入门和各层次突破的功法。
如何感悟吸纳虚空中的天地灵气、化为自己的真气，如何引那一丝真气注入经络之间，如何周天运行冲破玄关……莫不详尽。
凝气境乃修士叩门入阶、步入天途的第一步，一旦气凝神聚，从此便登临不俗。已不算是凡人。
此境界共分九层。
一至三层为凝气初期。
四至六层为中期。
七至九层为后期。
玄门数九而极，故凝气后期的第九层又可称为凝气大圆满。
而每一个界限都甚难突破。因此凝气一、四、七层常常成为门槛，令无数修士如望彼岸之花，虽心美之却不能得之。
……
收起了玉简。朱珏决定趁着一丝明悟、说练便练。
按着功法所讲，首先虚身忘我，抱元如赤子婴儿。
这个倒也容易，毕竟儒家也是有坐忘功夫的，自己在书院那会儿可没少练。
坠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是为坐忘……
很快朱珏便进入到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当中。
初始眼前一片昏暗，慢慢的连昏暗也感觉不到，冥冥中似了无一物，就连自己的身识仿佛都已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很久很久，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