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
陈唐冷声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范轩想了想,特别是遭遇宋司命的那天晚上,陈唐的表现超乎寻常,其能察觉阴气,是大概率的事,当即道:“好,我们一起去找人。”
这方画境,他们几个,并非首次进入。除了范元,是第二次外,范轩三个,都是进过三次以上的。
进来之后,各有际遇,范轩爱练武,所以到弘源寺学剑;郭向恒是个书痴,便发现了琅琊阁的秘密;至于王子玉与苏民哥,一个官场,一个沙场,都是心中志向的体现。
而范元身在百花园,就更好解释了,他本是个游戏花丛的老手,贪图美色。
由此可知,兰若画境,是满足人嗜好与梦想的地方,所谓“幻由心生”,不外如此。
范轩知道别的人在什么地方,轻车熟路,很快便与陈唐找到琅琊阁处。
正是一方藏书阁。
两人闯进去,便看见郭向恒正捧着一卷书,书页间金光灿烂,一座如真如幻的黄金屋坐落在那儿,屋内有女盈盈,身子不过数寸长短,长发黛眉,身子婀娜,坐在那儿,手托玉腮。如果忽略掉袖珍的体型,就是一副完美的淑女形象。
郭向恒便在与这娇小女子说着话,说话声很细,生怕大声了,气息喷薄出来,会把娇女给吹飞。
这一幕,让人看着,好生怪异。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两句话,在读书人的圈子内可谓流传深远,深得人心。哪怕出身富贵大户,也无法免俗。
郭向恒好读书,破万卷,心中一直有着一座黄金屋,一位颜如玉的念想,在兰若画境中,他实现了。一有机会进来,什么地方都不去,就来琅琊阁内,找到那本《寻仙录》,与住在此间黄金屋的奇妙女郎说话。
范轩与陈唐的闯入,袖珍女郎受惊,当即躲进黄金五里头,关门闭户,金光收敛,藏入字里行间,看不见了。
郭向恒生气了,跳起来:“子闳,你们怎地无礼,唐突佳人?”
范轩沉声道:“向恒,跟我走,出事了。”
郭向恒道:“我不走,你们快离开,我还要与如玉说话。”
陈唐见着,暗暗摇头:郭向恒的心智与范元一般,明显受到画境濡染,变得有些分不清虚妄与现实了。
对此,倒好理解,沉迷犯痴,大有人在。当进入到光怪陆离的世界,玩多几次,就会上瘾的,不是谁都能保持清醒,有着坚韧的定性。
陈唐不废话,大步上去,老鹰抓小鸡般把郭向恒抓住,拎起便走。
“你,你要干什么?”
郭向恒又惊又怒,口中喝骂道。
范轩面露古怪之色,不过也没阻止。因为这个方法虽然粗鲁,但最为简单。否则劝说解释的话,得说上半天,都未必有效果。
抓了郭向恒,又去衙门找王子玉。这一次,倒是顺利,因为王子玉,也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双方一拍即合,范轩担心范元,就先赶去百花园。
相距十多丈距离时,抬头就见到一团乌云笼罩在百花园上方,又有数只羽毛漆黑的怪鸟在屋顶间盘旋绕飞着。
这副情景看上去,状甚诡谲。
“不好!”
范轩大叫一声,疾步掠去。
第一百五十章:捉奸()
却说先前,范元将陈唐赶走,继续在花丛里颠倒衣裳。今天不知怎的,极为勇猛。弄了一阵又一阵,浑身都软了,但那儿被蝶姑碰一碰,即刻又刚硬起来。
如此状态,开始时是享受,渐而变得有些麻木了,到了后面,心中竟害怕起来:不行,不能再弄了,我这手脚都酥了,心跳得厉害……
忙道:“娥娘蝶姑,且歇息一阵,我不行了。”
蝶姑美目流转,玉手芊芊,抚着那一柱擎天,挪身上来,直接压上去,不停地起伏套弄着,嘴里吃吃笑道:“公子,奴家还要呢。”
范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儿,感到呼吸变得困难。他从来没想过此事会变得如此可怖,想要将身上的人儿推开,但手掌用不上劲,反成爱抚。
蝶姑娇笑道:“公子好坏,嘴说不行了,手上却实诚。”
范元几乎忍不住要爆粗骂人,只是气喘吁吁,说话都有气无力了,内心惊骇不已:以前范轩常常语重心长地与他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勿要放纵泛滥,否则的话,那刀便会掉落下来,死得很惨。
对此,范元嗤之以鼻,听不进去。他自持年轻,又有钱财养身,正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哪里顾及那些?有花堪折,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只是当下,他猛地发现,色字头上,当真有一把刀,眼看便要落下来了——
“救命!”
脑海里,忽地浮现出陈唐的身影,陈唐曾说他“死到临头不自知”。
现在范元明白了,赶紧喊救命,希望陈唐能来救他一救。
然而四下无人,哪怕喊破喉咙,也听不见个回响。
范元懊悔不已,拼命扭动挣扎,只是落在蝶姑眼里,却更觉欢愉。
突然之间,有沉重的脚步声起。走动间,铿然作声,应该是衣甲摆动时,所磕碰发出的。
范元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扯开喉咙喊“救命”!
蝶姑赶紧伸手把他嘴巴堵住,惊慌地道:“公子勿叫,是我家丈夫回来了。若被他发现,公子死无葬身之地矣。”
范元听见,呆若木鸡,如同一下子掉进冰窟里头,里里外外,冰凉透顶。
这叫什么事?
他第一次进入画壁时,在街上见蝶姑貌美,便尾随而至,来到这百花园。忍不住爬墙窥视,被蝶姑发现了,却并不怪罪,反而眉来眼去,很快就勾搭起来。
蝶姑又说,她有个姐妹,名叫“娥娘”,独守空闺,寂寞得很。
范元闻言大喜,立刻让娥娘也来,三人世界,过得十分快活。
但这次进来,却接二连三地闹出幺蛾子,连丈夫捉奸的戏码都上演了。
范元心中暗暗叫苦。
好在的是,此刻蝶姑与娥娘两个赶紧穿起衣服离开,不敢继续荒唐了。
范元暗暗松口气,奋力爬起,躲在花丛间,偷偷往外瞄去:很快,他就看见一尊大汉走了过来,其浑身披戴金甲,面如锅底,十分凶猛的样子,手中还提着一柄八角流星锤。
“原来是一介武夫,怪不得蝶姑娥娘愿意与本公子欢好……”
这般想着,范元心中,有些小得意。
蝶姑与娥娘迎上去。
金甲壮汉喝道:“我刚才听到有男子喊救命,可是尔等不守妇道,勾三搭四?”
两女忙道:“无此事。”
金甲壮汉不信,提着流星锤来搜索花丛,范元大骇,胡乱披件衣服,手脚并用地由花丛间爬走。
有些花丛,长着荆棘,又多尖刺,刮刺得范元浑身生疼,多处皮开肉绽,流血出来。
他忍着痛,不敢做声,只想赶紧离开后花园,逃出去。
眼看便逃到院门处了,就听到金甲壮汉大喝:“果然有奸夫!哪里走,吃我一锤!”
范元知道自己暴露了,惊骇欲绝,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站起来,没命地往外跑去。
轰!
那柄流星锤自后飞至,贴着脑袋掠过,最后砸在一根柱子上,发出吓人的声响。
逃过一劫,范元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跌跌撞撞地冲出百花园,仓促间,脚步被衣袍绊住,就地滚了个葫芦,摔得鼻青脸肿,挣扎起来时,披在身上的衣袍都裂开了,很是不雅。
“子涵!”
冲过来的范轩见到此幕,又惊又怒,赶紧把他扶住,问道:“你怎么啦?”
抬头见到这位哥哥,范元一下子哭出来了:“子闳,我被捉奸了,那人要杀死我……”
范轩一听,脸沉如水。
他知道这位堂弟好色,还有个嗜好,喜欢勾搭红杏出墙的妇人,说偷着刺激。而这兰若画境,最讲究的一点便是“幻由心生”,所以范元出事,正是从他意念里触发出来的剧情。
兰若画境乃雁鸣寺的镇寺之宝,释家行事,一向宣扬“戒恶从善”的说法,贯通其中。比如陈唐进来时的出手,击杀恶徒,救下母女等,本身就是一种体现。
不过陈唐出手不留情,却又超出了设定的范围,不符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宗旨。
话说回来,对于范元的狼狈遭遇,范轩同情之余,倒也觉得痛快。这位不争气的堂弟,受了这番教训,应该会痛改前非,有所收敛了吧。
王子玉见到范元的狼藉样子,心里暗暗偷笑;而陈唐则毫不关注,脸色凝重地观察着百花园上空的乌云,以及漆黑怪鸟。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浓烈的阴气。
“呱!”
怪鸟发出沙哑的鸣叫,随即四散飞开。那股可怖的阴气,也开始渐渐消散。
范轩手提长剑,说道:“走,去找民哥,把人聚齐来。好好商量,该怎么处理。”
范元定一定神:“子闳,到底出了什么事?”
范轩冷眼相看:“哼,你只顾作乐,怎么死都不知道。”
回头去看,见郭向恒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叹:郭向恒与范元进入这画境,定力太差,不得其益,反受其害了。从表现看来,与第一次进入的陈唐相比,就差了一大截去。
这次变故,不知因何而生,也不知造成了多少影响变化,只希望能尽快解决,离开画壁。
第一百五十一章:无头()
找到苏民哥的时候,其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腰佩宝剑,手执一根丈长皮鞭,在指挥着一队军伍操练。
校场上,军伍青壮,约有上百人,披坚执锐,练得有模有样。
陈唐打量一番,没发现异常,若有所思起来:先前去弘源寺、以及衙门,都没有阴气濡染的迹象。由此可知,画境本身,对于阴气的侵蚀,具备一定的抵御能力。特别是某些重要的地方,至少目前为止,那邪祟还无法染指。
想明白这一点,陈唐心里定了定,觉得画境虽然发生了变故,但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想来也是,兰若画境,毕竟是释家重宝,哪能一下子便被邪祟给玷污了去?
只是……
抬头看去,见那片乌云盘桓不散,那一群黑羽怪鸟却不见了影踪,不知飞到哪儿作祟去了。
它们,在寻找画境的破绽。
在这股阴气中,陈唐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顿时与那宋司命联系起来,不由得脸沉如水:端是阴魂不散,太欺负人了!本想着考了天子试,等放榜后,便找上门去,营救大胡子,不想对方一直在暗处窥视,伺机而动,等自己进入画境,便开始动手脚……
那边范轩与苏民哥说了起来,说画境或有变故,会出现凶险。
苏民哥听着,一拍大腿:“这是好事!哈哈,本将军在校场演练已久,手下儿郎正愁没有仗打。现在正好,管你什么邪祟,尽管放马过来,杀个痛快。”
范轩很是无语,觉得这厮本心也被画境濡染,沉迷代入进去了,在虚妄角色里,难以自拔。
释家有云:大千世界,有三千之数。如果把兰若画境,当成是其中一界,亦无不可。
在一方小世界里活动沉浮,时间久了,很难超然其身,无法保持绝对清醒。
所谓红尘历练,本就是用来磨砺心境精神的。沉沦之后,再得觉悟,然后大彻大悟,得道成佛。
成佛不易,不过获得教训,迷途知返,也是好事。
好比那范元,一路走来,一路哆嗦,嘴里一直在喃喃道“再也不敢乱找女人了”,看他样子,应该是被捉奸吓破了胆,一蹶不振,心头阴影面积略大。一个不好,还真会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了。
这,也算是一种“悟”吧。
范轩一皱眉,说道:“民哥,你倒乐观。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会被困于画境中,出不去了呢?”
苏民哥一愣,随即道:“不会吧……”
他到底还是保持着几分清醒:“子闳,你口口声声说有邪祟玷污了画境,但看我这里,可是好端端的,哪有阴气?”
说着,手执皮鞭,很霸气地往四周一指。
王子玉沉声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会不会是画境本身的一种演变?特意设置出来的考验?”
这个可能性很大,画境情景,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若一直过着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日子,谈何历练磨砺?
郭向恒跳起来:“早说了,你们乱发什么神经,我与如玉聊得好好的,就把我抓了,把如玉吓得躲进书里去了,不知还肯不肯出来,你们赔我的如玉!”
苏民哥笑道:“向恒,你与那如玉情投意合,就得个‘谈’字?没有做些男女之事?”
郭向恒正色道:“我与如玉,发乎情,止乎礼,没有明媒正娶,岂能做那等苟且之事?”
范元听见这话,双眼鼓了起来,觉得郭向恒是在讽刺自己,当即面红耳赤地道:“我觉得这变故绝非考验那么简单,我刚才差点被那金甲人一锤砸死。”
至于几乎被蝶姑坐死的事,实在太糗,说不出口。
苏民哥冷然道:“你也说‘差点’,不就是没死吗?唯有真实,才能磨砺。否则的话,假模假样的,能考验个卵?”
范元不干了:“你什么意思?你就那么想我死?”
见起了争执,范轩当即喝道:“子涵住嘴,向恒不是那个意思。”然后转头去看陈唐:“陈兄,你说觉察到阴气,这阴气是真是假?”
陈唐道:“在百花园,你们不也看到了吗?”
范轩回答:“没有感受真切。”
以他的修为,的确不敢肯定。
陈唐沉吟片刻:“我也是感应模糊……画境之内,能否将阴气虚化演变出来?”
范轩摇摇头:“这个,前所未有。”
王子玉道:“说这多作甚?我们到街上去,看究竟变故如何,就能见分晓。”
范轩点头道:“子玉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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