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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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聊斋-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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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风卷残云,连汤汁都被一扫而空。

    除了乡绅们那边,秀才公的饭桌上,桌桌差不多的境况,自也不怕谁笑话。

    午宴过后,一众生员各回棚区位置,出恭的出恭,方便的方便,做完些琐碎事,还能抓紧时间憩息一会,因为半个时辰后,文会的重头戏,经义比试就要举行了。

    相比书画才艺,经义文章是在座生员的基本功,不可能再交白卷。理论上,谁都有机会获奖的,毕竟临场发挥,存在诸多变数,没有十拿九稳的事。

    如果说上午的书画才艺,能杀出陈唐这匹黑马来,那下午的经义考试,自己就不能成为黑马,一鸣惊人吗?

    所以就连王甫,都摩拳擦掌起来。

第五十六章:留步() 
“知其者,行之乎。”

    望见牌匾上亮出来的题目,一个个生员不禁鼓起了眼睛:这是拼题!

    这两句话,一句出自《荀子》,一句出自《晏子三论》。

    往年乡里文会出的题目,基本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太高的难度。今年倒好,直接杀出个拼题来。

    不用说,题目肯定是当评委的两位夫子出的,一人出一句,带着浓烈的学院风格。在学院读书上课的时候,讲师们最喜欢出这样的题目,让生员做题。

    问题在于,十六乡的生员们,能去学院当增生的,不足三分之一。又或者去上过课,但只上得几堂课,而或十多堂课,并不连贯系统,知识面存在许多漏洞。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有信心做好拼题的生员,基本都有信心去考举子试了。

    王甫提着笔,眼勾勾地望着桌上铺开的白纸,盯了好一会,终于泄气。把笔墨放好,卷起纸张——新发放的纸墨数量比上午要多,又是一笔福利补贴入账。

    他旁边的王兴挠耳抓腮,眉头紧锁,一副不甘心放弃的样子。

    其家境要比王甫殷实许多,因此还想搏一搏,在纸上写上些什么交上去,也许瞎猫碰到死老鼠,被夫子看中了……

    王甫摇摇头,心道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天真。

    他又转头去看另一边的陈唐,见其正在奋笔疾书,刷刷刷地写个不停。

    王甫心里,已经接受了陈唐蜕变,早非吴下阿蒙的事实。既然自己没机会,当然希望这个机会落在相熟的人身上。

    如斯想着,干坐无聊,干脆趴到桌子上,睡起觉来。

    放眼四周,睡觉的秀才绝不止王甫一个。有的,甚至发出了鼻鼾声。

    下午的经义考核,时间要长不少,足足一个半时辰。

    当太阳开始西斜,那红巾汉子才来到广场上,敲响铜锣,示意时间到,进行收卷。

    评审也是即时开始的,共有三十多份文章,数量不算少,不过大都水平堪忧,不少文章甚至只起了个头,后面没了。因此扫一眼下来,便扔到一边去。

    一会儿工夫,两位夫子便淘汰了十余份文章。

    约摸一刻钟后,能够获奖的十份文章便被选出,接下来是进行名次排定,也没有什么疑难争议。

    结果很快公布出来,魁首者:陈唐,得赏钱一千。

    又过一阵,装裱好的画,以及获奖经义文章等,全部展示出来,供所有生员品鉴。

    众多生员顿时一窝蜂地上来围观,他们本怀着一肚子的质疑,要好生挑刺一番,但看过之后,一个个悄然无声,说不出话来。

    俗话有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陈唐的画作以及文章,真是一枝独秀,让人找不出毛病。

    看完之后,不少生员已经围拢到陈唐身边,以其为首,隐隐围成一个圈子了。

    文人相轻不假,场中确实也有不服气者,但彼此之间,从没有什么仇恨过节,自是不会时不时就蹦跶出些拉仇恨的路人甲乙丙丁,好让陈唐打脸。

    乡里文会到此结束,不过后面还有一顿丰盛的晚宴招待,给予诸多没有得赏的秀才们以慰藉,放开了肚皮吃。

    依照惯例,经义比试前三甲者,有资格坐到乡绅那边桌上,与各位老爷们把酒言欢,而获赏的作品则由当年的举办东家收藏,算是一种形式上的补偿。毕竟地方、人工、饮食等,每届的举办村庄都得额外耗费不少。

    吃过晚饭,趁着天未黑,各人纷纷告辞,打道回府。

    “陈秀才,请留步。”

    陈唐正准备与王甫叔侄一同坐牛车回去,身后传来胡老爷的叫唤声。

    陈唐心一动,迎过去,问道:“不知胡老爷有何吩咐?”

    胡老爷叹了口气:“我是特地来向你道歉的。”

    陈唐疑问:“此话何解?”

    胡老爷道:“喜儿顽劣,前时在课堂上,对先生多有刁难作弄,老夫好生过意不去。哎……”

    他说的“喜儿”,自是那胡不喜了。

    陈唐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极为妖孽的少女来,口中忙道:“胡老爷不必自责,是我教导无方,没有做好一个老师的本分。”

    胡老爷摆手道:“我家喜儿的秉性,我很清楚的,不说也罢。多谢陈秀才胸襟广阔,不与她计较。嗯,日后有空闲,还请陈秀才来庄上做客。”

    陈唐闻言一愣,还以为这胡老爷是来邀请他现在就去的呢,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所谓“日后做客”,大都属于一种结束话题的客套话。他没有多说,拱一拱手,坐上牛车,返回陈家村去。

    胡老爷目送牛车走远,忽然一招手,立刻有名红巾汉子走来。

    “阿三,你把那些书画文章,立刻送给小姐看。”

    “是。”

    听了吩咐,红巾汉子赶紧转身去办了。

    ……

    陈唐斩获乡里文会魁首,是陈家村从未有过的事,虽然只是一种民间组织的奖赏和名声,但已极为难得,可喜可贺。与会的陈家村村长喝得醉醺醺回来,一脸兴奋状,说陈唐给他,以及陈家村大大长脸了,可喜可贺。

    第二天,村长就叫人杀猪宰羊,在村里大摆筵席,请全村村民吃饭。

    陈唐知道村长是要给自己做人情,不过也没推脱。他得了一千多的彩头赏钱,便封了三百钱,送到老师陈松家里,递给师母,让她补贴家用。

    前时老师丧葬,当其时陈唐手头窘迫,只封了十一文钱的帛金,如今宽裕了,便补上一份。

    应酬一番,吃罢饭后,陈唐收拾行李,背上书箧,告别村人,准备回返潘州府。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

    陈唐没有雇车,只是步行,当做锻炼。现在的他步伐更加稳健轻盈,赶路的速度大有提升,计算起来,一刻多钟就能进城了。

    得得得!

    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就听有人在后面叫道:“陈秀才,陈秀才,请留步!”

    陈唐回头看去,就见到胡老爷坐在一辆驴车上,正朝着他不断地招手叫唤着。

第五十七章:一请() 
“原来是胡老爷,你这是?”

    陈唐拱一拱手,一脸疑惑状。

    胡老爷下了驴车,笑道:“陈秀才,我去村上找你,族老说你进城了,就急忙坐车来追。”

    顿一顿道:“胡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陈唐倒想说:既然“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请了……

    胡老爷干咳一声:“我想请你到庄上,再任塾师。”

    陈唐干笑道:“胡老爷,实不相瞒,我要准备今年的举子试,时间紧迫,恐怕没有办法再去做别的事了。”

    胡老爷似乎早有预料他会这么说,当即道:“十天,只需任教十天,每天一百钱。”

    这个价码,非常之高。

    陈唐望着他:“胡老爷,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

    “为什么偏偏要找我呢?如此厚薪,张榜出去,来应聘的人会抢破头了吧。莫说秀才,恐怕连举人都会心动。”

    陈唐奇怪地问道。

    胡老爷叹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胡某带着你的书画和文章回去,不悔与喜儿看了,很是欢喜,一定要我来找你回去。我拗不过她们,只得拉下这张老脸皮来请了。”

    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说得通。

    只是陈唐心中早有怀疑,况且手头上又有三千多钱,不愁生计,哪里肯轻易答应再去做老师?

    便道:“承蒙千金青睐,但今年的举子试对我实在太重要了,无暇分心,所以这塾师,陈某实在做不来,请胡老爷另请高明吧。”

    说着,做个礼,背着书箧转身,前往府城而去。

    “陈秀才……”

    胡老爷不甘心地在后面喊了一声,不得回应,只好停住,脸色略有变幻,阴晴不定。

    赶车的汉子低声道:“老爷,要不我出手,直接把这小白脸抓上车来,送到小姐面前。”

    “闭嘴!”

    胡老爷喝一声:“休得胡来,若是惊了贵人,你百死莫赎。”

    那汉子讪讪然,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望着走远的陈唐背影,胡老爷叹息一声,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

    却说陈唐头也不回地进入潘州府,一路走着,心里在想关于胡老爷的事。

    刚才两人近距离相处,书箧中的剑匣毫无动静,足以表明胡老爷绝非邪祟——多年以来,胡老爷接人待物,言行自如,表现正常,本就不可能会是什么邪祟。

    那么,真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翰墨街的家里,苏菱正在房中练字,听到声响,连忙迎出来,满脸欣喜。

    “不矜哥,你饿不?我去煮碗面给你吃。”

    陈唐摆了摆手,把自己斩获文会魁首,得了大笔彩头赏钱,以及村里杀猪宰羊,为他庆贺的事粗略说了。

    苏菱听着,两眼放光,拍手赞道:“不矜哥,你太厉害了。”

    陈唐道:“阿菱,你这几天在家,有没有偷懒?”

    苏菱立刻道:“没有,我天天练字呢。”

    说着,进入房间,拿出一叠纸来,这些,都是她写的字。字体端正,带着几分秀丽之意。

    陈唐看了,连连点头:“写得不错,有进步了。”

    苏菱顿时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两道月牙。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有客来访,正是赵三爷。他坐下来,就眼勾勾地看着陈唐,脸色颇为怪异的样子。

    陈唐问:“三爷,你这是?”

    一时间,他还以为那天晚上遭遇阎之海的事发了。

    就听赵三爷道:“昨天,胡老爷来找过我。”

    陈唐哦了声,随口问道:“他找你作甚?”

    “打听你的事。”

    “嗯?”

    陈唐顿时不淡定了:“你不是说跟胡老爷不熟吗?”

    赵三爷点点头:“的确不熟,去年的时候,我曾经造访胡家庄,本想找胡老爷切磋一番,交流下武学经验,不过他推却了,没有跟我打。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走了。”

    陈唐问:“胡老爷武功很高?”

    赵三爷道:“我看不透,瞧不出什么端倪,应该是内家境界。”

    “然后呢?”

    陈唐问。

    赵三爷一摊手:“没有然后了,然后就是昨天,他居然主动找上我来。不知其从哪儿打听到你卖过两幅字给我的事,就问了起来,我琢磨着,是不是他也想找你买字?”

    陈唐回答:“他是想让我再去庄上当塾师,说一百钱一天。”

    赵三爷:“这价格很高呀。”

    “我没答应,我现在不缺钱,也觉得其中有些古怪。”

    赵三爷呵呵一笑:“记得你曾经在胡家庄当过半个月的塾师,那时候可有古怪?”

    “那倒没有……”

    陈唐想了想,回答道。

    前身在胡家庄的半个月,除了饱受胡不喜的恶作剧作弄之外,其他的,真没什么古怪遭遇。

    赵三爷疑问道:“难道跟胡老爷修炼的武功有关系……但不对呀,你是给他女儿当塾师,又不是给他当塾师。”

    “可不是?”

    陈唐道:“反正我觉得古怪,又要准备举子试,就拒绝了他。”

    赵三爷点点头:“这是你的事,自己拿主意便好。”

    陈唐话题一转,说道:“那天夜里多得老张送我回村,还请三爷帮我多谢他一下。”

    “老张呀,前几天他说上了年纪,不好奔波劳碌,已经不在我那当车夫,回乡下养老了。”

    陈唐“哦”了声,心想老张可能真被吓到了,干脆金盆洗手——以他的江湖身份地位,称不上金盆,最多也就个泥碗洗手,退隐乡下,种田去了。

    又问:“那邪祟为祸之事,后来怎么样了?”

    赵三爷摇摇头:“后来都没动静了,学院那边折腾了三天,也安静了下来。那阎之海辞了院长之职,不知是躲在阎家休养呢,还是到别的地方去了,反正没了消息。哎,这样的事,本就神神秘秘的,不好琢磨,没事就好,大家都能安心。”

    陈唐心里亮堂堂的:那阎之海明显是出城避祸,但死在了渡头的树林里,渣都不剩,阎家方面想要获悉死讯,估计都得过好一段时日吧。

    即使知道阎之海出事了,也无从查起。

    此事,已经不需要理会。

    又说几句,赵三爷告辞离去。

    陈唐留在家里读书写字,温习功课。到了响午时分,又有客来,开门一看,陈唐就觉得头疼:

    “陈秀才,咱们又见面了,真是缘分!”

第五十八章: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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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te: 2018…08…12 21: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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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狼现() 
在殷国,对于广大士子而言,游学是一件必须进行的事情。没有游过学的读书人,说出去都会让人嗤笑。

    其中游学又可分为两种,“富游”和“穷游”。

    顾名思义,无需解释。

    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乃临时起意,陈唐并没有既定的目的地。所以从城门出去后,走了一里地,见到路旁有个长亭,便走过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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