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抬头一看,大声叫道。
三匹本来系在树底下的骏马,此时颓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绝了气息。
赵三爷见状,又是震惊,又是心疼。
马的售价不比牛差,豢养起来,每天喂**粮,成本更要高昂得多。这三匹好马脚力稳健,正值壮年,乃是镖局里难得的良驹,不料全部死在此地。
死得悄无声息!
赵三爷乃内家武者,耳目聪颖,听力过人,可先前在庙里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动静,不知是被风雨声给掩盖住了?还是对方下手太狠,一击致命,致使马匹无法发出嘶叫声。
他一箭步上前,很快就看到马匹硕大的头颅上被生生抓出个大洞,血流不止,把地上的积水都给染红了。
三匹马的死因,一模一样。
赵三爷不禁倒吸口冷气。
马头和人的脑袋一般,都属于比较坚硬的部位,能够一手把马头给洞穿开来,可见力道凶猛。而且看那创口面积颇大,根本不似是人手造成的。
周扬吞了口口水:“三爷,你看?”
赵三爷面色阴沉,一字字道:“非人所为,或有邪祟。”
“那该怎么办?”
张宏心里有些打鼓。
如果是面对山贼盗寇,他半点不慌,可如今这般诡异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他们走镖的,风来雨去,见多识广,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套行业规矩,以及一些禁忌避讳,首要一条:见邪祟,避而远之,绕道而行!
总之一句话,绝对不能去碰,以免沾染上身,死于非命。
因为邪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邪祟的存在,有着悠久的历史,只是等闲不见出现,在人们的认知里,等于是一种传说,与日常生活相距甚远,远到根本不需要理会……
如此一来,自然谈不上了解。只有修道的术士,才对此有所研究,掌握着克制的办法。
赵三爷抬头,朝着四周扫了一眼,内心着实踌躇:如果就此离去,那失踪的十余名镖局人员就等于被放弃了,虽然他们很可能已遭遇不测,但正所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有个交代;但若是不走,继续调查下去,只怕会陷进泥潭里,自身都走不掉了。
面对神秘的未知事物,人心难免发虚惶然。
此时周扬建议道:“三爷,要不我们先回去,去请詹道长来?”
他说的“詹道长”,正是浮山观的游方道士詹阳春,也就是当天点破陈唐身中执怨的那位。
“不错,詹道长掌握术法,只有他来,才能破此邪祟。”
张宏附和道。
开镖局的,最讲究交际广阔,人脉人情,不管是黑道白道,甚至方外人士,三教九流等,基本都有来往交情。赵三爷结交友朋众多,其中就包括这位詹道长。
赵三爷想了想:“也罢,我们走!”
那边陈唐扶着王甫走出庙来,见到红汪汪的血水,王甫双腿发软,又见到三匹死在地上的骏马,全身都仿佛软了,要不是被陈唐扶住,只怕就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秀才,此地不宜久留,尽快下山吧。”
赵三爷叫道。
“好。”
陈唐没有多余废话,要不是被大雨堵住的话,他早就想走了。
一行人刚来到山路口处,蓦然下面山林间卷出一股雾气来,灰蒙蒙的一大片,四处弥漫,顷刻间便笼罩住了山头,人在其中,两三步的距离,便瞧不清楚面目。
“这是什么?”
“怎地无端如此大雾……”
诸人心中惊慌,纷纷嚷叫起来。
赵三爷沉声喝道:“大家不要慌,团在一起,不要走散了!”
心下却想,对方先把马匹击杀,显然是要断掉他们骑马逃走的希望,想要将他们留下来。
呼的!
猛地一道黑影掠过雾气,惊鸿一瞥,像是一个人。
“什么人!”
赵三爷大喝一声,凝气灌劲,一拳轰出。
这一拳,简直打出了他的毕生功力,虎虎生风,隐隐有风雷之声。
轰的!
拳劲到处,一片雾气直接被轰散,震荡开来。
只可惜,那道神秘的身影一闪而没,并没有被打中。
好快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形同鬼魅!
赵三爷纵然身经百战,曾经出生入死过,此刻也不禁有了冷汗流出来,口中大喊:“周扬张宏,带路下山!”
却是知道被困在此间的话,只怕便下不去了。
先前大雨倾盆之际,有电闪雷鸣。在传言中,邪祟一类,大都被雷霆克制,心生畏惧——不过似乎也分类型,比如没有实体的鬼物之流,最怕打雷天,根本不敢冒头。而别的妖物精怪,虽然有所忌惮,但不至于不敢动弹,修炼多年,有了气候的,更是胆大。就像之前,水牛发疯,骏马倒毙两事,都是发生在电闪雷鸣的情况之下。
如今大雨停歇,雷电平息,这邪祟便敢于大摇大摆地出来,鼓弄雾气,择人而噬了。
周扬两人听了吩咐,赶紧在迷雾中摸索,寻找下山的路径。
王甫此刻吓得全身发软,一手死死地抓住陈唐的胳膊,几乎要把陈唐的衣袖都给抓破,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声音哆嗦地一个劲问道:“不矜,不矜,发生了什么事?”
陈唐此刻也是有些心乱,他可不愿坐以待毙,不明不白便折在此地,只得安慰道:“没事……你跟着我走就好了。”
王甫带着哭腔:“可我现在两腿抖得厉害,走不动了呀!”
现在他的两条腿,就跟两根面条一般,软绵绵的,站都站不稳了。
陈唐叹了口气:“那我背你吧。”
伸手将他背上,好在王甫个子干瘦,不算重,背着下山,应该吃得消。
唰的!
此刻间,前头雾气里那道神秘的影子再度掠现,走在前面的张宏吃一惊,下意识一刀砍去,却砍了个空,随即他感觉到握刀的右手腕一凉,被一只手给捏住了。
那只手,很冷,冷得像冰,
张宏心中惊悚,骇叫一声,来不及反应,便被对方大力一把拖曳进了浓浓雾气里头,随即惨叫声不断……
“张宏!”
断后的赵三爷大叫起来,睚眦欲裂。
第二十章:人脸()
张宏被拖曳进雾团里头,开始还惨叫不断,但很快便没了声息,下场可想而知。
先前与他并肩一起的周扬肝胆欲裂,生怕下一个被拖走的便是自己。他赶紧舞动手中一把朴刀,刀光霍霍,把周身护定。
背上的王甫一双手死死地抓住陈唐肩膀,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讲不出来了。
“走,快走!”
断后的赵三爷也失了分寸,只顾督促。
这时候,陈唐倒显得颇为冷静,看不清楚路,赶紧凭着记忆,要找出下山的路口。
唰!
诡雾间,神秘的身影重现,这一次看得仔细些,形体婀娜,仿佛是个女子。
也许是顾忌周扬的刀锋,以及赵三爷的拳劲,她这次来,目标放在了位于中间位置的陈唐与王甫身上,欺近身来。
王甫吓得魂飞魄散,非常干脆地直接晕死过去。陈唐可不能晕,仓促间什么也顾不上来,挥手拍去,要将对方击退。
啪的!
他的手掌似乎打中了什么,触手处有柔软之感,要不是有一种阴寒之意传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话,那手感还是过得去的。
“嘤嘤……”
那神秘身影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唤,随即消失不见,不知隐匿到哪儿去了。
一时间,陈唐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知道,算是逃过了一劫。
呼呼!
山风吹拂起来,浓雾被吹散,竟慢慢变得稀薄,视野顿时得到了解放。
诸人又惊又喜,当即撒开大步,踏上路径,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到了山麓下,各人这才站定,喘起粗气来。
赵三爷从未如此狼狈过,一双拳头握起,又想起折在上面的张宏,脸色变得铁青。
“三爷,我们快走吧,过不多久,可要天黑了!”
周扬出声劝道。
赵三爷长叹一声,知道事不可为,发生的一切,已无力挽回。只能尽快折返潘州府,去请教詹阳春。另外,此事还得禀告给州府知晓,派遣官兵来,将莽牛岭封锁,否则的话,不知情的信徒到来,不知还会造成多少伤亡。
“王小五!”
陈唐惊喜地叫道,他看到王小五在那边,牛车也在,好好的,大水牛正在啃着青草。
“陈相公,你们下来了……咦,王相公是怎么啦?”
王小五惊讶地问道。
陈唐不知该如何解释,也解释不了,干脆问道:“小五,你的牛是怎么回事?”
王小五搔搔头:“我也不清楚,我出来时,见它很是不安,一个劲叫唤。刚解开绳索,它便发疯地朝着山下冲,我只得跟下来了。说也奇怪,到了山脚,它就渐渐安定了。”
这个状况,跟陈唐猜测的相差无几,赶紧道:“没事就好,快上车,我们回去。”
把王甫放到车板上,随即他也上了车:“三爷,一起走吧。”
赵三爷两个自然无法全部坐到车上,那样的话,就太重了。不过他们乃练武之人,虽然不是那种轻功草上飞的高人,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并不比牛车慢。
一路上,各怀心事,并没有多少言语,好在一路顺利,并无事端发生,这让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没有回到潘州府,天已经黑了。
到了岔路口处,两拨人分开,赵三爷带着周扬回潘州府,这时候,城门应该已经关上,无法入城,不过赵家在城外也有产业,自不愁住处。
临分别时,赵三爷邀请陈唐等先到他那儿过一夜,不过陈唐婉拒了。
入夜,星月晴朗,回到陈家庄时,已是戌时,家家户户都关门睡觉了。
在村口处,陈唐跳下车去。
此际王甫早已醒转,不过受了一番惊吓,精神萎靡不振,怏怏然的,只怕要生一场病。
陈唐叹了口气,叮嘱王小五几句,让他小心送王甫回家。
王小五瓮声瓮气地道:“陈相公放心,我会把王相公安安全全地护送到家门口的。”
他们乃是同村,又是邻居。
牛车走后,陈唐迈步回家,脚步声惊动了些家犬,吠叫几声。
很快,陈唐到了自家屋外,伸手敲门。
“谁?”
里面传来苏菱的问声。
“阿菱,是我,我回来了。”
咿呀一响,大门打开,苏菱一脸欣喜地迎了出来:“不矜哥,你终于回来了。”
陈唐笑问:“你还没睡呀。”
苏菱道:“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陈唐赶紧去洗漱一番,收拾干净了,道:“阿菱,睡吧,很晚了。”
“好,不矜哥晚安。”
苏菱甜甜地说道。
进入房间,躺到床上,陈唐双手枕头,心绪颇为杂乱,想着在山神庙前发生的种种事端,诸般怪异,简直像是做了场怪梦一般,相当不正常。
如果说之前看见死亡后的老师阴魂,以及双手腕的执怨,还属于一种比较温和的现象,那么今天所见的,就是血淋淋的事故,没有半点幻想的余地。
陈唐又想到,那詹阳春道士说过邪祟有两种,一种是执怨;一种是凶煞。想来山神庙遭遇到的,便是“凶煞”了。
“哎,去还个神,却差点送了命,这叫什么事?”
陈唐叹息一声,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想必已是夜深,房间内一片阴沉,几缕月光透过小窗,微微地洒了进来,显得明暗不定。
沙沙……
突然之间,陈唐似乎听到了些异动声响,是从窗外传来的,仿佛有什么小动物从那儿走过。
他心里一个咯噔,当即屏住呼吸,仔细倾听,要听听到底是什么。
沙沙沙……
的确是脚步在走动所发出的动静,虽然很轻,但在这静谧之夜,却能让人听得出来。
“有人在外面,朝着我这来了?”
这个念头萌生,便不可抑止,陈唐心中一紧,猛地想到,会不会是山神庙的东西尾随而至,跟到家里来了……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口处。
此刻心情无比紧张,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沙沙沙!
窗口处猛地一暗,被一个事物给堵住了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瞧那轮廓,模模糊糊的,依稀是一张人的脸。
在那一瞬间,陈唐差点要失声惊叫,只感到全身的气血,都要凝固住了。
第二十一章:摄收()
三更半夜,有张人脸从窗口探头进来窥望,简直就是惊悚电影里的经典场景。
陈唐只感到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
由于光线晦暗的缘故,他难以看清这脸长得怎么样,很大便是,有点长,像是一张马脸。一双眼睛,红光闪闪,如同两盏小灯笼,瞧得人心神慌乱。这样子,让陈唐想起了传说中的“夜叉”形象。
下意识地,陈唐扭头去看,想看房间内有甚应手的器物,可以当武器的,无奈房间里头连木棍都没一根,难道要抓起那几本书往外掷?
此时,那人脸已经探头进来了,脖子细长,像蛇的颈脖,似乎要让整副身子都挤进房间。
陈唐手无寸铁,《善养经》又没练成气候,霎时间,他就想夺门而出,带上苏菱逃命了。
唰的!
猛地间一道霞光迸射而出,光源出自床头上,是那方枕头。
枕头光芒大作,射出一片霞光,下一刻,罩在人脸之上。
“吱吱!”
那夜叉怪物发出尖细的鸣叫,好像是一只被夹住的老鼠,瞬间便被霞光给裹挟起来,嗖的一下拉进了枕头里头,消失不见,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枕头光芒收敛,重新恢复成原本的样子,黑沉沉的,毫无异样。
这一幕落在陈唐眼里,只看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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