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炼丹笔记》、为何是偏偏是《炼丹笔记》啊?为甚么不是一篇让我恢复金丹的功法、为甚么不是接腿续命的奇功啊……既然是《炼丹笔记》,让我早几十年明白也好啊……那时我还有药草丹炉、我还有丹房静室、我还有充足的时间那……”
“天意、天意啊……”
老头呼天抢地、老泪横流,一番折腾,终于累极,竟然昏了过去。
朱珏忙一探鼻息。
呼吸均匀,还好!
便先扶着老头去茅屋里、平躺歇了。
走出茅屋外,此时巳时刚到。
眼看各处送废丹的人纷纷来到。朱珏便顾不上屋里的老头儿,先帮着干完了活。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清闲下来。
忙去接了杯水,扶着给老头灌了下去。
半晌后,老头方悠悠转醒。只是气息却甚为微弱,远不如之前那番折腾的劲头了。
……
恍惚睁眼,眼前稚气未退的少年郎渐渐清晰,正用关切悲悯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黑漆星亮的瞳孔仿佛会说话。
我全都知道,我全都理解,我不会抛弃你不管的,我会守着你的……
眼神中,竟显现出一种明显超出他年龄的独特魅力。如同多年老友的目光,让人一瞅便会觉着安心、如同到家的感觉……
“我想通了、我想通了……”
老头不顾朱珏的阻拦,挣扎着做起。
“我没事,我还死不了……你随我来、快随我来……”
深吸了一口气,老头摇晃着站了起来。
朱珏忙扶住他的一边,见老头看向屋子角落斜靠着的一把锄头,忙会意地用闲着的一只手抓住。
然后两人便走出了茅屋外。
在老头的示意下,朱珏扶着他踉跄前行。没几步,已走到存放废丹的支洞洞口。
从旁边篮子里拿出两张避毒符,分别揣在自己和老头的身上,便jin入洞中。
此时洞外日头正起,山缝中一丝光亮射下,倒也用不上火把。内中情景便能瞅个真切。
百丈空间内,密密麻麻也不知堆放了几万几亿颗废丹。各色各类都有,朱珏也叫不出名字。自己平时也很少进来这里,毕竟避毒符也不是绝对的。
走到一处隐秘的拐角空地处,老头停了下来,用目光注视着那块地面。
朱珏会意。
忙先扶着老头在旁坐下,便拿起锄头,在那空地处使力开挖起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很快便挖了三尺余深。
如今朱珏已是炼体初期,气力明显不同。一番干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犹有余力。
又过了片刻,土色翻新。
一锄子下去,感觉触到了ying物。
朱珏连忙扔掉锄头,趴下去用手小心清理起来。
很快,一个半尺宽的小木盒便露了出来。
擦掉上面的泥土,轻轻打开方盒上的锁扣,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事物。
红色绸布上,平静躺着一块洁白的玉牌。
只半个巴掌大小,葫芦形状、却通体晶润。
上面绘有三座山峰,峰间一丝白云出岫。
神秘中似能悸动人的心神。
……
将玉牌交到老头的手上,老人抚之良久、怅然不语。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老头霍然昂首。
“给我磕三个头!”
朱珏脑中有些转不过来弯,可还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老头磕了。
他年纪也一大把了,更是身世可怜、行将就木,磕几个也不算吃亏。
心里这般安慰着自己,朱珏已是三个头磕完。
却未立刻起身。因他知道老头还有话要讲。
果然,片刻后老头便开口了。
“此乃神物。不可轻授!”
老人神态复杂、花眉颤抖。
“不然……我怕你担不起这个因果……”
朱珏愕然抬头。
……
第十六章 因果(上)()
三十余年前,丹华派栖星谷。
此处距丹华主峰西北仅二十余里,却鲜有人来。
原因无它。这里,乃是一处墓园。
虽是墓园,景色却极美。
由于地势偏低,四周山中的氤氲雾气皆汇聚在此处,经过不断偏转的日头的折射,幻照出mi离多变的光彩。
恰如同少女脸上的薄纱,竟遮不住后面艳光潾潾的香腮……
谷底边上的一处台地中,有一小屋。
内门长老曹安正坐在屋前的草席上,自斟自饮。
眼内风景虽好,却兴致寥寥,满怀愁绪。
自己看陵已快一年了,怎么还没人来替自己……
好赖自己也是个内门长老……记得几十年前刚刚进阶金丹中期、由外门升任内门长老的一刻,宗主还亲自接见,整个丹华派上下更是莫不笑脸相迎……那段日子该是多么美好啊。
谁成想这几十年来行功阻滞、难以寸进。修为更是一直停在了金丹四层。眼看自己潜力将尽,越来越不受宗门重视,一年前更被派来守护丹华派历代宗主的陵寝……
说是委以重任,其实就是个发配!
个人chong辱只还是小事。
自己已经百余岁,当年跨入金丹境时便已算迟的了。如今再不加紧突破以增加寿元,那也没几十年好活的了。
修士最在乎的是什么?
是天命!
与天争命,为求永生!
近来自己眼角皱纹已显,更觉得ti内机能在慢慢退化。
现在的自己,就仿佛林间那垂垂老猿。
默默离开猴群,寻找那属于自己的最后僻静之地……长眠。
不甘心、不甘心呐……
想罢,又是仰脖一饮而尽。
xiong中,却是一阵苦酒翻腾。
正神销神黯间,两山之间却飘来一束青光,霎时已落在眼前。乃是一人。
抬眼一看,却是认得。
“赵长老,你怎么来了?难道宗门派你来替我?”
“哪里,哪里……我是瞧曹兄你于此寂寞自酌,差个佐酒之伴。特来陪陪你……难道不欢迎么?”
“岂敢岂敢……赵兄说笑了。”
说罢,曹安忙又拿出一个杯子,斟满举起。
“没成想赵兄现今如此风光,还不忘兄弟我这落魄之人……唯有先干为敬!”
见曹安饮过,那赵长老微微一笑,也自饮了。
“喝酒的事先不忙。兄弟此来,实有一事相商。”
“哦?”
曹安竟有些意外。蓦然抬头。
“我一孤老等死之人,还劳烦赵兄惦记……若有事,何妨直言。贱躯若能见用,敢不尽力?”
赵长劳点点头。
“既如此,我便直说了。”
说着,遥遥向那陵墓最深处一指。
“曹兄,你可知那里埋葬的是谁?”
“呵呵,赵兄说笑了。曹某虽孤陋寡闻,却也知晓一二。”
“哦,何妨说说看?”
随着赵长老所指,曹安的目光却变得凝重,瞳中,竟泛起一丝孺慕之色。
“说来咱这墓园年代久远,十几代宗主皆葬在此处,也不知多少万年了。可这最深处的,葬的却不是我派宗主……”
说着,曹安竟是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一手抚前,一手手背束后。
仿佛那画中文人,游目骋怀,神思幽寄远方。
“此人名姓已不可考。只知他境界深不可测,更于丹道登峰造极……相传昔年曾助我丹华派首位宗主开山立派,更被我丹华派拜为道火薪传之业师……后因一场浩劫而身陨道消,独留遗冢于此……”
说罢,语气中都是惋惜。扭回头道,“赵兄,可有错漏?”
“没错、没错……”
赵长老哈哈一笑,“我来此处,正是为他。”
“不知……”
“说来兄弟我金丹五层的境界卡住已有几年了,却总无良策……思之良久,内里不足,当寻外力。若是往那神秘陵中一探,哪怕只得一丝一毫的好处,还不境界连升么……”
“什么!你竟敢……”
曹安蓦然心惊,剑眉戟张。
“曹兄何须激动……”
赵长老却一拍对方肩膀。
“你我修士,本就是逆天修行……连天都要逆,还不敢逆这丹华派么?”
情绪缓了缓,曹安依旧犹豫摇头道。
“也许你说的对……可我职责所系,恕不能从命……就当赵兄没来过,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别忙着拒绝嘛……”
赵长老却洒然回到坐上。轻轻一挥手,示意曹安重新坐下。
“你的职责么……既说到你的职责,那我问你,你的职责究竟是什么?”
“哼,自然是守卫我历代宗主之祖陵了。”
“着哇……”
赵长老得意地一拍草席,仿佛捡到了什么漏般。
“明明说的是守卫历代宗主……可他,是宗主吗?”
龇着牙吸了一口气,曹安犹豫道。
“倒是的确不是……可……”
赵长老却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就好!当年是先有他那遗冢在前。就算我丹华派的宗主墓地,也是围着他这位置后来慢慢才有的,乃以示尊崇之意……所以说,你根本没必要守着他;而他当年的遗物,其实也并不算是丹华派的。你我取来以解燃眉又有何妨?”
“这……”
曹安一时语塞。
赵长老却自顾滔滔不绝。
“这里其实就你一人看管。只要你不触发警讯,可说没人会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神不知鬼不觉啊……”
见曹安眉间一丝意动,忙继续添油加醋道。
“曹兄说来其实比我还要着急哇……眼看你老暮已显,兄弟我看着也是不安那……一旦天年将尽,说什么都是无用。一朝化为尘土,谁还记得你哇……这样!此事就是你我二人,不入他人之耳。一旦在里面找到什么好东西,二一添作五,可你先挑!”
是啊。
一旦天年将尽,说什么都是无用。一朝化为尘土,谁还记得自己呢……
咬了咬牙,曹安霍然而起。
“做了!”
“好!痛快!”
那赵长老也是腾然起身,与曹安当空击掌而誓。
“今日我与曹兄祸福同当、共同进退,只为取那墓中之物……事成后平分、不背不弃。若违此誓……”
“丹碎身陨!”
曹安双目凝光,重重说道。
赵长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丹碎身陨!”
第十七章 因果(下)()
“后来……”
老头抬起头,目光浑浊,似在寻找那遥远时空的一丝记忆。
“后来,当夜我们便去闯那神秘墓地……”
“进去之后,意外的却没碰到什么厉害的阵法机关。想来是当初埋那人的第一代宗主,准备日后将此处建成一个庞大的墓园,在丹华派层层环绕保护之中,便也用不上什么幻阵禁制了……”
“不想耳室和器物室却空无一物,那赵真和我都格外失望。以为可能要扑空了……到了主墓室,果然空空荡荡,只有一副没有椁的青石棺。”
“待我们撬开那石棺,却没看见那人羽化的遗蜕,只有一套衣冠……竟是个衣冠冢!”
“我俩万分沮丧。见时候不早,就要天亮。我劝赵真快走,那赵真却不死心。在墓室中到处测试隐藏的机关……”
“百般尝试却毫无结果……最后,他竟要我搬开那石棺……”
“挪开石棺后,下面坑里果然有两件东西……”
“赵真早一下扑去捡起了那件大的,却是一个黑色小丹炉。”
“我见他挑了,只得捡起了旁边小的一件……就是眼下我手中这块玉牌。”
“那丹炉却不知是何材质,非金非石、墨色中却有光华流转……赵真好一通摆弄、爱不释手。谁想他翻弄半天,却忽然发现炉耳旁边有一破洞……”
“炼丹的人都晓得,但凡再好的丹炉,一旦破损,便毫无用处。要么扔了、要么就只能化掉当材料了……那赵真当真无耻,竟涎着脸皮要用丹炉来换我的玉牌。”
“我哪能换给他!本来就说好的是我先挑,他先挑也就算了,我都没吱声。如今却来反悔,当我傻子不成……”
“后来自然不欢而散,我也没有多想,收了玉牌就回去了。”
“谁成想后来那赵真跑去宗门告状,竟反咬了我一口……说我勾连他去偷盗那人陵墓,被他拒绝,他怀疑我已经得手,故将我告发……真真是岂有此理!”
“我开始还矢口否认,没成想赵真早有准备……他之前就趁我不备小心偷截了我一根头发,特意遗在主墓室内,自己却用黑布包头,裹得严严实实。”
“我俩虽言辞不一,可都是金丹期的内门长老,宗主自然不能用搜魂伤脑之法辨查真伪……只得于主墓室中施展神通,却只发现了我的头发……”
“后来我再说什么都没人相信……宗主震怒,以无上神通碎掉了我的金丹,革去了我的内门长老,收了我的芥子袋,发我来到这第七峰废丹房……”
“那赵真反倒受了赏赐……可他还不知足,趁着我修为尽废,竟使人来这里打断了我的腿……可叹竟已没人替我出头……这三十年来,更时常偷偷来逼我交出那玉牌的下落……”
老人讲的断断续续,却不妨碍朱珏听懂了大概。
果然人情冷暖,世间竟险恶如斯。听罢也自不胜唏嘘感慨。
老头依旧用手摩着润白的玉牌。
“好在我留了一手……搜我之时,万幸我没把他放在芥子袋内……”
说着抬起了头,望向朱珏的老目中竟有一丝狡黠自得。
“猜猜当时我把它藏到了哪里?”
“该不会是……”
“你猜对了,我就是藏到了鞋跟里,才没被他们搜出。”
噗,哥不会告诉你哥其实猜错了。
朱珏暗暗擦了把汗。
老头却犹似未觉。
“之前我曾用真元注入这玉牌之中,果然有一篇浩繁的文字……无奈我却丝毫不认得,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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