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印章,首先得选择规格大小,以及材质种类,主要以石头为主。
当然不会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奇石、名石。
一块大拇指般的标准寿玉石,就得近百钱,而雕工费用,往往比石头还要贵两倍左右——让店铺的学徒做,工钱可以少一半。
对于这几百钱,陈唐还是拿得出来的,不过一问之下,老师傅的排期已经排到明年中下旬了……
陈唐闻言,有些无语。
“陈老弟,你果然在这里。”
说话声中,赵三爷走了进来。
陈唐一怔,问道:“三爷有事找我?”
赵三爷点点头,示意此地非说话之处。
两人便离开文房记,回到陈唐家中。
“胡家庄出事了!”
坐下来后,赵三爷直接说道,语气颇为沉重。
陈唐问:“出了什么事?”
“胡老爷死了,胡家庄上下,死了三十多口人……”
听到这话,陈唐不禁倒吸口冷气:这可是大血案呀!
赵三爷脸沉如水,显然也被此事震惊到:“胡老爷乃内家高手,却也不幸遇难。现在消息传扬开来,满城震动,人心惶惶,衙门捂不住了。”
陈唐一时间有些心乱,问:“是仇家所为?”
赵三爷回答:“暂时不知,但根据现场尸身的死状,大都被开肠破肚,死得凄惨,我估计,应该是邪祟行径。”
说到这,顿一顿:“陈老弟,上次胡老爷邀请你去当塾师,幸亏你没答应,否则的话,便遭受这无妄之祸了。”
如果陈唐到胡家庄当塾师,又住在庄上,真有可能会祸及池鱼,死于非命。
陈唐叹道:“我当其时就想着要一心备考举子试,无意去做其他事……对了,胡家小姐怎么样了?”
赵三爷摇摇头:“不知去向,下落不明。”
陈唐心中有疑窦,一时间想不明白。
他那时拒绝胡老爷邀请,甚至来了个釜底抽薪,出门躲了去。主要原因是起了疑心,不过那疑心是对胡家上下的,不曾想昨晚出事,却是胡老爷等人遇害。
其中关窍,难以明了。
赵三爷脸有忧色:“时局动荡,多有祸事,我现在镖局的生意都不敢接了,惨淡得很。”
陈唐问:“詹道长呢?”
“哎,他跑回浮山观了,说有什么大事发生,总之,不会是好事。”
陈唐心有戚戚然,又问:“出了此等大事,九扇门应该会来人了吧。”
赵三爷道:“希望快来,早些解决那邪祟……哎,不说了,我先回镖局,一大堆事,实在心烦。”
送走赵三爷,陈唐坐回房中,心绪起伏,难以平定,连午饭都吃得没了滋味。
恍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有人登门,是个老道士,穿着邋遢,一身道袍,显脏,似乎有些日子没换洗过了。
他冲着陈唐一笑:“贫道‘浮生’,本名‘老九’,你可以叫我‘老九’,而或‘九叔’……”
第七十二章:读书()
巷子清幽,四周多有树木,外面酷热难忍,但走进来后,便感到心清气爽,自得安宁。
巷子的尽头,一座道观在那,外院门横匾上,手书“浮山”二字。
“陈公子,请进!”
老主持浮生道士说道,做个“请”的手势。
“道长有礼了。”
进入院子,见里面种着一株桂花,亭亭如盖,墙角处又有一丛文竹,青翠欲滴,长势喜人。
这看着,倒不像是个道观,而是个隐士居所。
穿过前院,迈入观内,堂上正中,摆一尊三清道君神像,神像前一张供桌,有水果等供品陈设其上,一口黄铜香炉内,插三株细小檀香,香气缭绕,让人闻着,精神愉悦清爽。
陈唐心中暗道:光是这香,只怕便不是凡品。
“请!”
浮生道长再做个“请”的手势,带着陈唐,从侧殿过去,走过一条廊道,到了后院中。
后院里头,有一座茅屋,屋檐下一左一右,挂着两串风铃。如同有灵性般,陈唐刚来到,那风铃便轻轻地摇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铃声。
浮生道长轻声说道:“陈公子,你就在屋外读书即可。”
陈唐看着他:“九叔,你确定?”
这老道士咧嘴一笑:“欠人人情,受人所托罢。陈公子,我们已经说好了的,而你,也答应了的。”
陈唐想了想,道:“好。”
先前对方找上家门,开门见山,要请陈唐到道观读书——这个要求实在有点奇怪,莫名所以。
每天黄昏时分去读,每次读一刻钟,读完就能走了,一共读七天。
而浮生道长给出的报酬是,可以传授陈唐一门法术!
浮山观素有清誉,与天禅寺、蜀山齐名,乃是人间传说纷呈的仙家道场——
这个说法,陈唐是从詹阳春那里听到的。不知其中是否存在着自夸的成分,但与詹阳春一番接触下来,可以肯定,浮山观是有真本事的。
所以对于老道士提出的条件,陈唐怦然心动。神秘的法术,一直以来,可是他渴望神往的事物。
相比之下,他要付出的算不得什么。
读书而已,在家的时候,陈唐每天都要读的,现在只是换了个读书的地方环境。况且,每天只需要一刻钟,读一卷书,很快就过去了。
一番考虑后,陈唐答应了,与老道士来到道观中。
“公子,请坐。”
一名道童搬来一张藤椅,脆生生地说道。
陈唐见他十二、三岁的样子,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十分精致,刹那间,竟分不清是男是女。
又有一名同样生得极为俊俏的道童搬来张小茶几,上面燃香,表示计时;还放着一副茶具,那古拙的陶壶嘴有热气袅袅,茶香诱人:“公子,请自便。”
说着,两名道童便打个稽首,走了出去。
后院中,剩得陈唐一个。
他把书箧放在脚边,打开,拿出一卷书来。
书箧内,不但有书籍笔墨,还有一口匣子,正是剑匣。带上此物,只是预防万一。
正值黄昏,西边半天红霞,光亮盈足。
陈唐忽然想到,九叔选择这个时候让他来读书,其实是用心良苦。
若是三更半夜的话,自然让人心生顾虑。
但黄昏时辰,读完书后,都还不到傍晚,天亮着很,不管来回,都相当方便。
陈唐坐在藤椅上,抬头看了看那门户紧闭着的茅屋,听不到什么动静,但他知道,里面一定有人。
而那人,正在等自己读书。
这般感觉,有些荒诞,又有些玄妙……
陈唐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志异小说,里面多有类似的场景:书生野外,结庐而居,半夜苦读,有灵狐卧于窗外,作倾听状;一夜如此,夜夜如此,终有一日,化作美人,来与书生为伴,红袖添香,男欢女爱,其乐融融……
铃铃铃!
此时,屋檐下的风铃响动起来,仿佛等得不耐烦了,在督促陈唐赶紧开始。
陈唐赶紧收敛起心神,拿着书,便读了起来。
第一天,他准备的是一卷《山川记》,并不是庄重严肃的经义文章,而是一本散文式的游记:
“八月之秋,明月当空,吾与挚友尚志相约,共游南塘江……”
抑扬顿挫的读书声响起,在清幽的后院里,分外清晰,字字皆闻。
作为一名曾经在朗诵比赛中多次获奖的语文老师,读书之事,正是强项,张口便来,毫不生涩。非常标准的字正腔圆,还带着浓烈的抒情色彩。
读着读着,陈唐渐渐放开来了,心无旁骛,慢慢投入:“夜深月圆,光华倾斜;江中有月,酒中有月,心中亦有月……”
可惜现在不是晚上,否则的话,星月当空,更加应景。
他特意选了个长篇,又注意控制着节奏,读一两句,便停顿下来,喝一口茶,然后再继续。当一篇读完,正好檀香燃尽,时间到。
陈唐便站起,背上书箧,也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
铃铃铃!
背后风铃奏响,似乎在致意道谢。
陈唐听见,不由哑然失笑。
浮生道长躺在前院桂花树下的一张藤椅上,对陈唐挥挥手,便算送客了。
陈唐也不在意,大步迈出道观,回家而去——苏菱还在家里等着他回来,一起吃晚饭呢。
有风吹过,桂花树下的浮生道人忽然不见了。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后院,站在茅屋门前,开口问道:“胡大小姐,感觉如何?”
屋内一把女声响起,带着一抹慵懒之意:“果然有用……多谢九叔了。”
浮生道人松了口气:“有用就好,一门法术,还上你父亲的一个人情,说起来,倒是我浮山观得了便宜。”
那胡大小姐微笑道:“便宜得失,何必计较?这几天,就劳烦九叔了。”
浮生道人点点头:“你就安心养伤吧,这潘州府,牠们进不来。”
说着,身形如烟雾般消失,再出现时,又躺在桂花树下的藤椅上了,微微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时间流逝,夜色渐浓。
后院茅屋中点起了灯,灯火映照,一道人影出现在纸窗上,身段婀娜,只是两只耳朵尖尖,转身之际,有异状呈现,那似乎,是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第七十三章:选择()
接下来数天,每到黄昏时分,陈唐便背负书箧来到浮山观后院。
藤椅已在,一支檀香,一副茶具,闻香品茶,开口读书。
日子过得清雅淡然。
每一次来,陈唐都见到那浮生道人懒洋洋地躺在前院的桂花树下,藤椅微微摇晃,眼睛眯着,仿佛入睡。
这么懒散的主持,道观香火可想而知。
反正这几天,陈唐就没见到有信徒进来过,外面门侧竖立的功德箱,似乎也是空空如也。
从第二天来道观开始,每次进门,陈唐便往那功德箱里扔进一枚中钱。
倒不是布施,而或讨好什么的,纯属顺手。
看得出来,浮生道人不但懒散,而且极少言语。陈唐来到,次次向他问好,他则微一点头,就表示回应了。两个童子则热情多了,总是笑脸相迎,有问必答。
不过陈唐也没问什么,基本都是没营养的日常客套话。
他主要做的,还是读书。
读的内容,没有一篇经义文章,全是散文游记类,文采比较热烈丰富的篇章。
在殷国,书籍分类,主要三大类,其中占据最大比例的,当然是经义文章;然后到诗词歌赋,再到散文杂记。
诗词为小道,属于消遣娱乐之作;而散文连“道”都算不上,统一称为“杂记”。
然而这些杂记陈述描写的内容着实不差,具有丰富的地理知识,以及一些志异怪谈,读起来,趣味盎然,大开眼界。
陈唐家里,本无这些杂书,而是答应来读书后,特地去翰墨街的书店挑选,买了好几本。
如此一来,读书给人听之余,自己也颇有收获,对于殷国的地理位置,以及不少地方的风土人情,名山大川等,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第五天,过了中午,天气变幻,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风细细,吹到身上,有了凉意。
秋日已至,而举子试,很快也将要举行了。
前些时候,陈唐早到提督学院报了名——提督学院乃潘州学政办公部门,统一负责整个潘州管辖区域的教育事务,潘州学院,也是归它管的。
一般而言,童子试是在县里举行;而举子试则要到潘州府内举行。
陈唐由于出身在潘州府城郊,在户口上占了便利,因此节省了不少车马费。而今又直接搬到城里住了,考试往来,更加方便。
报考的手续不难,拿了身份文书等,再缴纳五十钱,便领取到一枚考牌。
这牌子,等于是准考证,上面记录着考生的具体信息,到了考试那天,持牌进场。
考牌需小心保管,要是遗失,补办的话,要缴纳一百钱费用;二度遗失,直接取消参考资格,明年再来吧。
秋雨缠绵,直到黄昏,仍不停歇。
陈唐打着一柄油纸伞,来到浮山观中。进入后院,发现藤椅茶几等物,被安置到了茅屋的屋檐之下,不怕风雨淋湿。
还挺贴心的。
铃铃铃!
风铃拂动,铃声清脆动听,以表欢迎。
陈唐一笑,走了过去,一如往常地坐下来,拿出一卷书。
秋风习习,秋雨淅沥,风雨声中,有读书声起——
此般情景,他不禁想起在另一时空,自己的读书年代里经常出现的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读完一段,放下书卷,饮一口茶,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茅屋门户上。两口窗户,贴着的是那种常见的米黄色窗纸,只要有灯火,人在里面活动,便会有投影出来。
印象里记得很深的荧幕画面,就是总有些蒙头包脸的夜行人出现在窗外,用手指醮了口水,往那纸窗一戳,窗纸便破了,露出个洞。人在外面,可以进行窥伺,而或直接掏出一竹管来,往屋内吹迷魂烟……
铃铃铃!
风铃适时地响起来,提示陈唐走神了。
他不由干咳一声,按捺住去戳窗纸的冲动,继续读书。
读完之后,收拾起身,背上书箧离开。
咚咚咚!
茅屋之内,忽然传出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似山泉流过,淙淙有意。停在耳朵里,很是享受。
陈唐离开的步伐都不禁放慢了些。
第二天,风雨停了。
陈唐按时来到浮山观后院,发现藤椅与茶几摆放的位置还在屋檐下,并没有因为不下雨,而搬出外面来。
难道屋里的人喜欢上了自己近距离的诵读?可以听得更加清楚些?
想了想,陈唐坐了下来。
他没有急着读书,抬头看悬挂在门口两侧的两串风铃,发现它们的造型颇为别致,乃是用九根管子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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